怀了影帝孩子的我带球火了 作者:牛奶味虾条 第1章 没兴趣   曲径通远,春风挽过樱林,粉白花瓣簌簌而落。   画面定格的一瞬,一抹纤细清瘦的倩影入了镜。   短白衫,墨绿色褶裙及至膝盖,露出那双修长白皙的腿,绰绰光影下,泛着海面粼粼白光那样的美丽。   脚下的碎樱满地,女生迈出的脚步忽地一顿。   回眸,相望。   她长直的细发拂过左肩。   镜头里出现了一张清冷矜贵的高级脸,犹如一幕幕校园剧里的高岭之花,远观不可亵渎,那是由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气韵。   乔鹿轻眨着眼睫,动作像被按下了0.5倍速,下一秒,她对着镜头莞尔一笑。   笑意很轻,冲淡了一丝眉宇之间的清冽,像盛夏舀上的一瓢清甜泉水。   似初恋,如梦醒。   “卡——”白馨玥屏息静置的长气终于舒出,她摘下耳麦拿开对讲机,对乔鹿比赞道:“宝贝儿,刚才你那画面太绝了,我差点都要被你掰弯了。”   “哪有这么夸张。”乔鹿盯着显示屏里的回放看。   她不是什么专业的演员,对演戏也一知半解,出演的这部片子叫《那一年,盛夏》,是白馨玥今年的毕业设计作品。   乔鹿跟白馨玥是发小,早前就听说她们导演系的毕设要自编自导。好在不需要自演,白馨玥便拜托了乔鹿来帮忙出演女一号。   她们刚拍的镜头是微电影结局的最后一幕,夏去春又来,美好的初恋停留定格。   下一场需要换场地,因为是微电影,机子设备不多,小有两个男生搬运即可。   去操场的路经过学生会堂,那里人满为患,出入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据说今天下午有剧组来选演员,帝大是全国有一说一出高学历高颜值的名牌学校,虽然不以表演系为突出,但因为过去有不少知名导演来学校选角,还因此在国际上获了大奖。   此后,帝大便被网友笑称是并列中戏北电的造星工厂,而帝大的学生们对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也已经见怪不怪 。   午后的日头毒辣,明明是初春,气温酷似热夏。   外露在空气里的皮肤,经由烫灼的微风吹过,能热得起一层薄薄的细汗。   乔鹿走在绿荫下,身旁的男主演林浩海手拿剧本,边擦汗边跟她对词。   下一场是两人的对手戏,乔鹿在片中的角色是个话少高冷的女神级人物,所以台词少得可怜,她不用细背,听着林浩海的台词自然地可以接上下一句。   这时,手机叮地一声。   跳出了一条关于小说《渡河》确定影改的微博消息,乔鹿几不可见地抿了抿唇,继续接着台词,顺手点了进去。   《渡河》是作家千灵的经典代表作品之一,它讲述的是一个叫阿达的淳朴少年每日渡河护送山里山外的人来来去去的故事。   其中有大篇幅的情节是在讲少年与一个来山里养病的女孩儿之间的爱情故事。   乔鹿很喜欢千灵的书,这本《渡河》她反反复复看过不下十遍,每次看完都会泪目有新的体会。   大多数书迷都很抵制影视化,乔鹿也是。   如果真如这条新闻所说,《渡河》不仅影改,且男主人选已经半确定下影帝顾严了。   乔鹿对娱乐圈的明星并不熟知,她家里经商,听从父亲的意思攻读了帝大的金融学研究生,现在研一,自己平时就喜欢一些文学相关的,偶尔也会写写文章。   那则微博下面附了那位影帝的照片,乔鹿点开大图,被迎面冲击而来的精致五官惊艳了一瞬。   男人的眉骨很高,眼尾有道细而淡的线纹,头发到肩,不似那些型男的方寸造型,照片里的这位影帝给乔鹿留下了一种忧郁感性又有些孤高的日漫男印象。   简而言之。   他跟《渡河》里的少年男主相差十万八千里。   再点开下面评论区,原著粉和影帝粉正在互撕对骂,场面粗俗又壮观。   -顾严要演阿达?演他奶奶个腿啊,老子他妈看了三遍的书,就让他这么糟践男主?   -他家粉丝天天吹他忧郁王子脸,那赶紧球球他弃演吧,这角色跟阴郁王子没屁点关系,人家是淳朴阳光的山里少年啊卧槽,要个屁的忧郁   -演技好坏先不说,既然小说要影改,至少也要找个符合人物形象的男演员来演吧,红不红真的无所谓,毕竟大IP剧顶着,书迷也能扛票房   -导演选人不比你们这些键盘侠厉害??我家顾严又不是那种流量,他有演技有实力,撑得起大制作,一堆不知道哪来的野书粉居然大言不惭的酸外形,定妆都没定,说个几把呢   -三年影帝蝉联,就问现在娱乐圈还有没有这么□□的男演员了,嫌尼玛呢嫌,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官博都没官宣,你们这些书粉跳个屁,还他妈上来就泼顾严脏水,恶不恶心   -既然顾严粉老拿奖项说事,那我就来问问你们,你家蒸煮三年影帝是不假,但都拍的什么题材的片子心里没点数?   -就是啊,顾严他妈有拍过跟女的谈恋爱吗?《渡河》可是爱情题材,他一个不近女色人设的男演员,他也配?   -顾严哪里没搭档过女演员了,只不过是剧情里没有爱情线,并不代表他本人不会拍爱情片,书粉别妖言惑众了!!   这位影帝的粉丝给路人的观感并不好,乔鹿摁灭了手机屏,唇线抿得更紧。   看样子,极为不满意这次的男主人选。   天边阴云过境,烈日敛起了锋芒,天暗下去一点,乔鹿的心情跟着也沉闷起来。   白馨玥一个人落在后面,身边多了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们相谈甚欢,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她瞥见乔鹿在向这边看,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几个男人便默契地投过视线看过来。   “乔鹿,快来!”白馨玥招手喊她过去。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附着而来的目光一寸不离乔鹿,天阴沉着,没阻断他审视里的那份炽热。   乔鹿走到白馨玥身边,略过了那一圈陌生人:“怎么了?”   她声音不软,自带上挑的尾音,于这身高中校服下显露出的清纯不同,她是偏冷调的。   白馨玥拉着她给那位眼镜男介绍:“冯叔叔,这就是我选的女主,怎么样?不比你电影里那些女演员差吧?”她话里话外满是得意。   托她妈何兰的福,白馨玥从小接触的女星并不算少,但她还是觉得乔鹿是她见过所有女孩子里长相最美的。   她的美跟一般女生不同,她是那种刻在骨相里的极致美。   “乔鹿,这位是冯肃宁冯导,我妈的老朋友。”   白馨玥的母亲何兰是制片人,经常投资一些影视资源,认识的朋友也都是圈内人。   乔鹿随白馨玥叫了声:“冯导好。”   她对这位导演略有耳闻,是国内最早被提名奥斯卡的一位名导,至于相关作品,她没有过多了解。   冯肃宁今天过来帝大是为了选角的,他最近快开机的电影《银杏林》目前还差一个女三号未定。   结果周转了一下午,空身来又准备空身走,一无所获。   他原本打算放弃心中对女三的执念形象,直到看见乔鹿向他们走来,那点不甘心的星星之火又在顷刻间被燃起。   乔鹿身材有致,白衫短裙衬出了她匀称柔美的腰部曲线。   往近了看,她眼里含着潋滟春光,暗带琥珀色的瞳孔如玛瑙石一般勾人。   冯肃宁盯着她看了许久,已在心里暗自敲定《银杏林》的女三号非乔鹿莫属。   就凭她俊艳的五官,和浑身散透的那股子清傲,与他心里的女三形象不偏不倚对得刚刚好。   “乔鹿同学有没有兴趣来我工作室试个戏?”冯肃宁快五十的年纪,阅人无数,看角色向来很准,他从口袋摸出名片,递过去抬了下手,“我接下来的电影里有个角色非常适合乔鹿同学。”   冯导说话慢条斯理,动作有礼客气,仅仅是询问,没有半点强迫之意。   乔鹿保持笑意但没接,侧目看了眼白馨玥。   眉目如画,此刻乔鹿轻蹙起弧度,后者会意,拦路拿下了那张名片,开玩笑道:“冯叔叔,你这是想挖我家主演的墙角啊。”   白馨玥把名片塞回了冯肃宁的胸袋,调皮地拍了拍:“我这女主可仅限我所用,没有想往圈子里发展的意思,冯叔叔你就别白费力气啦。”   冯肃宁笑道:“那可是你妈妈投的片子,你不帮我劝劝你朋友?”   何兰最近是新投了一部电影,男女主已经确定下了,白馨玥听她妈妈提起过,是影帝顾言搭档00后流量小花薛灵儿。   名字叫《银杏林》,但导演是冯肃宁,她确实不知道。   以目前的导演及演员配置上来看,这片不拿奖也绝对是票房破五十亿的项目。   “鹿鹿?”其实白馨玥私心也觉得乔鹿这张脸如果不混娱乐圈着实有些可惜,这电影的配置很高,万一试戏成功,到时候乔鹿一举出名也是分分钟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男主是个大帅比影帝喔。”   乔鹿不追星,但好看的男人赏心悦目,她顺着白馨玥的话随口一问:“谁?”   听她这么问,冯肃宁以为有戏,毕竟以顾言的颜值,加上他在这圈子里的高涨人气,势必会让这个年纪的女孩为之动容。   他接过话来亲自回答:“是顾严,这个角色会有不少和男主的情感戏份。”   乔鹿了然地点了下头,漂亮的眉尾扬了扬,语调忽然降下来,如同那密云笼罩下的阴沉,她淡道:“抱歉,没兴趣。” 第2章 换谁都不换你   “你竟然对顾严都没兴趣。”冯肃宁等人走了之后,白馨玥挽着乔鹿的手,为她科普道:“你知不知道他在娱乐圈已经算是帅到无人能及天神共愤的程度了。”   乔鹿摇头:“不知道。”   她知道的仅是这位影帝再过不久可能就要摧毁掉她最最喜欢的一部小说里的人物形象了。   那种不满与沉痛,用“没兴趣”三个字来婉拒已是相当客气。   白馨玥说:“不过你家里管得那么严,就算你想去演,你妈那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女人也不会同意。”   乔鹿点头,“嗯”了声。   她生于豪门,父亲乔海生是海陆房产大亨,过去乔鹿的爷爷在香港发家,后来举家迁至帝都。   母亲鹿艳萍则出身于书香门第,她和乔海生是指腹为婚,成家后便成了家庭主妇。   乔鹿是家中独女,从小被严厉管教,她身上那股子自有的清高很大一部分是受她母亲的影响。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乔鹿一样没落下地精通掌握,她过去二十多年活得宛如一个上世纪的深闺小姐。   若不是乔海生坚持让她学金融继承家业,这会儿鹿艳萍已经张罗着替她找联姻对象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乔鹿和鹿艳萍不一样,她深知自己想要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并且不会妥协半分。   -   微电影的杀青戏最后以乔鹿和林浩海在操场相拥的场景而结束。   他们赶在日落前全部拍完,之后的剪辑和乔鹿没有关系,到此,她的帮忙也终于告一段落。   白馨玥为表感谢,请所有人晚上一块儿去吃自助晚餐。   乔鹿虽跟着去了,但食欲不大,只寥寥吃了几口沙拉。   《渡河》影改的话题还挂在热搜上,此外另有一个话题压在它之上。   #向全世界安利最好的顾严#   这个名字今天出现的频率格外高,乔鹿捏着玻璃杯喝着白开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第一条是他本人上两周发的官宣微博——确定出演冯肃宁导演的《银杏树》男主江野一角。   下面都是他粉丝的安利博文,随便一篇都是一模一样的文案撰写。   这位影帝过去的经历不显华丽,甚至有点清苦的色彩。16岁高中辍学,在剧组跑了八年龙套,24岁被冯肃宁导演相中,有幸出演了电影《雾里》的男一号。   凭借这部电影,顾严揽获了国内大小奖项,并且荣获了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   顾严由此封帝,之后三年,他一共出演了五部电影,其中两部再次为他斩获影帝殊荣,并成为蝉联三届影帝的史上第一人。   而另外三部的票房也不容小觑,全是五十亿起跳。   网传顾严历来不和同一位导演二度合作,接下《银杏树》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还冯导当年的知遇之恩。   这样一个颜值与实力并存,且心怀感恩之心的男演员,却因为《渡河》男主而引起了相关质疑,粉丝们为此事做了充分解释。   乔鹿正想继续看下去,白馨玥头靠过来看了眼她页面上的内容,笑得狡黠:“不是不感兴趣吗?还偷偷搜来看。”   乔鹿不解释,平心静气地说:“他好像要演《渡河》。”   “渡河?”名字挺耳熟,白馨玥问:“是你高中就安利我看的那本小说?”   乔鹿点头:“嗯。”   白馨玥:“顾严不是号称圈内不近女色第一人吗?他能演爱情题材?”   这个称谓乔鹿下午在评论区也看到过,她不懂那些梗的来源,于是问白馨玥:“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顾严演戏到现在从来没有和女主演过感情戏,如果硬要说有,那也是精神层面或者革命层面的。”白馨玥看了下四周,鬼鬼祟祟的,然后贴到乔鹿耳边小声说:“而且我还听我妈说,好多女演员都想爬他的床,结果连个微信号都要不到,更别说那些男女同事之间的正常交际了,根本就是无孔能入无缝可插。”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冯肃宁导演今天还特意强调那个角色和顾严会有很多感情戏。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白馨玥好像也想到了这点,突然冷哼:“那个冯叔叔还真是奸诈,为了骗你去试戏,居然拿顾严的感情戏诱惑你,他也太过于自信女生一定会喜欢顾严这件事了吧。”   如果按白馨玥的这套说辞,倒是符合了逻辑。   -   冯肃宁过于自信这事儿也不是没理由的,在被乔鹿拒绝之前,多位一线女演员都表示想出演女三号这个角色。   能与顾严演对手戏,是很多圈内艺人可望不可即的夙愿。   但因为不符合冯肃宁心中的女三形象,便一推再推,眼看着离开机的时日不多,冯肃宁只好做起两手准备。   他一方面联系了制片人何兰,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劝乔鹿过来试戏。   何兰和乔鹿父母是多年好友,她知道平时家里的大小事都是鹿艳萍在管,她可以试着劝动鹿艳萍去劝劝乔鹿。   只是她看过《银杏林》的剧本,对女三的印象还算深刻,一个心高气傲的落魄头牌,在戏中有不少和男主的亲热戏份。   这样一个角色,让还是大学生的乔鹿来演,没开玩笑吗?   “冯导,我对于你鉴赏演员能力的事没有丝毫质疑的意思,可是让乔鹿来演这个饱经摧残的风流女人,是不是有点——”   太违和了。   何兰没把话说下去,冯肃宁已经猜到她疑惑的地方,他这样说道:“何制片,一个角色最能给观众留下印象的不是那些所谓拍手叫绝的演技,而是那张符合他们心中所想的脸蛋儿。”   女三号身上的美是带刺的,她虽为妓/女,但心底有着对万事万物的那份鄙夷和不屑。   这种直击眼球的美和蔑,不是所有漂亮女人都能共有的。   “我拍了快三十多年的电影,什么靓女美女没见过,我敢百分百确信,没有一个女明星会比乔鹿更贴合这个角色的长相和气质。”   既然导演这么满意乔鹿,何兰也没话好说,只是鹿艳萍管得严,还真不一定会同意让乔鹿来演戏:“冯导,我先说好,我不能保证乔鹿会来。”   冯肃宁表示理解:“这个我懂,不强人所难,就是可惜了点,你放心,我这边会继续请女演员过来试戏。”   冯肃宁接着试了三天的戏,过程难熬不说,结果也是一言难尽。   他面了不下三十多个女演员,小到十八出头,大到三四十都有。从中艰难挑出了两个和顾严对戏。   那天堵车,顾严晚到了几分钟。   他身着藏青色长风衣,口罩掩面,只能看见外露着的眉眼。   他的眉型很好看,眉毛黑而浓密,眼尾轻轻挑起,如传闻中一样,忧郁得很性感。   他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两位女演员中间,似绵延起伏的一座高大山脉。   冯肃宁看了眼,直呼太出戏。   但这两位已经是相较而言的“顶配”人选,他无奈掐着大腿,抬起下巴说:“对视一个给我看看。”   顾严气质温和,手插口袋转过身,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其中一位女演员。   他的眼神自带深情,看似温柔如细水,实则没有波澜,眸光淡淡的,看不出他此时看的是人还是物件。   一个再好的演员,少了点与女演员共情的能力,其实是不好的。   对于顾严在这点上的缺失,冯肃宁时常感到惋惜,他既是顾严的伯乐,也是他的良师益友,更期寄这匹千里马能跃得更高更远。   所以无论顾严先前如何拒绝这部电影,冯肃宁也坚持要让他来出演。   冯肃宁想破一破他的演技局限。   但眼下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冯肃宁叹着气,甩了甩手,助理会意上前,和两位女演员说了两句。   两位听完面色瞬间变得难看,好歹她俩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女星,刚试了还不到五分钟的戏,就被冯导连连回绝,这要是被传出去,她们之后还怎么有好资源找上来。   顾不上礼貌,两人跺了两下脚,虽然生气,但出门前还是回头看了顾严几眼,那男人长得是真赏心悦目。   少了聒噪,空气安静下来。   顾严摘下口罩捏在手里,精致的五官显露,有种难以言喻的寡淡忧伤。   他轻咳,声音柔缓:“现在不用我还来得及。”   冯肃宁倏地大笑,拍了拍桌子给自己的这无畏决定涨了点自信:“你放心,我换谁都不换你。”   顾严对他的坚持不予理解,甩下一句“走了”,推门离开。   -   适逢周末,帝大北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久等片刻,司机老王来学校接乔鹿回家。   乔鹿上了后座,从包里拿出书来。   窗外树木略过,乔鹿翻看着手上的书页,光影错落斑驳,落在叶子状的书签上。   老王给乔家开了快大半辈子的车,也算是看着乔鹿长大的,平时家里来什么人发生点什么事,都会同乔鹿随口讲讲。   车子遇红灯停下,老王抬头看后视镜,乔鹿安静地在看书,文文静静,长得又漂亮,乔家上下的仆人都喜欢她。   “小姐以后要去当演员吗?”车子启动,老王突然搭了一茬话。   视线从书上移走,乔鹿抬眸,琥珀色的瞳孔在光中美得纯天然,风吹动她前额的碎发,声音跟着变得模糊起来:“什么?”   老王说:“何夫人前两天来家里看太太,说是有位著名导演想请小姐去拍电影,让太太劝你去试试看。小姐长得那么好看,这电影啊肯定能火。”   何夫人?   乔鹿唯一想到的何夫人就是白馨玥她妈妈,她来找鹿艳萍劝她去试镜,也不知怎么想的。   她抿了下唇,把书合上放在手边,听着语气很笃定:“我妈不可能同意。”   老王以为乔鹿是难过自己演不了,悄悄把好消息分享给她:“太太一开始是没同意,但何夫人来了三次,太太觉得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答应了。”   乔鹿不可闻地张了下嘴。   鹿艳萍竟然会松口同意让乔鹿去演戏。 第3章 没一句正经台词   乔家大宅坐落在帝都六环以外,寸土寸金的豪宅别墅,光是高尔夫球场和赛马场就占了几百坪的用地。   客厅敞明通亮,家具和装修风格都尽显高调奢华。   乔鹿没看见鹿艳萍的身影,于是去独立占了一整间屋子大小的厨房找她。她最近沉迷烘焙,专门把私厨请来家里一对一教学。   门把手拧开的瞬间,里面喷香甜蜜的蛋糕味扑鼻而来。   鹿艳萍拿着草莓正在做最后的修饰,她没注意门口的动静,转头吩咐女佣道:“把蛋糕切了块装好碟,再煮一壶泰式红茶,一会儿端去客厅。”   “知道了,太太。”   接着私厨也退场出去,见到门口的乔鹿打了个招呼,身后的鹿艳萍才发现她,笑着上去跟她脸贴脸:“妈妈好想你。”   乔鹿因为惦记着车上老王说的事,便没应和她。   女佣将下午茶端到客厅矮几,鹿艳萍拉着乔鹿坐下,拿叉子递了一小块奶油蛋糕给她:“快尝尝好不好吃,我做了一下午。”   “先不吃。”乔鹿偏开头,情绪不高也不配合,她的性格随的鹿艳萍,有脾气会摆在明面上:“你是不是答应何兰阿姨什么事了?”   “哦,那个啊。”   鹿艳萍差点忘了,她不恼乔鹿的情绪,自己尝了口手上的蛋糕,甜度正好,也不发腻,随后稍作解释:“你何兰阿姨上了三趟门来跟我说想让你去试镜,好像是个名导的片子,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总是要卖她个面子。”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只负责来劝,答不答应还是你自己做主。”   乔鹿虚扯了下唇:“你都给何兰阿姨面子了,我还能不给吗。”   鹿艳萍笑了笑,端起茶盏,用勺子搅拌着红茶,细品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那你就去试试,我想你不学这个,专业的东西跟不上,导演那边也通不过。”   这个确实,电影讲究演技与实力,导演不会贸然去用她这么一个毫无演戏经验的学生。   这样一想,她只要答应下来,就算是给了何兰阿姨的面子,最后不被录用也没办法。   鹿艳萍的小心思也是算好了在这里。   “嗯,我去吧。”乔鹿说。   -   何兰得知乔鹿答应来试戏的消息后,立马致电给了冯肃宁,并把乔鹿的联系方式发给他。   那晚冯肃宁激动地一宿没睡,他很快加上乔鹿,跟她确定好试戏时间,还说会把试戏内容电邮给她。   但是三天过去,乔鹿没收到任何试戏内容的邮件,甚至还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叫谢宛芝的女演员发的一条简述她和顾严试戏经过的微博。   @谢宛芝:第一次和影帝对戏,他真的好帅好帅,而且根本没有传闻说的不近女色喔,他看我的时候好温柔,我整个人都快被他融化了,据导演说我这个角色是电影里唯一跟他有对手戏的(爱心)期待合作   这条微博上了热一,虽然没有明说这位影帝是谁,但光凭她字里行间的描述,网友们都知道是顾严,因为只有他才有不近女色的业界传闻。   乔鹿看到这博文的第一反应,是松下一口气,冯导没联系她原来是因为已经确定好了人选。   按那位女演员说的,试戏不是单人,是要和顾严一起。所以说她幸运地错过了和那位可能要毁她经典的影帝的直接碰面。   但乔鹿转而一想,既然不用她试戏,为何不和她及时讲明,这位冯导的为人处世看来跟乔鹿第一次见到的大相径庭,于是乔鹿果断把他给删了。   这件事由此在乔鹿这儿也算是彻底地翻了篇。   他们金融专业研一下的课题研究很多,乔鹿住在宿舍也是为了早起去参加教授的研讨会。   这天研讨会结束,乔鹿又收到了冯肃宁的好友请求,不过她没理,跟着研究室的同学一起去外面吃饭。   他们小组一共三男两女,找了家帝大附近的西餐厅解决午饭。   等上菜的间隙,另一个女生王妃跟乔鹿聊起了刚转成“沸”的娱乐八卦。   “乔鹿,你看谢宛芝那个热搜了吗?”   乔鹿以为她说的以前的,点头道:“嗯,好久了。”   “不是,刚才的。”王妃把手机拿给她看,上面醒目标题写着#冯肃宁怒斥谢宛芝没有艺德#   乔鹿滑下页面看,耳边听着王妃说:“这女的好多戏,导演说就让顾严和她对视了个眼神,而且一下子就否决了,结果那女的明里暗里说自己得到了这个角色,还嘚瑟顾严含情脉脉地看她,真是笑死个人了。”   乔鹿触着屏幕的手指一顿。   也就是说,这女的自编自演蹭了波热度,现在反被导演亲自下场打脸了。   那——   冯导刚才加她?   乔鹿紧了紧眉垂下眼睑,她的黑睫长而翘,灯光打下来,覆上了淡淡的阴影。   对面男生注意到她淡然的神情,问了句:“乔鹿,你怎么了?”   乔鹿语气平平:“没事。”   回话间,她的邮箱多了一封邮件,来信人——冯肃宁   他就网上某些女演员的不实言论作了更加完整的解释,真字逐句地向乔鹿表达了想让她来试戏的强烈愿望,并附上了女三号试戏桥段的文档。   明天是他们原本约定好试戏的时间。   乔鹿这时候即使不去,也是有理有据的。他们那边闹出来的乌龙,跟她当然没关系。   吃完饭,乔鹿和他们道了别,回宿舍的路上,白馨玥突然微信找她。   [白馨玥:emmm]   [白馨玥:我先说明啊,真不是我要来劝你的,我妈天天磨我耳根子让我来劝你去试那部电影,我真的是被她搞烦了才来找你的。]   [白馨玥:而且我刚才听说你把冯导给删了,我妈说什么可能是中间有误会,让你别当真,明天直接去试就好了。]   [白馨玥:所以,你要不、不计前嫌去试一试?]   即使白馨玥不来找她,乔鹿在刚才也已经决定要去了,她这半个月被这件事烦得头疼。   好像这个角色关乎宇宙共存亡一样,她要再不去试,以后宇宙毁灭都该怪到她的身上。   乔鹿回道:[我们都不用被烦了。]   [白馨玥:你会去?]   [乔鹿:嗯。]   白馨玥发了个观世音的表情包,上面写着——好人一生平安。   -   试戏约好的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到了晚上,乔鹿才通过了冯肃宁的好友申请,并用电脑打开了那篇文档。   她向来有自己的脾气,无心的也好,故意的也罢,至少这么做她心里会稍微舒服点。   文档打开,抬头标红六个大字——妍橙试戏片段。   乔鹿平时看书多,经常一目十行,寥寥几秒,这文档里频繁出现的词,已经落入她眼。   拼凑起来,就是一段被男人撩的感情戏,且用词暧昧,动作轻佻,像极了开车前的前戏桥段。   乔鹿往下看,甚至拉到底,也没瞧见一句正经台词。   她把电脑合上,闭着眼靠向床栏,宿舍里不热,她盖了一条轻薄的被子,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些直白撩/拨的对话。   空气逐渐闷热起来,晚上没有风。   炽灯晃下灿白的光,照得乔鹿面颊掀起了绯红,琥珀色眼眸睁开,不知是热还是羞耻,她有了些娇晕的模样,不同于白天的清冷。   其实这也是冯肃宁迟迟不发给她试戏内容的原因,何兰说的对,乔鹿还是个在读大学生,情感经验如何他并不清楚,但正常女孩儿而且还不是演员的话,在看到自己要出演这样撩人的内容时,总会有所排斥。   晚上,冯肃宁翻来覆去没睡着。   他担心乔鹿一早过来会推了这场试戏,而且最近三番两次的折腾,连顾严经纪公司那边的态度也变得相当不友好。   作为最早确定下来的男主演,没有理由和义务去跟一个待定女三号不停地试戏,若不是顾严给冯肃宁面子,他经纪人早过来闹了。   所以明天这场戏,冯肃宁对它的期寄很高。   他希望一锤定音,别再有其他差错。 第4章 连长相都不合适   翌日上午八点。   乔鹿打车去了冯肃宁的工作室,盛源大厦。   电梯口,三四个上班族簇拥在前,乔鹿站在最后,旁边站着一位穿着干练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她眼里焦急,反复盯着门口和手腕上的表盘看。   终于,门外跑进一位气喘得满头大汗的小伙子,他左手提着可乐,右手拎着某家至少要排半小时才能买到的网红冰美式。   “来、来了来了,肖红姐,严哥钦定的咖啡。”小伙子抹着汗,气还没喘匀,把咖啡交到那个女人手上,自己则口渴得拧开了剩下的那瓶可乐。   哗啦一声。   黑色气泡液体喷盖涌出,洒了一地。   前面的上班族们惊慌地回过头,乔鹿及时避开,还是没逃过汽水在她白鞋上留下的几个大小不一的黑点。   这双鞋,她从国外买的,绝无仅有的定制款。   乔鹿轻拧了拧眉,清冽的眸光从那些晕开变大的黑渍转移到那个小伙子身上,他被溅了一身,好在穿着黑T,看起来只是被水浸湿了一大块。   相比之下,他受害的程度更严重。   “对不起啊对不起。”小伙子鞠着躬,抬头对上乔鹿冷清的眸子,仿佛被雪水滋了满身,刺骨得直发抖。   然而下一秒,他眼前突然多了一包纸巾。   乔鹿轻抬了下,示意他接,阿帆手上都是可乐沫,用力擦了擦幸免于难的裤子,小心地接过,看着那女生的眼,说了句“谢谢”。   刚才他吓得没敢多看,这女生留着一头乌黑长发,长得非常漂亮,她身形修长,浑身透着矜贵清傲的气质。   阿帆猜她一定是面冷心善,否则也不会递给他纸巾。跟他的新老板严哥完全相反,严哥是那种看着温文如玉,其实——   叮——   电梯来了。   乔鹿迈步进去,小伙子没上来,肖红在电梯里吼着发脾气:“还不快点啊你,顾严的冰美式都快化了。”   阿帆急得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坐下一趟,人太多太挤,弄到后面的小姐姐也不好。”   电梯门缓缓关上,镜面里映出乔鹿比例完美的五官,她抿直唇线,黑羽轻压下来,眼底浮出冷蔑,她对那个叫顾严的影帝已经到了一言难尽的地步。   不过她今天是过来推掉试镜的,之所以亲自来说,是看在何兰阿姨还有白馨玥的面子上。   所以那位影帝的好坏与她关系不大。   到了六楼,按照约定,乔鹿先去化妆间见冯导,工作人员说他还没来,于是乔鹿坐下等了等。   这间化妆室很大,但只利用了其中一边,另半边墙粉刷得雪白,中间隐约能看到一柄凸出的白色门把,里面好像还有空间。   肖红在她后面进来,环视了一圈没发现老板,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化妆台,把装了咖啡的纸袋轻轻放下。   她看了眼旁边安静坐着的乔鹿,上下打量了几秒,确定没在圈子里见过此人,就没上去打招呼,转头去跟化妆师他们聊起天来。   过了五分钟,冯肃宁推门进来。   现场骤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跟他问了声好,他探着头推了下眼镜,匆匆扫视全场,发现坐在后面的乔鹿,眼睛倏地放了光。   “来了啊,乔鹿同学。”冯肃宁紧张的心情顿时得以疏解,他上前同她握手,乔鹿被迫地礼貌应着,想说话时又被他打断,“吃早饭了吗?饿不饿?”   乔鹿是过来辞演的,没想多待,更不愿意浪费时间做寒暄,她开门见山地说:“冯导,这戏我试不了。”   话刚落下,那扇隐藏在白色墙面里的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乔鹿寻声看去,那个在照片上忧郁得十分性感的男人站在门后,他穿了件深色系夹克内搭酒红色卫衣,双手插兜,姿态颓随。   他的眉眼很好看,温柔得如夏日溪边的潺潺细流,眉峰自然蹙起,镌刻出一点寡欲的味道。鼻梁高挺,唇瓣也是自带纯天然的性感。   不可否认,顾严长在了乔鹿的审美基准上。   他的视线同样落了过来,和乔鹿四目相对,但是表情无异,眉峰蹙紧的弧度似乎比刚才还大了些。   两人对视的这几秒时间,仿若过了世纪之久。   冯导见乔鹿定神注视了许久,忽然笑了声:“乔鹿同学真的不再考虑下吗?”   他在想,没有女人能抵挡顾严在颜值上面的诱惑。   可惜,乔鹿一想到这张郁郁寡欢到惊艳咋舌的脸说不定要扮演她心中最淳朴善良的阿达,她便没了所有欣赏的兴趣。   乔鹿直言:“不考虑了,这戏我不试。”   冯肃宁的脸色忽地暗淡,堂皇又无奈,竟然真有女生亲眼看了顾严后还会无动于衷的。   他试图再劝道:“是试镜内容的原因吗?如果是因为这个,正式拍摄时我们可以用替身。”   女三号的那大段内容几乎都是情感戏,乔鹿通读下来,对这个角色是个什么样儿的身份心里已然有数。   难道要场场让替身演?   乔鹿正打算表达自己的想法,余光瞥见那个男人走了过来,她嘴巴微张,目光不自主地随着他走动的方向一路紧跟。   顾严从她背后经过,好似停了半秒,他周身的低气压会随时打破周围人的气氛,乔鹿感觉后颈很烫,好像有什么低频的厌气裹挟在身后。   他在自己的化妆台前坐下,从纸袋里拿出咖啡,将袋子叠好放置一边。   弯下腰,勾起另一只靠在桌角边的塑料袋。   他举手投足间都是安静温柔的模样。   顾严拿了本书出来,名字赫然在目——《渡河》。   这书是新买来的,他拆开塑封,翻到扉页,身体往后一靠,无视乔鹿和冯肃宁的交谈,俨然像个局外人。   网上不是传言,《渡河》真的是由顾严来演。   乔鹿看着他翻书的动作只觉扎眼,他虽然长得好看,但身上根本没有山里少年淳朴阳光的一点影子,连头皮屑大小的都没有。   旁边,冯肃宁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她保证这那,再讲下去,这电影干脆直接抠她脸合成给替身就好了。   乔鹿越是不说话,冯肃宁越是干着急,一个名品导演对角色的执念真的不容小觑。   而乔鹿的心思都在顾严确定要演《渡河》的事情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局外人捏着书页的手指一顿,像是感知到后面有异光在看。   他的指节修长干净,被镜光反射得尤为白皙,乔鹿视线移至那儿,听见他柔缓地说:“不过是长相适合,戏还没试,要求倒是不少。”   他的声音温实而有磁性,语调不快不慢,不听内容,会有种沉浸其中的恍然如隔世的错觉。   但在乔鹿听来,只剩下漫不经心的嘲讽。   顾严重新翻了一页,蓦地有道黑影落下,文字昏暗得有些辨不太清。   他抬头,深沉的眸光流转到了乔鹿的眼底,女人俯视着看他,顾严捕捉到了她饱满的天庭和独特的美人尖。   如冯肃宁所说,这个女孩儿的确很美,是美在骨相里的那种美人,而她清俊的五官,让她的美中带了点刺,不经意间能挑起顾严身体里的某根已经腐烂了的神经。   “你连长相都不合适,不如别演了。”乔鹿轻蔑地扫了眼他手里的书,意有所指。   四周没人说话,这个现场,除了冯导以外,没人有资格和顾严这么讲话。   在他们眼里,乔鹿不过是个受冯导青睐的新人女演员,其他什么都不是。   顾严对网上的舆论略有耳闻,清楚地知道她在说哪件事。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书,手撑着书壳站了起来。   俯视的视角发生了转变,顾严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空气逐渐稀薄,他如墨般漆黑的瞳仁逡巡过她的脸,将乔鹿颊边的愠色一分一毫地收入眼底。   乔鹿没有避开,随着距离的压迫,顾严停在了一拳之间的位置,两人对视了几秒,他眼里突然烁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如初时的温冷。   “试了这场戏,再跟我说合不合适。”   潜台词是乔鹿现在还没立场说出让他辞演的话。   对面的经纪人肖红看着这边剑拔弩张,背上已经冒起了冷汗,心道:顾严什么时候对女演员这么有耐心了。   顾严在表演上自我要求很高,从不管对手演技如何,是好是坏他本人能演绎到极致便好。   像眼下这种对方不想演的情况,几乎闻所未闻。顾严理应连一个眼色都不该给她,因为她连最起码对演戏的尊重都没有。   更何况什么时候竟然轮得到一个新人女演员来回绝他们老板的戏了?   冯肃宁见两人气场不对付,打着哈哈过来把他俩拉远了一点:“你们有什么误会啊待会儿再说。”   他之前已经把所有诚意都剖开献出来说给乔鹿听了,现在只能看着她眼色道:“乔鹿同学,你都专门过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就当是给我这个快过半百的长辈一个面子,我们就试前面半场。”   前半场是没有亲热戏的,冯肃宁想看下效果,如果真的不合适他也好死了这条心,毕竟最煎熬的莫过于得不到所以会时不时的惦记,这很闹心。   他试探地问:“可以吗?”   一个国际大导演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低身段来跟她商量这那,且不顾及面子地一再退让,如果乔鹿再不答应,鹿艳萍一定会说她不懂礼数。   另外还有一点。   乔鹿眼尾勾了道浅棕色眼线,轻抬起,顾严手插着裤袋没再看她,焦点不知越过她的发顶落到了何处。   乔鹿目光轻蔑,抿了抿唇。   试完这场戏,她乔鹿便可以按照这位影帝说的原话,指着他鼻子不屑道:你就是不配!   冷气吹动了顾严前额的发丝,黏在长睫上,他眨眼的顷刻回过神,低垂的眸光与乔鹿意外地撞在了一起。   她面色平静,挑起了唇角:“可以。”   那张冷艳的脸蛋儿倏地有了些微攻击性,敌人仿佛就是站在对面的他。 第5章 试镜   试镜的这场戏是男主江野和女三妍橙初次见面的戏。   在整部剧本里,妍橙是个旧社会的老牌花魁,那些糟粕没落以后,她为谋生路,假借开茶馆的名头,继续做着老本行生意。   她自己是老板,平时站在门外只顾招揽生意,有一回碰上了一位因枪伤瘸腿退伍回来的老兵江野,妍橙看不起他便自行无视,反而刺激到了这位伤残老兵的自尊心。   江野有大把大把省下来的津贴,数目还不小,他谁都看不上,点名要妍橙亲自伺候他。   两人之后多次欢愉,江野听着妍橙在床上那一声声求饶入耳,捡起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后来,妍橙成了江野的红颜知己,听他讲了许多当兵的事打仗的事,却始终不知他是个潜伏在外的卧底。   妍橙最后的结局并不好,她爱上了江野,替他挡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般试镜不需要化人物妆,但冯导坚持让化妆师替两位上一点妆。   乔鹿的角色虽然冷艳自傲,但饱经风霜,所以需要把头发盘起。   那边顾严上妆很快,经化妆师“加工”,他变得灰头土脸,且头上和腿根各绑了纱布,俨然有了退伍老兵的沧桑感。   试镜的地方就在那间暗藏于墙后的房间里。   冯肃宁带了三四个工作人员进去,他把这场戏当真的彩排来拍,在各个重要位置架好机位,自己坐在稍远点的桌子后边看戏。   第一幕要拍乔鹿和路过茶馆的顾严的一秒对视。   这一瞬间很考验双方演技,冯导对乔鹿不作高要求,这些事后都可以练习改进。   但顾严不同,他演技醇熟,唯独缺了点对情/爱的欲/望,而这场戏冯肃宁要的就是顾严这点缺失的东西。   乔鹿最后一个进来,房内光线不亮,昏黄的照灯营造出电影中落日西下的假象。   四周安静,冯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乔鹿动作很轻地带上了门。   顾严背对着她站在一处角落,他垂着头,肩膀消沉地耷拉下去,没了之前的温润感,连背影都显得十分颓然。   他在入戏。   静等了一分钟,乔鹿照着工作人员的指示站好位置,冯导喊“三二一”的时候,顾严才转过身来。   他背脊佝偻,瘸着一条伤腿慢慢走来。   乔鹿攥着丝绸帕子,妖娆妩媚地喊着那些羞耻的台词:“来呀来呀,进来喝茶呀,普洱龙井铁观音,大爷要喝什么我们这儿都有。”   她前半场的台词就这一句,反复地说就行。虽然语气不是很到位,放荡感也差了点味道,但不至于让大家太出戏。   接着,顾严从她跟前走过,乔鹿收起帕子,也不喊了,抱臂上下打量着他。   她眼里的嫌恶不用演,是本能反应。眼尾上挑,眸光里含着轻蔑看向别处,像看到了什么恶心人的垃圾。   坐在显示器后面的冯肃宁看到她这段眼神戏,向旁边的助理竖了个大拇指。   演得真不错。   女人的娇媚声音停下后,顾严回头看了过去,仅一秒,他和身后那个身段妖娆的女人四目相视。   乔鹿的角色是个爱穿旗袍的女人,而她今天穿的修身黑衣裙,以同样效果勾勒出了她曼妙有致的性感曲线。   她的妆只上了一半,不显半分老。长发挽起,帮她掩饰掉了一分疏冷感,额外多添了两分撩/人的韵味。   挺翘的鼻尖上渗出了点点细汗,透着暖黄色的亮,像镀了层柔情的高光。   视线下看,由饱满的眉骨到漂亮的美人尖,顾严漆黑的深眸微动,里面夹带了点欲和烈,贴在裤缝边的指节正用力地捏紧。   他历经岁月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此刻,有些许贪餍和愤慨在眼底慢慢积蓄,乔鹿此时已撇开了眼,这场戏到此本该结束,但冯肃宁身临其中忘了喊卡。   作为一个专业演员,没听到导演指令,是不会中断表演的。   顾严将戏继续演了下去。   下一幕是他折返回乔鹿跟前,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然后咬着她耳朵跟她说些挑衅又混账的荤/话。   他的手心比想象中粗糙还带有茧,那不是化妆效果,是真实糙硬的触感摩挲在乔鹿的腰间。   手温很冷,隔着单薄的衣衫,乔鹿身体往前缩了缩,见她如此,顾严反将手贴得更紧更用力,似是在警告她不准乱动。   镜头没捕捉到这幕,画面里只拍到顾严禁锢着乔鹿的腰,把人搂在怀里。   顾严的脸色餍足而狠厉,亲贴到乔鹿耳边。   这里的动作应该是咬耳朵,但顾严换了,甚至礼貌地隔开了一小点距离。   但他呼出的浊气依然沉重,带了味粗糙和野性,用浑厚略脏的话语对着乔鹿说:“再这么看老子,信不信老子就地草了你。”   空气陡然间凝结,乔鹿呼吸停滞。   下一秒,推开他,“啪”一声打了上去。   这下空气直接结了冰,全场愣住,连乔鹿自己都怔在原地。   “卡——”   这声救场来的又迟又慢。   让乔鹿彻底陷入了尴尬之地。   指腹抵着嘴角摸了摸,轻微的刺痛感让顾严拧了下眉,他邃暗的眼微眯了下,看着乔鹿,乔鹿也看着他。   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从他俩身边穿过,打开门去外面找冰块,门自动合上前,还能听见肖红在外面诧异地问:“今天有扇巴掌的戏吗?”   扇的声音还不小。   扇巴掌的当事人面色潮红,但很快隐了下去,白肤如玉平复如初。   乔鹿没有解释,她长这么大,没人跟她说过这种浑话,刚才听到的那一瞬间,她忘了自己是妍橙。   于是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动手扇了顾严。   顾严看上去挺平静的,但这种风平浪静下暗藏着的腥风血雨才是真正的可怕。   乔鹿想说声抱歉,但这时冰块被拿了进来,导助隔在两人中间,乔鹿错过了开口的时机。   冯导过来看了眼顾严的伤势:“还好,只是红肿,冰敷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他转而拍了拍乔鹿的背,安抚道:“没事,乔鹿同学,你演得很好,你这是敬业的表现。”   顾严拿着冰块敷着左脸,又脏又黑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掉,他还像个退伍老兵,虚无地牵扯着唇,语气很温,但不算友好:“打人还是敬业了。”   乔鹿目光移至别处,脸颊再次滚烫,莫名地感到有些难堪。   “你不也没生气吗?”冯肃宁拆台道。   要知道顾严对表演的自我要求向来严苛,乔鹿刚才的反应其实恰好能间接说明他自己那幕戏的演技是十分到位的。   而乔鹿不晓得这层原因,只觉得他被打了也不生气还挺神奇的。   她把视线又挪了回来,发现顾严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汇,不似刚才戏里的人物,他的眉眼忧柔,扇动了一下才淡淡扫过,乔鹿看不出他这种忧郁的温柔到底是真是假。   但冯导既然这么说,那应该确实没生气。   处理完这桩突发事故,冯肃宁将两人单独留了下来。   刚才的这场试镜完美地验证了冯肃宁预期的想法,乔鹿跟妍橙的形象万分契合,最重要的是,他他妈终于在顾严的眼里看到了点对性/爱的欲/求。   这实在是百年难遇的一组镜头,要不是那巴掌落下,冯肃宁真就完全进入了忘我境地。   他看着乔鹿郑重其事地说:“乔鹿同学,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出演这个角色,你跟人物形象的贴合度非常高,我知道你还是个大学生,对那些有尺度的戏不能一下子接受,但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保证不会让你有太大的困扰。”   对于这点,乔鹿试完戏反而没有很多顾虑。   她能感觉到顾严是个很专业的演员,不仅是在台词和演技上,还有对她一些亲密的行为举止,都恰当地把握着度,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   除了揽腰那里,他可能以为她要笑场NG。   本来乔鹿不用犹豫就会直接拒绝,因为鹿艳萍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尤其是在荧屏上,以她妈妈的意思,她试好镜然后被导演刷下,给足何兰面子即可。   但显然目前的情况不是这样,冯导对她很满意,且她试戏途中不小心误伤了组里的男主演。   这就很难给答复了。   “冯导,我能再考虑两天给你回复吗?”   这是乔鹿能想到的最有礼数的回答了。   冯肃宁没听到“我不演”三个字就已经很感动了,他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期待你的好消息。”   乔鹿微笑着欠身出去,突然想到什么重新回来,顾严蹙着剑眉看她,乔鹿隔空指了下自己的左边嘴角示意,淡道:“抱歉。”   不需要对方回应,乔鹿已经转身出去。   门轻声合上,顾严单手插裤袋收回了视线,语气寡柔:“第一次看你为了一个配角这么低声下气。”   冯肃宁拍着他的肩,笑得直白爽朗,还答非所问道:“你刚才试戏的时候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有想法?”   不然那眼神里的情/欲从哪儿来的。   顾严挑起那素淡忧柔的黑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掸开他的手把冰袋扔给他。   顾严阔步离开,门关上前,飘来沉缓的一句:“没有,走了。”   -   听说乔鹿试完戏,白馨玥来找她吃晚饭。   她俩晚上吃的少,所以找了家轻食店。   一坐下,白馨玥就问:“怎么样,跟顾严搭戏,有没有一种被震撼了的感觉?”   “不至于。”两份素食沙拉上来,乔鹿叉了颗圣女果进嘴,无足轻重地提了句:“他今天被我扇了一耳光。”   “啊?”白馨玥诧异:“你俩难道是爱恨纠葛的戏?”   乔鹿摇头,把人设大致跟白馨玥讲了讲,白馨玥听完,惊得下巴快掉了:“我妈竟然让我劝你去演这种戏?”“她不知道你连恋爱都没谈过吗?这也太过分了,我回去就去说她。”   “别了,试都试了,而且我妈也让我去。”   “那你会去演吗?虽然对方是顾严倒也不算吃亏。”白馨玥想到什么好玩的突然淫/笑起来:“你说你俩有那么多亲热戏,他会不会其实也都是第一次,毕竟不近女色的传闻从他出道就有了。”   白馨玥越想越好笑:“一个影帝,结果还是荧屏初吻,说不定吻技还超级差,哈哈哈哈哈这他妈也太有画面感了吧。”   乔鹿没觉得顾严吻技会差,就他今天说的那段恶心台词的表演,就感觉这男人应该挺会的。   而且,不都说男人在那方面一般都是无师自通的嘛。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微博推了一则采访视频。   又是一个自称和顾严试过戏的女星出来发言。   乔鹿翻过屏幕,摆到白馨玥眼皮子底下:“你的画面感可以碎了。”   视频标题——女星称赞顾严吻技非常好,满分十分打十二分。   “这他妈扯呢,除了《银杏林》,顾严哪里有吻戏的片子。”白馨玥夺过手机,自己点开视频来看。   是一家听都没听过名字的野鸡自媒体采访,那个女星叫陈一倩。   弹幕上已经疯狂开始骂人了,顾严女粉的战斗力实属宇宙第一强,不把女方骂到失了智一般都不会罢休。   没看多久,白馨玥按下暂停,把手机还了回去:“没意思,造谣太简单了,全他妈靠一张嘴瞎逼逼。”   乔鹿退出界面,听着白馨玥又感叹了一句:“说不定顾严演你喜欢的《渡河》也没什么大问题,那些刻板印象说白了也是书粉的一种造谣,你说呢?”   乔鹿放下手机,突然之间不说话了。   其实单看顾严的人设外形,他连演《银杏林》里的退伍老兵都不合适。   顾严上午跟她说“试完了戏再来跟说他适不适合演《渡河》”,结果戏试完了,乔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当时就没把顾严当成另外的谁,他就是一个灰头土脸背负了枪伤导致瘸腿了的退伍老兵。   冯肃宁说她和人物很贴,其实顾严才是把形象吃得很透。   或许在人物外形上,顾严也能适合阿达的。   至于他能否把握住《渡河》里阿达的感情戏,乔鹿还吃不准。   外面风有点冷,吹得乔鹿晃过神来,白馨玥已经结好账拉她出来了。   她垂眸,手机屏正亮着光,不知何时停留在了和冯导的聊天界面。   没有太多犹豫,乔鹿敲着九宫格打字,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好奇,好奇顾严会如何诠释感情戏,说不定他真能演活“阿达”。   叮——   那头,冯肃宁正和几个老朋友一块儿在喝酒。   看到乔鹿发来的消息,他竟然紧张地连打了三个酒嗝。   [乔鹿:冯导,合作愉快!]   等冯肃宁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兴奋得拍桌站起来,差点没稳住要上台面去扭个秧歌。   他随即发了个老年人表情包过去。   一朵大红花笑开了颜。   不得不说,顾严今天这巴掌挨得真他妈的值。 第6章 第一场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第二天冯肃宁拉上何兰,找乔鹿约了个时间签合同。   乔鹿不是专业演员,连表演系的学生都算不上,在片酬的报价上理应不会太高,但何兰身为制片人,在这层面有话语权,可以帮乔鹿上调价格。   他们约在帝大附近的一间咖啡厅,上午客人不多,环境清净,乔鹿耐心地看完了所有合同。   “怎么样,鹿鹿,这个片酬能接受吗?”何兰一方面也是担心鹿艳萍那边要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价如此之低会有意见,所以把价格提到了二线女演员的档次。   乔鹿翻回扉页又看了遍,冯肃宁以为她不满意,又为她保证道:“如果乔鹿同学觉得太少的话,我可以私下转账再帮你加点。”   乔鹿摇摇头,端起热咖啡抿了抿味道:“这合同我想重新拟过。”   何兰心头一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乔鹿抽了张纸巾揩嘴,她举手投足都透着良好修养,无奈这脸蛋儿长得清冷又矜贵,美是美,总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尤其是配合她说出口的话,更是显得不搭:“都挺好的,但是我不需要片酬。”   零片酬?   那就是免费出演。   何兰不解,乔鹿的确不差钱,但谁会嫌钱多,何况这么大笔钱不要白不要。   “鹿鹿,这是你的出演报酬,可以拿的。”   片酬是小事,只是乔鹿的账户出入明细都会经鹿艳萍的手机发去消息,她没把接戏的事和她妈妈讲,到时候账上突然多出这笔钱,乔鹿懒得解释。   “真的不用了,何阿姨,反正我的戏份不多,就当是友情客串好了。”   不光何兰吃惊,冯肃宁也还是头一回碰上不要片酬的演员,女三的戏其实不算少,可乔鹿拒收的态度很坚决,这和她浑身透染而出的,如高山流水般孤高的气韵倒是十分的搭。   现在想想,她确实一直是那样的性格,不图外在的物质条件,凭着自己的性子游走在人间,比谁都来的通透和真。   合同最终按乔鹿的零片酬签了下来。   -   五月初,《银杏林》正式开机,冯导邀请她去,但乔鹿以那天上课为由没有出席。   之后她就收到了冯导寄过来的完整剧本。   前面半个月都没有拍乔鹿的戏,她和平时无样,上研讨会,写研究报告,晚上有时间就背下台词。   只是越往后背,乔鹿越觉得这剧本的走向有些特别。   本以为有很多场吻戏已是大尺度,看到最后乔鹿才发现,江野和妍橙居然还有两场露/骨的床/戏。   且剧本上没写什么台词内容,全是动作指导加临场发挥。   果然她当初就应该考虑冯导提议用替身的决定。   不知不觉到了五月下旬,初夏的脚步近了。   骄阳卷走残云,没有一丝微风拂面,空气里全是郁闷烦躁的虫鸣声。   乔鹿在家里过着双休,突然收到了群里的@。   《银杏林》剧组拉了个工作群,有什么拍戏的通知都会发在群里。   考虑到女三和男一的戏幕有些私密,冯导贴心地又专门拉了个小群放通知,里面只有必要的工作人员和领导。   [冯导:明天上午十点,茶馆床戏,两位演员记得背好词@顾严@乔鹿]   冯肃宁还发了个拍摄地定位。   但第一场就拍床戏?冯导怎么想的?   “你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鹿艳萍刚和私教练完瑜伽,她流了一身的汗,正用吸汗巾轻柔地擦拭脸。   乔鹿锁了屏,把手机随意扔在茶几上,她拿起手边的遥控,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你最近好像特别爱看手机。”鹿艳萍多少能觉察到乔鹿的一点异样,“以前书不离手,这两周我看你连书封面都没翻过。”   “忙着写论文,就没时间看别的了。”乔鹿停了个台,把音量调调大,难得耐心地解释。   在寂静场面下和她母亲对峙是一件需要强大定力的事,乔鹿现在心不在焉,说多错多。   鹿艳萍没说什么,回房间去洗澡了。   乔鹿拣起手机,看到时隔导演那条消息后的两分钟,顾严在群里回了个“1”。   他这个号竟然是活着的。   因为在工作大群,无论哪位@他,他都如死/尸般沉寂。   乔鹿跟风也在下面回了个“1”,她没多想,满脑子都是明天的那场床戏该怎么办。   周一乔鹿没课,平时都是下午才让老王送去学校,今天反常地起了个大早,鹿艳萍看着她难得同席上桌吃着早餐,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   鹿艳萍吩咐女佣再多倒一杯牛奶来,她给乔鹿递过去:“你谈恋爱了?”   乔鹿喝了口牛奶,冷淡道:“没有。回去写论文。”   鹿艳萍没再说别的。   乔鹿吃完便让老王送去了帝大,确认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消失在路口的尽头,她才打车去了拍摄基地。   她到的不算早,但没迟到。   茶馆是剧组临时搭建的一栋建筑物,环形状,一共两层,和古代的“怡春院”看起来差不多结构。   化妆室在一楼右转第三间,乔鹿进去的时候,顾严已经坐那儿开始化妆了。   两个人上次在冯导工作室试完镜以后,隔了快有两个月没见过面。   乔鹿在他旁边的化妆台前坐下,他周围围了四五个工作人员,除了化妆师和造型师,经纪人助理一助理二,一应俱全。   对比乔鹿这边的冷清,他那边简直跟早市一样热闹。   “早。”聒噪的闹市里传来一道慢柔的声音,和现场格格不入。   乔鹿意外的同时,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照出来的顾严,他已化上了沧桑的妆容,几道假皱纹勾勒得很深,把他原来的忧郁面相隐藏了起来,比之前反而有了点生气。   “早。”   声音不轻不重,乔鹿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   这次的上妆比上回细致许多,所以耗的时间也更长,乔鹿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了大早,自然是困得合上了眼。   半晌,服装师推了推她,“快起来去换戏服。”   旁边的“早市摊”已经撤走了,乔鹿跟着这位姐姐去了试衣间。   拍摄房间在二楼,乔鹿穿戴完毕跟着导助上楼,因为是亲密戏份,现场正在清理闲杂人等。   最后留下了为数不多的三架机子,连冯导的监视器都摆得很远,他们尽一切可能地想让乔鹿放松一点。   走好一遍戏后,乔鹿上床躺好,她穿了一身艳红色的金丝边旗袍,叉开的裙缝由腿根一路到底,她穿了丝袜,白如玉的性感长腿尽数显露,引来无限遐思。   顾严侧身压在她上面,因为腿瘸着,随便一动都会扯到她的旗袍裙,乔鹿在下边感觉不到不妥,而且她穿了两条安全裤,不会走光。   冯导喊“action”时,顾严突然叫停,他起来走去跟导演说了什么,从乔鹿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侧脸绷紧,有些不太高兴。   然后就出去了,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件迷你版夏凉被,乔鹿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对折好盖住了她的下半身。   顾严话很少,即便做出这样贴心的举动,他也没对乔鹿多说一句“小心点”之类的话。   但乔鹿还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一切准备就绪。   正式开拍。   拍摄的房间很空旷,全场寂静无声,一点粗/重的喘息都会被无限放大入耳。   剧本上,江野和妍橙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一个暴雨之夜,所以现场的灯光打得昏暗无比。   桌上有两只残烛燃着熹微的烛光,透过那点橙红色的光晕,镜头慢慢推近到了顾严的正面。   他伏低身子,左手微微撑住自己,他看向身下的乔鹿,因为镜头拍不到她,此时她的神情都是她自己。   贴得这么近,顾严才注意到,她的瞳仁是呈琥珀色的,像罕见潋滟的宝石,纯净得了无瑕疵。   顾严离她更近了点,乔鹿的眼睫不由得眨了眨,滚烫错拍的鼻息荡漾在他的鼻尖。   眼下他的情绪很饱满,至少在乔鹿看来,那张沧桑面容之下,那双耀着意/欲的黑眸里,有了几分很浓烈的侵占和野性。   顾严的情绪还在一点点加深,乔鹿为了不破他的功,也让自己进入到了妍橙身上。   很快,她的眼底浮出了一股子肃清与冷嗤,妍橙虽是妓/女,表面却装得清高,明明贪婪男人的身体,还要佯装不屑似有若无地勾/引。   这是乔鹿对她这个角色的解读,也是对这场戏妍橙该作何反应的理解。   但问题是,乔鹿不会勾/引男人,所以只能靠自己没用地摸索出一些旁门左道。   顾严看着他身下的女人趋渐朦胧的眼,视线下移,由鼻尖落下,再到她诱人的红唇,女人慢慢勾了抹笑。   冷艳勾人的笑。   揽着她腰肢的手收了紧,乔鹿警惕地睁眼看他,顾严的状态好像游离走了好像又还在。   乔鹿下意识地挪了下身体,听见他呼出一声很沉的气息,她脑子嗡地一声,身体也随之僵住。   不知道是不是乔鹿的错觉,顾严好像起反应了。   下一秒的镜头在她这边,乔鹿明显感觉顾严硬撑着自己离她又远了些。   她试图忘掉刚才的窘迫,快快让自己入戏,可脑子里的每根神经都在重播着刚刚那点前所未有的触感。   清晰又敏觉。   冯导没喊卡,顾严皱了下眉继续演。除了亲吻,他几乎把所有暧昧能勾起对方欲/望的点即兴地全演了一遍。   而乔鹿的反应,就两个字。   尴尬。   仿佛他撩的是块木头。   这样的演技在顾严看来,基本是打负分的节奏。   他伸手主动喊了停,乔鹿第一次听到他有了不耐烦的情绪:“这场戏挪到后面再拍。”   顾严从她身上起来,跟导演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走了。   冯肃宁了解他脾气,因为乔鹿刚才的反应确实很出戏,他没叫停只是想看看顾严能不能再调动一下小姑娘的反应。   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乔鹿同学,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冯肃宁一直都很和善,他推了推眼镜,帮她拿了瓶水过去,“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都可以跟我说。”“顾严那边我去帮你解释。”   帮她解释?   解释什么?   乔鹿看了眼顾严离开的方向,突然抿紧了唇。   他生什么气。   难道不是因为这位影帝拍床/戏对她起反应了,所以才害得她无法进行正常拍摄的吗? 第7章 加好友   乔鹿接过水,拧开喝了口,她眉目清澈,声音有点冷淡:“不用,冯导,我自己去解释。”   她起身下床,把夏凉被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要是乔鹿没猜错,顾严刚才应该是去了一楼的洗手间。   洗手间男女分开,这会儿没人进出,乔鹿靠着围栏在外面站等了一会儿。   不久,洗手池传来细小的水流声。   乔鹿回头,顾严背对着她在洗手。   她头回见洗手洗得这么细致又认真的,仿佛下一秒能搓成朵花出来。   顾严沥干了手,抽出纸巾擦了擦,他把废纸扔进纸篓才瞥见斜后方站了个人。   看清是乔鹿,顾严走近了些,他很高,乔鹿1米7的个子站在他跟前,还是要仰头看他。   顾严卷好袖子,在空中掸了掸,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放慢了倍速的极致儒雅,仿佛刚才那个弃场离开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声音也换回了原本的温润:“又来道歉?”   “道什么歉?”乔鹿眉尾勾了下,骨子里的锐气瞬间就被引了出来。她倒是很想听听,正常女生面对这种窘境,还能做出多投入的表情来。   顾严穿的军装,扣子解开了一排,他手插口袋,背倚着围栏靠着,谈起表演这件事,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你不快速进入角色,我很难接你的戏。”   “我看你接得挺好的。”乔鹿侧目扫了眼那个部位,相信他听得懂她内涵讽刺的画外音。   是拍床戏,不是让你真有反应。   而顾严似听懂又好似没听懂,他眼里含着浅到可忽略不计的笑,但确实是在笑着说,是轻嘲的笑:“那是我妨碍你发挥了?”   他说话总是阴柔偏低音,不是故意撩/拨,但如果听者有意,就会感受到一股漫不经心的暧昧流淌过血液。   抑制不住时还容易联想到有颜色的画面上去。   乔鹿抓回一丝理智,侧过身与他对视,语气不容置喙:“你知道就好。”   她说完便上了楼,顾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有一会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他微眯了下眼,体内那根腐朽的经络又在蠢蠢欲动。   顾严在剧组说话有分量,他说先不拍,冯肃宁也尊重他。   他们把在茶馆外面的戏份提上来先拍,进展比想象中顺利,没有太多NG的情况。   乔鹿的演技真的没那么差,至少白馨玥一个导演系的学生,也说她身上是有戏的。   因为没拍床戏,空余的时间变多,但冯导不想提早收工,而顾严那边的经纪人看拍的差不多,已经提前联系好下一个通告会早到。   肖红走过来催顾严,他正跟导演聊着天:“顾严,快点收拾下,我们要提前出发。”   顾严不为所动,连声“嗯”都没回应,冯肃宁听了他的建议,把乔鹿叫了过来,目露喜悦道:“乔鹿同学,我听顾严说你希望单拍你的镜头时,不用他帮你配戏?”   这个难度其实很大,没有对方的配合,特写镜头全要靠演员自己想象,以没有演戏经验的新人来说,难上加难。   说白了就是无实物表演。   乔鹿看了眼顾严,投去没有善意的眼色。   他自己要收工走人,临了还跟导演说让她继续加班?   乔鹿转头看冯导,收起不善:“可以试试。”   “好!”冯肃宁的兴奋劲儿起来了,在喇叭里喊着让工作人员进来清场。   清得差不多眼看要关门时,外面的肖红抵着门又进来催他:“顾严,时间赶不上了,你快下去卸妆。”   这时乔鹿坐在床上做准备,她看见顾严迈步过去,让关门的导助让边,本以为他扶着门框要出去,结果没有。   因为背对着,乔鹿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声音不再轻柔,压着一味不耐:“你有点吵。”   砰地轻声。   肖红被他关在了门外。   顾严折身回来,视线落在床上的乔鹿身上,他站得笔直,没了退伍老兵的颓放,现在是他自己。   室内暗寥,显示屏的光照入他的黑眸,里面无光,忧沉得很直白。   “拍吧,我看看。”   不知在跟谁讲,顾严目光始终不离乔鹿分毫。   乔鹿躺下,指尖因抠着身上的夏凉被而失了血色,是她的独镜,没有动作指导,全凭她自己揣摩。   她闭上眼,开始想象。   躁动的暴雨夜,豆大的雨点砸在破烂不牢固的玻璃窗上,每砸一下都是刺激着她心跳的声音。   有个男人在撩/拨她,说着极具露/骨的荤话,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于是慢慢地睁开了眼。   镜头里,她颊裹淡淡红晕,眸里的清冷感还存留少许,黑羽压下,映出一撮浮影。   她身段姣好,旗袍领开了几颗小扣,烫红遣散在性感的肩胛骨,样子媚艳,一下揪住了不安分跳跃的脉络。   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迷离,她感受着有个男人吻在她的肩胛,慢慢映出了斑驳红印。   她的喉轻缓地咽了咽,红唇微张。   到此,乔鹿想象忽然中断,她的表情趋向原态,绯色了无,红晕也荡然无存,白皙的肤色重新复原。   “卡——”   前半段面对江野挑/弄的戏,乔鹿给出的反应很好,到最后有点可惜,朦胧的禁忌感忽地坠落,什么都没了。   说到底还是欠缺点经验。   冯肃宁拿着对讲机喊:“乔鹿同学,先休息一下。”   乔鹿没有休息,下了床走过来,她手里抱着夏凉被,身姿笔挺,不失清傲感:“导演,我演得——”   “还不够。”顾严如实评价,又是拿那双自带温情的眼看她,从眉心看至锁骨,好似在打量她哪个部分出现了纰漏。   乔鹿被他盯得不自在,冷漠地瞥开,她问的是导演,他一个共演急着乱跳什么。   冯导话没没讲一句,顾严当他如空气一般略过。   指腹抵着唇角拧了下眉,像在思索,顾严从军绿色的外套里拿出手机,操作了两秒递给乔鹿。   手机屏上,显示的微信查找好友栏及已经跳出来的26字母键盘。   顾严:“晚上我传学习视频给你。”   这是要加好友的意思?   乔鹿蓦地想起白馨玥跟她说的好多女演员从来没要到过他的微信号,顿时抿了抿嘴,谣言真是无处不在。   “我在群里。”   而且有备注,所以直接从群里加就好了,乔鹿不明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她这话显然有点弗了对方面子的意思,如同我向你要微信,你拒绝了我是一样的效果。   冯肃宁看透了什么但不说,抬了下手,对乔鹿笑道:“输一个吧,他老年人,转不过弯来。”   意思是只会通过搜索加好友,别的一概不会?   乔鹿不习惯他这个键盘,打得有点慢,搜到自己的头像才还了回去。   她把添加那步操作留给他,但顾严看都没看直接锁屏揣回了兜里,“走了。”   他语气寡淡,乔鹿下意识地也没好气,“拜拜。”   其实可以不用回,但她就是想用更漠然的态度去击溃他温柔又傲慢的姿态。   乔鹿知道,那是她骨子里的自傲在作祟。   她看着顾严走到门口,脚步停了半秒,竟然缓出一声“嗯”来。   “……”   这是他的反击?   顾严走后,冯导接着他的话跟乔鹿做了分析,问题确实是还不够火候,但比上午好很多,需要再练练。   冯肃宁说:“顾严很少管对手表演的,好赖他都不在意,他那个人就那样,只演自己的。”   “那他刚才?”乔鹿欲言又止。   不是说要传学习视频吗?   冯肃宁把眼睛摘下,揉了揉穴位又戴上:“他这是第一次正经拍感情戏,可能是摸到了点投入的情绪。”冯肃宁直言:“这点头绪还是乔鹿同学你给他的,所以他得跟着你走。”   “我吗?”乔鹿指着自己,不解。   所以他上午在洗手间外面说的话不是为他起反应滥找的理由?顾严是真的在接她的戏。   冯肃宁笑着点头:“他既然肯教你,那你跟着他学错不了,你有演戏的潜质,又是新人,我估摸他是在你身上找到了点他自己当年的影子。”   乔鹿像他?   可别,她出生豪门又是帝大研一在读,跟顾严那种16岁高中辍学出来去打工的人,半点挨不上边。   而且感情戏如果要让她来带动他,那不就等于说是《渡河》里的感情戏顾严也一样驾驭不了吗。   还是说他想拿《银杏林》试水,再用《渡河》做检验?乔鹿咬了咬唇,眼底衬出不明媚的阴霧来。   剧组还是提早收了工,乔鹿卸完妆离开已经六点多。   落日沉下,徒留了一片赤橙色晚霞浸漫天边,远郊的空气新鲜舒服,乔鹿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纯氧,扫掉今日的不愉快。   她打了辆车准备回学校,半路接到了鹿艳萍的来电。   鹿艳萍懒得多说,直下命令道:“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马上给我打车回家。”   听着嘟嘟嘟的一串尾音遗响在耳畔,乔鹿浓密的眉头蹙了蹙,自她成年后,鹿艳萍已经很少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了。   正当她不解其中原因时,微信叮地一声。   顾严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她的第六感在那一瞬间猛然苏醒。   直觉告诉她,鹿艳萍可能知道了她拍电影的事。 第8章 学!   出租车停在黑色铁栏外头,保姆出来接乔鹿。   平时乔鹿周末才回来,今天刚去的学校,加上太太情绪不好,保姆很有眼力见地提醒乔鹿:“太太在院子里赏花,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今天先生也在。”   乔宅上下都知道乔海生是乔鹿在这家里的护身符,鹿艳萍再凶,也不会当着乔海生的面训她。   去正门必经鹿艳萍的花圃,乔鹿已经做好鹿艳萍骂她的准备了,她想过事态会暴露,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花香鸟语,绿意盎然的枝叶沙沙响动,残月悬于头顶,和莲花灯下的白光辉映落于草坪。   鹿艳萍坐在草坪中央的秋千摇椅上,遥看着对面石凳上正在处理公务的乔海生,满目星光,眼里且容下他一人。   这画面久远而陌生,乔鹿看得沉浸,被保姆催了声才走上前。   “回来了?”鹿艳萍移出旁边的位子拍了拍,“来妈妈这里坐。”   “太挤。”乔鹿捎了眼乔海生身边的石凳,走过去坐下,叫了声“爸爸”。   乔海生盖上笔记本,好好看了看乔鹿才道:“我听你妈说,你最近去拍电影了。”   果然,鹿艳萍知道了,还第一时间告诉了乔海生。   “也不是最近,就今天。”乔鹿顿了下,声色冷淡:“刚拍,您就知道了。”   乔海生仰天大笑,责怪起鹿艳萍来:“听见没,我宝贝女儿怨你看得太紧。”   “少来冤枉我,她要不心虚,我哪会看得出她在撒谎。”鹿艳萍看了眼乔海生说:“拍就拍了,连片酬都不要,你这女儿让你惯的,纯会做公益事业了。”   乔海生:“哦?真的?”   乔鹿抿唇不语,外边有凉风,吹起她黑直的发丝,她背光坐着,五官匿在昏暗里,俊冷又淡漠。   看来她妈是一件事不落的全调查清楚了,就等着她回来兴师问罪,结果乔海生突然回来,她妈这话便说得轻了不少。   乔海生察觉到乔鹿心绪不对,笑着拍了拍她发顶:“当个兴趣玩玩而已,钱算什么东西。”   乔鹿从小被他护着长大,生得又漂亮,他都舍不得这女儿被别人看了去拱了去,但女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个当爸的一概全力支持。   乔鹿点头:“嗯,没想当演员。”   “想当也没事,爸爸给你投资给你砸钱,咱们直接开个娱乐公司——”   “好了好了,你这还当起真来了。”鹿艳萍看乔海生把乔鹿宠得无法无天就来气,什么都不了解还搞七搞八的胡来,她起身,“走吧,鹿鹿,等你回来吃饭呢。”   他们一家三口好久没坐下一块儿吃过饭了,不是乔海生太忙,就是乔鹿在学校。   晚上乔鹿胃口好,所以多吃了点。   快十点,她上楼洗澡准备睡觉。   乔鹿穿着真丝吊带睡裙出来,头发还没干,她用毛巾裹着盘起来,她喜欢等头发自然快干的时候才吹头发。   等着的时间她躺床上看了会儿书,微信叮叮叮了三四声跳出消息。   她捞起床边的手机,视线还在书页的文字上,随意瞟了眼屏幕,显示GY发来消息。   顾严?   真给她发学习视频了。   乔鹿用书签夹好那页,放到枕边,两手端起手机来点开。   目前发了五个压缩包,还有一个正在发送。   等进度条加载完成,聊天框上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乔鹿索性等了等,顺便点进头像想帮他改个备注。   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朋友圈,乔鹿没急着退出。   她浏览了一遍,没自拍,不宣传,心灵鸡汤倒是一大堆,还是自己熬煮出来的。   很无聊。   乔鹿退出去前才注意到他的主页背景,唯一一张他的照片,指腹抵着唇角,动作很像第一次试镜乔鹿打完他之后的样子。   图上还写着: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很有自知之明。   乔鹿滑到聊天框,顾严还没打完字。   他这是要发一篇论如何提升床戏演技的论文过来吗?   乔鹿搬来电脑,因为是压缩包手机打不开。   第一个压缩包解压成功,与此同时,微信也叮了一下。   顾严发来一个字:[学。]   所以这个字憋了他十分钟?   乔鹿把手机放在一边,等全部压缩完双击打开文件,名录分别是——欧美日泰中韩。   乔鹿狐疑,鼠标就近点了个“日”,播放器蓦地跳出,一个穿戴齐整的日本女人登场。   不一会儿,画面就开始朝不可描述的方向自由发挥。   视频里的日本女人搔/首/弄/姿,撩裙子摸胸部,还要不时来挑/逗镜头。   乔鹿没看过这东西,捂着嘴生怕把晚饭吐出来,她强忍着稍微往后拉了点进度条。   真正的暴击来了!   一对男女赤/身滚在一起,男上女下,哼哧哼哧地在做运动。   “鹿鹿,妈妈跟你说个事。”鹿艳萍推门而入,电脑“啪”一声被乔鹿盖上,声音没跟上戛然而止的画面中断,男女还嗯哼了两下。   乔鹿急咳了咳打掩护,呛得面目通红,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看片后遗留下来的羞色,好像都是咳嗽所致。   “你在干嘛?”鹿艳萍过来帮她拍了拍背,“要喝水吗?”   乔鹿摇摇头,嗓子突然哑了:“不用。”   “你表哥刚跟我发微信,也听说你拍那个什么冯导的电影了,他不是开娱乐公司嘛,问你要不要签到他那边。”鹿艳萍说:“我跟他说了你不想当演员,他非要让你考虑看看,估计也是想提升一下他那公司的名气,你要签吗?”   乔鹿的表哥鹿珩,开了家承娱传媒公司,名气挺大的,不过他们公司专注栽培男团女团的练习生,几乎不签演员。   此刻乔鹿心思飘忽,没怎么听鹿艳萍说的内容,就听到什么考虑之类的话,就顺着回说:“我再考虑。”   “嗯。”鹿艳萍说完出去,还是让女佣送了杯温水进来。   乔鹿头回被动看片还差点她妈抓了个现行,这种惊险体验真是拜某位影帝所赐。   再说,提高演技=看成人动作片?   难怪顾严纠结半天发来一个“学”字,因为不管他发其他任何来,他都看起来像个变态。   如果只是抱着学习的心态,乔鹿想了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冯导的话“感情戏你得带着他”。   或许只有带好了,才能提高顾严感情戏的演技,从而让他把《渡河》演绎好。   房门落了锁,窗帘拉到严丝合缝,乔鹿把灯关了,戴上耳机重新打开电脑。   画面重启,乔鹿拉回男人进场的时候,专心地看了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空气变得不太流通,冷气好像也失去了作用,漫无边际的潮热攀爬进乔鹿的领口,跟着进度往下,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浑身滚烫。   新世界一旦拉开了一道缝儿,好奇心滋生得只会越来越快。   一部结束,乔鹿又点开了另一部,播到高/潮桥段,乔鹿闭上眼,只听声音来感受这种情/欲的冲击。   不知不觉间,她幻想的男人有了一张明晰的脸,目光柔情,鼻梁挺拔,还有那温润的性感唇形。   逐渐拼凑起来后,顾严的脸出现了。   乔鹿吓得睁开眼,电脑屏幕自动灭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整个后背湿透,两腿也跟着在发软。   明亮的眼眸在黑夜里眨动着,她抿了下干涩的唇,开灯下床去洗了个冷水澡。   而另一边,盛庭·兰郡。   顾严居住的小区。   他的卧室主打深蓝色调,如海底深处的神秘幻境,男人躺在床上,一样看着电脑里激情四射的动作片。   然,毫无反应。   顾严书房有三面墙存放着那些不可描述的片子,且与时更新,没有重样。   但看下来的结果都一样,顾严不起反应。   外界都传他不近女色,并不是他真的吃素,而是受先天条件限制,他无感那些女人。   当然他更清楚,自己不喜欢男人。   他不行这件事,其实已经很长时间了,只是没有人知道。   大家都以为他不爱拍爱情戏,殊不知他拍不了的真实原因。好在娱乐圈,这种禁欲设定的男星反而更加有魅力。   但顾严内心是想突破的,他对表演的热爱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受阻。   他没去看过医生,性格所致,他并不喜欢隐私被外露,所以靠着各色各样的片子来刺激自己。   效果甚微,或者可以说根本没用。   就在顾严不打算期寄这点改变,准备应付冯肃宁那段和女三的对手戏时,他见到了乔鹿。   乔鹿很美,美得也很冷,冷得又让人想靠近。   因为试戏,这种贴近来的很容易,而神奇之处在于即使靠近,乔鹿骨子里的冷艳感仍然还在,这点奇妙的感觉激醒了顾严身体里烂到无用的某根神经。   如同电影里妍橙蔑视江野的那一秒,也同样刺激到了江野内心深处的兽/性。   那次试镜结束后,顾严以为自己好了,但事实是他想多了。   直到今天,他拍戏途中不自禁地对乔鹿起了反应,他才意识到,他的药引可能是这个女人。   但比起生理上的这些微不足道,顾严更想要完美演绎《银杏林》里的江野,至少他是个能调动七情六欲的完整男人。   而乔鹿,跟他很像又不像。她有天赋,不捆绑也不炒作,光这两点,顾严就觉得她是个可造的新人。   至于别的,顾严还没有想法。   夜深了,顾严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他睡前看了眼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乔鹿的聊天框。   那个“学”字下面,对方什么也没回。   月色朦胧,黑夜总能驱使人们做一些反常的举动,比如顾严,莫名奇妙地就打了两个字按下发送:[晚安。]   叮——   乔鹿回了:[1。]   顾严合眼,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他唇边淡出了略浅的悦色。   倒也不是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第9章 这我的水   某知名影帝假借提升演技之由,给合作女演员发小h片,又三更半夜道了声让人浮想联翩的晚安。   最可耻的是,这位合作女演员刚臆想完某知名影帝跟她进行着不可描述的场景。   乔鹿回“1”是当下最明智的答复。   毕竟顾严影帝的身份摆在那儿,且还有一段时间要合作,不回不讲礼数,回别的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暧昧。   “1”就可以表示学习视频和晚安我都收到了。   仅此而已。   第二天上午还是乔鹿和顾严的对手戏。   乔鹿提前到了剧组,跟一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去了化妆间上妆。   顾严不在,她的化妆台上放了一杯咖啡,还是那家要排队半小时才能买到的网红咖啡,也是毁了她一双定制款白鞋的咖啡。   乔鹿看了眼周围桌上,大家都有一杯,不过只有顾严和她的是那家网红咖啡,且是同款冰美式。   乔鹿问化妆师:“是冯导请喝的咖啡吗?”   “严哥请大家喝的,说是给昨晚熬夜的同事提提神。”   昨晚熬夜的……   乔鹿指尖戳着咖啡杯轻轻推远了它,好像有点心虚。   她心道:她没熬夜,就是睡得有点晚。   快上完妆顾严进来了,径直走到化妆台坐下,身后的阿帆笑着跟乔鹿挥了挥手,乔鹿也回了个客气的微笑。   不知怎的,乔鹿觉得顾严进来后,整间屋子里的气压沉下去好几度,连昨天吵闹到无所顾忌的早市今天也不开张了。   他果然是个行走的变压器。   无声的环境持续了有一会儿,直到被冯导推门进来的吱呀声给打破。   冯肃宁无时无刻都在兴奋边缘,全剧组的气氛也就只能靠他一己之力给提起来了。   他走到两人中间搬了把椅子坐下,慈眉善目地问:“乔鹿同学,昨天顾严都发你什么学习视频了?我也来讨教讨教,好给以后来组的新人补补课。”   “嗯……”乔鹿面色尴尬,这种尴尬程度不亚于昨天意识到顾严在她身上起反应时的样子。   “怎么了?不好说吗?”冯肃宁转过头去问顾严:“你留档了吗?也给我传一份。”   乔鹿不动声色地揶向顾严,他也恰巧转过来,视线触碰的一刹,顾严眼里的温柔全然不在,变成了另一种乔鹿从未见过的像是浸透了墨汁一般的厌恶。   对,是厌恶。   比她以前看他的眼神更深一度的厌恶。   乔鹿回正身子,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听见顾严敷衍地说:“没了。”   “我就知道你不靠谱。”冯导站起来准备去现场,临走跟乔鹿交代:“还是乔鹿同学回头再发我一份。”   “……”   真·发不出来   乔鹿先顾严化好妆,她想尽可能装作没看见他刚才的眼神,起来的时候指了指那杯没动过的冰美式说:“谢谢。”   顾严没理睬,甚至连眼神都不给。   镜子里反射出他下半张未化全的脸,唇形如乔鹿昨晚臆想中一样性感,融进整个五官后便自带着忧郁和消沉的气息。   但是没有厌恶,厌恶似乎只限定于看她。   乔鹿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男人还是冷淡地没有回应,于是她心底的鄙夷也随即涌了上来。   这个男人拍床/戏有反应,加了女生微信又上来就给人发h片,他厌恶她?   他还不够乔鹿恶心的。   她挑起眼,不屑之余嫌弃得很明目张胆,清冷地瞥了一眼,然后去更衣室换戏服。   今天还是在二楼的房间进行拍摄,拍昨天床戏前的吻戏,不用躺着,因为要从两人进屋的时候就开始亲。   乔鹿坐在冯导旁边待机,等了五分钟,冯肃宁扇着蒲扇突然对乔鹿说:“有没有觉得顾严今天心情不好?”   他是宇宙中心吗?心情不好也要周围人察觉到?   乔鹿拿起脚边全新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口,摇头:“没看出来。”   “也对,乔鹿同学跟他还不熟可能感觉不到,顾严这人其实没什么脾气,但是对讨厌的人就会表现得特别厌恶。”冯肃宁叹气说:“这样不好,会波及我们这种无辜的朋友。”   讨厌的人……   乔鹿喝着水,喉咙吞咽的动作很慢,后知后觉已经灌下去半瓶子水。   对讨厌的人说晚安,给讨厌的人买咖啡。   真另类一男的。   吻戏对剧组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不需要清场。   乔鹿走到门口站好位,这期间她都没看到顾严的身影。直至冯导喊完“action”,顾严从不远处向她一瘸一拐走来。   外面还是暴风雨的设定,走廊凭栏上都提前洒上了水,道具组的人蹲在两侧不停地舀盆里的水来假装淋进雨来。   顾严已经走到她面前,这时候剧中两人暧昧来往了有一段时日,乔鹿用手擦拭他脸上的雨水,动作很柔,保持着她职业上的媚劲儿。   垂下的眼睫轻飘飘地抬起,和唇边漫延开的似有似无的嫣笑一块儿荡入了顾严的深眸。   乔鹿的影子嵌在里面,鼻尖略过了一丝男人粗野的气味,男人眸里的影子填充得更满了,乔鹿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两人唇瓣紧贴。   顾严的唇温很凉,带着“雨水”的湿润,洇湿了她的,这个吻是夹杂情/欲和冲动的,必须吻得热烈而焦灼。   乔鹿途中开了小差,她想到白馨玥之前猜顾严可能是小学鸡吻功,她猜错了,顾严的吻技很娴熟。   他挑起她的齿关,横冲直撞夺取乔鹿贝齿间的湿润,唇舌缠绵,乔鹿忽觉舌尖刺痛,酥麻感席卷着脆弱神经,他好像咬到了她。   但仅那一瞬的痛感,之后两人吻得忘我又动情。   这是乔鹿的初吻,但献给皮囊好看的男人她不觉有什么。爱情本来就是疯狂的,情和欲还有工作也是分开的。   这点乔鹿深知。   顾严是这场戏里的主导人物,在导演喊出“进房”的口令下,他左手横亘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身体趋近于她冰冷的皮肤,乔鹿背靠阴湿的木门,随着他右手重压门板,吱呀一声,两人一块儿跌进房内。   “卡——”   冯导激动地喊停,他喜形于色,对刚才两人那段吻戏非常满意,他拍着手过来表扬他们:“真不错啊你俩,镜头里那股子情/欲味简直了。”   他转头打趣顾严:“看来你的学习视频还真不赖嘛。”“乔鹿同学的吻戏也很可以啊,比床戏强太多了。”   乔鹿别了缕长发,笑得很平,礼貌回答:“谢谢冯导鼓励。”   说不定今天拍床戏也会大有进步。   毕竟乔鹿昨晚刻苦“学”了三部片子。   一旁的顾严什么都没说,目光寡淡冷清,注视了她足有三秒,好似不快,然后移开,走开。   中间休息两分钟,接下来还是场吻戏,还要加一幕把乔鹿扑到床上去的镜头。   乔鹿吻得口渴,想去拿刚喝了一半的水,她一过去,就看见顾严握着她特意撕了外包装的半瓶子水,拧开喝了起来。   水流出嘴角,沿着他下颌滴至曲线性感的长颈,屋内的灯光恢复了正常的亮度,他的妆容配合这么喝水,散漫着随性洒脱的粗犷,是吸引人的。   乔鹿跟着他喉结滚动一块儿咽了咽,才指着只剩三分之一水量的瓶子说:“这我的水。”   顾严指节停顿,看了眼瓶身,转过身低头,似是看见了脚底下自己那瓶一样拆了外包装,却只抿过两口的水反应过来,是他拿错了。   他捡起地上的水给她,乔鹿以为是新的,拧了瓶盖发现这瓶有人喝过,她拧好还给他:“这别人的。”   顾严捏着她的水瓶喝完了剩下的水,拧好立在地上,看着她:“我的。”   “……”   那不就是别人的??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拿他喝过的水给她。   休息快结束,顾严站起来,他高了她快一头,挡着光盖了乔鹿一脸的阴影,“喝了我的,不正合你的意吗?”   声音温和内容诛心,这是顾严对她一贯的说话方式,但乔鹿没听懂他在暗讽些什么。   什么我的你的。   乔鹿就想趁这两分钟喝点水缓缓口干舌燥,他喝了她的水还阴阳怪气,害她没喝到一滴水又要接着跟他继续口干舌燥。   这人他妈是神经病吧。   乔鹿所有的修养在那一刻化为乌有,她直白地睨着他,直到开拍前一秒,她都十分直接露骨地用眼神表达对他的恶心憎恶及鄙夷。   她为了防止自己出戏,自我调节道:没读过书的人就是这种素养,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剩下的戏拍的很顺利,导演通知到点收工。   因为临近中午,冯导想请大伙儿吃午饭,结果听说乔鹿换下戏服,妆都没卸直接打车就走了。   冯肃宁茫然地看着正在卸妆的顾严:“你们两个这是在玩生气接力棒?”   顾严沉默不语,视线落在隔壁那杯连吸管都没取出的冰美式上,他今天起早排队去买的,她打开都没打开,还跟他说“谢谢”。   明天他就回大剧组拍群体戏了,她接下来也要和其他群演搭戏,未来半个月他们应该都没有对手戏要演。   冯肃宁在跟他聊别的,顾严没听,他卸完妆,经过那张化妆台,提起那杯咖啡,咚一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走了。”   -   乔鹿回到学校睡了个午觉,下午还有研讨会,她去得早,王妃也早到了。   她噔噔跑过来,像只小黄鸭似的,附在她耳边问:“你是不是和顾严在拍戏?”   乔鹿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电影官宣微博很早之前就发了,只官宣了男女主角,而且开机仪式她也没去,不应该透露出消息的。   “拜托,这新闻都一天了,我一看那照片上那个人就知道是你,而且粉丝不是还扒到你微博去了吗,我跟你说,我就没有这么想来上研讨会过,就是想跟你证实一下。”王妃嘿嘿笑着,别有目的的很明显:“乔鹿鹿~你能不能帮我要一下顾影帝的签名呀,不多,三张就可以。”   乔鹿诚实地告诉她:“可是我跟他的戏今天拍完了。”   而且和他还是水火不相容的存在。   王妃:“这么快??”   乔鹿想了下,说:“可能以后还有,你等不及的话——”   “等得及!!”王妃长得矮小,如痴如醉地倒在乔鹿肩上:“等一辈子都行。”   乔鹿:“……”   这堂研讨会乔鹿上得心神不宁,微博上流出了大量昨天现场的花絮照,看着像是剧组人员拍的。   其他的图都还好,唯独一张“床照”,乔鹿躺着,顾严拿来自己的夏凉被帮她遮上。   这图在粉丝眼里等同于爱豆爆恋情的塌房预警。   戏里再亲密她们都能自我安慰坦然接受,但戏外对女演员这么关怀体贴那就是一柄柄毒刀冷箭。   乔鹿的微博平时不怎么发动态,就是用来刷微博的,她最近一条都是很久远的大一时期的博文,现在底下全是顾严粉丝的谩骂和诅咒。   她仅仅点开看了一眼就赶紧退出了微博,网暴这种东西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乔鹿正想找乔海生花钱解决这事,鹿珩却给她发来了消息。   [鹿珩:妹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哥看好你。] 第10章 不小心删了   乔鹿看到这条内容,大概是懂了,她昨晚跟鹿艳萍说的“再考虑”到了鹿珩耳朵里,就变成了“她签约”。   所以这些花絮照流出,也只可能是鹿珩找人买来故意放网上的。   他是搞传媒公司的,很懂营销策略,知道一个还是新人的女演员,靠“蹭”是最容易得到大众关注的。   甭管好的坏的,反正流量先有了。   乔鹿真是谢谢他全家了,她这被动的一“蹭”,直接“蹭”来了一千多万的黑粉。   今天一天乔鹿都被气得不轻,想着既然都是自家兄妹,她说话也顾不上客气。   [乔鹿:你也16岁辍学没钱没文化没念过书,蠢得脑子里装的只剩隔夜水了吗?]   [鹿珩:……]   [鹿珩:我找我表妹。]   [鹿珩:你把手机还给她。]   乔鹿长这么大,第一次说这种话,她真的太生气了。但冷静下来以后,心想自己也没打算当演员,以后不看微博也没什么。   平复好心情,她又回了鹿珩一个字:[撤。]   鹿珩紧张到快蹦出来的小心脏终于因为这简单的一个字而安全落下,刚才乔鹿那番炮语连珠吓得他魂儿都飞没了。   这个字倒有点她平时说话的口吻了。   冷淡且不讲废话。   但鹿珩没听她的直接撤热搜,他还想再攒会儿流量,等到明天差不多流量饱和,他再花钱撤下。   以前鹿珩刚开公司的时候就想让乔鹿当明星,但他姑妈管的那叫一个严,没想到最近听说乔鹿去拍冯导的电影了,他心道机会来了,便马上打电话给他姑妈让乔鹿签到他公司旗下。   他这赛天仙的妹妹要想火,他分分钟就能帮着送出道。   电影还没上映,乔鹿先黑红了。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再想想顾严今天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好像合情又合理。   他一定也把她当成了类似先前那两个靠蹭他热度博关注的女人。   她甚至比那俩女的行为更过分,不用嘴逼逼,直接甩出了关乎电影剧情可能会被泄露的花絮照片。   乔鹿是个懒于解释的人,于亲人于朋友,都是如此。更别说浪费口舌去对一个总共也才见过三次面的普通同事。   那晚她很早就睡了,还做了个异常真实的梦。   梦里她和顾严也在拍戏,拍的过程十分沉浸,但一拍完两人又是各种互看对方不顺眼,后来戏结束,他们分道扬镳,从此再也没见过。   -   乔鹿休整了三天,期间冯导发过她微信,说是泄露花絮照的场记已经被开除,还让她别受网上评论的影响。   第四天,乔鹿重新回组里拍戏,且每天的戏份不多,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就能拍完。   那天下午,副导演负责他们这边拍摄,冯导在大剧组那边。   何兰突然过来探班,副导演就给冯导打了个电话,冯肃宁在那头说结束了拍摄一块儿找个地方聚个餐。   何兰心想也行,于是拉上乔鹿嘱咐副导演:“待会儿收工了,帮我把这妹妹也给我带上。”   副导演不知两人关系,还是应了声:“没问题。”   但乔鹿一点都不想去这种只有主创人员和部分领导级工作人员组织的小型聚会,她一过去,看起来就像个被安插进去的关系户。   而她并不是。   何兰阿姨的盛情难却,让她多少感到无奈。什么时候那些礼数可以不压制她,让她无所顾忌地放飞一次。   何兰吩咐好后就走了,接着她又去了大剧组那边走程序地“慰问”。   那边收工反而早,何兰到的时候,冯肃宁正拉着顾严劝他一起去聚餐:“我这有孩子有老婆的还要难得在外面搓一顿,你这光棍一条回家一个人吃外卖有什么意思。”   顾严除了最后一次杀青宴慨不参加其他私底下的聚会,他拒绝得有理有据:“我最近控糖,不吃晚饭。”   “那你就坐下来看着我们吃嘛,你老是这么不合群,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可是要有意见的。”   冯肃宁说的是真的,像女主演00后小花薛灵儿就特别喜欢顾严,但一次接触的机会都没有,连在群里加他好友,他到现在都还没通过,她明里暗里跟冯肃宁提过这事。   自开机以来薛灵儿就一直积极撺掇剧组组织聚餐,这次何制片难得过来,冯导终于想到要一块儿出去吃顿饭,她现在正在旁边偷着乐呢。   何兰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大不了的事争执起来,她跑过去为顾严说了说话:“人家不想去就算了,待会儿副导演会带乔鹿过来,你跟乔鹿喝就是了,她酒量挺不错的。”   “是吗?”冯肃宁一听这话,松了顾严的手,眼里忽然冒金星,有点期待乔鹿同学的酒量如何。   有了新伙伴,朋友爱去哪去哪儿。冯肃宁冲顾严掸掸手:“行了,你走吧,没人拦你。”   顾严没走,轻蹙眉峰迟疑了两秒,然后做了个决定。他脸上没有起伏的情绪,话调子也温温和和跟平时一样,像是良心发现:“我看你们吃。”   “……”冯肃宁听完愣着,侧过头看了眼西边的太阳,没落错方向。   那边薛灵儿听说顾严会去,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她提着裙摆跑了过来:“顾老师你也去啊,那真是太好了。”   顾严嗯了声,自顾去了化妆间卸妆。   夏天的晚上,啤酒配烧烤最过瘾。   冯肃宁让导助先过去取号,他们待会儿就来。   室内的包厢都订满了,只有外面的三桌还有空位,他们幕后人员无所谓,关键是两位主演介不介意。   顾严说:“我都可以。”   本来薛灵儿是挺介意的,但顾严的咖位都这么说了,她再介意就显得挺做作的,所以勉勉强强道:“可以吧。”   大家落了座之后开始点菜,薛灵儿见顾严旁边两个位置都空着,大着胆子过去换了个座位。   撒着孜然粒和辣椒面的烤肉串被端了上来,冯肃宁起来敬了众人一圈,嘴里念叨着:“乔鹿同学怎么还没到,我这留着胃要跟她喝酒呢。”   “什么?乔鹿也要来?”薛灵儿酒量差,耳朵倒是好使,她喝了一杯就话多得堵也堵不住,“她凭什么来啊,她不是女三号吗?戏还多的要死,我就没见过这么爱炒作的,她是演员吗?出道了吗?电影都还没上映,她热搜啪啪啪买了这么多。”   全场忽地安静,没人说话。   她经纪人见状去捂她的嘴,想让她闭麦:“你少说点,丢不丢人。”   薛灵儿偏不,她借着酒劲儿还要继续说:“本来就是嘛,明知道顾老师最讨厌被捆绑蹭热度的人,还一直蹭蹭蹭的。”她指了指自己,说话声音又大又吵:“我才是女主角好不好,她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顾严移开点位置,给她腾地张牙舞爪。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白气上来,一缕缕地雾在他眼前,蒙住了顾严此时脸上的表情。   噔地一声。   薛灵儿吓了一跳。   玻璃杯刮着老木桌摩擦出一道难听的声音,薛灵儿正想看是谁,何兰手指点着她的眉心,用力地戳着让她被迫抬起脸来。   “让我来瞧一瞧我花钱请了个什么素质的女一号,长得没人家好看,嘴还这么臭。”   骂人骂到乔鹿头上,何兰第一个不同意,她从小看着乔鹿长大,等于是她的半个女儿,还能让别的女生在她面前逼逼赖赖了?   “说人家坏话前你也稍微打听打听,乔鹿没公司没经纪人没团队,我就问问你她要怎么蹭,人家好好的连片酬都一分没要,你行吗?别自己什么德行看别人都以为跟你一个样儿。”   在场的人除了冯肃宁,听到乔鹿零片酬出演的事都惊得张着嘴。   霓虹灯串的光一闪一闪细碎地亮着,白气逐渐散开,顾严垂下长睫,根根分明,不经微颤了两下,他安静着好像在想事情。   薛灵儿被戳得头疼,耳边嗡嗡的,夜风灌进耳,她就听清了一句什么不要片酬,傻逼吗?   她鼓着嘴要说话,何兰打断她:“我再说一次,你要以后还胡说八道造谣乔鹿,我不怕蚀本换个女主演把电影重新拍过。”薛灵儿脑子混沌,还没转过弯,何兰又大声斥了她一句:“听到了没?”   薛灵儿耳朵震得蒙了下,结结巴巴地说:“听…听到了。”   她被经纪人强行拖到了另外一处空桌,经纪人谨慎地看了眼周围,应该没有狗仔埋伏。   副导演带着乔鹿姗姗来迟,他们刚来就看到何兰指着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在高声训斥,也没听到前面的内容,反正场面看着挺尴尬的。   “啊、乔鹿同学来了啊。”冯肃宁注意到树影下站着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坐。   乔鹿绕过薛灵儿那桌,薛灵儿趴在桌上突然端坐起来,愤恨地看着她走过去,随即被旁边的经纪人捂着眼按下头。   这女的什么意思?   乔鹿没看明白。   她走到冯导旁边坐下,另一边挨着顾严,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大家看到她过来都笑呵呵地忙着给她递筷递碟递杯子,乔鹿有点受宠若惊。   “好了好了,都高兴点,聚餐嘛,吃吃喝喝最重要。”冯导给她倒了杯啤酒,正拿过自己的杯子要来敬她,顾严突然伸手把他凉好的白开水推到了乔鹿手边。   冯肃宁脸顿时有点臭,顾严一个过来看看的,坏什么气氛。   乔鹿对顾严的这举动也是半点不领情,反而觉得这人读书少所以情商也低。   这种交际的场面,该怎么做,乔鹿从小耳濡目染。她端起左边那杯啤酒,手托着杯底扬了扬:“我干了,冯导随意。”   冯肃宁见她爽快,更是高兴,也接着干了:“乔鹿同学就是不一样,我当初没看错人,你以后肯定闷声干大事。”   乔鹿扯了下嘴角,没接下冯导的酒后谬赞,两个人喝了十几个来回。   如何兰所说,这丫头酒量很好,酒桌礼仪也自有一套。不说场面话,但是喝酒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冯肃宁跟她喝得都有些晕了,摆了摆手坐下吃了俩肉串改跟其他人唠嗑。   杯底的啤酒沫互相撞破了几个,乔鹿低头盯着看,她卸了妆过来的,从顾严的角度看,素颜的她清爽干净,颊侧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绯红。   她没醉,就是有点撑,撑得脑子涨着神经,很不舒服。   全场只有顾严滴酒没沾,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和冯肃宁一来二往的推杯换盏,偶尔抿一口白开水润喉。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喝高了,吵吵嚷嚷地开始吹起牛皮,乔鹿喝了酒反而显得安静乖张,话也没有。   她来了到现在,光喝酒,东西一点没吃,顾严起身拿了碟看起来不怎么油腻的黄金糕,推到她面前:“吃点。”   她晚上吃不下太多,最多也是吃沙拉。   手撑着下巴,指节纤长透白,像弹琴似的乱拨了两下,声音哑了点:“不用。”   何兰因为还有其他事要提前先回去,她过来问乔鹿:“鹿鹿,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帝大十一点门禁,现在就是坐火箭赶回去估计也赶不上。   乔鹿抬起头回答:“我回家。”   “嗯。”何兰知道她家司机会来接,所以没有不放心,她结了账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那边薛灵儿看见有人撤了,也不想呆了,她全程只喝了那一杯酒,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感觉了。   她推开经纪人,假装腿脚踉跄地走到顾严旁边。   耷拉着眼,可怜兮兮地看向他:“顾老师,我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呀?”   乔鹿没看他俩,搬着塑料凳坐远了点,老王估计睡了,她给另一个家里的年轻司机发了这里的定位。   顾严对所有人都温文尔雅,单独对女人就是敬而远之,他也从不做那些送女演员回家的事。   他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扣子,眸光落向乔鹿身上,回头又扫了眼薛灵儿,调子轻柔:“你能站起来走路说明还清醒,我送乔鹿,她醉得站不起来。”   “……”乔鹿听到有人叫她,抬眸,月光涌入眼里,明亮清晰,“我没醉。”声音也很稳。   薛灵儿指着她,更有理了:“她说她没醉。”   顾严寡柔的眼底居然现出笑意,很淡,但薛灵儿还是捕捉到了且心跳随之漏了一拍,“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乔鹿:“……”   神经病。   薛灵儿不依不饶,总感觉错过了这村就再也没这店了,“那顾老师送我们一起回去,我们都喝醉了。”   虽然知道顾严不喜女演员跟他炒作,但坐了他的车回公寓,再被媒体拍到,那就不是薛灵儿主动捆绑蹭热度了。   她的目的在这儿。   顾严的耐心始终有限,他吊着最后一秒的客气走到了乔鹿旁边:“你有经纪人有助理,她就一个人,不安全,况且我车小,塞不下这么多人。”   薛灵儿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经纪人,虽说她经纪人是快抵上两个她了,但这样一共加起来也才三个人,坐后座绰绰有余。   除非是骑摩托,要不薛灵儿实在想不出他车得小成什么样儿才载不下他们。   顾严扶着乔鹿的肩强制让她起来,乔鹿用力跟他对抗,没抗衡住,整个人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   顾严很自然地接了句:“她都站不稳。”   乔鹿:“……”   薛灵儿有些急了,气到后来还跺脚,眼里猩红,恶狠狠地瞪着乔鹿看,这个女人不光戏多,还是个表里不一的绿茶。   她刚才可是看见乔鹿喝酒时的风范,现在装什么喝醉了站不稳。   乔鹿挣开他站稳,并不想搭他的车,但顾严看着柔,气力大得感觉能把她给扛起来直接带走都行。   酒桌上,冯肃宁喝得快不省人事,半天才注意到这边,他由导助搀扶着走过来,拍拍顾严嘱咐:“送送乔鹿同学,她女孩子晚上打车危险。”   乔鹿正想说“不用”,顾严搂着她后退一步,冯肃宁酒味熏天,顾严不喜欢闻。   冯导又眯着眼看向薛灵儿,憨笑了一声:“你这经纪人这么大块头,还怕护不了你回家吗?”他掸着手口胡了:“快肥家吧,明天别忘了来赶夜戏。”   乔鹿撇身拉开距离,顾严反握着她的手臂,用劲儿不小,看似禁锢地半搂着她,最后把乔鹿直接推上了他的副驾驶。   顾严开的黑色宾利,车里宽敞清爽,没有浓烈难闻的香水味,连普通的清新剂味道都没有。   是很明显的一辆代步工具。   “地址。”车子启动,发出嘀嘀安全带没系上的声音,顾严看着前方,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啪嗒一声,帮她系好。   “我没醉。”乔鹿又强调了一遍,而且她家司机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了,她不是一个人,她本可以安全到家,现在倒是看起来有点危险的样子。   灯影晃过,绿化带向后飞驰,顾严车速很快,看到前面红灯闪烁,才缓下速度。   “地址。”顾严依旧温声。   乔鹿神经突突地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最后一次两人见面,顾严和她相处得并不愉快。   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这是干嘛?   突然转性,还是不计前嫌?   乔鹿懒得猜。   她坐直了身,勾了下安全带,迎着稀疏月影,半张脸浸在昏暗中,倏地想到什么。   提唇,语气清冷:“怎么发你?”   顾严不可闻地抻了下眉,遂深的眼尾拉出一丝疑惑。   车里沉静,显得她声音空洞,乔鹿好心解答他的不解:“我不小心把你删了。”“要发群里吗?” 第11章 学习视频看完了   顾严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眼含着少许醉意,她说完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光影倾泻,将她那点美人的媚态镌刻而出。   他抽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没有红点提醒,同时叮地一声,乔鹿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解锁滑出消息。   [顾严:1。]   乔鹿轻笑了声,装失忆般长叹:“原来没删。”   顾严只当她酒劲儿才上来,放下手机淡道:“发吧。”   乔鹿没发,她刚就是想捉弄他而已。   顾严脾气古怪,阴晴不定,总给她脸色看,乔鹿并不吃他这套。   打开手机地图,手指撑着屏幕往两边放大,“我住在——”她随便念了个看起来像小区名的地方,“曲、曲兴苑。”   谁会把自家的小区念得这么磕巴,顾严不禁怀疑她说的是真是假,“真住那里?”   “嗯,曲兴苑。”这回乔鹿捋顺了,也把这个地址发给了她家司机。   车子沿着导航设定的路线,一路向北,下了一座高桥,又七弯八拐地开进了一条黑漆漆的胡同。   夜猫三五成群地跳窜在胡同巷尾,明晃的车头灯点亮了这四周的黑沉。   再前面的路狭窄而细长,顾严的车根本进不去,两旁入眼便是两栋看起来像是待拆的破旧筒子楼,爬山虎肆意妄为地攀附,已经上沿到人类视力范围不及之处。   夏日的夜伴着虫鸣蝉声,在这片静悄悄的“贫民窟”扩张得极为渗人。   “到了?”顾严没拧下车钥匙,毕竟这灯一灭,这里基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嗯…”乔鹿迟缓地点头,她从没见过眼前这般破烂不堪的住房区,感觉她脚一伸向地面,周围就会爬出无数蛇虫鼠蚁或是枯藤野枝把她整个卷走吞噬。   手指按在安全带的扣押键上,她的动作被放慢到一帧一帧地在动。   咔哒——   乔鹿微张着嘴,她还没按,哪来的声音。   顾严把安全带扯开,手搭在方向盘转身看她:“我送你?”   送去哪儿。   乔鹿眨了眨眼,琥珀色瞳仁轻闪了下,她就是随便喊了个小区,真没想到这里这么恐怖。   她怕室外的黑,现在手心里也全是汗,还好手机及时叮——地一声。   乔鹿这才松出一口气来,司机到了,她很快解开安全带,对顾严摆手道:“不用,谢谢。”   她的举动瞬息万变,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坦然,顾严眉峰蹙紧,看着她。   乔鹿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车里的顾严突然叫住她:“乔鹿。”   身形停顿,乔鹿僵持着没跨出另一只脚,这声名字听着陌生又变扭,好像是顾严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喊她。   万物寂静,夜很深,婴啼般的猫叫声不绝于耳。   乔鹿缩了下后颈,泛着浓浓凉意,她“嗯?”了一声,是想催他快点。   顾严还是不紧不慢,他有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听到她零片酬出演的内情时,顾严一样很震惊,想到之前因为剧照泄露而怀疑她炒作之嫌的事,顾严很抱歉。   是他小人之心了。   沉默了半晌,他优柔的声音像裹了很厚的一层糖衣,勾破寂寥闷热的夜,飘入乔鹿的软耳:“好好演戏,其他的我帮你。”   “……”   帮我什么?   乔鹿回头看他,男人轻柔的眉眼温润到了极致,光影加成,多了抹滤镜,依稀可见里头的微波微澜,他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乔鹿以前就知道,顾严的眸如果看久了,很容易跌进他的温情漩涡。   可在那一刻,她没让理智拽走,许是醉得后知后觉,她竟心甘情愿地掉入了这则昭然漩涡里。   《渡河》里有这样一段话速写爱情。   “我看向她幽深夹带柔光的眼眸,我忘了我是谁,我只想她能永远这么看着我,不随时光远逝。”   正如现在,乔鹿看向他。   叮——   唐突的震动带来了一尾绳索,乔鹿握着它又爬回了岸上。   “谢谢。”   顾严看着她转身下车关门。   车子重新启动,后视镜里,乔鹿站在原地目送车子渐行渐远。   不久,宾利消失于来时的路口,黑暗只更替了一秒,劳斯莱斯的车影随晃眼的车大灯缓缓向乔鹿面前驶来。   乔鹿开门上了后座,司机后转方向出了这胡同,他担心地问了声:“小姐怎么过来的?这里又黑又脏,刚才联系不到你,我都快急死了。”   “嗯…”乔鹿有些心不在焉,“喝多了。”   车子在前面路口准备左转,意外地和直行的宾利并排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顾严坐在车里,直视前方,他开车很专心,如果此时他侧过头,隔着两扇茶色玻璃,如此近的车距,他可以一眼看到车后座的乔鹿。   然后惊觉自己刚才对她说的话会有那么一点好笑。   她不是演员,不需要好好演戏。   也不是穷人,不需要谁的救助。   不过即便她什么都不是,顾严依旧还是愿意为她伸出援助之手。   绿灯闪过,宾利车离弦般冲出,速度惊人,留下一缕很快消散的尾气。   乔鹿回到家,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很少辗转难眠,因为没有心事。   而今晚,她一闭上眼,顾严那张柔情似水的脸就不停地搅和在她脑子里。   好不容易入了梦,梦里也是他的身影,这次他们没有分道扬镳,而是在戏里戏外相互依偎。   场景随即又变换到了他们那场未拍完的床戏,顾严抱着她,在她耳边操着粗鄙的荤话,乔鹿躺在他身下被撩/拨得滩成了一泊软水。   她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男人的反应,这回乔鹿没有避开,而是自然地迎了上去,抬起手想去触碰的瞬间,乔鹿猛然惊醒。   湿漉漉的汗渍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房间里弥漫着她紊乱不稳的气息。   有一丝焦灼燃起的欲/念,由心底破喉而出,乔鹿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清晰又深刻。   她好像落入了一张由顾严织成的密网。   没有预兆地对他产生了很强烈的欲/望。   -   六月底,乔鹿和其他演员的戏都已杀青。   只剩下几场和顾严的对手戏。   当时顾严说延后拍床戏,也没明说延迟到何时。   乔鹿边等着群里召唤,边写着她的毕业论文。   两人自那次聚会后,没有任何联系,这段时间,乔鹿仅看到顾严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不是心灵鸡汤,而是分享了一张图片。   内容是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   不知为什么,乔鹿看到那张图片时,莫名很想笑,因为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那是顾严发给她看的。   时间也是送她“回家”后的凌晨时分,再结合那晚他说给她听的话,结论就是顾严想当她的伯乐。   像冯肃宁对于他一般的存在。   但这位伯乐光说不做,销声匿迹多日也不找千里马谈谈理想什么的就很离谱。   乔鹿突然很想知道顾严每天都在干什么,除了拍戏,总是有闲暇时间看看手机聊聊天的。   她把微博下了回来,登上账号。   网上有关她蹭顾严热度的黑料已经全部没有了,鹿珩的行动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她去搜了顾严的微博,没有新动态,又去超话看了眼,也没有路透。   关联微博跳出了顾严工作室,乔鹿点了进去,看到了他前天新拍的一组九宫图。   背景是剧组现场,神情一如既往地裹挟着柔情,透着性感。他的头发剪短了一点,饱满的额头裸/露,更显男人韵味。   乔鹿翻看了几页,点完关注退出微博。   七月将至,暑热难挡。   大地笼罩着层层如缕白烟的热气,整个人身心浮躁,渴望的诉求便愈发浓烈。   除去欲本身,乔鹿渐渐有了点对“情”的盼头。   失联的半个多月,乔鹿在主动和被动的纠结中选择了前者。   她找出了和顾严的对话框,打字道:[学习视频看完了。]   这是陈述句,感觉不太好回。   乔鹿又加了一句:[还有新的吗?]   顾严没回。   五分钟后,乔鹿后悔了。她怎么能发这种话过去,这样乍看他俩的聊天记录,简直就是h片买家和h片供销商之间的对话。   绝望之余她也撤回不了,乔鹿便把手机扔回床上,打开电脑专心写论文。   叮——   手机在某一瞬间响了。   乔鹿咬着唇逼迫自己先别看,等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划过五分钟,她才点开。   [顾严:不够?]   乔鹿白皙的肤色在台灯下烫出了红晕,比喝酒更上脸,她深呼吸,微抬起下颌,把自己原来的冷郁调动至全身。   [乔鹿:嗯。]   [乔鹿:想拍好点。]   顾严让她好好演戏,她这么回复完全符合他的期望。   但顾严却说:[别学了。]   乔鹿垂下眼,眸光跟着手机屏一点一点变得暗淡直至熄灭。   她大概体会到了那天薛灵儿被拒之后凶狠瞪着她的眼神里暗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   如同她现在,是一模一样的感受。   叮——   又是一条消息。   乔鹿明眸冷却,淡淡地扫了眼。   [顾严:拍了再教你。]   眸子倏地发亮,期望之火重新被点燃,乔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内容,又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   这是顾严要以身教她床/戏的意思吧。 第12章 别人没亲过   乔鹿放下手机,没有回他。回什么都不好,她想保留最后一份作为女生的矜持。于是一心一意继续书写论文。   到了夜里,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手里书页迟迟没有翻动过。   她和顾严现在的状态,让她联想到了还未捅破窗户纸的暧昧男女。   乔鹿在想,顾严对她,有没有想法。   她想了一夜,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二天,冯导在群里通知了那两场床戏的拍摄时间。考虑到乔鹿有课,统一安排在下周末。   日子在期待与紧张交织中缓慢度过,却因为一则周三见的爆料贴,让乔鹿再次沦为网友谩骂的众矢之的。   网上一家知名娱乐报刊发布了一篇博文,名为《又蹭到啦!影帝顾严深夜送同剧组醉酒女星回家》   【@知八哥:据知情人爆料,《银杏林》剧组上周私下聚餐,某女星酒量甚好,散场时装喝醉赖上影帝顾严,素有不近女色之称的影帝顾严迫于导演嘱托,只好送该假醉女星回家。据悉,该女星也是上次放出剧组花絮的女三号乔鹿。(图片)(图片)】   博主提供的照片清晰可辨,是顾严扶着乔鹿走去他车子的背影照,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出是顾严强制搂住她的姿势,反倒看起来像乔鹿硬贴上去的。   评论区不出所料地再度掀起腥风血雨。   -这个八婆能不能离顾严远点,不知道我哥禁欲不吃你这套吗?   -贱女!!呕!!蹭了一次还不够,蹭上瘾了你还?   -上次就想网暴她滚出娱乐圈,结果自导自演花钱撤热搜,你他妈闲的来找骂呢   -私下聚餐她也有资格去?我看薛灵儿po的聚餐照片只有主演和导演那些人在啊,她算什么东西   -贱女人带资进组的吧,妖艳贱货,跟顾严拍感情戏,好他妈有心机   -这么他妈想上顾严的床??做梦去吧,这辈子都不可能   -顾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就被这么个哪里来都不知道女人给毁了?   -大家顶起来#乔鹿滚出娱乐圈#   -我他妈磕薛灵儿和顾严CP视频好好的,突然空降颗老鼠屎恶心死我了   -没看过官宣海报的还他妈以为这女的是女主呢,天天就知道蹭顾严,去死吧   乔鹿一条条翻下去,而且每条都看,她想练就一颗钢铁心,无畏这些恶语相向,但看到五十条往后她还是放弃了。   她姑且想到搞事情的人就是鹿珩,所以出了校门打车去了承娱传媒。   他的公司位于三环内某座独栋大楼,建筑设计张扬跋扈,当时还是乔海生从海外托了知名设计师帮他特意打造的。   乔鹿由旋转门进入,一楼大厅明亮通透,酷炫的菱形玻璃参差错落,强烈的视觉冲击很具现代时尚感。   前台招待看见乔鹿,倏地眼前一亮。   她穿着纯白色束腰长裙,前颈线条迷人,脖子里佩戴了一颗蓝绿宝石,光泽细闪,衬得她的皮肤透白得像打了光似的。   “我找鹿珩。”   她五官清俊疏冷,每一分都长得刚刚好的完美,声音暗带着清冽,有种自透而出的距离感,可就是这样,女招待还是很愿意跟她说话。   “您有预约吗?”   乔鹿瞥了她的胸牌一眼,说:“没有,你就跟他说鹿艳萍找他。”   女招待如实向鹿珩的秘书传达了这句,没多久,内线响起,是鹿珩亲自打来的,他声音哇啦乌拉,像楼上着火了一样十万火急。   “姑妈?我姑妈?我这就下来啊,很快,一分钟,你让我姑妈等等我啊!”   电话挂断,那位女招待眼色小心地看着乔鹿。   鹿总的这位姑妈也太年轻了吧。   一分三十秒,鹿珩从专用电梯下来,他气喘吁吁,手上系着领扣,左右张望着问招待:“我姑妈呢?”   招待指了指不远处的卡座沙发,鹿珩会意,加速小跑过去,没看清脸,先叫了声“姑妈上午好”。   乔鹿睨着鹿珩,瞧他这狗腿的样子很不屑,鹿珩抬头看到乔鹿愣了愣:“我靠,你怎么来了?我姑妈呢?”他环顾看看,没见着人。   “网上那破事给我撤了。”乔鹿不想跟他废话,“你不让网友把我黑成泥你不罢休是不是?”   鹿珩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说什么:“我最近什么也没干,你少赖我。”   乔鹿:“今天网上的新闻不是你故意放的?”   鹿珩对天发誓:“天地良心,我昨晚开会到4点,刚睡下没多久你就把我喊下来了,我连网都没打开过。”既然不是他,鹿珩啧了声嘴:“你这是被对家盯上了吧?”   乔鹿没出道,连个明星都算不上,哪来的对家,如果真有,对方也是吃饱了闲的,她还能对谁造成威胁吗?   见乔鹿不说话,鹿珩在她对面坐下勾了勾手,笑得不怀好意:“来吧,妹儿,叫声好听的,哥哥帮你查。”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乔鹿在圈里认识的人不多,见过的就更是少之又少,除了顾严另一个就是薛灵儿。   那晚聚餐薛灵儿就在现场,因为不满顾严送她回家所以整这一出来黑她。   乔鹿不是软柿子,上次被自家人摆了一道也就算了,现在是个人都能跳出来黑她一笔?   “黑我的女明星叫薛灵儿。”乔鹿眼尾上挑,看着鹿珩:“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   乔鹿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鹿珩在后面拍桌子拍得震天响:“你他妈叫我一声会死啊,臭小孩。”   乔鹿的舅舅很早就去世了,鹿珩以前的衣食住行还有教育,全是鹿艳萍在管,小时候的很长一段日子,他都住在乔鹿家里,所以他也一样怕鹿艳萍。   不过同样是鹿艳萍管教出来的,男孩和女孩终究不同,鹿珩满嘴脏话,半点书香门第出来的影子都没有,跟乔鹿是两个极端。   这也是为什么乔鹿从小到大都没叫过他一声表哥,因为论学识论品行,她打从心里觉得鹿珩应该反过来叫她声“表姐”才对。   -   娱乐新闻有时效性,如果不是恶劣事件,过不了两天热度就会自己下去,无非是又多积攒了一帮黑子,等到下次有任何事,他们立马会急忙跳出来帮腔。   其实这件事本身对乔鹿的影响并不大,她到今天都没有当明星的想法,想让鹿珩搞一下薛灵儿也只是她个人对这种行为十分厌恶而已。   随着周末到来,她比较担心的是看见顾严,她该不该替自己解释一下。   她以前从没有这种顾虑,是最近才有的。   因为这样类似的事不止一次,这是第二次。   上午九点,乔鹿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片场。   化好妆换完衣服,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顾严背对着靠在凭栏。   他们好久没见,前两天又出那种新闻,乔鹿一时间踌躇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清高的秉性让她断了这个念头,乔鹿转身,身后突然响起顾严的声音,很温和:“乔鹿。”   他第二次叫她。   乔鹿倾吐出气,回头,平静地“嗯”道。   顾严双手插袋走了过来,轻俯下身,把身高上的差距缩短到了平行间距,他端详着她的脸,冰凉的手指点了下她眼睑,伸回来摩挲着看了眼,问:“哭了吗?”   “嗯?”乔鹿小幅度地张了张嘴。   她不会哭的,鹿艳萍骂她再凶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她的性子不允许她落泪。   “没有。”乔鹿否认。   “嗯,”顾严点头,好像就是来确认这件事,然后直起身走在前面,“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房间已经清完场,顾严过去跟冯肃宁说了几句话。   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也都出去了,门咔哒一声从外面关上,现场就只有乔鹿和他。   “不拍了吗?”乔鹿问。   顾严忽然走近,气息压在她发顶,很热很烫,“不是说了要教你。”   他浑身携带的温柔劲儿很具有压迫性,每次乔鹿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他带着跑。   “这么多人看着你能学?”顾严隔着衣袖拉她手腕带到床边,抬了下下颚示意她躺上去。   乔鹿在床上躺好,这回他拿了件他的外套帮她防走光。   身体欺压上来,顾严单手撑着床榻始终保持两人身躯间的安全距离。   他偏着头埋在乔鹿左颈,贴近到只有一毫米,灼热鼻息热噬着她柔嫩可破的肌肤。   “我到时候会从这边亲到另一边。”热气喷洒,顾严模拟着路径,“再到下颌,鼻尖,然后亲脸亲到耳垂。”路径终止,他停留在乔鹿耳骨,呼出一缕灼烫气息:“别人亲你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卷翘的眼睫轻抬,乔鹿想了想,如实说:“别人没亲过我。”   话落,她感觉顾严的喘息在她耳畔乱了一拍,余光瞥过,他正看着她,有探究的意味在其中。   他换了个说法:“我亲你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想到什么就表现什么,表演本就是真实反应的细微加工。这是顾严想教她的。   乔鹿很认真地问他:“你说上次吗?”   上次顾严亲她的时候,她只想拿他那瓶矿泉水泼他满脸。因为他面目可憎。   顾严说:“这次。”   房间里因为没人,很空旷,声音也会加入回音显得有层次感。因为炎热的天气和室内不流通的气流,他音色喑哑,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的多情。   乔鹿的脸攀升出晕色,光线不亮也尽收顾严眼底,她忽地笑了笑,轻松的不带任何凉薄之意,这样的神色顾严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   她笑说:“你今天还没亲我。”   讲的是实话,且每一个字如弹跳的钢珠般击打在顾严的胸口,很重也让他无法忽视。   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加深变成了成片的绯红,顾严体内的那根崩坏神经再次蠢蠢欲动。   他低头含住了乔鹿的唇瓣,还是记忆中的柔软且带着潮热,时间仿佛静滞,两人互递温感,他不自禁地想深入汲取更多,但理智及时勒住了他难得一见的疯狂。   乔鹿呼吸急促,唇上还留着他的津液,她冷清的眉眼里勾起一簇笑意,像是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回答地十分蛊/媚:“想上你。” 第13章 很美   顾严从她身上起来,伸手拉她:“答对了。”   带着这种情绪去演绎就好。   乔鹿:“……”   顾严走去开门把工作人员叫进来,跟走在最后的冯肃宁说:“可以一遍过。”   “这小课这么有用?”冯肃宁看了看床上坐着的乔鹿,她面色红晕都调起来了,而且看起来媚态很足。“那赶紧拍吧。”   拍摄如预想的一样顺利,两次床戏都是一遍过。   冯导开心,大家也跟着一块儿高兴,唯独乔鹿,坐在化妆镜前卸妆,跟旁边的和乐融融单划出一条分明界限。   她孤冷的十分有存在感。   “怎么了,乔鹿同学?”冯肃宁很关怀剧组演员,加上他心思细腻,观察力也强,“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   “没有。”乔鹿借口道:“就是拍的有点累了。”   其实是心累,因为自作多情,误把顾严对演戏的热爱当成是他在和她暧昧不清。   所以他来洗手间找她,也不是担心她被舆论吓哭,而是怕她情绪不稳定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拍戏。   这是乔鹿第一次有“爱”的初体验,结果就闹出了这么一个乌龙来。   她不是很想再待下去,于是跟冯导说:“导演,我晚上还有课,想先走了。”   冯肃宁给她腾地让行:“好好好,乔鹿同学你路上小心。多注意休息。”   今天的戏拍完,他们还有一场戏,时间未定。   乔鹿走出茶馆,身后有人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和手感熟悉,回头看果然是顾严。   顾严:“我送你。”   乔鹿甩开,摇头:“不用。”   她一个人往外走,顾严跟在后面,走到停车场,这怪天突然乌云压境,下起了雷阵雨。   乔鹿没带伞,抬手没用地挡了下雨,身后男人用慢柔的声音说了句“走吧”,然后自顾径直先上了车。   乔鹿垂下眼眸,睫毛湿哒哒的,贴合着眼睑,她在想,她高中毕业为什么没去学开车。   头发衣服都湿透,乔鹿坐上副驾,迎面冷气吹上来,她发抖地颤了颤脖子。   顾严从后座捞了块干净的毛巾给她:“擦一下。”   “谢谢。”   车子驶出停车场,雨势突然变小,滴滴答答地溅在车窗上开出团簇的雨花,刮雨器刮过,又什么都没了。   顾严突然问:“你们周末也要上课?”   “……”当然不用,那是乔鹿乱说的。“嗯,教授会要求上。”编都编了,也不差这个。   顾严:“嗯。”   车里安静,气压挺低的。   其实他们还没熟到单独送来送去的这层关系,但顾严不尴尬,乔鹿也没所谓。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直到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响彻车内,乔鹿接起,对面喉咙大得差点震聋她。   乔鹿把声音调低,才放到耳边,鹿珩在电话里说:“老子速度还可以吧,那新闻我给你撤了,还顺便送了她点话题。”“不过我看上午已经有热搜压过你那条了,而且压的速度很快,我猜也有人买了。”   乔鹿“哦”了一下,反应寡淡:“没事我挂了。”   “你他妈——”   乔鹿挂断了。脏话被堵在嘟嘟声中没再传过来。   顾严转过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   她打开微博验收着鹿珩的战利成果,看到热一#传薛灵儿因爱生恨,排挤剧组演员#点进去。   有个营销号列举了多条薛灵儿暗恋顾严的有力证据,无奈爱而不得,开始处处针对顾严身边的女生,其中就包括新人乔鹿。   -原来是欺压新人的大牌女,啧啧路转黑   -薛灵儿见一个爱一个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自己搭不上顾严,不反思一下?还刁难别人?呕~   -我说这个新人还没出道怎么就被黑成这样,感情是薛灵儿在背后暗箱操作   -你们斗归斗别再打扰我家顾严了,人家只想好好搞事业   -薛灵儿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火了就开始目中无人   -结合上午那条热搜,我只能说薛灵儿输得好惨   评论里的网友对乔鹿的态度稍微好转了一点,乔鹿也好奇上午那条热搜到底是什么,她返回主界面,往下拉了拉。   有一条#顾严微博关注乔鹿#的词条赫然醒目,且目前排名也没有下降很多,在八的位置。   因为关注她的基本都是黑粉,所以乔鹿也从来不看增长的粉丝数,现在点进去,发现真的有顾严的微博头像躺在里面。   不知为何,乔鹿心脏跳得有些快,她点了回关,然后返回那条话题下面看了眼评论。   -OMG!!!!我没话说了   -真的不是高仿是真人吗??   -应该是朋友…吧   -隔壁还酸人家蹭?蒸煮上赶着给人家蹭啊!   -说起来,这是顾严第一个关注的女人   -这是准备近女色了?   -我愿把它称之为“手滑”   -关注就关注了,同事而已,集美们莫慌   顾严关注她的杀伤力比鹿珩整的那些新闻大太多了,他是超人气影帝,粉丝是他的后备军,也是他的票房保证,他这举动无疑是在她们心上放冷箭。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车子停在帝大正门的一条绿化带旁边,进出校门的学生三五成群来往不绝。   他们大多身着帝大校服,男生衬衣长裤,女生白衫短裙,经过车身时忍不住环望四周。   顾严抱臂看着那一行人走过,乔鹿没下车,视线落在他侧脸,阳光扫过眼尾,温润感更重了,周身弥散着像老照片里的滤光。   他在追忆自己的学生时代吗?   16岁就辍学,顾严应该没有这样的校园生活。所以在惋惜?   顾严突然转过来,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乔鹿一秒回转正前方,同时解开了安全带。   碰着门把的手迟了一秒,男人忽然开口,是正儿八经地想知道:“你晚上上课也穿这样吗?”   乔鹿怔了怔,收回手,盯着其中一个路过的女生看,个子不矮,身材匀称,短裙下的长腿白得泛光。   顾严刚才看的是这个?   “不穿。”乔鹿语气突然变得生硬。   确实不穿,但是她有,帝大要求本科学生上学穿校服,研究生以上没有特别规定。   “我以为你也穿。”话语不轻不重,不起涟漪,好似只是好奇的问题得到了回答,他平白地说出自己的误解而已。   所有的话题到此终结,以乔鹿原来的性格,简略说声“谢谢”下车就好,但她没有。   乔鹿捋了捋贴在前额的碎发,顺着发尾勾到耳后,潋滟如碧石般亮泽的眸子打着转,下一秒,轻飘飘地看向顾严:“我穿了怎么样?”   你想看我穿给你看吗?   《那一年,盛夏》的预告片早前发布在网上,顾严搜索时无意看到过,里面的乔鹿穿着校服洋溢青春,刹那间抹去了她棱角上的些许锋芒,纯净而简单,还不失自然美。   脑海里随即浮现出那个样子的她,顾严肯定道:“很美。”   乔鹿听过无数的赞美,都不及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两个极简单的字。这是顾严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夸她“美”。   眼睫垂落,似碰非碰地搭在眼睑,乔鹿在想事情。   车内一下安静,顾严不知她怎么了,看起来似不太高兴,和她在片场时一样。   半晌,乔鹿忽然抬眸,看着他:“你真的会帮我吗?”帮我追逐爱情。   “当然。”顾严应承。   她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她骨子里高傲,不想被人发现窘迫的家境,顾严也能理解,这和当年的他多少有几分相似。   努力拍戏养活自己,不去苟那些金钱名利上的交易,最后不也成功了。   而乔鹿比他幸运,她本身优秀,还没出道,不用熬艰苦的八年,他会帮她。   顾严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还有最后一场戏,拍完即杀青,等到电影上映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乔鹿反问:“你想我有什么打算?”   乔鹿目前没公司没经纪人,这样的状态属实不太方便她以后发展,所以顾严问:“你愿意签到我工作室旗下吗?”   顾严出道即巅峰,第一年便自己创立了工作室,旗下没有任何其他艺人,签乔鹿也是破例。   乔鹿内心不想当明星,她从小什么都不缺,成年后仅缺了爱情,如果能为此收获,她倒是也愿意签到顾严公司。   不过鹿珩要是知道了,可能连夜会带刀来学校砍她,如果因为忌惮鹿艳萍,他不敢的话,那一定会去砍顾严,那个疯子他干得出这事来。   乔鹿权衡了利弊,婉拒道:“签约的事我还没考虑好,我想等电影上映再说。”   电影上映,人气水涨船高,到时会有不少经纪公司抛出橄榄枝,乔鹿这点考虑可以理解,顾严也并非想困住她,她是自由的,只要能飞得够高远顾严都接受。   顾严说:“好,这期间我会帮你留意。”   剧组和公司,他都会帮忙。   乔鹿道谢下车,临了还问他要了三张签名。   大老远,白馨玥看见乔鹿从宾利车上下来,杀过去勾着她脖子逼问:“这不是你家的车啊?”“说!是不是新交了男朋友不告诉我?”   乔鹿挣了开,摇着头迈步就走:“交到再说吧。”   白馨玥跑上去追她,小喘了下:“还有你交不到的男友?那得多神仙??” 第14章 你在不自信些什么   白馨玥拉上乔鹿去吃了个午饭,百般威逼利诱之下,乔鹿还是松口跟她说了:“顾严的车。”   “哪个顾严,跟你拍戏那个影帝?”   乔鹿抬起眼梢轻瞥了她一眼,仿若她说的是废话。   “不是吧。”白馨玥说:“你拍个戏把自己搭进去了?”“我上次看新闻还说他送你回家,难道你俩真有情况?”   乔鹿摇头:“现在没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馨玥眯着眼,从头到脚打量乔鹿:“就是你想有情况呗?”   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太熟悉了解彼此了。   乔鹿现在的样子,就跟闯进禁忌园的夏娃一样,手捧着禁果,随时准备偷吃。   “我想怎么了。”不可以吗。乔鹿今年23,才情窦初开有了个想恋爱的对象,已经算是拖后腿了。   姐妹想谈恋爱,白馨玥当然是首送祝福的,可是乔鹿这人不一样,父母从小保护得好,接触的圈子也是一尘不染,她所有的爱情观都是从大段大段的文学作品里读出来的,压根没有体验和实操过。   白馨玥担心的是她会受伤害,但又不想打击她这份来之不易的悸动,“你想就想呗,我这不是怕你爱情文学看魔怔了,把爱情想象的过于美好了嘛。”   “爱情不美好吗?”乔鹿顺势问。   白馨玥被她这天真的问题雷出了个白眼:“这得看人,要是碰上渣男,那就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那玩意儿了。”   “嗯。”乔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宿舍前,乔鹿把签名照送去了王妃那儿,王妃抱着她乱蹦乱跳,激动地像个小学生。   “爱死你了,乔鹿。”王妃把照片放进斜挎包里,拉上链子还爱抚地摸了摸,她突然记起有个八卦想向乔鹿证实一下,“对了,你在剧组,有没有看到顾严跟薛灵儿有什么互动啊,他喜不喜欢她?”   “嗯?”疏影落在乔鹿眉头,她拧了下,影子跟着动了动,对这个问题有些反感,“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好多营销号发了薛灵儿爱死顾严的新闻了,不是还提到你了吗。”   这个乔鹿知道,“那不是说她欺负新人吗?”   “哎呀早反转了,大家都在说她是追星成功的最佳典范,从顾严的小迷妹,一路粉到跟他一起共演电影,什么励志粉丝巴拉巴拉的,而且突然就炸出好多CP粉来,大家对他俩现在都嗑生嗑死了,我有个朋友就在粉,所以跟你打听一下是不是真有可能,要有可能我也入个坑。”   乔鹿抿了抿唇,淡了句:“我不知道。”   薛灵儿的公关团队很有一手,一早发现被黑之后,紧急做了新公关文,把爱而不得巧妙偷换概念成了爱而奋进。   这一波操作逆转得很漂亮,直接把她的人设拔高了一个档次,现在她成了众多粉丝口中的追星代表,即使针对顾严身边的女星,也只是因为她这一路拼搏得过于坎坷,好不容易得到共演机会,争锋相对也是情有可原。   为此还多了一大批“灵验”CP粉,帮忙控评和剪辑两人视频。   乔鹿点开一则看了看,是薛灵儿和顾严其他角色的一段混剪视频,题目为《因为爱你,我成了最好的我》   上面漂过的弹幕全是祝福和泪目,大家对他俩的CP感直呼绝绝配。   视频播完,自动跳转到相关视频,是早两年顾严的采访视频。   主持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顾严草草说了四个字:活泼可爱。   恰好,跟薛灵儿给大众的印象完美匹配。   评论都在说“如果这都不算爱”“考古视频yyds”“不近女色只是因为还没遇见你啊”“磕到了磕到了”……   乔鹿一眼都不想再看,她退出微博,把手机放下。   可越是想集中精力在论文上,她脑子里乱想的画面就越多。   尤其属活泼可爱四个字扎眼得像根利刺一般,那是乔鹿五岁以后就不再有的特质。   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晚上,冯导在群里发了乔鹿最后一场戏的时间安排,在八月初。   也就是说,这之前,她和顾严没有合理的见面机会。   七月中旬,帝大开始放暑假。因为研究生可以留校,乔鹿多待了一周才回家。   一回到家,乔鹿又回到了深闺小姐的作息生活。她每天跟着鹿艳萍安排的时间表,把业余爱好拓展得熟练扎实。   那天下午,鹿艳萍插着花,想起乔老爷子的寿辰快到了,问乔鹿:“你说送什么给你爷爷贺寿好?”   乔鹿心不在焉,没回应。   她看着手机,看到一条关于《银杏树》路透的消息。   博主晒出了一张顾严和薛灵儿下戏之后的照片,太阳很晒,两人站在同一柄遮阳伞下,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关系,两人挨靠在一起,看着导演的监视器。   “灵验”CP粉速速赶来,把评论区瞬间秒成了自家地盘。   乔鹿抿紧唇,又看了眼照片,照片的左上角好像站着白馨玥。   再看这位博主刚在下面评论粉丝说:这是刚拍的,新鲜出炉。   “你听没听我说话?”鹿艳萍放下剪刀,把剩下的步骤交给女佣来处理,走过去想看乔鹿在心神不宁些什么,刚过去,乔鹿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玥玥约我出去,我走了。”   “……”鹿艳萍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一会儿就见乔鹿上楼换了身帝大校服下来,“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乔鹿懒得解释,直接出了门。   白馨玥在现场纯属是意外,何兰今天去监工顺便把她带去了,于是白馨玥就请教了一下冯肃宁关于剪片子的事。   乔鹿说她要过来的时候,白馨玥抬头捎了眼正在拍戏的顾严。   这个五官精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难搞和忧郁气质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把乔鹿迷恋得如此堕落,还甘愿落入凡尘的。   外面烈日当空,没有一丝风。   白馨玥撑着伞去片场入口接乔鹿,看见她穿着白衫格子裙的帝大校服愣了,开玩笑说:“你这是宣传学校来了?”   乔鹿没解释,她跟认识的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跨过门槛,进去和冯导也问了声好。   冯肃宁不是第一次见乔鹿穿校服,但再看也依然被她纯天然的青春美貌所吸引过全部视线。   甚至那边演完了,他只顾欣赏忘了喊卡。   “大家都休息一下啊。”冯导拿开对讲机,和乔鹿再次攀谈起别的,“乔鹿同学太适合演女神了,你下部片子必须演朵高岭之花,还是谁也攀不上的那种。”   乔鹿虚掩地扯着笑,目光越过不远处的攒动人影,工作人员在忙着收拾道具,顾严让到一边,找了个有荫蔽的墙角靠着。   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他湿卷的头发自然垂下,衣服被汗水浸湿紧贴着背脊,他左手捏着装有半瓶水的塑料瓶,休息了几秒后,举起来一饮而尽。   乔鹿和冯导说完话,想过去慰问,走到门廊下,薛灵儿早她一步拿了湿巾走去。   她站在石阶上,看着顾严接过湿巾抽出一张还了回去,他抬手擦额头上的汗,眸光一略,与不远处的乔鹿四目相视。   她身形高瘦,修长的白腿早在她穿旗袍时已经一睹过美艳,现在穿着及膝短裙,艳气褪脱,荡荡漾漾出缕缕纯净仙气。   比微电影里看起来更美。   薛灵儿注意到顾严的视线停滞在别处,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乔鹿穿着校服身姿挺拔,她站在阶梯上,也在看这边。   这女三号戏真踏马多。探个班穿成这样?   既然都看见了,乔鹿便走了过去。   这时顾严的助理阿帆送水过来,看见乔鹿忍不住夸了句:“乔老师,你好好看呀。”   薛灵儿翻了个诚意十足的白眼,嘲道:“什么乔老师,人家这是涉世未深的小妹妹呢,放暑假不在家待着,还穿校服出来瞎蹦跶。”   平时乔鹿不与人争辩,她觉得那是俗人才干的事,但一想到薛灵儿处心积虑地黑她,还买通稿说自己和顾严有多般配,乔鹿便决定当一次俗人。   她长发披肩,别了下耳际的发丝,因为长得高,几乎是睨着眼看薛灵儿,“我穿校服出来也是因为有人想看我穿啊。”乔鹿挑了下眼尾,看向顾严,她冷清的眼眸因光涣散,妩媚了几分:“是不是呀,顾老师?”   听到这话,薛灵儿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乔鹿这是什么意思,顾严难不成还会私下跟她说想看她穿校服这么私密的话?   乔鹿把话引到顾严身上时,心里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顾严不接她的话,她该如何收场。   她的不确定稍稍遗露在了眼底,很不像她,顾严安静地看着,不觉得她会在薛灵儿面前失去骨子里的那点清高。   蓦地,男人眼神里暗涌出抚慰的柔光,道:“嗯,很美。”   她比任何女人都美。   薛灵儿面色发黑,一度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不正眼看女人一眼的顾严说出来的话,她抽了抽嘴角,假借补妆为由匆匆离开,绝不给乔鹿冷嘲热讽她的机会。   看着薛灵儿落荒逃开,乔鹿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冷艳的模样,她回过头,发现顾严还在盯着她看。   眼神里落入了一味探究,他突然俯下身,好像不怕周围人的眼光,贴着乔鹿耳垂,刻意咬着字问:“你在不自信些什么?” 第15章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推开……   乔鹿和顾严认识也就三个月,但顾严比任何人都摸得清她的性子。   他问的没错,她在不自信些什么。   乔鹿从小到大,没有不自信的时候。但刚才,她有,她不自信自己在顾严心里的分量足不足够让他帮着她去承认那些无聊的假话。   因为顾严确实没说过要让乔鹿穿校服给他看这种话。   乔鹿当然不会说这些,她一如平时冷淡地说:“我不能不自信吗?”   顾严倏地笑了,强光刺眼,他的笑温柔得仿佛能散淡周围的燥热,就像高山倾泻下来的细流,带来一阵清爽凉快之感。   他十分笃定地说:“你不能。”   乔鹿也笑了:“那你呢?”   你会不自信吗?   顾严恢复到平日的神情,很沉地“嗯”了一声。   场记在招呼演员过去,他们要继续拍戏了,肖红过来催顾严,顾严没应,反问乔鹿:“什么时候回去?”   乔鹿:“你什么时候结束?”   顾严说:“得到晚上。”   “那我等你。”   原本乔鹿只是太久不见他,且不顺眼薛灵儿故意与顾严攀关系,所以才过来看看。   而顾严刚才的帮腔突然让乔鹿有了点底,她想把她的不自信说给他听。   顾严有些疑惑,但没拒绝,“去车里等,外面热。”他转而跟肖红交代了两句,肖红用着不太友好的目光盯了乔鹿片刻,然后点头答应。   剧组接着拍摄,乔鹿跟导演等人道了别。   肖红作为经纪人很谨慎,她递给乔鹿口罩和帽子,还让她把头发扎起来曳在帽子里。   这是怕被狗仔拍到,并且一下子认出她来。   起初顾严不近女色是真的,后来公司包装成了人设,现在被乔鹿这么一弄,很容易崩人设,所以肖红尤为小心。   乔鹿上了顾严的黑色保姆车,里面舒适宽敞,空气里飘着淡淡盒饭余留下的味道,不难闻。   肖红把她送上车后,本来想走,后来想了想还是警告她一句:“乔鹿小姐还没出道,最好还是和男明星多保持距离,否则出道了很容易被媒体拿来当污点黑你。”   “谢谢。”乔鹿淡道。   她不出道。   肖红走后,保姆车里就剩她一个人,她打开手机发现鹿艳萍发了好多信息给她。   一直在问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乔鹿灭了屏幕,没回。   她靠着椅背调节座椅,身体躺下去的时候,摸到了椅子侧边的一本书。   乔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渡河》。   试镜那会儿,顾严才看的书,现在书签夹在三分之二的地方。   这是乔鹿读过十多遍的书,对故事内容十分熟悉,小说大半的地方,也是接近主人公阿达爱情终结的位置。   书是很私有的宝贝,但乔鹿却做了一件不太道德的事,她翻开了顾严的这本《渡河》,侧靠着座椅一页一页地重新读了起来。   顾严会像看剧本一样在书上画标记,大多都是符号,问号出现的最多。   特别是在女主出场以后,他在男主心理活动的满段文字旁边打了个问号。   乔鹿不懂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她看到眼睛犯困,于是收好书躺下睡觉了。   这一觉从六点多一直睡到九点,白天变黑夜,气温仍居高不下。   睁开眼的时候乔鹿身上多了件夏凉被,就是在剧组顾严给她盖的那件。   顾严也在,在她旁边看着《渡河》。   听见旁边起来的动静,顾严合上书,问她:“饿吗?”   乔鹿摇摇头,她晚上不吃。   “你收工了?”刚睡醒,她声音有点哑,也很柔。   “嗯。”顾严点头:“送你回去?”   乔鹿迟疑了一秒,答道:“好。”   乔鹿跟着顾严上了他的宾利,她把头发拆了,长发自然飘逸下来,玫瑰花的洗发水清香纷飞,充盈在车内。   万籁俱寂,路灯缝合着了无星月的黑夜,也给这座城市添了点夜晚的明媚。   车子极速驰骋在绵延无尽的道路上,再下个转弯口,乔鹿突然说:“学校门禁了。”   暑假的门禁时间比平时早一小时,顾严开的方向正是去帝大。   顾严看着她,车子在前面路口急刹停下,他刚要说话,乔鹿偏巧打断:“我也不想回家。”   三更半夜,一个女生坐在男人车里说着“不能回学校也不想回家”这种话,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那想干嘛?”车子熄了火,停靠在路边,男人侧影隽刻,有些说不出的漠然。   乔鹿坐直了身,语气清透,毫不避讳地坦诚:“想去你家。”   顾严闭而不语,转头看了她三秒,每一秒乔鹿都能大概猜到他想说的话。   她忽然觉得好笑所以嗤了声,一如既往地带着她独有的傲慢和蛊/媚,说得也露骨:“又不和你睡。”   车子重启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最后停在了顾严家小区楼下。   顾严住在28楼,这个时间,电梯里上下都没人。乔鹿没戴口罩,跟在他身后出去。   密码锁滴答解开,乔鹿站在玄关口,礼貌地等着他做安排。   顾严拿了双新拖鞋给她,男士的。   “你家还挺大的。”乔鹿进门也是随口一说,大体上看,顾严家客厅是偏暗黑系且有点阴森的既视感,乔鹿夸不出一句好看来。   顾严帮她倒了杯水,自己也喝了一杯,说:“以后你也会有。”   金钱,房子,或者男人,这些她都会有的。   乔鹿很浅地笑了下,抿了一口水。   这些她出生就有了。   把杯子放下,乔鹿环顾了一圈:“可以参观吗?”   “嗯。”顾严点头,提醒她:“书房不要去。”   “好。”乔鹿随处转了转,他家除了卧室和书房以外,其他都是连体式敞开的设计。   整体风格都是忧郁偏阴暗,连本该有食欲的餐厅和厨房也都是深色系格调,和他气质配得上一半。   天天住在这么压抑的房子里,顾严出去还能对谁都温文如玉,也蛮离谱。   乔鹿转了一圈回来坐到沙发上,手撑着膝盖直起腰背,她朝着在厨房里走动的身影喊了声:“顾严。”   似乎是不太习惯这称呼,男人背影微怔,慢了一拍才转过来:“怎么了?”   “想跟你聊聊。”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提冰啤酒,还有零食和一些高级水果,搞得像茶话会一样。   乔鹿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他,开玩笑说:“你想给女大学生灌酒?”   “你不是千杯不醉?”顾严站着喝了一口还给她,乔鹿接了,继续喝,耳边传来他沉冷的一声笑:“怎么喝我的了。”   乔鹿冷哼一声。   这男人还记仇。   他坐下来看着她,客厅里的灯全开着,也没有白天的效果,四面都渗着黑沉的气氛,乔鹿过了很久才习惯。   酒喝到一半,身体趋于暖和,冷气和阴沉感也慢慢消散开,顾严有点上脸,终于想起来问她:“想聊什么?”   乔鹿面色如常,半点喝过酒的迹象都没有,她握着易拉罐贴到左脸颊,冰凉的温度随敏感的神经刺激到了全身脉络,她突然凑了近,指尖挲着他的眉骨一点点临摹。   摩到两片唇瓣,指腹停在中间,像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时间分秒走过,她开始来回反复地摩挲他的唇,如拨动开关似的在玩。   “乔鹿。”别玩。   滚烫的气息呼在上面,乔鹿像烫到似的停下动作,她抬眼看他,顾严喝酒会上脸,但酒量貌似也不错,他的眉眼不张扬,温柔得叫人沉迷。   “顾严。”乔鹿微抬起下颌,露出她漂亮脖颈,犹如一只高傲白天鹅,问的却是:“知道我不自信什么吗?”   顾严往后扬了下,她的手指垂在半空。顾严握着帮她放下去,声音已是半哑:“你说。”   乔鹿一寸不离地看着他,琥珀色剔透,像融进了珠光宝气,美得矜贵又惹眼。   她问:“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推开我吗?”   乔鹿不自信这个。关于爱情她都不自信。   “会。”顾严看着她,然后不容置疑地肯定道。   这答案如同过场,话落,乔鹿手撑着沙发,探过身吻了上去,像匍匐进击的猫,支撑自己不倒在他怀里,因为那样太谄/媚,不像她。   顾严的唇何时都有一股很浓的凉意,乔鹿浮于表面地挑起来跟他缠绵吮/舔。   顾严骗人,他没有推开。   正被动地接受着她的献吻。   乔鹿是闭着眼亲他的,没什么讲究,就是吻上去的时候很自觉地闭上了,她看不到顾严睁着眼,眸光随她的动作逐渐模糊了焦点,他抬起手,晾在空中又放下,看着她沉浸贪婪地“享用”他。   压抑久了的情/欲很快有了复苏的征兆,不自觉地抬头,触犯到了乔鹿纯白的校服边角。   五分钟后,乔鹿收起了那所谓的“不自信”,她撤离了他的唇瓣。   上面的晶莹还在,有酒味还有淡淡的水果清甜,她的脸彻底红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顾严脸上的红晕少了许多,好像转移到了乔鹿那边,他的五官本来棱角分明,放在一起却只剩下柔情似水。   光线交织,男人眼里明亮得没有情绪波动,他起身拍了拍乔鹿的发顶,似玩笑似认真道:“不该灌女大学生喝酒。”   乔鹿:“……”   房门关上,顾严进去后没再出来。   隔了半小时,他给乔鹿发微信道:[洗手间柜子里的东西都可以用,新的。]   乔鹿放下手机盯着房间门许久,久到身体的某个地方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游离开来。   是沉重又不自在的挫败感。   可是骨子里的性格又不允许她如此颓败,两股势力水火不容,最后迎面冲击。   乔鹿敲着键盘,随性回道:[走了。]   顾严看到消息的同时,门外砰一声关门响,他没来得及穿上拖鞋,掀开被子赤着脚直接快步出去。   客厅里没人,大门口也没有乔鹿的身影,看着电梯数字一层层下降,他脸色骤然阴沉。   他给她打电话。   乔鹿挂了。   乔鹿打车去了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入住了一间总统套房,扔下手机先去浴室泡了个澡。   她没听到床上的电话后来一直在响,紧接着进来数条微信,都来自顾严。 第16章 渣男&忘词&看不透   凌晨两点, 乔鹿泡完澡出来。她头发盘起用毛巾裹住擦了两遍,自然披在后背,她实在讨厌吹湿漉的头发。   她点进顾严的对话框, 直到前两分钟他还在给她发消息。   乔鹿懒得看内容, 直接发了个“1”过去。   她一并也回了暴跳如雷的鹿艳萍:[喝酒了, 住外面。]   她在鹿艳萍那里撒不了谎,刚才的消费记录已经发到她妈手机上了。   乔鹿关灯刚躺下, 电话铃响起,划破所有困乏的睡意, 乔鹿略烦,按下接听。   “在哪儿?”   这声质问跟鹿艳萍的口气有一拼, 顾严低沉的声音很厚重,没了平时的柔情滤镜。   他在生气?   乔鹿开了外放,放在枕边,眼已经眯了起来,懒懒地说:“床上。”   对面似无言地呼出重气,对她这个回答又觉无奈又觉好笑。   从盛庭·兰郡到曲兴苑车程至少两小时起步, 她说了不想回家, 现在不会睡在家里的床上,只能是在酒店。   顾严说:“发个定位给我。”   他想确定下她住的酒店安不安全。   乔鹿沉默了一会儿给挂了, 并且快速打上字发消息过去:[睡了。]   她这一晚上疯了半宿,现在软硬不吃,顾严再好脾气也渐失耐心, 何况他真实脾气也不好,最后发了一条微信,便不去管她死活了。   乔鹿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顺便看到了顾严昨晚的最后一条未读。   [顾严向你转账一万元。]   神经病。   乔鹿下床洗漱, 约白馨玥过来吃了顿自助早餐。   白馨玥听说乔鹿昨晚直接饿狼扑食,喷了一嘴的酸奶,“不是吧仙女儿,你这是追男人还是开飞机呢,哪有这么快的。”   乔鹿撕着手里的吐司,食而无味,她想到昨晚顾严被强吻的反应问白馨玥:“他没有把我推开说明什么?”   白馨玥:“说明他听薛之谦。”   “什么?”   “说明他是个渣男啊,鹿鹿。”白馨玥摸着脑门,大早上的快被乔鹿气出高血压来,“你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亲他他还不推开,那不就是想占你便宜又不用负责吗?”   乔鹿听完又补充一条:“他昨晚还给我转了一万块钱。”   “卧槽!!”白馨玥拍桌直接跳起来,“这他妈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啊,他给你钱肯定就是想封你的嘴,然后把你俩的关系往不正当交易上面搞,以后你要是想锤他,他也能金蝉脱壳。”   白馨玥啧嘴,连连感叹:“好他妈一个不近女色的影帝人设,真是恶心坏我了,鹿鹿,你赶紧跑吧,这种男的他不配。”   不说别的,就说昨晚顾严不拒绝不回应的态度,乔鹿就觉得他俩已经没有下文了。   但心有不甘还在作祟,加上这段好感来得又猛又冲,乔鹿没办法太快从里面出来。   她需要点时间。   那天回到家,鹿艳萍把她劈头盖脸教育了一顿,乔鹿主动承认错误,充实的暑假生活还就那么继续过着。   乔鹿没收下他的一万块,顾严反而跟她联系变频繁了,都是他单向联系,也都是推荐签约公司和一些他比较看好的剧本之类的工作上的事。   乔鹿一条没回,后来看着小红点烦人,点进头像把他设置成了免打扰。   《银杏林》拍摄进入尾声,官博在七月下旬发布了预告短片。   时长一分半,前半截讲述退伍老兵江野因公受伤不得不离开组织,画风幽闭裹着压抑之感。   中间有三秒江野和妍橙极尽缠绵的镜头被一笔带过,之后画风突然转变,配合着跌宕起伏的背景音乐,剧情也随之深度展开,结尾最后重重盖上了《银杏林》——冯肃宁导演作品这几个字。   每个人看完都被这惊心动魄的大制作手笔所感染,且热血沸腾,网友们纷纷留言表示期待上映。   影迷们只在乎电影是否好看,但粉丝们侧重点完全跑偏。   一位网友在评论区随口问了句:和顾严拍床/戏的那位是谁?冷艳妖娆并存,好美啊   顾严粉丝看到这条评论立马在下面控评,说得好听是控评,其实都是对乔鹿的唾骂。   -哪里美了?你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吗?   -这位是著名臭不要脸,刚拍戏就把剧组照流传到网上,蹭顾严热度蹭得停不下来,这叫美?   -作为路人有一说一,长得确实不错啊,三秒镜头把那种欲拍得又唯美又刺激,没必要这么刻薄吧   -不知道的少逼逼,我家顾严拍这电影期间被她白嫖了多少次热度了,人没出道,就他妈喜欢乱蹭,祝糊成地表最强   -我就觉得这个小姐姐超级美怎么了,现在演员拍床戏都成男方吃亏了吗??一群舔狗真他妈恶臭   -说没背景真不信,顾严从来不拍感情戏,她一个三无新人,刚进组就能和顾严拍床/戏,怕不是带资进组故意来追顾严的   -单从预告片看,她的戏份真就只是挂颜卖肉,诶不说了,祝早日滚出娱乐圈吧   -附议!女演员拍这种戏明显更吃亏,再说人家导演都没说之前的花絮照是这位小姐姐流出来的,你们他妈张口就乱冤枉人?   -长得好看都不许路人说了?顾严粉丝是打算称霸世界是怎么的,乌鱼子   -你们怎么不说顾严见了这么漂亮的姐姐才接的这感情戏,真当你家蒸煮不开荤呐   -就她这种素质和人品,白送到我家顾严床上他都不要   虽然有不少路人为乔鹿伸张了正义,但不敌对方快上亿的活粉持续不间断地恶语暴言。   乔鹿看着那些谩骂攻击还是无从适应,她不是那样的人,但无论心理防线多强大,依旧受不了那些说她想爬顾严床,顾严都不要的暴语相向。   她厌烦的是那些粉丝的话很糙,但字字句句都像在影射她前不久的行为和结果。   乔鹿不是肤浅的人,她承认荷尔蒙确实先让她有了好奇对方的冲动,但之后,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如果对方没有,或是给不了,那便算了。   乔鹿依然信奉两情相悦这件事,不止发生在文字小说里,她对爱情仍怀有崇高和憧憬。   在鹿珩知道乔鹿被黑后,他帮她买水军控评,也让各大营销号卯足了劲儿地推乔鹿的神颜美图。   资本的力量效果自然显著,至少在官博发预告片的下面,前十条热评里已经看不见一点辱骂乔鹿的评论。   不过乔鹿为此还是戒了几天网,鹿艳萍因为不关注娱乐圈的事,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很满意乔鹿最近又变得爱看书了。   阵雨下过几场后,天气再度闷热得出不去空调房。转眼到了八月,迎来乔鹿最后一场杀青戏。   这段时间由于状态不佳,乔鹿来了现场也是神情恹恹,眼眸中光泽暗淡,失了冷傲,反有点清颓。   乔鹿化完妆换好衣服上楼,房里人多,她站在走廊靠着凭栏候场。   这场戏拍的是后期妍橙做了江野的红颜知己后,两人靠坐在床上,妍橙听他讲那些军队里的事情。   其中有个难演的地方就是要抽烟,乔鹿不会,但昨晚看着视频学了点手法。   冯导拿着对讲机在里面喊:“乔鹿同学呢,怎么还没到?”   旁边的导助提醒他:“早来了,在门外。”“要去叫吗?”   “我去吧。”顾严拿起桌上的火机和烟,走了出去,迈门槛前,他回头跟冯肃宁说:“会教得久一点。”   冯肃宁不理解:“还能比床/戏难教?”   顾严没回他,径直走到了外面。   天上淅沥沥飘着雨星子,二楼走廊没窗是镂空的,雨丝飘进来沾湿了乔鹿的半边肩。   她姿态挺得很直,跟常年习惯有关,周遭捆绑着强烈的低频气压,像随时会爆破的定时装置,工作人员感知到的同时也都极力避开。   “走吧。”乔鹿身后飘来一道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温柔声音,她转身,顾严没等她,直接下了楼。   乔鹿没走,她穿过工作人员进去问冯导:“不拍吗,导演?”   “顾严说要带你磨磨这段演技,他应该是怕你NG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冯肃宁说:“他人呢,你跟他去练习练习,待会儿争取一条过。”   乔鹿嗯了声,独自下楼。   顾严站在一楼楼梯口没走远,见她下来,才迈开步子往前走。   他们有一阵子没见了,而且乔鹿把他免打扰后再也没点开过他的对话框,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再联系她。   作为不知者,乔鹿不觉尴尬,反观顾严,神态也如之前一样淡然温和,就是不明白他俩练习抽烟为什么要选在洗手间门口。   “来吧。”乔鹿伸手要烟,她想快快结束两人独处的时间。   顾严没给她,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全新未拆的防霾口罩。   乔鹿疑惑地瞥了眼,他撕掉包装,捋开她耳边的细发,指腹上有茧摩到了她的耳廓,有些糙还有点冷。   带子随他轻轻的动作挂到耳后,指尖剐蹭到了乔鹿温热且突然泛起红的耳垂。   另外一边也被他这么挂上。   这是干什么?   乔鹿抬起眼,对他的迷惑行为有点费解,但这顿操作也确实让她眸子里的光泽亮了亮。   清冷排斥的眼尾,隐约还是有很浅淡的绯色在里头。   “这样我怎么抽?”乔鹿的声音闷在口罩里,抱怨和柔媚五五分。   顾严敲了根烟含进嘴,看着她,深邃黑眸里不见温情,反有点恼,烟随他开口而上下抖动,口齿略微不清:“跟你聊聊。”   淡蓝色火苗蹭地窜起,烟丝被烧着,一缕白烟随风起,朦胧在他的眉宇间。   顾严抽烟的手法不生疏,他拍的电影几乎都有抽烟镜头,他本人不抽,却也因此学得有模有样。   他深吸一口进肺,从鼻腔吞吐出烟圈,五官藏于烟雾缭绕,表情不明。   烟夹在指间,顾严背靠凭栏垂下手,转头看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这样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微妙,顾严微顿,加了句:“不是要我帮你吗。”   乔鹿的确说过那样的话,但现在不需要了。   他帮不上。   “不用。”乔鹿把口罩摘下,纤细的指节勾着他的胸袋,将口罩塞了进去,“不练别浪费时间。”   她踩着高跟上楼,金丝边旗袍勒出她曼妙的身段,还显出两分绝情来。   雨下得更大了,二楼的木板坑洼不平,有的地方积了点水,乔鹿没注意,溅脏了脚上的红色绣面。   见她那么快回来,冯肃宁诧异:“不是说费点时间吗,这么快。”   乔鹿瞥了眼身后无人,似开玩笑地说道:“教得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顾严那小子真是,自己本来也不会,非要教你,还被乔鹿同学你给嫌弃了。”   笑闹声落下,顾严正上来。导演不耽误大家时间,两人站定好位置立刻就投入拍摄。   江野和妍橙事后靠在一起,男人嘴里叼着烟,妍橙有眼力地给他递上了火机,两人分别念台词,然后妍橙取下江野含在嘴里的烟。   上面洇湿着他的温度,妍橙把烟含进自己的嘴里吸。   乔鹿第一次抽烟,唇瓣贴近烟蒂的一秒,她回忆着昨晚看来的抽烟技巧,将其按在妍橙的性格里加以转化。   烟草味入喉,没有想象中呛,她演得吞云吐雾,其实不过肺就是在嘴里含了一遍。   白烟如缕,雾蒙蒙的有些不真实感,江野接下来有大段台词要说,乔鹿只需要适当附和两句便好。   这是乔鹿最后一场戏,过了就可以正式杀青。   跟她曾经做的梦相似,戏拍完,她和顾严分道扬镳。   只是现在她还被顾严搂在怀里,他的臂弯非常坚实,不知有没有带着刚在楼下受的气,劲儿比平时大得多。   乔鹿胳膊细瘦,骨架也小,顾严那力道捏上来就跟要碎了她骨头似的。   她除了忍,还要注意表情,不能笑场也不好出戏,不然这戏没完了。   上一段台词他说完,有一个要看向妍橙的近景眼神,乔鹿没帮他配戏,自顾看着前面,顾严的视线全程盯着她的侧颜在演绎。   乔鹿的侧面轮廓也很美,有棱有角,还有精致的美人尖,绝对不存在出戏一说,但过了有一会儿,乔鹿耳边迟迟没听见顾严下面的台词。   久到冯肃宁都以为顾严麦克坏了收不了声音,“卡——什么情况?”   顾严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还是搂着乔鹿,他很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抱歉,忘词了。”   看似普通演员都会犯的毛病,其实不稀奇,但发生在顾严身上就很不可思议。   至少乔鹿和他拍的所有戏份,除了动作反应NG,顾严绝不会存在忘词错词的情况。起初这还给乔鹿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以至于她都不太敢怠慢背词这件事。   结果,乔鹿就要杀青了,顾严居然震惊在场所有人地卡词了。   监视器前的冯肃宁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阿帆拿来剧本给他,顾严扫了眼即刻还了回去。   第二遍继续。   同一个地方,顾严又NG了。   乔鹿这才回头看了眼他,顾严垂着头,似有点无奈且不是出于本意的样子,但乔鹿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那一头的冯肃宁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握着对讲机声音很凶:“顾爷,最后这点了,你帮帮忙啊。”   导演无语得南方口音都出来了,阿帆再一次跑上来递剧本,这回顾严看得耐心,看完卷起剧本拍了下乔鹿的肩。   乔鹿侧过头跟他对上视线,顾严眼神细腻,声音温温的:“看我一下。”   他在说待会儿拍戏,让她在镜头外帮他配戏。   为了顺利杀青,乔鹿淡道:“嗯。”   第三次开拍。   乔鹿按他要求赋予感情地带入妍橙的角色看着他,顾严的情绪很到位,眼神里多了味除开“欲”之外的东西,似友情又高于友情。   这一阶段的江野和妍橙已经超越床伴关系,转而升华成了另一种相互偎依的知己关系。   所以在情感上的度会有很大的突破。   眼神过关后,又到了前两次卡词的地方,顾严其实都记得台词,但他还是没说。   他突然倾过身在乔鹿唇上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唇瓣相触的一瞬,乔鹿明显感觉她的心跳快了一拍,对方的唇很冷,夹着很淡烟草味,在短短两秒时间,顾严把江野对这段“感情”的珍视用这枚吻来加以表现。   江野是个粗人,所以吻得越轻,说明情越重。   镜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顾严新增加的这一幕,且乔鹿的反应也很好,她在戏里没有出来。   冯肃宁一本满足的同时对顾严临时处理这种表演细节的演技尤为赞赏。   多加了这个轻吻后,顾严很顺利地把剩下的所有台词轻松说完,冯肃宁终于喜笑颜开地拿着扩音喇叭忍不住称赞他:“你他妈绝了顾严!”   而顾严没理会,他在演技上得到的褒奖太多太多,像这样加上一些出乎意料的细节并不少见。   乔鹿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顿感意外但没有多疑,因为顾严对表演的热忱绝对是超乎她想象的。   这点她也认证。   顾严下了床站在床边,忽然抬手摸着乔鹿的发顶,说:“抱歉,没提前问过你意见。”   乔鹿抬起头看他,他的手自然拿开。乔鹿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上回亲他前,提前问他的画面。   是他碰巧那么说还是故意挖苦她,乔鹿不得而知。所以就礼貌又疏远地回他:“没关系。”   “你演得很好。”顾严说:“电影上映前都不要在意网上那些评价。”   他知道前段时间乔鹿被他粉丝网暴,虽然工作室已经发过相关尊重同剧组演员的声明,但效果甚微,甚至还起了逆反作用。   后来顾严花钱请水军下场刷了评论这才好了点。   “祝贺我们乔鹿同学杀青了!”冯导突然捧着花走过来打断两人对话,“大家鼓掌!!”   身后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上面摆了一份以乔鹿为人偶定制的巧克力蛋糕,微弱的烛光颤巍巍地还在努力亮着。   “谢谢导演,谢谢大家。”乔鹿站起来深鞠了一躬,“辛苦你们了。”   冯肃宁把花献上,抱了抱她。乔鹿绝对是《银杏林》这部电影里最大的点睛之笔,他为自己当初锲而不舍的执着而感到无比庆幸。   是她挖掘了顾严深层次的感情戏,也是她创造出了一个最符合冯肃宁心中所想的冷艳妍橙。   冯肃宁说:“乔鹿同学你也辛苦了,还有什么话要跟大家说吗?”   乔鹿抱着花,心里有很多感触,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顾严身上,这是她在这部电影里无意收获的“爱”,但到今天为止,需要彻底画上句点。   以后可能也见不到面了,所以乔鹿允许自己又多看了一眼。   她咽了咽,真诚道:“祝《银杏林》票房大卖。”   “好喔!!”所有人齐声高喊。   大家分着吃蛋糕,不时有幕后人员过来找乔鹿要合影,最后所有人一块儿拍了张大合照。   顾严本来站在乔鹿旁边,摄影师喊“三二一”的时候,乔鹿突然换到了冯导的另一边。   两人各站在导演身边,留下了最后一幕。   顾严下午还有其他通告,肖红像个唐僧一样一直在他旁边催催催。   “有点困,帮我去买个咖啡。”顾严随口把肖红支走,整个空间都静谧下来,化妆师过去帮他卸妆。   乔鹿的妆都是自己卸的,她不喜欢化妆品残留在脸上过夜,所以卸得很慢很精细。   顾严突然问:“签约的事想好了吗?”   预告片发出后,以乔鹿之前已经攒下的流量,会有经纪公司接二连三地找到她。   但鉴于她动不动失联这点,顾严放弃了自己以前放任她自由的想法。乔鹿必须签到他的工作室旗下。   乔鹿捏着化妆棉的手顿了下,她想起鹿珩邮了她好几次合同扫描件让她签约,但她一直吊着没回。   这次乔鹿被黑他帮了很大的忙,理应给点奖励,最主要是能借此拒绝旁边这个人的“帮忙”,以此划清两人的所有界限。   “我没说过吗?”乔鹿故作恍然,转过去看他:“我已经签新公司了。”   “……”顾严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失联的这些天,是找好了新东家,而不是因为网上的舆论情绪低落?   顾严问:“什么时候的事?”   乔鹿姿态随意,说得也轻松:“其实他们之前就想让我签,刚好这次提出的价格不错,我就同意了。”   顾严舒缓的眉目微微有了情绪,又问:“签的哪家?”   乔鹿信口拈来:“这个先要保密,公司到时候会有秘密安排。”   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和早上刚来片场时完全是两副模样,杀青愉快他能理解,但顾严莫名觉得她好像在有意拒绝他的所有好意。   甚至想故作轻松地撇的干干净净。   顾严平静地换了个话题:“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不用。”乔鹿拒绝得很干脆,既然已经杀青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她其实看不明白顾严这幅样子是想干嘛。   总不能真当自己是她的伯乐,所以一心一意想要解救她吧。   想到这儿,乔鹿突然觉得很可笑。   毕竟她这匹千里马性子野,之前可是看上这位伯乐本人了。   顾严侧身对旁边的化妆师说了两句话,然后那化妆师就出去了。   偌大的空间安静无声,顷刻间又成了他们两人独处。   乔鹿继续卸妆,她重心忽地一偏,连同转椅被顾严一把拉了过去。顾严的底妆正卸到一半,现在黑黄不接的,看上去像个唱戏的。   不过也是小生,毕竟底子在那摆着。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似叹了声气地说:“乔鹿,我们把话说清楚。”   乔鹿笑了下,特别简单的笑容。   因为她也正有此意,比起猜顾严那点神奇的脑回路,这样摊牌直接方便,“你先说我先说?”   顾严抬了下下颚,示意她:“说吧。”   乔鹿站了起来,滑椅因受力往后推了开。她两手撑着顾严的坐椅扶手俯下身,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顾严不改面色,对她这个举动似是习惯。   这么近距离看她,顾严都数的清她卷翘的黑睫究竟有多少,她的皮肤细腻到几乎没有毛孔,唇瓣因为褪去口红,稍显粉意,与她平时给人的感觉有几分出入。   乔鹿勾起下巴,展示出了一条精致高傲的颈弧线,她的性子由不得她在这种时候有一秒的卑微。   “我只被喜欢我的男人管。”乔鹿顿了一秒,眸光烁闪着,又像妍橙那样语调蛊惑地挑衅道:“这样顾老板还想管我吗?”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像催眠的音符乐章,仅仅是恰如其分不偏不倚地坠落在了顾严的左心室。   空气似凝滞。   镜子里,乔鹿姿势欺压,顾严面上无动于衷。   片刻过去,男人直起身,唇距逼近到只有指甲盖大小,乔鹿下意识退后,顾严伸手压着她的发顶不准她动。   一如试镜时她想逃离,顾严一样制止了她。   “喜欢你就能管你?”顾严忽地轻笑,眼底的温柔已被揉碎,他的气息拥在乔鹿鼻尖,夹着快殆尽的烟味萦绕着,他自语道:“那我确实能管你。”   他现在喜欢乔鹿胜过他自己。   乔鹿眼神冷清,并没有因他口述的结论而有半分动容,趁顾严不备,她轻而易举地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站直了身。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轻飘,秉持着那点不容任何人轻贱的清傲,说:“顾严,我不玩文字游戏。”   她说的喜欢,和顾严的,不是一个意思。   而他明明知道,还轻巧地说出那些迷惑她的话。   顾严再开口时,肖红买咖啡回来了,见里面只有他俩,经过乔鹿时狐疑地上下看了看她,肖红的戒备心很重,一直防着这位时刻想蹭热度的新人女演员。   乔鹿丝毫不在意她的眼光,卸好妆起身推门出去,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想打。   她回到家,顺手把签好的合同扫描件发给鹿珩。   文档名目备注了俩字——奖励。   鹿珩随即回了一条两秒的国骂来。   签给承娱传媒是最好的选择,既省去她花钱请水军压评论,又不用担心鹿珩会给她接新工作。   毕竟她向鹿艳萍随口说一声,鹿珩便老实得不敢怎样。   乔鹿这是签了约又像没签约。   八月过半,《银杏林》所有主演均杀青。   冯肃宁在各个群里通知剧组下周杀青宴的时间地点,大家都积极回应,除了顾严和乔鹿。   冯肃宁特意又在他们的小群@了两人:[两位大忙人看见杀青宴消息回下咯?@顾严@乔鹿乔鹿同学必须来啊,还要跟你一较高下(啤酒)(啤酒)]   乔鹿不想去,倒不是为了避谁,是单纯不喜欢这种人多需要礼数交际的场合。   她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正在购物频道,里面的男人女人轮番地扯着喉咙喊“只要998,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她嫌烦静了音,在想怎么推掉杀青宴邀请。   下周还没开学,不能以有课为由。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这时手机“叮”地一声,乔鹿看了眼,顾严回复了。   简单明了:[忙,不去。]   乔鹿忽然很羡慕他繁忙的行程,可以以这个理由推掉所有不想去的聚会且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是借口。   她突然想到什么,给鹿珩打了个电话。   鹿珩每天忙着开会,不然就是给那些训练了几年还没出道的练习生打鸡血。   看到乔鹿给他致电的当下,他甚至怀疑鸡血反打进自己脑子所以神志不清了。   他走出练舞教室,接起来“喂”了声。   乔鹿:“下周六晚上帮我安排个通告,最好是7点以后的,时间不要太久,轻松点。”   鹿珩换了只手接听,冷笑两声,接着声音响彻楼道,吓得去洗手间的练习生都不敢出来。   “你当你是王母娘娘还是当我玉皇大帝呢,通告是什么天上乱掉的馅饼吗,你想伸个脖子咬一口就咬一口呢?还他妈规定日子,还限制时间。乔鹿,我看你是书读多了,脑子都腐朽长白毛了吧。”   乔鹿靠着沙发,拿着遥控换了个台,她并不恼,只是很平和地叹了叹气:“那算了,是我误会了,以为鹿总能耐不小,没想到——”   她故意没说下去,也不挂断电话,等鹿珩被侮辱够了,反激道:“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能耐小,我他妈现在就给你搞一个来你信不信?”   乔鹿没回他,这才按下结束通话的红键,静等鹿珩的好消息。   他那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经不起被激将。   果然,不到一小时。   鹿珩发了张通告单截图过来。是个室内综艺,叫《开心大碰车》,有安排旁听艺人坐在场上观看的那种,时不时主持人会来cue一下。   截图上有录制时间和拟邀旁听嘉宾名单,里面有乔鹿,她把这张截图上的其他人打了码转发到小群里。   然后十分抱歉地回复道:[抱歉冯导,下周有工作,实在来不了,改天再跟您约喝酒(碰杯)]   冯肃宁看到消息有些失望,毕竟一下缺失掉两个酒友,但也没办法。   [冯导:那你俩好好工作,下次我们私下约(龇牙)]   乔鹿回复:[好。]   过了五分钟,顾严发了个“1”。   乔鹿杀青回来那天就已经单方面把顾严删除了,而且她最近也基本不看微博,这是为数不多的看到他本人的消息。   乔鹿把手机放下,看了会儿电视,因为内容太无聊,就上楼回了房。   她现在签给承娱传媒,但鹿珩没给她找经纪人也没安排助理,具体的通告接洽都是鹿珩亲自帮她对接。   周六晚上,鹿珩来乔家接她。   他事先约好了一家美容室,因为这是乔鹿第一次上荧屏录制节目,各方各面鹿珩都力求做到完美。   乔鹿本身底子好,化妆师帮她化了个精致淡妆,弱化了她五官的些微冷调。造型做的大波浪,长发自然垂落搭下,昭显出她自然夹带的大家闺秀气质。   鹿珩选的服装是定制款的白色衣衫配束腰牛仔窄裙,穿在乔鹿身上,时尚不失休闲,把她青春的面貌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而且坐在现场既不会喧宾夺主,又能够引起观众的注目。   节目七点录制,因为她自带妆发,所以只提前了半小时到现场。   鹿珩算是代理经纪人,陪同乔鹿一块儿坐在待机室等待。   所有旁听的艺人都安排在一间,女生一扎堆,吵闹声就没停过。   在这种环境下,乔鹿还是困得不小心靠在鹿珩肩头闭上眼休息了会儿。   没多久,门口躁动起来,旁听的嘉宾们踩着小高跟蹭蹭地往前面挤。   “顾严吗?顾严来了吗?”   “他过来打招呼好像,也太暖了吧。”   “前面的女生怎么不知道让一让,真没素质。”   顾严化完妆出来,经过旁边的休息室驻停在走廊上,他录制节目前都会和一起出演的嘉宾问好,这个节目有点特别,出演嘉宾特别多,而且都是女生,肖红护在他前面维持秩序,“别挤啊各位,都注意安全。”   “好帅啊,顾老师,我是你的影迷。”   “我也是我也是,祝你下部电影票房也大卖。”   “顾老师穿运动装好有活力喔。”   年轻的女嘉宾们像粉丝一样激动,顾严微笑着欠了欠身,声音温柔:“大家都录制顺利。”   他挪步往前走,余光略过众多女生头顶,看见了休息室里的乔鹿,她长腿曲着交叠,坐在两人座沙发,头靠在旁边男人的肩上闭目养神。   那个男人西装革履,剃的寸头,远看他的五官端正优越,且周身充盈着冷傲与不羁。   顾严看了会儿,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鹿珩注意到外头的目光,一样抬头看过来,门外的男人有点眼熟,他耸了下肩,乔鹿脑袋滑下来,拧着眉啧了声。   鹿珩向门口抛了个眼神:“那不是你前同事吗?”   乔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没有什么前同事身影,只有喧哗不止的高分贝女生尖叫。   “谁啊?”乔鹿问。   她的前同事们今天应该都在参加杀青宴。   鹿珩口无遮拦,说:“就那个跟你上/床的。”   “……”   什么叫跟她上/床的,那叫演床/戏。   乔鹿手肘内曲,精准地打在了鹿珩的肚子上,他最近吃太多把腹肌消了下去,这一肘打得他差点把晚饭喷出口。   鹿珩吃痛地吸着凉气:“你他妈下手也太重了吧。”   要不是他及时托关系找来的这个通告,乔鹿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家酒店跟导演们喝酒呢。   忘恩负义的女人!   乔鹿说:“谁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不本来就是嘛!”鹿珩话刚落,乔鹿又一巴掌打过来,还好鹿珩眼疾身手快地躲开了,他算是怕了这“姐姐”了,掸手道:“你赶紧去录吧你。”   乔鹿走在最后,跟这一屋子的女生一块儿出去。   录制场地很大,中间荧光屏对准场下的观众席,右手边搭了一个塑料的阶梯状台阶,她们二十来个女生就坐在那里看节目。   其他女生都是来挣镜头的,乔鹿不是,在她们为前排争得你死我活之际,她淡然地走过她们身边,坐在了最后面靠里的位置。   那些女生都愣了下,心道:这姐妹心真大,不怕公司骂吗?   然后继续着她们的石头剪刀布大战。   坐在导演席里的鹿珩看到乔鹿坐那儿气得白眼升天,他挥手喊她“坐下去点,坐前面点”,乔鹿一眼带过,无视得很彻底。   节目进行得还算顺利,主要多亏这个隐蔽位置,乔鹿前半场一次都没被主持人cue到过。   底下的鹿珩已经疯了,他托关系去跟导演组的人打了个招呼,务必下半场一定要让主持人叫她。   休息结束,下半场开始。   下半场都是游戏为主,场上的嘉宾分成了红黄蓝三组,PK前主持人看到底下导演举牌,要求他cue还没点到的观场女生给各组加油打气。   主持人老江湖了,对这点临场要求还是比较好拿捏的,他说:“好的,那我们在比赛前先让女孩儿们给我们加个油鼓鼓劲行吧。”“最后一排那个白衣服的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看不到,能亮一下胸牌给我看下吗?”   乔鹿挺了下腰,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主持人念出了她的名字,说:“这名字好耳熟啊,是和我们场上的顾严影帝拍《银杏林》的那个乔鹿吗?”   前排的女生把话筒递给她,顺便露出惊讶的神色盯着她看,场上其他嘉宾也都投来好奇的眼神。   乔鹿拿到麦,镜头怼在了她脸上,奈何她美得无死角,无论哪个角度直拍,都不过是给乔鹿全方位展示她的美而已。   这就是鹿珩求之不得的特写画面。   “嗯,对。”乔鹿点头。   主持人:喔~那你干脆就给顾严他们组加油吧好吗?   乔鹿:“……”   主持人把顾严他们组的成员叫了过来,乔鹿正对着他们,她握着话筒的手出了点汗,脸上还是淡定得没有些许异样情绪。   她在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去陪冯导喝酒而要来这里录节目。   想来想去,发现源头就在她眼前。   顾严站在头一个,也是最正面对着她的人。底下的粉丝看到这场景嘤嘤怪叫,似是不满又或是抵制。   时隔一个月两人没见面,乔鹿再次直面他本人,虽面无波澜,但心底还是泛起了涟漪。   “加油。”乔鹿淡道,如她浑身浸染而出的清冷,主持人捂嘴偷笑了一声,好奇问顾严:“这位妹妹在拍戏的时候也都这么高冷吗?”   顾严接过话筒,镜头切换给他,头顶的灯光白耀晃眼,落进他黑不见底的深眸,像死水般冷清无恙。   他看着乔鹿,乔鹿也看着他。   男人倏地扯了下嘴角,像是嘲讽语气:“时冷时热。”顿了顿,他又补充:“看不透。” 第17章 普通一男的   主持人接话道:“哦~看来我们乔鹿小姐姐是个比较神秘的女孩子呢。”主持人巧妙地用玩笑化解了这段尴尬的插曲, 所幸到最后,乔鹿都没再被叫到。   下了节目,那些女生都围到乔鹿身边来跟她打听顾严的事。   “和顾严接吻什么感觉?”   “你俩还拍床/戏了吧, 有没有爱上他啊?”   “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温柔?”   “他嘴巴是不是超软超嫩?”   乔鹿被她们吵得耳膜疼, 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她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提问, 她统一回答:“没感觉,就是很普通的一张男人的嘴。”   乔鹿答完, 周围忽然安静,那些女生微张着嘴, 不知是对答案诧异还是失望,反正表情都不太自然。   她不想跟她们再有牵扯, 于是穿过其中两个女孩中间迈步出去。   走了两步,乔鹿停下来怔在原地,下场的口子众多,她们和正式嘉宾出入的地方不在一侧,但顾严的确手插裤袋,真实地站在离她半米之远的地方看着她。   所以刚才的话……   以及刚才女生们的反应……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乔鹿提了下唇, 略尴尬。   她抬眸, 对上他的视线,顾严今天一身黑色运动装, 外套微敞开,隐隐能看到里面内搭的纯白色T恤。   这个角度看,顾严眉峰蹙起, 好像不太高兴。   撇开这个,他微卷的头发因汗洇湿在鬓角,五官收敛起温和感,整个人上下透着一股青春活力的少年气。   他很少这样穿。   意识到注视的时间有点久, 乔鹿移开视线,踩着轻慢的脚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顾严回头,乔鹿步履不停,姿态洒脱恣意。   她刚怎么说的?   没感觉,普通,一男的。   顾严垂下头,很轻地哼了一声,然后跟了过去。   乔鹿前脚踏进休息室,后脚就被鹿珩扯着去了洗手间门口。   这地方隐蔽没什么经过的人,鹿珩这火爆脾气实在是忍不下去要就地爆发。   “我他妈给你定制衣服凹造型,就是让你躲后面躲镜头的?”鹿珩叉着腰,指着乔鹿从头到脚上万的搭配,火气已经充上了脑,“你知道这些花了老子多少钱吗?敢情不是你的钱,我他妈真是要被你气进ICU了。”   乔鹿手掩着打了个哈欠,往常这个点她该洗澡休息了。   眼尾滚出泪花,她很累,肩也跟着耷拉下来,很想回家。她对鹿珩的口诛笔伐没有一点兴趣。   鹿珩这个人就喜欢过嘴瘾,不让他发泄完,他也会再找机会在乔鹿面前逼逼叨,所以她不打断他,请他继续。但鹿珩蓦地不讲话,眼神盯向乔鹿身后,凶狠的同时还捎带敌意。   对面不远处,顾严站在那儿。   他一路跟着乔鹿过来,看见她被这个男人拖过来且手无缚鸡之力,听那个男人张口闭口的脏话谩骂也没回击的余地。   这样的乔鹿让他看着有点陌生。   她骄傲坚强的一面似乎都是在伪装给他看,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洒脱和看的开。   乔鹿回过身的时候,顾严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眼角有湿润的痕迹。   “你看什么看啊?”鹿珩推了把顾严。   他这当哥的还在呢,这男人这么看着他妹是几个意思。   “我看怎么了。”顾严慢慢道,声音柔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鹿珩刚要骂人,下一秒,一个飞拳从乔鹿眼前闪过。紧接着,不偏不倚精准地落在了鹿珩的右脸上,他肤白,秒现出了深红的拳印。   鹿珩他妈从小没被男人揍过,他舌头抵着内腔,皮肉火热地疼痛,啐了口唾沫后也举起拳头要打过去,结果反被顾严单手握住绕过他的脖颈制衡得没有一点力气。   顾严在剧组跑了八年龙套,打架斗殴的这点基本功根本不在话下。他平时形象温柔惯了,一点看不出有这身手。   鹿珩胳膊肘挂在脖子里被他反搅起来,但就算疼得青筋凸起鹿珩也绝不他妈叫出声来。   这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量。   但他妈的乔鹿站在旁边不让她前同事放开他反而事不关己的样子真快他妈气死鹿珩了。   乔鹿不是冷漠,是没弄明白这两人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大打出手。   她眸子疏冷地游走在这两个男人身上,真的很像是在看热闹。但她真没有。   半晌,顾严还是没松手,乔鹿看着鹿珩涨红如高/潮的脸,终于有点担心,她去掰扯顾严的手,力气悬殊只能一直拍他:“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鹿珩被勒得翻白眼:“……”   你早他妈干嘛去了。   顾严闻言放开他,鹿珩因重心不稳脚没踩实,咚一声跌在地上,瓷砖透心凉,冷得他汗毛直立,他双眼模糊,看着乔鹿刚蹲下来就被那男人拉了走。   两个人身影越走越远,视线模糊,鹿珩伸着手没用地乱拍着地面,嘴里喊不出一句话。   乔鹿还发着懵,反应过来已经坐上了顾严的车,她赶紧拿出手机给鹿艳萍发了个定位,让她快过来接鹿珩去医院。   鹿艳萍问她怎么回事,乔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身边的男人明显还在气头,车子飞速冲出前面十字路口,又在道路尽头一个急转弯掉头。   乔鹿身体随惯性往车窗撞去,就在她觉得要撞出头破血流的时候,顾严伸手稳住了她的肩。   心跳脉搏好像蹦了个极回来,乔鹿喘息声很重,说话也冷:“你要死别拉上我。”   顾严笑得很轻,回的却是别的事:“违约金需要多少?”   “什么违约金?”   “刚才那是你经纪公司的老板吧。”顾严查过他的公司,规模很大,但只签了乔鹿一个演员,而且老板亲自带人,这其中安的什么心思不难猜。“你从他那边解约,解约金我来付,以后这种通告你不要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下乔鹿听明白了。   他这又是伯乐附/身,要给她画大饼规划美好未来了。   “不用,我这个公司挺好的。”通告自己安排时间,老板又可以任打任骂。   顾严察觉到自己有情绪,于是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侧过身问她,“好在哪儿了?”“给你接没用的通告,耽误你时间耽误你青春。”顾严说得有些激动,缓和了下,又柔声道:“乔鹿,你是个演员,你要看的是好剧本,不是那些对你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   乔鹿不想跟他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她对顾严就两个态度。   要么热恋要么陌路。   其他乔鹿通通不需要,她以为她把话说的够清楚了,结果到头来顾严还是不懂。   “顾严,我自己的人生我开心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喜欢我。   顾严问:“你现在开心?”被老板揩油,被老板骂,被逼着上没有几个镜头的节目,能是开心的?   乔鹿低下头,眼睫刷出一小片阴影来,她沉默着,她现在不开心,是因为还没走出来,但都会过去的,以后会开心的。   她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淡淡道:“还送不送了,不送我下去打车。”她伸手去开门,哒——一声,顾严落了车锁。   她无奈回身坐好,手机忽地响了,鹿艳萍打来的。   乔鹿接起放到耳边,叫了声:“妈妈。”   车子发动,速度很平稳。   鹿艳萍那头气得声音都在颤抖,隐约还能听到病房里机器运作的滴滴声。   “你哥刚醒过来,他说是被你剧组的男演员给打了,还说他把你带走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乔鹿:“在外面。”   鹿艳萍:“你告诉我那男演员是谁,我非要揪出来告他个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不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他动手把你哥打成这样算什么回事。”   乔鹿:“应该是误会。”   鹿艳萍:“误会?你哥差点都毁容了这叫什么误会?”   乔鹿懒得说了,语气骤冷下来:“我有点累,先挂了。”   那边鹿艳萍还在说话,乔鹿直接给挂断了。这件事最后总是要挨她妈骂的,现在任性一下也没什么。   “你送我回学校。”乔鹿说。   顾严没说话,安静地开着车。   现在临近开学,已经有不少学生回学校住了,顾严的车子停在帝大正门口,灯火辉映,照在他侧脸,轮廓曲线流畅而冷凌,隐匿起他眉目里的温敛,看着有些严肃。   乔鹿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顾严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没什么肉很纤细,甚至她随便一动就能从中抽离逃走。   不过乔鹿没动,任由他抓着。   车内寂静,顾严很认真地问她:“我这么普通一男的,你喜欢我什么?”   乔鹿仿佛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他果然是听到她那段评价了。   她哼出一声轻笑来,有些蛊:“你都这么直接问女孩子的吗?”   “没问过。”顾严淡道:“但你评价得对,我确实普通。我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件事而放弃很多本该属于你的东西,那不值得,你喜欢的我可能只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我。”   顾严是个不愿意剖开自己给别人看的人,但他更不愿意看到乔鹿破罐破摔地去亲手作掉自己的人生,那不是她该有的样子,顾严自己身上残缺的东西至少想在她那里得以完满。   “我一点都不温柔。”   乔鹿跟着点头:“看出来了。”   刚才差点掐死鹿珩。   顾严没在跟她开玩笑:“我对女人没性/趣。”是个有缺陷的男人。   “……”乔鹿若有所思,片刻,她撑着皮椅突然凑近了,盯着他遂深的眼眸看了两秒,里面倒映出她好看的脸蛋儿,但没有波动很平。   乔鹿声音很媚,像妍橙一样,挑着尾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跟勾魂似的:“对我也没有吗?”   她不信。   性感的喉结滚动着,顾严空咽了一下,眼睑微微搐了搐,很无奈道:“有。”   是意外,是漏网之鱼。但仅仅是久违了的本能。   乔鹿指尖捏着他下巴,轻佻地眯了下眼,一字一顿地嘲他道:“那你是跟我说了半天的废话?”   对女人没兴趣,但对她有兴趣。   怎么?她不是个女人?   “还有别的要说吗?”乔鹿坐了回去,把手收回来,心情忽然之间转了好,有种历经风雨看到彩虹的欣喜。“没有我下车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我,所以——”   乔鹿打断,接他的话说:“所以你看到的我就是真实的我了吗?”   顾严:“……”   “既然看到的那面能相互吸引,看不到的那面等慢慢了解不好吗?”如果这是顾严因此拒绝她的理由,那乔鹿不会甘心。他只是禁锢在自己“不近女色”的枷锁里一下没跳脱出来,乔鹿可以等他,“这样,我们试一下。”   “试什么?”   “我们彻底失联一段时间,就当彼此从来没出现过。”   顾严紧了紧眉:“然后呢?”   乔鹿耸肩,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地看着车前方,语气听着十分随意:“然后就听天命。” 第18章 在车里干嘛呢!   顾严应承了声“好”, 目送着乔鹿下车进学校。   这个提议于他而言,其实没什么意义,在乔鹿杀青以后的那段时间, 他们就等于是她所说的失联状态。   再实行一段日子, 顾严自己清楚他不会发生心境上的变化, 但如果因此能让乔鹿彻底放弃对他的另一种“喜欢”,倒可以试试。   -   帝大九月初开学, 暑假的最后几天,乔鹿每天在医院陪床“照顾”鹿珩。   并不是她想陪, 是鹿珩威胁她如果不陪,他就要去告诉鹿艳萍打他的男演员是顾严。   两人已经说好不再有瓜葛, 乔鹿不想因为此事牵扯不清。   周六晚上,她那期《开心大碰车》正式播出,鹿珩躺在病床上把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瞄两眼镜头里一闪而过的乔鹿。   他已经买好相关热搜,现在只等乔鹿的特写镜头出来,他要借此给乔鹿吸引一大波颜粉。   鹿珩侧头, 乔鹿坐在沙发上看书, 长发倾泻,挡住了光源, 她挺翘的鼻尖若隐若现,唇瓣微抿,仿若落入凡间不食烟火的仙女。   鹿珩举起手机, 拍下了乔鹿此时安静孤冷的模样。   再次感叹:“妹儿,你就该当个花瓶,什么都不需要干,杵那儿就行。”   乔鹿翻了页书, 应付他:“嗯。”   “等今天晚上的话题爆了,我到时候给你接个十来个代言,综艺啊剧本啊这些都没必要,你能站着拿钱何必辛苦自己去拍那些东西。”还他妈的认识个暴力狂前同事,打得他负伤住院了一星期。   乔鹿看着书,继续敷衍:“嗯。”   下学期研二,她本就没有太多时间,任由鹿珩支配也是因为他这伤挨得不明不白,但又与乔鹿有那么点关系,所以乔鹿还他人情。   好在鹿珩视钱视流量为一位,不会帮她找那些费力还不讨好的项目。   时针指向十点钟,乔鹿合上书起身,“我去睡了。”   这家医院的VIP病房联通隔壁的看护房,乔鹿这些天都住在对面。   “去吧去吧。”鹿珩掸手让她走,看了眼微博上的话题,“卧槽!老子花那么多钱才买到热搜第二?那他妈这个第一是花多少了。”他见乔鹿刚拉开门还没过去,暴躁道:“你这前同事真他妈不可估量呢。”   乔鹿脚步没停,拉上门,隔绝掉鹿珩病房里的嘈杂。她拿上换洗的衣服洗完澡出来,躺上床又看了会儿书。   立秋过后,天气仍闷热,室内冷气开至26度。   乔鹿看了五分钟书,脖颈渐渐泛起热意,她把书放下,想拿遥控重新调回16度,指尖不慎碰到了坚硬的手机壳。   这才刚过去几天,听到他消息,还是忍不住想看。乔鹿随性就点开看了,热搜第一是#顾严看不透乔鹿#   紧接着是鹿珩买的#乔鹿盛世美颜#和#乔鹿平平无奇一美女#   而节目组买的词条是跟本期内容相关,且排在二十位左右,所以这热一空降的确实很奇怪。   乔鹿冒着可能被抨击至死的风险,点开了第一条热搜下的评论区。   意外的是底下没有太多张牙舞爪的攻击性言论,大多是在说她私底下妆容很漂亮,不像电影预告片里那么妖媚,甚至还有说她刻画人物强演技好的   那有点夸张了,她的三秒预告镜头,应该还看不出那么多有深度的层次来。   但不得不说,鹿珩在维护她形象的行动力上真的是快。乔鹿退出界面,给他发消息:[辛苦,水军钱我付。]   鹿珩付款页面还卡着没加载出来,截了个图给她:[网卡,先委屈会儿。]   [乔鹿:……]   鹿珩还没请水军,那下面评论是真实存在的?   她或许会相信顾严的团队花钱买热搜,但控评帮乔鹿是绝不可能的。顾严也闲不至此。   这事到开学乔鹿也就不记得了。   但热度确实有用,鹿珩出院后帮她接下了七八个代言。   到此,乔鹿跟鹿珩明确表示:“我们两清了。”   鹿珩心想也行,乔鹿学业重,现在没时间不接通告刚好可以缓一下在大众视野里的存在感,这是好事。   等到时候电影上映,鹿珩再帮她炒作一波,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比现在多的多。   “亲兄妹呢,也是要明算账的,合同白纸黑字都写着呢,你别给我赖。”鹿珩话锋一转,突然卖起亲情来:“但是吧,这世上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就算有些妹妹帮着外人眼看着哥哥受欺负,但哥哥也还是把妹妹当手心肉的。”   听着他做作的台词,乔鹿不发一言。   “你呢,就先好好学习,等忙完了这阵,哥哥再带你飞出内娱圈,知道了吧?”   不知道,也没兴趣。   乔鹿转头就走,挥了下手不送。   新学期伊始,乔鹿便忙得不可开交,在几则广告播出之后,网上没再出现过与她相关的消息。   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银杏林》定档于明年红五月上映。   电影后期的工作冗杂繁琐,冯肃宁和幕后工作组要求苛刻,道道把关。   那天,他在工作室剪片,顾严没打招呼过来了,冯肃宁放下手头工作让导助泡了杯咖啡进来。   “你别告诉我你是不放心电影,所以过来审片。”   别的导演那儿可能需要审,但冯肃宁这儿绝对不用,他是最擅长挖掘顾严表演细节的导演,从顾严第一部 得奖电影《雾里》就能说明一切。   顾严坐进沙发,往后靠着,喝了口咖啡,慢慢道:“杀青宴落下的那顿酒你不打算要回来?”   这都多久的事了,冯肃宁早忘得干净,他看了看日历上的今日行程,晚上有时间,“你记性够好的,这事还记得,我今晚有空,忙完了咱俩晚上喝。”   顾严意不在此,提醒他:“还有乔鹿。”   “我俩大老爷们,带个小姑娘去喝酒不合适吧。再说人家开学季忙得很,哪有那么多时间。”   顾严拧眉道:“你怎么知道她很忙。”乔鹿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她那公司不知怎么想的,前段时间不停地给她接代言,什么剧本都没帮她接洽。   分明是在耗她热度和流量,但不干正事。   “她开学前给我寄过小糕点,写信跟我说的,说起来乔鹿同学的字还挺好看,秀气又大方,果然是高材生,门门都优秀。”冯肃宁看着顾严脸色不佳,讨嫌地多问了句:“不会没给你送吧?”   乔鹿跟顾严的拍摄时间最久,顾严又是前辈,理应是会送的。   但没有,他俩处在失联期,乔鹿很严格地遵守着规则。顾严倒是没有,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看她的消息,因为他自始至终认为自己对她的喜欢是欣赏和期待交织而成的,与情无关,至于“欲”,他暂时无从解释。   “我今晚有事,下次再说。”顾严本就不是来喝酒的,起身说:“走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顾严来去匆匆,惹得冯肃宁冲着门口吼,被他整得不明不白的。   顾严坐上车,脚踩下油门,将车速直接飚到了八十迈,车子穿越在三环内的交通干线,如洪兽过境,莽撞冲动。   风声呼啸,车里的广播声震耳欲聋,不断刺激着脆弱的耳膜。   终于,一个小时以后,速度缓了下来,宾利车停在一条拥挤的巷道里,左右是破旧可危的筒子楼,壁虎被收拾过,只爬了半面白墙。   野猫也少了几只,它们勾着爪子沿墙边警惕地走过,蹲到远处角落懒懒地发出一声猫叫。   顾严坐在车里,看着几乎无人来往的巷子口,想着今天周末,乔鹿应该会回来。   但一直等到黄昏,黑夜,顾严眼皮子打架,都不见乔鹿身影。   他开车离开,掉头又去了帝大校门口。他好像不图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只要好好的是平安的就可以。   学生们匆匆来去,依然好奇地来回张望着车主是谁。   白馨玥找到实习剧组来学校慰问老师,刚出校门就眼尖地发现了那辆宾利是上回乔鹿下来的那辆,也就是顾严的座驾。   她上次听乔鹿说起顾严的那些态度,对他印象一直不好,本以为两人分道扬镳,没想到还背着她偷偷有交集。   白馨玥拎着包在旁边站等了会儿,准备当场拿下乔鹿好痛批她一顿,结果二十分钟过去始终不见她下来。   白馨玥性子急,干脆拍了张照发微信催乔鹿:[你丫跟渣男在车里半天干嘛呢!][我他妈可要上去敲门了!!]   意外地,乔鹿竟然没回。   白馨玥心颤了一下,还来不及思考,人大步迈上前去拍了拍副驾驶的车窗,手劲儿还挺大的。   视线从左边转过去,顾严看到有个女生趴在她窗户上往车里窥探,他车窗的玻璃虽然是特殊材料,但贴着看仍会看清车里情况,他皱着眉降下了车窗,那女生看见他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   白馨玥傻眼了,车里没有乔鹿。   那顾严在这儿干嘛?   她转念想了下:卧槽!这渣男又在钓妹子??   顾严看这女生眼熟,仔细回忆才想起她是何制片的女儿,来剧组探过班。他敛起眉头,温和道:“有事?”   这时白馨玥手机响了,乔鹿才回的消息:[我在家。]   你他妈不早说!   白馨玥尴尬地笑笑,乱说道:“不好意思,看错车了,误会误会。”   她转身赶紧溜,顾严没当回事,他把车窗升起,女生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很大,他清楚听到那女生在喊:“乔鹿你他妈回消息敢再快点吗,我刚刚社死现场你知不知道!!”   男人的心倏地一滞。   像被枯藤牵扯着死死往下落。 第19章 你在想我啊【一更】……   乔鹿刚洗好澡, 看见白馨玥的消息疑惑了一下。   照片里的车确实是顾严的宾利。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九点多,他这个点怎么会在帝大校门口。   乔鹿回完消息, 意料之内地收到了白馨玥的一通暴躁谩骂, 她禁不住疑惑还是问了。   [乔鹿:他一个人吗?]   [白馨玥:我过去敲窗的时候是一个人, 不过我敢百分百肯定,他是来约妹子的, 他可是不负责任的渣男top啊。]   看到前半句,乔鹿忽地提了下唇, 立灯照过来,在她白净的脸上, 化成扑闪的星点,很动人。   顾严似乎比她想象的更耐不住性子。   白馨玥拨电话过去,想好好跟乔鹿聊一聊刚才的世纪尴尬场面,但忽觉身后有人拍了拍她。   她转过身,电话刚好接通,顾严站在后面, 听筒里毫无预备地传来一声熟悉又冷柔的“喂, 说话”,他这一天悬起且沉重的心终于落了下。   白馨玥有点愣住, 她手捂了捂话筒,问了同样的话:“有事?”   “没事了。”顾严转头上了车,随后近光灯亮起, 宾利绝尘远去。   直到车影消失在深黑的夜里,白馨玥回过神,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再接电话,乔鹿已经挂了。   白馨玥跟她解释了下。   [白馨玥:刚才顾严在我身后拍我, 我就没说话。]   [白馨玥:他好奇怪,啥也不说,然后就开车走了。]   乔鹿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倏地提起唇,承认:[嗯,他很奇怪。]   -   盛庭·兰郡   顾严回到家,径直走去了书房。   在里面待了许久时间,才回到房间。   墨色窗帘紧闭,房里并没有开灯,漆黑浸漫着干燥的空气,渐渐发沉,有了点潮热气味。   顾严靠在床头,莫名觉得心里有点燥。   没有那样的日子久了,他打从心底没有对那方面的渴望,即便在乔鹿面前情不自禁,也不会让他失去理智。   但在一个小时前,在顾严听到乔鹿那声久违动听的声音时,他心底那如饕鬄神/兽一般的想念突然钻涌而来。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浮现的场景,竟是乔鹿被他抱在怀里,与他愉悦。   四周的空气越是静,他的内心越是难以平静。   辗转难眠之际,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喝。   冰凉的水温刺激着喉咙,入胃渗下,他缓缓闭了眼,想让这种奇怪又浮躁的情绪自我融化分解。   但脑海里,却是乔鹿穿着一身白T短裙的帝大校服,正向他一步步走来。   阳光落在她发梢,衬得她皮肤奶白泛着光,一双修长纤细的腿夺过所有注目。   视线向上,是乔鹿那张冷清且撩绕的漂亮脸蛋儿。   顾严低下了头,吻上她饱满的天庭,再向下,拂过鼻尖人中,唇近于眼前,偏侧过细微的角度。顾严忽觉有什么在变化。   深夜,他已躺在床上。   摸到了枕下的手机,刺眼的强光一下子袭来,他有些不适地微眯起眼。   打开通讯录拨通电话,绵长的嘟嘟声如同此时跃动而起的心跳。喉头不自觉地轻滚,顾严的额角渗出了些微的薄汗。   另一边,乔鹿听到电话铃响,已渐入梦境,白亮的屏光在天花板上一闪一跳,耀得她终于有了点动静。   手到处摸索,碰到手机后点了接听捞到耳边听。   从没有人这么晚打过她电话,她困得眼睁不开,鼻息声虽缓但轻轻的,声音跟泡在汽水里似的泛着咕咚咚的泡。   乔鹿问:“谁啊?”   听到这声绵软没什么劲儿的声音,顾严脑海里的画面再一次连接。   电话安静了足有一分钟,乔鹿以为对面挂了,刚准备拿开听筒,另一头忽地缓来一声粗沉、裹挟着几分暧昧的男性喘/息。   神经嘣地一声,困顿的双眼猛然间睁开,全身脉络像被人紧揪住了一样,乔鹿动弹不得。   她屏息静气,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同城未知号码。她憋着呼吸继续听着那边的声音,很安静,过了三秒,又是同样一声像陷入欲/望沼泽的虚喘。   不知为何,乔鹿深信这通电话是顾严打来的,结合他晚上出现在帝大门口,现在半夜三更又想起她来,说得通。   但对方不说话,所以她主动开口,声音清晰了些,不知不觉间,夹带着一丝软媚和毋庸置疑的笃定:“你在想我啊。”   电话秒地被挂断,残存在耳畔的中断声——   嘟、嘟、嘟   一定很像某人加快的心跳,扑通扑通。   想到这儿,她琥珀色的瞳仁亮了亮,屏幕荧光下,映出她动容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场测试的结果,是顾严和她都不及格。   -   第二天,顾严起得很早。   他站在落地窗前,晨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眼睫微垂,挡住强烈的光线,他昨晚没睡好,眼睑下留着很淡的黑眼圈。   咖啡饮了尽,顾严给肖红打去电话。   “最近有什么活动都尽量帮我接洽,不用觉得多。”   肖红刚起脑子还混沌着,又问了遍:“现在就接吗?”   以前顾严拍完电影,通常都是要休整近一到两个月的,而且期间什么通告都不接,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轻松充好电,再以完好状态进入下一部作品当中。   这个习惯也让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之开心,毕竟老板放大假,他们也能跟着放,还不用担心突然有任务。   而眼下《银杏林》杀青还不到一个月,顾严竟然主动要求接通告,还多多益善?   顾严:“嗯,越多越好,如果来不及,大秀杂拍还有酒宴都可以安排,具体你看着来。”   肖红醒是醒了,但听着更懵了,顾严这是要把自己往工作狂的人设里造了?   但人家是老板,有这么好的事业心,肖红理应大力支持:“好,尽快帮您接洽。”   顾严:“嗯。”   挂了电话,顾严盯着通讯记录看了眼,前一通便是乔鹿,凌晨两点,时常三分四十秒。   手指左滑,跳出红色删除键,顾严将记录删了。   肖红的办事效率很高,半天时间已经帮他加塞了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   顾严以往节目上的不多,那些制作组导演一听说顾严想来参加,都纷纷排除万难地帮他添进最近的录制时间。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影帝未来会不会改变主意不来了,所以先稳住总是没错的。   隔天顾严便去一档户外综艺参与录制了,同期嘉宾有最近选秀出道人气很高的女团super girl,并非全员参加,来了其中五个。   后台化妆间,造型师姐姐跟她们说今天顾严也来录,几个小姑娘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吗真的吗?就在隔壁吗?”   “好想过去要签名喔,奥斯卡影帝欸。”   这时,经纪人领着鹿老板进来,几人立马不说话了,鹿老板以前都不限制她们追星,现在极度不满这种现象,尤其是影帝顾严,简直是提一次被教育一次的导火索般存在。   “吵屁吵。”鹿珩在走廊就听见她们的声音了,这团刚火起来,他看的比较紧,“一天天的有点人气流量女团的样子行吗?”   话训到一半,门口响起敲门声,门没关,顾严站在连廊,礼貌地等待着。   鹿珩扭过头看见是他,表情更冷,之前节目组说好的这期是super girl专场录制,他怎么会在。   “啊啊啊好帅。”团里忙内捂嘴免得自己叫更大声。   鹿珩回头瞪她一眼以示警告,转而不爽地冲着顾严他们那几个人发脾气道:“什么情况,说好的专场,中途乱加人是几个意思。”   副导演紧张地跟上来作解释,与其同时,顾严并不在意鹿珩的意见,跟着其他工作人员指示进入这个化妆间,和那五位女嘉宾温声问好。   鹿珩对副导演的苍白解释很不满意:“这他妈不是说好的爱豆专场,你们要这么随便就插演员进来,那早说我把我们家乔鹿都带来录算了,反正你们这么胡来。”   副导演连连道歉,另一边,顾严正帮五个女生签着名,笔尖一顿,触着白纸印出很深的墨迹。他眉微蹙,背着光,眼眸漆黑得十分遂深。   那个男人竟好意思提乔鹿,从杀青至今,一个像模像样的剧本都没帮她签下过。   甚至从一些导演那儿耳闻到,他们给乔鹿递过去的本子,几乎都会被退回来,说是承娱传媒的老板压着不让签,听说是想把乔鹿往爱豆那方向转型。   签完名,顾严迈步出去,谁知鹿珩上前一步,用肩狠撞了一下他。   身体前倾,顾严被阿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手,他直起身转过去,鹿珩吊儿郎当没点正形,抵着牙摊了下手,脸上光明正大地写着:你勒老子一次老子撞你一下算便宜你了。   圈里都听闻过顾严成名前的经历,也知道他脾气好,性格温和。   而鹿珩家底厚,目中无人惯了,加上这次是节目组不按规矩办事,他们看着鹿珩刚才那实属刻意挑衅的行为,紧张地倒吸着凉气。   本想着顾严会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想下一秒,这位性情温柔的影帝揪着鹿珩的衣领直接将他拽了起来。   鹿珩比顾严稍微矮点,今天穿的普通v领,顾严这一拎再次勒住了他的脖子,男人的力气比上次还大,头挡住了四周的光源,黑羽压下,成了深不见底的阴霾。   顾严静看着他不说一语,周身扩散出的气场,阴冷微恐,旁边的人已经不敢自由呼吸了。   这还是顾严吗?   连肖红都吓得哆嗦,但又必须上去解围。   毕竟老板私下脾气确实没那么好,但在外面始终彬彬有礼谦逊温和,这要是被散播出去,会形象大伤的。   肖红劝道:“顾严,算了。鹿老板刚才也不是故意的。”   鹿珩也是不嫌事大,已经被勒得面红耳赤还要维护尊严地杠上一句:“老子就是故意的。”   肖红&工作人员:……   鹿珩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怼了下自己的脸,讨贱地往顾严面前扬了扬,“有本事就再揍我一顿,揍得我鼻青脸肿,我还让我们家乔鹿伺候我,怎么样?”   鹿珩也是男人,从上次顾严带乔鹿离开,他就看出这个男的对乔鹿挺在意的,这么说还怕气不死他?   他打算再浇点油。   鹿珩踮着脚凑过去,面目狰狞地压着嗓子道:“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乔鹿永远被雪藏?”   说完,他死盯着顾严的脸看。   果然,那男人的指节由苍白转成血色,力道也随皱巴的衣领复原而轻了些。   顾严松手,眉宇间恢复往日淡然的神色,他冷冷地略过鹿珩奸猾的嘴脸,直接走了。后续工作人员匆忙很上,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   肖红真是一万个后悔帮顾严接了这综艺。躺在家里闲着不香吗?   化妆间鹿珩整理下褶皱的衣领,还没皮没脸地问super girl,“本老板刚才是不是特别临危不惧。”   super girl:……   他坐到沙发上,两腿交叠,心情不错地给乔鹿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接起,鹿珩便故意卖惨道:“妹儿,你哥又被你前同事揍了,脸都青了,他他妈还是个人吗?”   五个女生一脸诧异地看着鹿老板那颠倒是非的演技,蓦地无语了。   乔鹿正陪鹿艳萍在院里,她握着手机坐上秋千摇椅,淡淡道:“你可能长了一张欠打的脸吧。”   鹿珩:“你会不会说话啊,我这他妈不是为你出头才挨得拳头吗?”   乔鹿不解:“嗯?”   鹿珩:“你那前同事肯定他妈是看上你了,我怎么可能眼看着那头猪拱了你这颗小白菜。我告诉你,以后我见他一次帮你教训一次,真他妈是癞.h.m想吃天鹅肉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鹿珩又喂一声。听见乔鹿用半冷半热的调子悠悠地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也别太较真。”   鹿珩:“……”   啥玩意儿? 第20章 犯规两次了【二更】……   鹿珩还在细品这话啥意思, 乔鹿那边已经挂断了。   鹿艳萍修剪完枝叶走过来:“你跟谁打电话呢?”   乔鹿:“鹿珩。”   鹿艳萍:“我看你俩最近关系挺好的。”   乔鹿抿唇:“你看错了。”   鹿艳萍让女佣把剪刀带走,在乔鹿旁边坐下,秋千椅晃呀晃的, 乔鹿点着地才让它平衡不动。   “下周你爷爷过寿, 你记得打扮好看点去参加。”   鹿艳萍这话有下文, 乔鹿听的出来,所以逆着说:“不打扮好看还不让我上桌了?”   乔老爷子的生日每年过得都无比隆重, 不光是他们家里人同祝,还有很多商界名流会到场恭祝, 每到这种场合,鹿艳萍心里那点联姻的心思便蠢蠢欲动。   “你这不是研二了嘛, 本来当初就因为你爸非要你读金融研究生才拖延了两年时间,别家的千金都定好了日子,就你还光秃秃的什么着落也没有。”鹿艳萍点到为止,相信乔鹿听得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乔鹿从来都不喜欢她妈那套联姻的路数,她自己是那样过来的人,偏也要将她束缚住。   “我不需要。”乔鹿直接回绝, “我有喜欢的人。”   “哦?”鹿艳萍很惊诧地看着她, 乔鹿小时候就是个不愿意主动分享心事给父母的孩子,她成日喜欢看书, 内心的想法也只会用文字写在书页上,“你喜欢哪家的公子了?要是门当户对,我跟你爸爸说一声。”   乔鹿没说是谁, 她知道鹿艳萍所指的名当户对范围十分局限。   不仅财力要与乔家匹敌,不学无术啃老本的富家子她也瞧不上,她要那种有学识有涵养的,显然乔海生也并不满足这一点, 所以她力求乔鹿未来的丈夫可以兼得。   见乔鹿不说话,鹿艳萍隐隐觉得那男人不是什么可观的人,她哂笑:“你可别学电视上给妈妈找那些寒酸的穷小子来气我。”   乔鹿起身,掸落掉肩膀上的花瓣,轻笑了声:“放心,他不穷。”就是高中没毕业。   鹿艳萍看着乔鹿远走的背影,还是极为不放心她的眼光。   -   上周户外综艺的事故,让肖红不敢再给顾严接综艺节目。她把这周的日程全部安排为看时装秀,及一些封面拍摄。   EVA秋季秀展定在周五晚上,地点是华纳大酒店一层,顾严以一身黑色西装出席看展。   当天很多一线女星也都在现场,她们见到落座在第一排靠右的顾严时,眼神忽地一亮。   其中一个女星推了推旁边的薛灵儿,出主意道:“你心上人来了,还不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薛灵儿被“心上人”三个字调/戏得脸颊发红,娇嗔地埋怨说:“乱说什么呀,我们是朋友。”她说着眼神飘向顾严,不敢看别处,生怕他突然就不见,“那我去打个招呼,你帮我看看媒体都在哪个方向。”   确定好方向,薛灵儿才好摆正姿态,她想让记者们取个两人熟识攀谈的证据。   “最前面不就蹲了一个,”女星催她:“你快去吧。”   薛灵儿点头,提起长裙踩着高跟走了过去。   顾严没注意,低着头,视线落在手机屏上,薛灵儿侧过身,隐约看到他好像在发短信,但修长的指节悬在键盘上始终没落下去。   薛灵儿挽了下头发,趁机确认了眼前面的记者,手捂在胸口俯身拍了拍顾严的肩,男人回头,抬起视线,薛灵儿挥了挥手大方地打招呼:“顾老师,这么巧呀,你也来看秀。”   顾严看清来人,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再次垂下头看手机。   薛灵儿碰了壁,有些难堪,见旁边的明星还没到场,便坐了下来,她这回手不遮了,倾斜身子像是要靠上去似的,找了别的话题问:“等下秀结束了还有场晚宴,顾老师会去吗?”   顾严往旁边移了移,眉头轻拧了下,头都没抬,“不去。”   现场的灯光打得很亮,闪光灯在这种环境下不会显得特别张扬,所以薛灵儿稍微扬起侧脸,往镜头那边看了眼,确认有闪光,她也就不介意顾严刚才的语气有多冷。   她起身不做打扰,“我朋友还在后面等我,我先走啦,顾老师。”   顾严不语,薛灵儿忍着跺脚的冲动,气鼓鼓地去外面洗手间补妆。   今日华纳大酒店除了一层秀展,还有位商界风云人物在楼上贺寿,薛灵儿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就看到不少商界名流有说有笑地步入电梯。   她补完妆出来,迎面朝会展大厅走,结果在逆流而行的人群里瞥见了一抹熟悉身影,乔鹿化了淡妆,穿着白纱拖尾长裙,正挽着一位有点年纪的发福男人走过来。   薛灵儿偏过头避了避,等她上了电梯,才又确认似的看了两眼,趁电梯门合上,薛灵儿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留底。   乔鹿果然是有金主,怪不得她那热搜想上就上想撤就撤。   表面装得清高给谁看呐,大家还不都是一样的人。   薛灵儿回到秀场坐下,忽然想起她炒“灵验”CP时,顾严突然关注乔鹿的事,她不免来气,故意把照片发给了顾严。   因为没加上他微信,薛灵儿只有当时在剧组从冯导那里百般讨来的手机号。   -   界面停留在空白的编辑栏,顾严轻叹,锁屏的刹那突然跳进一条短信。   是陌生号码,发来一张图。   紧接着又进来另一条文字内容:[顾老师,我是灵儿,刚刚在外面看到一个很像乔鹿的女生,你看是不是很像呀?]   台场上的射灯突然泯灭,熹微屏光照着顾严的精致五官,温柔感散去,只留下些许锋利。   照片拍摄的距离虽有些远,但像素高清,放大之后,乔鹿的脸清晰起来,她低眉嫣笑,脸上没有一丝拒人以千里的疏离感。   顾严记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乔鹿才这么卸下那股清傲对着他笑。   如今再看,这笑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刺眼。   他切出照片,没了先前的踌躇不决,手速很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乔鹿。   盯着手机半天,对面并无回信。   T台上的模特开始走步,场下时有叫好声传来,顾严闭上眼,往后靠了靠,后颈如火般灼烫,随之蔓延到了额骨,青筋也跟着隐隐搐起。   顶楼宴会厅,乔老爷子的寿辰晚宴正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乔鹿最先随鹿艳萍送上礼物后,便一个人找了个僻静的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夜景。   今晚的月色很美,底下车水马龙,楼宇大厦间灯火辉煌,与天边的靓色相得益彰。   不过看久了,也有点乏味。   乔鹿从腰间的水晶小包里拿出手机,她想找白馨玥聊天解个闷,发现通知栏有条新短信,不等她点开,微博突然推送了一则热门话题。   #灵验CP合体发糖,看秀、恩爱两不误#   乔鹿抿着唇角,点进去看。   【@都来吃瓜:影帝顾言和00后小花薛灵儿现身EVA秋季秀展看秀,两人现场亲昵聊天,举止暧昧。这电影还没上映,这俩就急着提前营业?怕不是恋爱进行时哟,祝福!期待灵验CP早日官宣!!(图片)】   顾严粉丝对待碰瓷女星都是一视同仁,评论区里,和CP粉干架的硝烟已燃起,且两方势头都挺旺。   -官宣尼玛呢!这他妈一看就是女的迎上去,我陆爷嫌弃避开的表情,你瞎啊   -灵验CP歪歪滴艾斯,说假的才是眼神不好,建议赶紧挂眼科治病,谁敢说这俩人不配!!   -我陆爷不炒绯闻不捆绑营业,恶毒CP粉滚远点好吗?   -谁还看不出来两人热恋中?挨那么近,是正常同事社交范围吗?我是CP粉我骄傲,就气死你们这群无脑毒唯   -滚他妈的,顾严没对象没恋爱没交往,再造谣司马   -真尼玛头一次见CP粉这么敢舞的,圈地自萌会死?非他妈要挤热评刷存在感?恶心两家蒸煮你们就满意了?   -我们磕我们的,你们跳什么,跳就说明你们心虚,也觉得他俩有点什么   两家大战了百来个回合,成功把这条热话题从五十的位置挤到了热一,而薛灵儿的粉丝坐享其成,至少白捡了一个热搜,流量也有了。   乔鹿又看了一遍那张现场拍摄的照片,顾严正襟危坐,薛灵儿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靠,可能角度问题,也许不是真的,但乍眼看去,就宛如亲密的恋人一般。   眸光倏地冷淡下来,乔鹿退出微博,回到了短信界面。   竟然是顾严发来的信息。   她上次把那个未知电话备注过,上面写着:[在哪儿?]   看不出语气和态度,莫名其妙的一则询问。   乔鹿没回。   她遵守着失联规则,并不想破坏。   会厅里放起了优美舞曲,音乐宛转,先生女士们脸上浮现醉意,挽着各自的舞伴尽情舞蹈。   乔鹿听着只觉烦闷,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想去和爷爷说声先离场,脚步刚迈开,不远处,鹿艳萍笑颜如花,身边带了一位相貌俱佳,周身透着商务气息的背头男人过来。   “鹿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洺梵珠宝的董事长赖少聪赖总,他说他看过你拍的微电影,一直想着来认识你呢。”   鹿艳萍又转身和赖少聪说:“赖总,这就是我女儿乔鹿。”   赖少聪戴着眼镜,挺斯文的,他伸出右手礼貌道:“乔小姐您好,很高兴认识你。”   “您好。”乔鹿淡淡,扫了眼男人的礼仪手却没有回握,她转而跟鹿艳萍说:“教授有个视频研讨会要开,我要先回去了。”   鹿艳萍对她这番不知礼数的态度很不满意,她越是这样,鹿艳萍也越是强制着来,“也行,我跟你爷爷说一声,那你麻烦赖先生送你回去,我不放心。”   赖少聪笑着摆手:“这怎么能是麻烦,举手之劳。”   乔鹿清楚自己今天不跟着这位赖先生离开,是没法让鹿艳萍舒心的,所以答应道:“那有劳了。”   两人乘电梯下去,赖少聪彬彬有礼地询问着乔鹿一些话题,也不算无趣,只是乔鹿懒得多回应。   下至一层,秀展还在继续,少有一些嘉宾提前离席,乔鹿经过时,余光瞥了眼门厅前展出的秀展名——EVA秋季秀展。   她脚步微顿,目光飘远了些,旁边的赖少聪关心地问道:“乔小姐,怎么了?”   顺着视线,赖少聪看见了五米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哪怕间隔较远,那男人身上的阴郁感依然铺陈而来,存在得十分突显。   顶上炫亮光影随行,顾严阔步走来。   他无视掉乔鹿身边的男人,手插着裤袋,垂眸看她,光线涣散,落进他黑眸,如黑洞般隐匿走,徒留一片阴翳。   连声音都褪去所有柔情,冰冷至极:“消息没看到?”   乔鹿挑起眼,并未被他的冷漠所影响,他不也跟薛灵儿挨得极近,现在被撞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乔鹿反觉得扯了平舒服点。   她声音平淡,好心提醒:“犯规两次了顾老师,”乔鹿顿了一秒,勾了抹似有若无的笑:“第三次可就要罚牌下场了。”   “那罚吧。”顾严说。 第21章 爬上床了吗?【一更】……   乔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眼睫轻抬,还没看透他脸上的情绪,手腕上一紧, 顾严拉着她直接走出了酒店。   赖少聪看着这男人眼熟, 刚认出是谁, 身边的乔鹿便被他带走,赖少聪不知两个人究竟什么关系, 但人是从他手上走的,他得给鹿艳萍一个交代。   乔鹿被他一路带至停车场, 他沉闷着不说话,一把将她塞进副驾, 动作毫无温柔可言。   乔鹿还没坐正,只听见旁边车门砰地一声,男人的身影随之压制上来,她脑袋贴着玻璃,视线受阻,顾严没给她回神的时间, 含住她的唇瓣跟她热吻。   车内漆黑, 仅靠外面的路灯点亮了一些昏黄的微光。   他的吻疯狂而炽烈,汲尽了乔鹿唇齿间的所有氧气。车厢里安静, 灼烫的气息间游离着一丝情/欲的味道。   乔鹿愣了一秒,接着回神。   手指穿进男人微卷的发丝,曲折着微微攥了紧, 她无声地温柔回应,将这个冲动燥郁的吻一点点放慢,直至停下。   唇角泛红甚至起了些微肿,乔鹿怔怔地看着他, 从额角看到下颚,每一处微不可见的表情都入了她眼底。   此刻乔鹿笃定,顾严是喜欢她的。   如她喜欢的喜欢一致。   但他没说任何,车子一路向盛庭·兰郡行驶。   安静了许久。   这种不明不白的暧昧态度让乔鹿不免蹙眉,刚好手里的电话响起,破了眼下的静滞。   鹿艳萍打来的。   想必是来训斥她把赖少聪丢下的事。她按下锁屏,间接地当没听见。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定。   车里又恢复了寂静,乔鹿侧目看他,疏影残月挂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忧郁感不散,还多了一味阴沉在。   “怎么不说话了?”乔鹿打破沉寂,问他:“你在想什么?”   车速很快,顾严直视前方,没看她,声调很低且沉:“想你失联的这些天,跟多少男人干过刚才的事。”如果鹿珩算一个,电梯里的又是一个,加上刚才的那个,或许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   “什么?”   车外忽然狂风大作,黑云压城,不远的天边惊现闪电,将天空割裂成两半。   乔鹿以为自己被吸引了注意力,听错了他的话。   什么叫跟多少男人干过刚才的事?   顾严用清冷的黑眸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夹杂着失落与嘲讽:“到哪一步了?爬上床了吗?”   这回乔鹿听清了他满嘴恶心的言辞,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会从顾严口中说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着骨子里的那点素养,逼着自己冷静道:“停车!”   然,车子继续前行,速度越来越快,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顾严忽地笑了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阴森又阴阳怪气,“不准备今晚爬我的了?”   “停车!”乔鹿的音量大了一倍,但还是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含着轻微的颤怒。   她的所有理智在这句恶俗的话脱口之际便全部分崩瓦解。什么喜欢她,不过是她臆想而来的笑话而已。   顾严没有即刻停下,半晌过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分的话,温吞地跟乔鹿说了句:“抱歉。”   车子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   “顾严。”车停稳后,乔鹿清冷地唤他名字。   顾严转头,啪——   一记预料之内的耳光甩在了他暗沉的颊边,指印明晰,他抵了下微红的嘴角,有点刺痛。   恍然如两人初见时,因顾严恶劣的荤话台词被她打的那一下一样。   外面雨势很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   雨刮器如同摇摆不决的划桨,左右动荡,在顾严脑子里一并作乱。   亲眼看见乔鹿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不知怎的,在深不见底的心渊处,那股子从未有过的占有欲侵蚀且把控了他的意识。   他变得冲动又莽撞,淫/靡又龌/龊。   但顾严控制不住,仿佛说出了那些侮辱性极强的话,他才能抑制住体内的猛兽不会再次扑向乔鹿。   他很抱歉,这巴掌也是他该挨的。   烦闷的空间因那声剧烈的巴掌声而凝固冻结,车锁没解开,乔鹿还下不去。   她静等着顾严有所动作,但那份被误解的窒息感还是在分秒间将她压抑得整个都喘不上来气。   乔鹿从小过得顺遂,骨子里自有的清冷气,周围人如何片面看她,她从来都无所谓,也懒得与人解释,哪怕是对着鹿艳萍,她也如此。   之前网上的恶言恶语对她造成再多心理上的负担,她也始终没公开发表过任何解释,因为那些人对她而言无足轻重。   但顾严不是,至少在那些话以前,乔鹿在意着他对她的所有感情,好的坏的。   趋渐平复过心情,也试图清除刚刚那些难听的话,毕竟耳光也赏给他了,乔鹿必须维持着基本的体面。   她似讥讽似解围地说:“看来是我妍橙演得太出彩,让顾老师戏里戏外都分不清了。”她垂眼看了看车锁,还是没开,倏地不耐烦起来:“车门!”   “在下雨。”音色喑哑,顾严也冷静了点,他看向窗外,茶色玻璃面上,雨水流淌出斑驳细纹,那个男人的脸色暗得快与车窗同等色调,他有些颓倦,不想在两人对峙状态下放乔鹿走。   乔鹿无语地解开安全带。   她就没见过上一秒还在侮辱她跟别的男人滚床单,下一秒又担心她被雨淋不肯放她下车的男人。   神经病。   “那麻烦你下去帮我买把伞。”乔鹿面无表情。   顾严似心不在焉,听她这么说,真就开门下去,冒着雨往便利店门口走,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乔鹿已经下了车,且拦到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那车车速极快,淌着雨水刷一下从顾严眼前驶过。   顾严看着那辆出租车的后尾灯光消失于雨夜,最后还是进了便利店,买了把伞放车里。   乔鹿淋到了雨,回到宿舍,用干毛巾擦了擦。发现手机上收到了鹿艳萍上百个未接来电,她妈耐心足够好,不打得她接电话誓不罢休。   正巧铃声又响起,乔鹿便接了。   “接你走的男人是谁,是不是上次打鹿珩的男演员?你疯了啊,三番二次跟那个男人走,万一发生点什么事你怎么办?娱乐圈很乱的,鹿鹿,你别被他们迷了眼。”   乔鹿觉着好笑,扔下毛巾:“那你让我跟我只见过一面的男人走,你怎么不觉得你不是在把我送入虎口呢?”   鹿艳萍一时语塞,磕巴了下才说:“那不一样,我和少聪的父母都认识,他们都是你爸生意上的朋友,怎么会危险呢。”   乔鹿懒得再聊:“我要睡了,明天再说。”   挂掉前,那头鹿艳萍还在说:“你不准跟娱乐圈里的男人搞在一起。”   乔鹿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会儿,然后拿衣物去洗了个澡。出来不想吹头发,便靠着床杆刷了会儿微博。   #顾严回应#突然上了热搜,挤掉了之前灵验CP的那个词条,直接成了“爆”。   顾严在圈里算是个佛系艺人,连营业都是按年计次数,更别说辟谣和回应那些无时无刻不在蹭他热度的无聊假新闻了。   所以这次他会出来回应,除了粉丝,网友都惊了。   热搜下第一条内容就是他的置顶微博。   @顾严:假的,别信。   这表态无疑是给灵验CP粉当头一棒,且一棒敲回了解放前,而顾严粉开心地如同过年,甚至在评论里调侃“我陆爷够给面子了,要不是电影还没上映,下回还得跑城市做宣传,不然谁他妈理那女的。”   乔鹿扯着唇,再看这博文也像是给自己敲了一棒。   假的,顾严对她也是,所以千万别信。   -   顾严回到家发了那条微博后便没再看过手机,肖红的电话打得没完没了,他直接调成了静音。   以他的人设不需要发那些,但他看过照片,记者的角度找的很微妙,他多看两眼都觉得胃里不适。于是出面澄清了一下。   今晚,他和乔鹿之间的比赛规则破坏了,又因为他的那番恶语相向,现在两人仿若隔了一层很厚且难以冲破的横膜。   到底是喜欢还是性冲动,顾严拿捏不准。   他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父亲好赌败光了房子还欠下百万巨债,母亲是别人家的保姆,那时为躲债天天在主人家里不敢回来。   顾严是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他辍学打工去还债,跑龙套的那八年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生不如死的时候,有戏拍还能吃上口剧组的盒饭,一到没戏拍的日子,他每天只吃一个蒸土豆,不敢多花一分钱。   好在他的贵人冯肃宁导演一眼看中了他,给了他出演男主角的机会。   一举成名之后,顾严很快还清了债务,也突然有了很多陌生人开始喜欢他支持他。他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但对于粉丝的喜爱,他除了继续拍好电影以此回馈外,没有其他想法。   连营业都是被肖红硬逼出来的。   他是个不会把别人对他的爱幻化成同样的爱予以馈赠的人,那是他所遭遇的经历里,没有过的体验。他无知,不解,甚至一开始还想要回避。   加上在某方面他还是个有缺陷的男人,一旦被人知道,或许也就只剩嘲笑和怜悯了。   而乔鹿和她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她能让顾严成为一个男人,且这个女孩子有着和他相似的背景,相似的性格,这让他在最初相处时有了一份亲近感。   只是亲近久了,顾严的心态就发生了其他变化。   晚上十一点,乔鹿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一个电话进来,她看也不看烦躁地掐了,结果又打了过来,她以为是鹿艳萍发神经,一看来电,真是个神经病打来的。   那她就更得挂了。   但没用,对方不间断地在打,甚至没留出一点让乔鹿把他电话拉黑的时间。   乔鹿忍无可忍,按了接听:“你到底想干嘛?”   顾严好像在喝酒,酒杯蹭着大理石台面的摩擦声十分刺耳,但他还很清醒,说话也稳:“我来听天命。”   “什么?”   乔鹿找了个枕头垫着床栏坐了起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试过后,就听天命。”顾严解释完,突然又扯开了话题:“分开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话题转换得太快,乔鹿来不及细想,不假思索地回他:“没有。”   这貌似不是他预设会听到的答案,所以对面温吞了两秒,听似不死心地又询问:“一点都没有?”   乔鹿:“嗯,没有。”是假的。   两边的空气各自凝了一瞬,顾严后知后觉地嗯着点头,他好像有点微醺,可咬字清楚,一字一句道:“但我有。”   他现在再说这些,其实显得有些马后炮和苍白无力。加上乔鹿被半夜吵醒,本就带着愠气。   她眼神空泛,如死水般没有波澜盯着床沿应付道:“嗯,再见。”   “等等。”顾严不让她挂,顿了几秒钟,态度忽然变得温和:“想跟你说件事。”   乔鹿困得打了个哈欠,泪花迷眼,淡道:“说。”   “拍《银杏林》的时候,所有你的那些第一次,也都是我的。”他似自嘲般低笑了声,可温柔得像春风入耳般舒服。   思忖了一会儿顾严还是决定把原话换种说法还给她:“我没吻过别人。”   除了你。刚才也是,怎么都克制不住。   本以为乔鹿会回应他个答复,却只是很随意地“哦”了一下。   听不出任何想法。 第22章 喜欢名字短的【二更】……   乔鹿反应平平, 直接把电话给掐断了。   外面雨已经停了,风捎带凉意,吹动着米白色的床帘。   乔鹿不清楚顾严刚才那通电话打来的用意, 但她抬手摸向左心房, 那里其实跳得厉害, 也比她说出的话更为诚实。   叮——   一条微信消息。   顾严的好友请求,上面显示精确查找。   乔鹿装没看见, 放下手机,朝着墙那侧闭目躺着。   她在想, 这是顾严示好的态度吗?   还是……别扭的示爱表现。   第二天早上,乔鹿起早去教授的研究会议上做发表, 她手机开着震动,新好友那栏又多了个数字。   她以为是顾严发来的第二次好友申请,没想是赖少聪加她。   乔鹿迟疑着要不要加。   昨晚离开得多少有些失礼,应该道个歉顺便表明下自己的态度。   她同意后,赖少聪秒回了她一条打招呼:[Mornig~昨晚乔小姐没事吧?]   乔鹿回说:[抱歉,昨晚有点突然。]   [赖少聪:没事就好, 因为担心, 所以跟你妈妈说了这事,希望你谅解。]   这位赖总给乔鹿印象其实还好, 不逾矩不刻板,像是以朋友的姿态在跟她聊天。   乔鹿自然也是客气地回应:[没事,谢谢。]   话题本应该在这句终止, 但乔鹿发现聊天上方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她面色蓦地一红,想起上回顾严发给她小h片后编辑了好久的话术,结果最后只憋出一个“学”字来。   王妃余光瞥过来, 看她状态不佳关心了下:“乔鹿,你不舒服吗?”她把手倒扣在乔鹿额头测了测温,还很烫,小声地问:“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乔鹿随手用练习册盖上手机,垂下头摇了摇,声音如蚊鸣,一点也不像她:“没,教室里太闷了。”   闷?   王妃看了眼南北大开的四扇窗,还有她身上穿的厚厚两用衫,愣了愣。   闷吗?她怎么快冷死了。   乔鹿认真地听讲其他组员的发表,好在没一会儿脸色终于趋渐正常肤色。   因为起太早他们都没吃饭,于是下了课,她跟王妃一起去食堂买早餐。   乔鹿买了碗蔬菜粥,她口味清淡,不喜欢大早上吃太油腻。   两人面对面坐下,王妃啃了口煎饼果子,突然问:“十一中秋这回连着放,你有出游的计划吗?”   “没有。”乔鹿从来没有放假要去玩的概念,她小时候乔海生想带她去哪儿玩,跟学校请个假就能走,根本没有所谓的放不放假之说。她反问道:“你呢?”   “我跟我男朋友去新疆玩。”说起这个,王妃还挺疑惑:“你说你长这么美,怎么也不找个男朋友谈场甜甜的恋爱啊。”“是不是你眼光太高?都看不上那些男的,虽然我也觉得以你这颜值怎么都该找娱乐圈里的大帅比才行。”   王妃捏着筷子敲了敲后脑勺,想了会儿才说:“我看顾严跟你就挺配的。”她特意强调:“我指颜值哦。”   乔鹿咳咳两声,差点被滚烫的热粥呛到,她抽了张桌上的纸巾擦嘴。许是心虚,她不再和王妃闲扯这个话题,忽然想起还没看赖少聪的消息。   打开微信,《银杏林》那个小群的群消息居然跳到了最上边,消息标红,是有人在群里@了她。   可是这个群已经死群很久了,怎么这会儿还会有消息?   乔鹿疑惑地点进去,发现是顾严在里面说话。   [顾严:@乔鹿你不看微信吗?]   ……大概是一直没加他,所以在群里委婉地催。   乔鹿觉得他从昨晚就病得不轻,现在又莫名其妙在群里发这种话,不知道别的工作人员看到会怎么想。   乔鹿敲着键盘礼貌回复,不经意扫到了群名旁边的群组人数。   (2)   ??   这群里就他们两个人?   乔鹿点入更多里头查看,两个头像没错,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凭空消失了。   既然没其他人,那她就不需要顾忌太多,她删了前面编辑好的文字,重新回复:[看了。]   顾严正在冯肃宁工作室坐着,他刚把群主权限要了过来,顺手把其他人全部踢走,只留下他和乔鹿。   收到消息时,顾严退出去看了眼,还是没加上好友。   他提醒道:[通讯录。]   乔鹿抿唇,把他的好友申请记录删了,然后截图打了码发群里:[没收到,不过这样挺方便的,不加也行。]   [顾严:……]   乔鹿唇角沾了笑,轻嗤一声,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从没有过的窃喜和愉悦,王妃见了都有些诧异:“有什么好笑的,把你高兴成这样。”   乔鹿敛起笑意,又恢复高冷模样:“没什么。”   她们吃完早饭各回宿舍,乔鹿在路上读完了赖少聪的长篇小作文,眉头不自觉地收了紧。   让乔鹿意外的是,赖少聪比她先坦诚了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但迫于家里压力,又在数百位千金里看中了乔鹿一人,所以想委托她帮个忙。   类似于跟双方父母假装交代彼此合眼缘并且想要继续了解,但实则逢场作戏各不干扰。   这种剧本乔鹿只在小说里看到过,她从不拿感情当把戏去骗人,再想到费尽心思要来“示好”的顾严,乔鹿直言不讳:[抱歉,帮不了你的忙。]   莫少聪好像挺空,立马又发来消息,乔鹿没看,划掉了和他的聊天框。   紧接着,鹿艳萍的电话就打来了,像是说好的一样,差点乔鹿都该以为莫少聪那长篇大论其实是鹿艳萍给他出的主意。   乔鹿接了电话:“怎么了妈妈?”   鹿艳萍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你对少聪哪里不满意?他家世显赫,又是海归,长相上也不差,人还懂礼数,你嫌人家什么?”   乔鹿对她妈的咄咄逼人很是反感,语气疏冷,想也没想随便胡诌了个理由:“嫌他名字太长。”   “什么?”鹿艳萍气得不轻。   三个字的名儿长哪儿了?她就没听过这么荒诞的拒绝理由。   乔鹿恹恹地:“我还有课,先挂了。”   她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写论文。敲了几个字,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莫名想笑。   晚上,白馨玥约她去酒吧喝酒,说是看上了一个驻唱歌手,天天去捧场,但一个人太孤单,想拉上她一块儿。   那间酒吧叫“野”,在帝都四环著名的酒吧街巷,一到晚上,灯红酒绿舞曲翻天,玩得就是个嗨字。   乔鹿看到招牌进去,看见白馨玥在吧台那边冲她招了招手。   “你来得刚好,下一个就是他。”白馨玥指了指舞台上正在做准备的男人,板寸头,大花臂,单穿了一件皮衣背心,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乔鹿看了眼兴趣不大,回过身跟调酒小哥要了杯龙舌兰。抿了抿,微苦。   刺激的金属乐器声响起,酒吧陷入短暂的昏暗,顷刻间,全场沸腾欢呼,聚光灯扫到舞台中央,五光十色,映得那两条花臂生龙活虎。   白馨玥拽了乔鹿两次,她都不肯起来,摇着头叹了声气,便自顾自嗨跳起来。   乔鹿几乎不来这种场合,耳膜不一会儿就受不了,她起身去厕所喘口气,顺便看了眼手机。   那个两人群之前被乔鹿屏蔽过消息,现在标着灰暗的数字3。   [顾严:在哪儿?]   [顾严:我过来找你。]   [顾严:有话想跟你说。]   天天有话说?   乔鹿倒也没排斥,甩了他这里的地址。   划出界面她才看到群名不知何时被改了。   现在这群叫“乔鹿,回个消息!”   乔鹿无语,把手机放好,洗了个手出去。   男女洗手间在隔壁,通外面的路有且只有一条,走道上吵闹熙攘,围了四五个人,中间有个男的喝得烂醉,由其他人搀扶着。   乔鹿往墙侧让了让,那喝醉男子突然赖在了地上,举着半瓶威士忌开始发酒疯:“本少爷什么时候被女人拒绝过,就他妈仗着自己长得有点姿色,跟老子装清高,真他妈是艹了。”   乔鹿听着声音还觉得在哪儿听过,等旁边的几个人把他扶起来,他被迫仰起头,脸正好冲着乔鹿,四目相对的刹那,乔鹿还是认出了他那张被酒精上脑且只见过一面的脸。   赖少聪虽然醉得神志恍惚,但乔鹿长得实在惹眼又难忘,他也一下认出了她。   他扣着瓶口咕咚咕咚又喝了点,不知是壮胆还是脑子拎不清,随手将酒瓶扔给后面的兄弟,他浑身糜烂酒味,乔鹿蹙眉蔑了眼,见他手指挑着她下巴,笑得淫威:“哟,乔小姐也来酒吧玩呢。”   乔鹿厌弃地掸开他的手,眸子清冷,不屑一顾,仿佛多看一眼这个垃圾,都脏了她的眼。   原来那些留下的官方印象,在前一秒,崩得彻底。   “麻烦让让。”乔鹿说。   赖少聪不让,手撑着墙把她堵在自己胸前,冷嗤:“跟他妈男明星走,把我晾一边,老子他妈还比不上个戏子?老子家缠万贯,他有几个子?你他妈是瞎呢还是瞎呢?”   赖少聪两眼猩红,手指头狠戳着乔鹿,她吃痛地皱了下眉骨,压制的火气也瞬间跟着上来。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管他清醒还是烂醉,乔鹿抬手正要赏他一嘴巴,赖少聪身影一斜,被侧边袭来的拳头打翻在了地上。   这一幕有点眼熟,乔鹿还没来得及看清出手的人,那黑影突然上前单膝蹲下,不知轻重地揍了赖少聪两拳,赖少聪呕了两声,把刚才喝下去的那几口酒全吐了出来。   凹凸不平的卵石地面淌过那滩恶心的浅棕色液体,乔鹿移开眼,抱臂站着。   地上的男人浑身无力,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而旁边的几个男人估计只是酒肉朋友,见他被打竟一个都不敢上去拉人。   还是乔鹿不想把事情闹大,看了眼那温文的身影,上去扯了扯他的衣服领子,淡淡地一声:“走了。”   顾严站了起来,他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那双遂深不见底的眼,冷郁得仿佛能将人杀死,走过廊道,那几人小心避让着不敢与他对视。   外边激情音乐不断,没人注意到刚刚厕所外发生的事。   乔鹿过去和白馨玥说了声先走,白馨玥沉迷热舞随意点了点头。   再转过身,酒吧里已不见顾严身影,乔鹿走出门口左右望了望,回过头,便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他身上有很淡的烟味,好像就刚才沾染上的。   胸膛很暖,为她挡住了肃冷的夜风。   顾严护着她坐上车,暖气吹上来,凝结在车窗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气。   经过昨晚的事,两人单独待在这逼仄空间,还是略有尴尬。   乔鹿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自顾拉出安全带来系好,按钮啪嗒一声,顾严蓦地开口,语气难得的轻佻:“你这是准备放飞自我了?” 第23章 两年后   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戏谑, 乔鹿没有搭腔,他今天过来说是有话要说,于是乔鹿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车还停在酒吧前面的巷道里, 人声嘈杂。周遭都是酒吧, 浮光掠影, 映染在他脸上。   顾严侧身从后座拿过一份暗黄色的文件袋,递过去:“你看看。”   文件袋很轻, 捏着像是没装什么,乔鹿绕开封口的白线, 低头窥了一眼,里面只有两张纸。   乔鹿抽了出来, 看见上面标粗的五个黑体字——恋爱试用期,愣了一下。   脑中忽然闪过很多狗血言情剧里的套路,男女双方以契约为鉴,只做肉/体恋人不谈真情实感。   剩下的文字内容她不屑再看,捏着页脚的指尖因用力而泛了白。昨晚的语言侮辱她左耳进右耳出,全靠自己的修养忍了过去。   难道就因为她看起来没有很生气, 所以今天, 顾严直接印来一份明码合同给她签?   原来她乔鹿在顾严心里,就真和妍橙画上了等号。   这种侮辱对她来说, 简直就是直戳她傲慢的脊梁骨,她视爱情为崇尚之物,而顾严却一次次挑衅着她的这份敬畏。   她将纸对折, 手指捏着折痕。   撕拉两声,碎成了四片。   声音刺耳,顾严拧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她情绪这么大。黑眸渐沉, 五官凸显得极为忧柔,男人连说出来的话都略显无力,“这就判我出局了?”   乔鹿没听他说的,用最凉薄的眼神看着他。   “你拿钱打发我,把我当什么了?”   “这是对你应有的补偿。”顾严极其认真地说:“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好?   拿钱跟她交易床笫之事是对她好?   乔鹿嗤了声,顿感无语。   在下车前,她还是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顾严,抛开情/欲的东西,你真的对我连一丁点喜欢都没有吗?”   顾严几不可见地眯了下眼,感觉两人的对话方向有些偏颇,他温声道:“我这点喜欢,你不是看不上?”   “什么?”   顾严捡起脚掉落的碎片,放在自己腿上,像往常一样极具耐心地拼凑起来,一条一条读着。   每条内容都是针对他的制约,读到最后一条,“若未能通过一年试用,顾严将赔付乔鹿五千万人民币以做补偿。”   “……”   这是他刚才所说的应有补偿。   不是乔鹿以为的女方卖身契。   话落下的瞬间,乔鹿感觉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她怎么知道顾严的合约会是这么奇奇怪怪。   暖气口对着她直吹,颇有添薪加火的架势,烫得她后背都不敢沾着靠垫。   在恋爱方面,顾严是个新手,他不敢保证自己这段新鲜期会持续多久,所以上网查了很多帖子,网友都说现在的恋人交往满一年已是难能可贵,于是定下了一年的期限。   虽然他内心期许可以更久远,但不论怎么说,越到最后,即使不欢而散,女生都是委屈的一方,赔付是应该的。   但乔鹿上来就给他撕了,连试用的机会都不给。   顾严无声地笑了笑,把碎片塞回文件夹,又放回后座,“送你回去。”   “嗯……”乔鹿轻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冲动的手,内心还是想解释一下,但如果直说她是误会顾严是要跟她签肉/体协议,顾严会不会更加觉得她放飞自我了。   乔鹿想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合适到可以负气撕掉那合约的理由。   “怎么了?”顾严看她双颊潮红,好像很热的样子,“你脸很红。”   乔鹿扬了下脖颈,坐正了些,摇摇头说:“没,我就是觉得,再纯洁的东西,一旦赋予了明码标价,就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顾严打着方向盘转弯,附和地“嗯”了声。   看他好像还是没听明白,乔鹿又暗示了点:“我不需要钱。”   五千万更是大可不必。   车子在前面转了弯,顾严才反应过来她在提刚才的事,他看了她一眼,眼含复杂情绪,不确定地问:“因为这个才撕的?”   乔鹿看向窗外,怕自己微扬的嘴角被他发现,故作冷淡地:“嗯,就是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也不要你的一分钱。”   爱情,不需要被定价,好坏它都是经历。   顾严知道她的家境,即便如此,乔鹿也还是表现出一副她看不起钱财的态度,就像零片酬出演这种闻所未闻的轶事,只要放在她身上,就显得傲气中还带了点可爱。   乔鹿说完,车内安静了好久。   车开到了帝大校门口,顾严突然有些后悔路上开太快了,他转过身看向乔鹿,她还垂着脑袋,长发搭下来,疏密之中能窥到她漂亮的眼睫,闪了闪。   指腹温柔地勾过她的下颚,让她转向他,乔鹿抬眸,琥珀光泽熠熠,好不容易回白的肌肤,又开始缀上了不起眼的红晕。   “你是想今天,还是明天?”顾严眼睛黑黢,眼睫长得像个睫毛怪,不过是温柔好看的怪,乔鹿多看了两眼,问:“什么意思?”   “今天就——”顾严微顿,身子凑上去一点,暧昧的气息窜上她鼻尖,很热很烫,“现在吻你。”   “明天就,明天再来吻你。”   算是在一起的仪式感。   乔鹿勾着眼尾,拉出细淡的一丝笑意,提醒他:“你昨天不是已经——”   清凉的唇贴了上来,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成了不可提的禁忌,男人温柔地帮她把垂散下来的发丝勾到耳后,她今晚喝过酒,嘴里微微泛涩,顾严将苦涩绕于齿关,轻/挑/揉/捻,俘/掠之处尽量轻柔。   乔鹿身体微仰,迎合着男人炙热稍显急切的吻,最后一点点瘫软在他怀里,即使她并不想,也控制不住身心地深深沦陷。   那一晚,乔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最为之敬仰的爱情。   她原本以为,所有的幸福都会从那天开始降临在她身上。不曾想,最后的最后,她会躺在一张冰冷的病床上哭着求鹿艳萍救救她。   还有她的孩子。   ——   夜一点点加深,女佣披着外衣进来瞧一瞧小少爷,看见乔鹿还没睡,不免念叨:“小姐快睡吧,明天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且累着呢。”   她走过来掖好小少爷的被子,余光看到乔鹿脸上泛着湿漉的痕迹,“小姐,你怎么哭了?”   房里留着一小盏床头灯,光线很暗,隐约还是能映出女人姣好的轮廓和清俏的五官。   两年时间不足以在她脸上刻画出什么,她依然很美,带着不容亵渎的冷清。   只是以前,乔家上下都不曾见她哭过,现在倒是时常会落泪。   乔鹿轻掸了下眼睫,声音很轻地说:“没,眼酸了,我去睡了。”   “好,小姐晚安。”   乔鹿起身回了房间,侧躺在床上,不怎么睡得着。   在美国的这两年,她几乎夜夜难眠,一开始是孩子醒觉要吃奶,后来久了,她便失眠了。   乔海生和鹿艳萍一有空就会飞来看她,和鹿珩一起。白馨玥后来因为进入电视台转正所以时间不允许,她们就保持一礼拜一通视讯维持联系。   上个月,她说她正在筹备一档新综艺,亲子相关的,想邀请乔鹿他们母子去参加。   乔鹿起初很排斥,她对娱乐圈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连当时鹿珩替她发布的退圈声明下面,都还有很多网友的冷嘲热讽,其中最多的便是那个男人粉丝的人身攻击。   乔鹿至今还记得她们那会儿有多欢欣雀跃,说那个男人以后耳根终于清净了,又说他高兴得连觉都没睡好还要去出通告。   到那一天为止,所有圈里的过往都与乔鹿无关,如今要再复出,她真是不愿意。   白馨玥耐着性子劝她:“你总不能一直带着孩子在美国生活吧,既然要回来,那当然要回来得风风光光人尽皆知,知道这叫什么吗?”   乔鹿问:“什么?”   “标配打脸爽文啊!”白馨玥在电话那头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想啊,当初某人那些粉丝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黑粉,把你骂的有多惨,你现在以豪门千金的身份复出归来,还生活幸福地有了个可可爱爱的小孩,这不直接把他们的脸打到肉疼吗?就你这身家,这条件,还用在乎娱乐圈里那些不知好歹的男人?”   乔鹿没说话,白馨玥顿时有点拿捏不住,她继续劝道:“等你靠节目火了以后,再让鹿珩帮你接点优质资源,到时候肯定能在圈里大红大紫。”   白馨玥顿了下,小心翼翼地说:“别说你心地善良,没一点怨言,鹿鹿,我最了解你了,你就不是软柿子的性格,对吧?”   白馨玥的“愤慨义辞”成功把乔鹿破防了,她答应参加了那个亲子综艺,也定好了明天回国的机票。   但在官宣以前,她跟鹿珩说了先不曝光孩子的存在。鹿珩这两年跟她的关系很是融洽,也许是身份上的转变,鹿珩一下子变得成熟稳重了。   -   第二天,北京时间下午六点。   帝都国际机场门口蜂蛹了大帮记者媒体,有知情人爆料,房地产大亨乔海生今天会携妻子来机场接女儿回家。   业界都知道乔海生对爱女一直保护有加,未曾向外界透露过任何信息,这次难得放出风声,媒体们自然不会错过。   乔鹿下了飞机从VIP通道出来,她和保姆两边出行,保姆带着孩子由鹿珩安排接应,而她则由乔海生和鹿艳萍负责来接。   她今天穿得闲适,一身过膝纯白色长裙,头戴大沿帽,素着颜但不失好气色。   媒体的镜头在捕捉到这位略眼熟的女人时,不禁在回想这是哪位圈中女神,而下一瞬,乔鹿看见车旁久等的乔海生后,便提起裙摆快步跑了过去。   “爸爸!”乔鹿抱住了乔海生,帽檐压下来,看不见她微红的眼角里沾着晶莹。   不少媒体才反应过来那女神是谁,她的另一个身份也随之揭晓。   乔鹿竟然是房地产大亨乔海生的掌上明珠?   闪光灯一刻不停地捕捉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乔家人简单地叙了旧便由保镖开门上了豪车,扬长远去。   而另一边,因被邀去好莱坞拍电影的顾严也于今日由洛杉矶回国。   场外粉丝里外三层,秩序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顾严刚过安检时,在排队出口见到了一抹极其熟悉的背影,她一身素色长裙,因为戴着帽子遮去了容貌,顾严没看清正脸。   但纤长曼妙的身姿,即便两年未见,也依然牵动着他的内心深处的某根敏感神经。   等他快步追上去,才发现外面围聚了众多媒体。想来应该是某个知名女星,顾严认错后便没再跟上前。   他重新换了一个出口,粉丝应援不断。到了外面他给来接机的粉丝们一一签名。   从乔鹿那边拍完过来的媒体争相给顾严拍照,有个粉丝在最外围还没轮到,好奇地问跑来的记者:“今天还有哪位比我们家陆爷咖位还大的明星吗?你们竟然都先去了那边。”   记者笑笑:“领域不一样没法比,人家是房地产大亨的千金,今天第一次被曝光。”但想了想如果是乔鹿的话,好像又算是一个领域。   顾严签得差不多,也随便回答了几个问题,肖红及时赶到,带着他上了保姆车回盛庭·兰郡。   为了倒时差,顾严一上车就闭目休息。   想起刚才路上没看完的热搜,肖红接着往下看,片刻,车里突然传来她的一声惊呼:“乔鹿是乔海生的闺女?”   睡梦中的顾严不耐地拧着眉头,迟钝了两秒,才恍然听到肖红叫的是暌违了两年之久没听到过的一个名字。   “你刚说什么?”才清醒,顾严声音沙哑,肖红直接把手机拿过来给他看。   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火红的“爆”字,话题是#乔鹿豪门身份曝光,系房地产大亨乔海生之女# 第24章 当了个笑话【二更】……   这个热搜火爆到直接将顾严回国的词条压在底下。   网友评论激烈, 把乔鹿当年在圈里的事又拿出来重提。   -我他妈当场就卧槽了,这乔鹿是以前退圈那个乔鹿吗?长得贼好看,但一直被骂妖艳贱货?   -是她!《银杏林》上映的时候就被她美到了, 那时候人气还行就是黑粉太多还有某些惹不起的男星粉, 硬生生把人家骂到退圈   -那这姑娘真是善良了, 以她爸的资本,那些黑子估计都能被送进去关个两三年   -豪门千金啊我天, 某家影帝粉当年还揪着说她蹭热度,现在回想真他妈是尴尬到抠脚趾   -我记得乔鹿那会儿确实跟那位影帝走得挺近的, 微博连人家工作室都关注,隔三差五就点赞什么的, 估计也就是个小迷妹,结果被粉丝骂得连妈都不认识   -退圈退得也特别突然,还是公司老板微博发的声明,今天机场图好像看见老板也在,难道这他妈才是真爱??   -鹿老板本来就挺好的,就是嘴碎脾气大, 但特别护犊子, 盲猜一个去接机是要准备复出了   -互联网有记忆,那些说乔鹿靠挂颜卖肉出道的麻烦滚出来给人家大小姐道个歉, 说不定人家爸爸一声令下就能让你家蒸煮滚出娱乐圈   -乔海生真的牛逼,很早跟着他爸在香港做房地产,后来做大了来内地又做到一家独大, 结果自己女儿被网友骂蹭那位影帝热度哈哈哈哈哈,怕不是50个热搜全买下也不过就眨个眼的事,还用蹭?   -我还记得当年有传乔鹿拍《银杏林》没收片酬,大家都出来嘲她人设不是这么卖的, 现在来看,人家真就是演个戏玩玩的,不差钱啊哈哈哈哈   -rwkk现在捧的这群人是不是就是以前骂她最狠的那帮人(白眼)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顾严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他放下手机闭了一会眼。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本就让他身心疲倦,如今看到有关乔鹿的漫天新闻,他只觉脑子很乱。   一个下落不明了两年的人,现在好好地又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却是重头至尾地转换了另外一个身份。   乔鹿不是乔鹿,又是乔鹿。   一如过去,还是一样的看不透。   窗帘拉了开,隔着里面薄薄的一层白纱帘,阳光照了进来,因为刺眼,手背抬起搭在了额骨,顾严虚妄地扯了下唇,没进食,所以面色隐露出丝丝惨白。   肖红帮他去厨房倒了杯水,再次踏入他家客厅,仍觉得有些不适应。   很早之前的暗黑格调已换成蓝天白云的墙面壁纸,在晃眼的自然光下,亮得发光,且永远天晴不会阴雨。   “这半个月你先好好休息。”他这两年不停歇地工作,状态明显消沉,还硬要搞出点拼命三郎的架势,肖红多说无益,以前只能让他去。   但现在拍完了好莱坞电影,身价和地位又提了个档次,理应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顾严已经瘦削得脸上没有一两多余的肉,站那儿就跟个纸片人似的一碰就倒。   他没有应声,还在想乔鹿那则新闻。   肖红继续跟他报备着最近的工作,“前两周有个上星综艺邀请你去当演播室里的飞行嘉宾,我看是亲子节目就帮你推了。”   说起这个,肖红也是无语:“真不知道那个导演怎么想的,竟然请你去上这种观察类节目,骗生孩子前怎么也得是个已婚男吧,你这单身好几年了,不是故意找茬吗?”   顾严缓缓睁开眼,无声无息地盯着肖红看,后者被他寒戾的眼神吓得没再说下去,这两年顾严不再走忧柔路线,变得沉敛冷漠,粉丝们都喜闻乐见地以为他这是在转型,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这是顾严的真实性格。   不知从哪天起,他褪去了那层虚伪的保护罩,真实地活在了群众视野当中。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有问题随时call我。”肖红拎上包,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坐上电梯才又想起微博上那条震惊的新闻。   两年前顾严和乔鹿的关系,肖红是知情人之一,突然销声匿迹的女人又回来了,还多了个豪门之女的身份。   再看顾严刚才的样子,肖红叹着气摇了摇头,电梯门镜面上映出她的脸,面色不太好看。   -   网友的评论如白馨玥预设的一个走向,她和鹿珩约好了今天一起来乔家,想为接下来的节目官宣再加大点火力。   女佣端来了热茶和点心架,代替乔鹿帮着照看刚睡下的宝宝。小少爷叫乔屿森,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生的,所以小名取了汤圆。   汤圆从生下来皮肤就奶白奶白的,别的婴儿头半个月,五官还都拧巴着没长开,汤圆不是,他一出生就有鼻子有眼的,漂亮得像个小女孩,尤其那长长密密的细软睫毛,贴着眼睑,睡着的时候看上去特别乖。   但醒过来又成了古灵精怪的小魔童,乔家上下除了乔鹿,都拿他没办法。   由保姆看着,乔鹿才有空抽身坐下来和他俩聊之后复出的事,其实她回来至今,还有种不切实感,突然又回归到被瞩目的日子,她多少不太适应。   “依照现在的热度来说,再过两天你们节目就可以官宣乔鹿和汤圆了,我就是担心会引来别的话题。”鹿珩说着,拿起茶杯喝了口红茶,略过乔鹿瞥了眼白馨玥。   白馨玥收到暗示,谨慎地组织语言道:“鹿鹿,到时候节目会给汤圆打个墨镜的马赛克,但即便这样,还是会——”   “我知道,没关系。”   关于孩子的生父是谁,会是接下来网友最热切想知道的八卦。就算不是那个男人,大家也一样会好奇,能跟乔家联姻的豪门会是谁。   “你不介意就好,我呢,是想在开始的时候给大家造成一种鹿珩可能是汤圆爸爸的假象,反正是为了制造话题,找你哥不花钱还不用打商量,不用白不用,你说呢?”   “什么你说呢,老子都没同意,你问我妹同不同意?”鹿珩嗓门震天响,那边汤圆呜哇一声被吓醒了,乔鹿侧目瞪了他一眼,鹿珩心虚着挠了挠鬓角不敢看她。   乔鹿走过去抱起汤圆,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小汤圆蹬了蹬白乎乎的小胖脚,眼睛半睁半闭,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回乔鹿没把他放下,走到白馨玥身边,朝着鹿珩的方向捎了个眼神:“用吧,他欠我呢。”   鹿珩刚想拍桌子,又被乔鹿一个眼神警告,收了手用着气音鬼吼道:“谁欠谁啊,臭小孩。”   到现在鹿珩都忘不了两年前乔鹿躺在病床上哭得泪眼婆娑的样子,那是乔鹿第一次叫他“哥哥”,不为别的,就是求他能帮着一块儿劝鹿艳萍留下小汤圆。   想到这儿,鹿珩鼻尖忽地发了酸,眼眶里瞬间漫出了红血丝,他其实不是个感性的人,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乔鹿哭,那一次,鹿珩看着她流光了她前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眼泪。   白馨玥见他表情怪怪的,一脸嫌弃:“大哥,没必要这么委屈吧?又不是利用你干什么坏事。”   乔鹿也看着他,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但她很快挪开视线,抱着孩子出去了。   鹿珩情绪好了点,坐下来剥了根香蕉吃,他们这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院子,乔鹿这会儿正抱着汤圆坐在秋千上。   鹿珩凑到白馨玥耳边,悄悄问了声:“你那计划怎么样了?”   白馨玥摇摇头:“被拒了。”   “呵,我就知道。”鹿珩冷哼:“那男的就他妈不是个好东西,老子两年前没带一帮人去捅他两刀真是给我妹儿面子了。”   “你着什么急啊,等官宣微博发出去,我才不信他无动于衷呢。”   鹿珩就是不信他们中间能有什么误会,但凡那狗男人对乔鹿有芝麻大点的爱,都不至于让她在医院做人流。   “我他妈当时就不该听你的话劝她回来。”鹿珩越想越生气,“在美国待着得了,反正除了没爹,汤圆别的都有,也不稀罕。”   白馨玥翻了他个大白眼,没好气道:“单亲家庭对小孩子影响很大的,再说了,这两年顾严在圈子里的风评也都挺好的,那会儿鹿鹿刚去美国的时候,他还来找过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总不可能是装给我看的吧?”   鹿珩撇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   冯肃宁听说顾严回国,晚上约他出来喝酒,想要给他接风洗尘。   两人约在那间叫“野”的酒吧,两年过去,他家生意蒸蒸日上,已经成了这条酒吧巷子里的碾压头牌。   顾严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会儿,他坐在吧台跟调酒小哥要了杯白兰地,苦酒入喉,凉意抵至胃里,些许刺激。   舞台上的摇滚曲子换了两首,冯肃宁才匆忙赶来,对小哥说:“跟他喝一样。”   冯肃宁数月不见顾严,一眼看去,他身上那件宽大的衬衣扁塌塌的,两肩根本撑不起来。   冯肃宁略心疼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知道的人以为你去好莱坞拍戏,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山里扶贫去了。”   顾严没搭茬,要来了一整瓶白兰地,猛地灌了三杯下去,因为太久没喝酒,灼烫感在他胃里翻江倒海,虽难受但忍了住。   他剪了之前的微卷发,如今看上去很是清爽,五官也隽刻得有几分硬朗,不说话时冰冷冷的,看不出一点人情味。   “看新闻了吗?”沉默着独自喝了半晌,顾严终于说起别的。   “什么新闻?”冯肃宁大概猜到他要提什么,但又觉得,两年过去,顾严也总该走出来了,于是没接话下去。   “乔鹿。”顾严提醒,眼忽地眯了眯,看向冯肃宁:“你之前知道吗?”   冯肃宁对他这怀疑的眼神有所不满,拍了拍吧台还有点生气:“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酒吧的背景音乐突然柔缓下来,玩摇滚的下去,换了位抒情歌手上台,抱着吉他,坐在那儿清声起了个调。   灯光不再晃眼,幽静安详地晕出暖暖的昏黄,在顾严清瘦的脸上落下半边光影。   他眸光无色,垂眸看了眼玻璃小杯的洋酒,流着细纹,影影绰绰。   蓦地,顾严轻笑了声,很讽刺,且声色寡沉,如没有生机的机械音般慢悠悠地:“你说,她过去看着我为她出谋划策畅想未来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啊?”   这一问还把冯肃宁给问住了,“就……”他没斟酌多久,说话还挺直接,“当个笑话看?” 第25章 隐婚生子【三更】   现在回想, 乔鹿其实也没说过她家境不好,一直都是顾严自以为的。   他怎么就没想到,一个没上社会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大学生, 接下了人生第一部 电影, 却任性地不收一分出演费, 还和电影制片人会相熟。   且在两人确立关系以前,乔鹿也曾坚决不要他的钱, 直到后来在一起,顾严为她买的所有贵重东西, 她也每次都是看似轻描淡写地跟他说“不需要”。   当时顾严真以为她是性子清冷,不喜欢金钱衡量感情, 殊不知在人家眼里,那些东西可能不值一提。   冯肃宁陪着顾严推杯换盏到了后半夜,最后实在喝不动了,推了推趴在吧台上小憩的顾严打算结账回家。   两人在酒吧门口分道扬镳,冯肃宁趁着酒劲儿,还是对顾严一吐为快道:“失恋而已, 这都多久了, 也该重新站起来了,而且从头到尾我也没觉得乔鹿同学那时候对你是虚情假意, 本来嘛,人家年轻小姑娘,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感情到了头,双方都有责任,看开点就是了,是吧?”   顾严喝得有点上了头, 脑子也混沌不清着,他掸开了对方的手,人影晃晃悠悠看似站不稳,好不容易走到一辆出租车旁边,上了车走人,连招呼都没打。   顾严这一醉,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了四十八个小时。期间他还做了个长到怎么也醒不来的梦,在梦里有乔鹿和他过去的点点滴滴。   像电影一样分幕播放着。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知道了乔鹿的身份,亲眼看着她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然后经历了吵架,被分手,最后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肖红最近因为在监督他回到原来的体重,所以时不时会给他打去电话,结果顾严的电话两天两夜都是无人接听,她急得只好放下手头工作专程跑来他家一趟。   看见顾严顶着杂乱的发型出来开门,她才松下一口准备去报人口失踪案的怨气。   肖红:“我看还是让阿帆来你家看着你点,要不下次指不定一周都联系不上你。”   顾严洗漱完去厨房煮了壶咖啡,见肖红坐下没走,拧眉道:“有其他事吗?没事可以走了。”   他抿了口咖啡,蓦地想起那晚冯肃宁的话,似在思考什么。   肖红说:“我着急忙慌地过来,歇口气都不让呐?”   顾严放下杯子,看着墙上的钟表估算了两秒,冷淡道:“指针到5,出去带上门。”   肖红:“……”   顾老板没有心。   他喝完咖啡洗净杯子,慢步回房。手刚触到门把,裤袋里的手机噔噔震动了两下。   拧开门,手机刚好也解了锁,看到跳出来的推送消息,顾严略扫一眼,忽然僵在原地,一步都走不了。   上面跳出两条新闻,都与乔鹿有关。   1.首档亲子类观察型节目《妈妈咪呀》今日正式官宣第一位嘉宾——乔鹿!!   2.乔鹿当年退出娱乐圈其实是隐婚生子,孩子父亲被网友扒出,竟会是他?!   “你站那儿干嘛?”肖红起身正要走,瞥见顾严背影僵滞,又不进房,十分奇怪。   当年乔鹿没提分手却决绝离开的事,于顾严而言,始终是心存芥蒂且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一个曾经不知如何去爱的男人,当他终于卸下所有心防,战胜自我地想要爱那个女人如生命的时候,她走了。   后来顾严在网上找到了唯一一个解释得通的猜想——乔鹿出轨了,她爱上了别的男人。   而眼下这条新闻无疑不是在给他当年的猜想盖章正名。   指腹缓慢地移动着,顾严点进了第二则博文。   【@娱八卦:乔鹿豪门身份曝光后,有不少网友纷纷猜测是为复出做铺垫,果真,未开播造势最大的亲子综艺《妈妈咪呀》于今日上午官宣第一组嘉宾——乔鹿和儿子汤圆,网友表示一脸震惊:乔鹿竟然有孩子了?   后经网友扒皮搜证,其老公系承娱传媒总裁鹿珩,也是乔鹿签约公司的老板,难怪乔鹿退圈后这位鹿总仍是不离不弃紧紧相随,原来是孩子的爸爸,最后小编也为这对郎才女貌养眼登对的年轻夫妻送上祝福咯~】   顾严从中提取出了最关键的两句话。   隐婚生子。   丈夫是乔鹿签约公司的老板。   房门砰地一声,在风的鼓吹下被重重摔上,肖红吓得心脏颤了颤,顾严这突然是怎么了。   卧室里,黑沉沉的一片。   外面偶有夏风拂过,窗帘掀起侧边,漏进狭长的一缕微光,爬上了床沿。   光影浮浮停停,顾严就那么倚在门边,指间不知何时夹了支烟,火星璀亮,一息一跳地燃烧着烟蒂,很快白烟弥散开来。   看到她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不知为何,顾严愈发想起了以前两人欢愉的事来。   他眯起眼,仿若看到记忆被火星子灼穿出了一道口子。   他看见一个女人,曲线性感妖娆,如深沟小壑一路延至腰窝,她穿了身丝滑布料的睡裙,衣料通透。   顾严的掌心温感滚烫,附在她腰间,女人绷紧神经往男人怀里躲了躲,两人吻得如痴如醉,从浴室到床上,难舍难分。   他将乔鹿搂在身下。   乔鹿由着性子不配合,两手环过他的后颈,继续吻着他,她不准他动。   “怎么了?”顾严离开她的唇,声音很沉,贴在她耳边。   乔鹿意识还清醒着:“我帮你。”   他们之前的几次,都没成功,每次到了关键时候,顾严便突然停滞下动作不再继续。   好像那里有冲破不了的高山险峻,最后只能独自解决。   乔鹿让他坐到床边,自己面对着他,坐在他腿上,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地法式热吻。   吻到她抱紧的男人意识像是断了片一样,如梦如境,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   没有犹豫的一瞬,乔鹿吃痛,十指抠着顾严结实的裸背,生生剐蹭出四五道赫然醒目的红痕,深刻又明晰。   顾严紧紧把她揉进怀里。   转眼间,空气里弥漫了特别的气味。   顾严轻轻地在她眼角落下一个吻,指尖缠着她的青丝打了个小圈儿。   他声线沙柔,带着点心疼:“疼吗?”   乔鹿闭上眼,感受到如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且每个小幅度的动作,都会将这种疼扩充至千万倍放大。   她抿着唇摇了摇头,但顾严还是捕掠到了她眉宇间的微蹙。   他们的第一次没有腥风血雨,美好得如溪流般平缓而温润地淌过心田。   肖红在外边敲了半天门,顾严才从回忆里缓过神。   “那我走了啊,你自己注意休息。”   顾严扣了声门,以示应答。   过去有多让顾严留恋,现今就有多令他厌恶。   豪门世家的那点事,顾严并不知情,但目前来看,乔鹿当时不过是很短暂地爱过他,最后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和家族联姻罢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了门喊住在玄关那儿换鞋的肖红:“你前两周帮我推掉的节目叫什么?”   肖红回想了一下,说:“好像叫《妈妈咪呀》?你好奇这个干嘛?”   就是乔鹿准备复出参加的那个节目。   他眸色微动,没什么起伏情绪,指间只剩小半截熄灭的烟蒂:“你问问还能不能去录制,我有时间。”   “??”肖红满头问号:“你想看人家女明星照顾小孩?”你好歹有个女朋友再说吧。   “嗯。”顾严突然正色,“观察生活。”   为拓宽自己的戏路,不是想看谁,他心里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肖红无话可说:“行吧,那我帮你去问问,到时候微信上跟你说。”   肖红关门走后,顾严坐在沙发上又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想起乔鹿后来可以出演一部很好的IP剧,结果她公司出面替她全盘推掉,她不仅没生气,也从未想过要违约换公司。   还有最后一次乔鹿生日,顾严跟她吵得很凶,因为她在酒吧喝得烂醉最后被他们老板勾搭着送了出来。   其实那时看起来可疑的一切,现在再看,都是有迹可循。   天边的云彩骤然之间被阴云遮挡住,日头潜藏在云层后面顿时失去了光芒,不过短短三秒时间,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落地窗上,坑坑洼洼出了一个个水团子。   前一秒还在院子里赏花的乔鹿,忙不迭将汤圆交到撑了伞的保姆手里带回房。   她提起裙摆小跑着往屋里躲,泥泞裹着雨水溅到了她皙白的小腿上,汤圆见着乔鹿如此狼狈的模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妈~妈~”小家伙举出肉嘟嘟的小爪子要让妈妈抱,乔鹿敛起了点眉眼里的冷调,努着嘴摇头拒绝他:“妈妈去洗了澡再来抱你好不好?”   “不~不要~”汤圆张嘴就哭,乔鹿没法儿,接过女佣送来的干浴巾快速擦了擦,又从保姆手上把他抱了回来。   小家伙很会讨乔鹿欢心,也会故意惹她生气。他被抱得舒服自在了,便开始蹬鼻子上脸。趴在乔鹿肩头,用着小奶音叫:“粑~粑~”   “No~”乔鹿皱了皱眉但语气不凶,把指头抵在唇上警告他,这是禁词,不可以讲,但显然这位小魔童没把她的手势放眼里,他“叭叭叭叭”了半天,说到最后,口齿不清,尽往乔鹿衣服上喷口水。   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白馨玥打来的。乔鹿单手拿起来听,问了句:“什么事?”   白馨玥欲言又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个,鹿鹿,有个事跟你说。”   “顾严他们团队刚才突然联系我,说是想来录制第一期节目当飞行嘉宾。”“我猜他应该也是看到了官宣消息才想要来的,他会不会是——”   “不会!”乔鹿语气忽然降至冰点,汤圆吓了吓,转过小脑袋来,撇着嘴看她。   乔鹿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温声说:“他来不来演播室当飞行嘉宾我无所谓,这是你和你团队的节目,不用对我感到抱歉,你看着怎么对节目好都可以,至于别的,你别多说就行了。”   白馨玥碰了一嘴的钉子,乔鹿对顾严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忌惮和提防,连普通的一句对顾严的客观表述都会引来她的厌恶及反感。   “嗯,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他。”白馨玥挂断电话,长叹着气,又给顾严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肖红姐,是这样的,第一期飞行嘉宾已经在跟其他明星交涉了,如果顾老师真心想过来,我们可以约个时间私下再谈。”   肖红把导演组那边的想法转达给了顾严,想着如此麻烦又折腾,顾严肯定不答应,结果他说了句“完全可以”。   肖红也不是没想过是因为乔鹿的关系,但是人家已经结婚生子,他们老板真的没有必要这么深陷其中。   得到顾严的肯定答复后,白馨玥发微信给鹿珩道:[周末组个局,你把鹿鹿和汤圆带出来。]   鹿珩问:[什么局?]   白馨玥回:[美女的计划你少管,配合就行。]   [鹿珩:艹] 第26章 把他绿了   确定私下协商后, 肖红将白馨玥的微信推给了顾严,并将了解到的情况一并告知:[你如果真要去,应该挺好商量的, 这节目导演是何兰制片人的女儿, 来《银杏林》剧组探过班, 你有印象吗?]   顾严有印象,但更多停留在她是乔鹿闺蜜这件事上, 在乔鹿离开的一个月里,顾严每天都会抽时间去那栋破筒子楼下面堵她。   那时她已毕业, 除了那儿,顾严根本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现在想想, 顾严只觉自己愚蠢至极,人家哪会住在那栋破楼里,说不定那会儿正和未婚夫在国外你侬我侬。   其实一开始顾严也在气头上,乔鹿走的太突然,连起码的冷暴力和分手都不存在。但后来出于担心,顾严还是私下找到何制片要来了她女儿的联系方式。   不过对方闭口不谈乔鹿的去向, 眼神里的仇视态度也表现得相当明显, 但根据这点,顾严大抵能猜到乔鹿至少是安全的。   后来便没再有过联系。   白馨玥那边通过了好友申请, 上来就简单客套了两句,顺便将面谈时间定在了这周末的下午,地点的话她发了定位来。   名字叫Lion King亲子餐厅。   顾严:“……”   白馨玥特地解释了一句:[这家下午茶超级赞, 值得一试哦!]   顾严没再回复。   反而鬼使神差地点进了白馨玥的朋友圈,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想借此在里面找到一点乔鹿当时脚踏两条船的证据,好彻底打消他偶尔的神志不清,还想要去找她对峙问个清楚的冲动。   最新一条是两分钟前刚发的, 截了一张乔鹿朋友圈的图片,配文是——欢迎乔鹿加入节目。   乔鹿自己的那条朋友圈发了她和孩子的合照,她坐在沙发,托着小孩让他在自己腿上站稳。   放大了看,乔鹿露出半张脸,气色红润,少了以前清冷的味道,笑容也明艳许多。   她儿子跟她像了三成,琥珀色瞳仁,挺翘得像是复制而来的小鼻子,还有白如雪的奶牛肤色,看起来像泛着光一样。   是很帅气的长相,且看久了,顾严觉得他长得很眼熟,不过想不起来像谁。   倒是丝毫不像小孩爸爸。   白馨玥因为是孩子的干妈,朋友圈的晒娃照片不少,顾严看了一圈下来,已经把这个孩子的所有信息都过了一遍目。   最早关于他的出现,是白馨玥发了张乔鹿的硕士毕业照,文案写着:[恭喜鹿鹿毕业,你以后会是个坚强的好妈妈(爱心)]   止步于此,顾严没再往下翻。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毕业典礼那天,乔鹿就已经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可笑的是,那天他因为在剧组请不出假去学校看她,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件特别的毕业礼物,等来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子,和不知去向的她。   夜幕落下,灯没开,一抹黑影佝着背,隐匿在客厅里。苦涩感后知后觉地破了口,随即溢满而出,堵在男人的喉咙里,咽不下上不来。   星光洒落下来,照不亮他那阴沉如冰的眸子,许久过去,他依旧保持那副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   周末那天上午,鹿珩突然来乔家,没个理由没个解释的。   他往真皮沙发里一坐,翘着个二郎腿,问乔鹿:“下午有事吗?”   汤圆正在睡觉,乔鹿这会儿余出时间来看一会儿书,现在她涉猎的书籍更广泛,还有育儿方面的。   乔鹿没抬头,拒绝得很干脆:“没事也没空。”   鹿珩一下不高兴了:“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你那么敏感干嘛?”   乔鹿不想搭理,翻着书继续看。   鹿珩说:“我这都好久没带我大外甥出去玩了——”   乔鹿抬起眼皮,眼神冷漠,加以警告:你别想,不可能。   鹿珩剥了颗葡萄吃,想缓解下气氛,因为他有过前科,把汤圆带出去摔了一跤,所以乔鹿现在那么防他情有可原。   但这他妈是计划啊,他要完不成,指不定被白馨玥吐槽成什么狗样呢。   鹿珩指了指外面的大好晴天,笑嘻嘻地换了个态度:“你看外面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一玩,不是太可惜了嘛。”   乔鹿睨了眼他,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合上书放一边:“鹿珩,你要这么喜欢艳阳天遛孩子呢,就赶紧自己去生一个,怎么溜都随你,但汤圆——”   “你别想!”   鹿珩:“……”   妈的,乔鹿怎么防备心这么重。   另一边,顾严和肖红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达了那家亲子餐厅。   白馨玥已经提前到了,她给鹿珩发了好几通消息催他赶紧带乔鹿过来,那人跟死了一样没有回音。   谈完所有的情况,顾严翻看了两眼合同内容,“这份合同在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白导今天就跟我签吗?”   “呃…”他们靠窗坐着,一眼能洞察到外面的人来人往,白馨玥心思不在,左右看了几次都没看见他们仨的影子,只好回过头来拖延道:“真的没问题吗?要不顾老师再多看几遍?”   顾严:“……”   肖红疑惑地和顾严对视了一眼,感觉这位白导的诚意并没有很大。   “白导如果是真心想让顾严上第一期节目,那就不用再考虑了。”肖红从包里拿出一支签字笔放上面,抬了下下巴示意白馨玥:“我们没有任何问题,希望白导也能有点诚意。”   她当然有一百个诚意。   但今天的目的不在此嘛。   见他们着急,她只好磨蹭地拧开笔盖。   噔噔——   白馨玥激动地放下笔,赶紧拿起手机看,看到鹿珩打来的[失败]两个字,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她推开手机,二话不说拿起笔来刷刷在甲方处签字,随即推给对面的顾严,笑不太出来:“顾老师,合作愉快。”   顾严签完,冷淡回道:“合作愉快。”   等这两人走了,白馨玥转头打电话把鹿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他妈个猪队友,尽给我拉后腿,要你有个屁用啊。”   鹿珩这回毫无反驳余地,任白馨玥那女人喷了近二十多分钟的脏话,最后听困了,打了个哈欠道:“要不就算了,这只能说明他俩确实是没什么缘分可言。”   “你他妈给我住嘴!”白馨玥怒吼着,反正她已经有了plan b,这会儿嘴角微挑,满脸写着一切尽在掌握中,“我当然还有办法,不过从现在起,不需要你这个废物了,你可以滚了。”   “嘿,老子他妈是工具啊,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虽然被骂不太爽,但鹿珩也好奇是什么办法,无奈白馨玥死活不说,两人又咋咋呼呼地对骂了两三分钟才挂断电话。   后面三天,《妈妈咪呀》节目组陆续公开了其他三组嘉宾,接下来就是安排工作人员上家里去安装摄像头,装完后一天就开始进行拍摄。   白馨玥专门负责跟乔鹿他们这组,那天鹿珩也在,是白馨玥很早之前说好了让他过来造个噱头,整个一天拍下来,素材管够,而且有笑点有萌点,再经后期剪辑,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收了工,白馨玥留下跟乔鹿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突然面露难色,乔鹿一眼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她:“你有烦心事啊?”   白馨玥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我们这节目不是需要一位宝妈定期去演播室一起看节目吗,结果之前商量好的那位,突然跟我们说怀二胎了,她老公不让她奔波来回,你说这他妈我们能怎么办,当初都谈好价格了,就选她做代表固定来上几期而已,这下倒好,宣传都做出去了,到时候播出不见嘉宾,指不定被网友怎么骂呢。”   白馨玥自顾自说着,低下头,看起来真是挺为难的,然而旁边的鹿珩已经看穿了她那点小计俩,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暗道:女人是真他妈的心眼多呐。   别的嘉宾难沟通,但以乔鹿和白馨玥的关系,她这么说,乔鹿总是要帮她忙的,只是飞行嘉宾里如果有那个男人的话,乔鹿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你和那谁签好合同了吗?”乔鹿问。   “额……他说再考虑考虑。”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白馨玥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想让两人见个面,把当初那些事情都摊开来说一说。   虽然确实有传闻顾严不婚不育,但也不必如此,毕竟那可是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怎么能下得去狠心杀掉它呢。   乔鹿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安排几期我去录。”她递了个意有所指的眼神,白馨玥一秒就看出意思来,握着她的手道:“鹿鹿你放心,我绝对帮你避开。”   话不能说太满,白馨玥给自己留了点活路的余地,“但是鹿鹿,你要知道,你始终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那个人,其实不用这么担心被碰上。”   乔鹿撇开注意力,看着躺在保姆怀里睡大觉的汤圆,语气温温的没有喜怒:“嗯。”   白馨玥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   心道:那你到时候可千万别骂我哦。 第27章 孩子爸爸是你【二更】……   过了两周, 乔鹿和汤圆录制完第三期节目收工,今天白馨玥没来她这边,所以在微信上联系她明天上午过去演播室录制第一期的事。   乔鹿和她提前交代过, 自然认为首期嘉宾里不会有她不太想见到的人。   第二天上午八点。   帝都广播大楼六层, 也就是《妈妈咪呀》室内观察的录制地点。   担心会录很久, 乔鹿便把孩子和三个保姆一起带了过来。   电视台财大气粗,每个嘉宾都各自拥有一间休息室, 化妆和服装都在一起,女嘉宾在前, 男嘉宾在后,互不打扰。   乔鹿喂好奶, 坐下等化妆师过来上妆。   汤圆坐在沙发上咬着玩具自娱自乐,偶尔为了吸引妈妈的注意,乌拉哇啦地乱叫几声,见乔鹿回头笑着看他,小汤圆得逞般蹬着小胖腿自我庆祝。   化妆师已婚,但一直没有孩子, 看着眼前母慈子乐的画面, 由衷道:“乔老师,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可爱的宝宝, 我和我老公结婚五年都要不到小孩,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还是没有用。”化妆师苦笑着低下头:“可能我们夫妻俩就是和小宝宝没什么缘分吧。”   乔鹿张了张嘴, 想安慰什么,又发现没立场。   汤圆的出生,也不是什么缘分,就是个意外, 避/孕措施下的意外。   化完妆,乔鹿起来拍了拍化妆师的肩,才淡淡地安抚了一句:“会有的。”   看着镜子里惆怅布满脸的自己,乔鹿推门去外面走了走,碰到刚来的主持人和其他嘉宾,顺便也打了个招呼。   来到现在,她都没见着白馨玥,听助理说今天没来,是由副导演负责录制的这一期。   一不注意,乔鹿已经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洗手池男女共用,这会儿没人,乔鹿便上前消毒洗了个手。   左边男厕里飘来丝丝烟味,很淡,夹杂着薄荷味,乔鹿闻到后蹙了下眉,从怀孕到现在,她对烟味极度敏感,生怕汤圆会吸进二手烟。   抬起手腕,乔鹿凑近闻了闻自己身上,还好没沾染味道,她转身想赶紧离开,里面的脚步声逼近,乔鹿余光看到一瞬男人颀长的身影,下意识地,乔鹿回了头。   视线触及的那一秒,乔鹿后悔了。   两年不见,眼前的男人清瘦了许多,他削了短发,样子硬朗,凸显得五官深邃立体。   时间在他脸上不曾沉淀,扫去了那性感的温柔忧郁,多了几分排斥的寡言冷漠,反倒真实了些。   乔鹿站在原地,对面的男人也是,两人都没有丝毫动作。该走还是如何,这种分手男女的别后重逢,在亲身体验过后,乔鹿才深知其中的尴尬。   廊道里吹来微热的夏风,那阵淡淡烟味再次侵入鼻间,乔鹿想起来,她是要走的。   于是,她转身走了,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说。   看着远去的那抹窈窕背影,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瞬间蓦然重合,眼睫低垂,男人无声地扯了个笑,有些苦。   明明出轨的是她,当时洒脱退场,再见还是心安理得。顾严想想,真不愧是她,如从前般随性和自由,不受谁左右。   乔鹿回到休息室,和白馨玥说了这事,并且带着质问的语气。   白馨玥的解释是第一期不是她负责,这个意外她也很意外,乔鹿没话好说,沉默地接受了待会儿两人要在一个演播室里录制的事实。   节目还有半小时开录,所有参与录制的嘉宾都先到场入座准备。   飞行嘉宾和主持人姜东坐C位,乔鹿属于被观察的主人公自然也要坐中间,所以她被安排在主持人的另一边。   剩余三位按咖位分座,顺利入席后,副导演现场倒计时预备录制。   主持人先简单介绍了五位嘉宾,也对大家的婚姻观爱情观做了简单询问,第一个被问及的就是传言不婚不育的影帝顾严。   主持人:“传闻是真的吗,说你本人非常排斥结婚和生小孩。”   顾严出生在贫苦家庭,没法像普通小孩一样幻想美好爱情或者幸福婚姻,所以他从来都只有他自己,虽然后来不一样了,但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某段时间,现在来看倒更像是被一位富家女玩弄了一番感情的糟糕经历。   顾严点头承认:“嗯。”   主持人不解道:“那您上我们节目是?”   看热闹来的?   顾严说:“电影源于生活,我本人体验不了,所以想过来观察一下。”   “原来如此,还是想要在角色方面有所突破,做你的粉丝真的是非常幸福了。”问到这儿,主持人看了眼台本,又提了句:“顾老师不会也排斥恋爱,所以至今solo吧?”   有关顾严的感情史,一直是娱乐圈里谜一样的存在,包括他的绯闻女友也是屈指可数,之所以台本上会有这个问题,也是因为曾经的绯闻对象之一乔鹿坐在现场,如此能引起观众兴趣的话题,节目组不可能放过。   摄像大哥很有眼力见地将镜头给到了乔鹿,她坐姿从容,脸上也是风轻云淡,似乎对主持人的提问,没多大兴致也根本不在意。   顾严想了想,诚实相告:“有谈过。”   “还在一起吗?”主持人见缝插针。   乔鹿依然神情淡淡,但并不失礼,摄像大哥抓不到一丝她堂皇不安的瞬间,只好放弃去专心拍顾严。   现场安静了两秒,工作人员敏锐地捕捉到了顾严眼底溜过的异样情绪,似是想起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一下陷入沉默并不想作答。   其他嘉宾也感知到了场上的尴尬,除了乔鹿。   主持人以优秀的控场能力将僵局逐渐缓和了一些,然后快速进入到观看正片的流程。   片子放映的同时,主持人小声地和顾严道了声歉,也不是他想问的,是导演组的意思。   顾严淡道:“没事。”遂认真看起了前方巨大显示屏上的画面。   第一个登场的即是乔鹿,背景在她家的客厅,华丽高奢的装修一下引起了嘉宾们的惊叹。   首先是一段制作组与乔鹿的问答,及她简单介绍了自己和自己小孩的基本情况。   大家看到某些点都会拿出来讨论讨论,唯独顾严,戴着耳机充耳不闻,视线全在荧幕上。   这时正片里的导演,也就是白馨玥在问乔鹿:“希望汤圆成为像他爸爸一样的男人吗?”   乔鹿摇了摇头,正回答的时候,现场的某个嘉宾讨论到什么事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片子里的声音模糊地被掩盖掉,顾严拧了下眉,眼神犀利带光地朝那位嘉宾看去,声音如冷水浇心:“小声点。”   那位女嘉宾瑟缩着肩膀,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对不起”。   场面再度尴尬,且正片已经过了乔鹿回答的地方,副导演找人写了块牌子,让主持人再问乔鹿一遍,好消一消影帝的脾气。   圈里人都知道近两年顾严变得有些冷漠,连录制节目前和其他嘉宾打招呼的关怀程序都不再有了,现在更是一有不顺其意的事情,便直接不客气地直指出来,不再客套温柔。   主持人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又问了乔鹿,乔鹿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把里面的原话重复一遍:“我希望我儿子能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言下之意,孩子的爸爸并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但即便是如此没担当的男人,她不是也嫁给他并为他生了孩子吗?   顾严边听着她的话,边继续看着屏幕上的内容。他沉默着面无表情,节目组也看不懂这位影帝是否消了气。   外界都传乔鹿和鹿珩是一对,想象一下鹿珩平时的为人处世,确实吊儿郎当的没啥担当。   于是在场的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没错了。   这种损老公的话,主持人没法接,所以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cue着接下去的流程。不过他莫名感到另一边的气压低沉到了谷底,稍不留神,就会缺氧而亡。   片子继续播放,鹿珩出来了,熟门熟路地在乔家走来走去,还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聊着闲话。坐在爬爬垫上的汤圆拍着垫子,像个小司令似的,不说话便可发号施令让他过来。   鹿珩嬉皮笑脸地走去跟他做了个鬼脸,逗得汤圆前仰后翻,爬都爬不起来。   这时乔鹿从房间里出来,鹿珩跟她炫耀:“你儿子太喜欢我了,我每次来他都兴奋得像在蹦迪一样。”   乔鹿白他一眼,弯下身将汤圆扶起来坐好,小家伙指着鹿珩奶声奶气地喊:“啾~啾~”   “乖乖。”鹿珩上来把他抱走,陪他玩举高高,顺便纠他的发音道:“大佬,是舅舅,不是啾啾,啾啾是亲亲,得跟女孩子说。”   视频里的乔鹿:“……”   这什么舅舅。   演播室里忽地小声议论起来,主持人也愣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了下台本,没写,转身问乔鹿:“鹿珩不是孩子的爸爸吗?”   所有人几乎都有这个疑问。   顾严也转了过去,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看着她,而乔鹿很平静,这本来就是白馨玥提前铺设好的一个烟/雾/弹,现在当面解释清楚是最佳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顾严面前解释这个。   乔鹿看着主持人笑了笑,挺无奈的:“他不是。”不经意间,她瞥到顾严在看她,乔鹿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注视,神态自若。   “那两位是?”什么关系?   主持人往老板喜欢手底下艺人的方向猜测着,但乔鹿很快否认,且明说道:“鹿珩是我表哥,亲的。”   演播室里的所有人都“喔~”地一声恍然大悟,乔海生老婆确实姓鹿,难怪不离不弃机场接机,敢情是表兄妹一家人。   “原来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主持人乐呵呵地,直接吃起瓜来:“方便透露下小汤圆爸爸是谁吗?”   “嗯……”乔鹿努了下唇,主持人了解,于是撇开了这个话题。   首期时长有点超支,看完乔鹿的片段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副导演让休息一会儿,乔鹿起身去休息室看了眼汤圆,宝宝在睡觉,她便静悄悄地关上门去了趟洗手间。   前面排了四五位工作人员,见乔鹿过来都让她先上,乔鹿摆摆手,排在队尾等待。   这时,顾严从对面男厕出来,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女工作人员都甜甜地喊他声“顾老师”,顾严平淡地颔首,一并看见了最后头的乔鹿。   想到刚才她说的鹿珩不是孩子爸爸,他俩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顾严经过她身边,又折返回来,乔鹿闻见那阵加重的烟味,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两人保持着正常的男女社交距离,顾严低头,姿态谦逊有礼:“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乔鹿没反应,反倒是前面的工作人员刷刷回头看着他俩,颇有种身处瓜田中央准备吃瓜的微妙表情。   很久之前就有传两人暧昧不清,当时顾严没辟谣,但是没过多久乔鹿便取关他宣布退圈了。   如今乔鹿刚复出,顾严又私下要找她说话,很难不让人相信这俩以前没发生过点什么。   乔鹿不太喜欢被她们直盯着看,仿佛她此时此刻像个看上去跟顾严有染的孩子妈妈。   “你直说吧。”乔鹿说。   她并不想跟他借一步说话,那样更像是坐实了出/轨似的,毕竟没人知道她是个未婚妈妈。   眉梢微抬起,顾严的视线略过八卦的那几人,她们识趣地转了回去,但耳朵依然在线。   顾严清了清嗓子,声音放柔下来,像是退让的交涉:“就几句话,出去说吧。”   不想再拖拉下去,乔鹿最后还是跟他去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拉门吱一声重重弹上,隔绝了外界,没人看到也没人听得到。   顾严立在墙角,弯了弯身姿。他很瘦,身上的黑白正装,他穿着有些松垮,整个人也颓颓的不够精神。   不过领带松开,露出的喉结,还是好看性感的。   说是简单几句话,但前奏被他铺垫的极为冗长,好像在拖延时间,乔鹿见他掏出烟盒取了支烟,不免暗示地咳了一声。   楼道里的应急灯因声音亮起,光影照下,顾严抬起头来看她,她还和以前一样美,从额骨美到下颌,每一寸都是完美到刚好的比例。   但像现在这样抿着唇,是她不太高兴的意思。   “介意我抽支烟吗?”顾严问。   “介意。”   顾严拧了拧眉没有出声,把烟盒又放回了兜里。他双手插袋,唇略干,将声音压沉了点:“你儿子很可爱。”   乔鹿:“……”   声控灯又灭了,熹微的“安全出口”绿光发散在四周,有那么些阴森,乔鹿本就不喜黑暗,又轻咳了一声,没接他的话。   “孩子爸爸——”顾严很沉缓地说出想问的问题,没问全,被乔鹿打断。   她看似玩笑又似捉弄地勾着尾音道:“我说是你你信吗?” 第28章 你认不出儿子的脸?【三更……   乔鹿挑起眉眼, 琥珀眸光玩味勾人,看得顾严钝了半拍。那点妍橙身上的魅惑仿佛又回了来,明明轻蔑得带有厌恶, 还要这么挑衅他的神经。   顾严冷笑了笑, 附和她:“你说是我就信。”   为了不让灯再灭, 乔鹿咳了第三声,她神情微敛, 那些浅淡到快褪了色且并不美好的回忆如碎片般拼接成了断断续续的画面。   乔鹿上前两步,食指勾着男人松懈的领带, 往下一拉,顾严被她带着俯下身, 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顾严不自禁地滚动喉头,轻咽的声音落在乔鹿耳边,她一下抓到了这个男人和过去一样的触发点。   贴近他耳侧,轻声漫语道:“顾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硬都硬不起来,在这儿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她退开了些许距离, 哂道:“一个男人, 晨勃都不行,第一次还要靠女人来主导。”乔鹿一声蔑笑, 在楼道里无限倍放大,刺耳又难听。   对上他黑沉沉的深眸,乔鹿将更难听的话脱出口:“我有没有说过, 跟你上床,我就从来没高/潮过。”   顾严的软肋在哪儿,乔鹿很清楚。   从他开口好奇孩子爸爸是谁开始,乔鹿就打算要直戳他痛处了。那个他为之不齿的秘密, 只有乔鹿一个人知道。   不过这些言语上的嘲讽,比起她那时候所受的无助和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顾严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垂下头,前额的碎发顺势遮住了眉目,看不出喜怒,样子比刚刚更颓随。   乔鹿该说的话都说了,没看他两眼,拉开门出去。   高跟踩地的声音远去,门吱了老长一声,咚地关了上。顾严摸到裤袋里的烟盒,抽出根烟含进嘴,没点,灯又灭了。   黑暗吞拢下他周身苍白的戾气,侮辱的言语一遍遍地在他脑中回荡放大。   那些最后珍藏在心底的美好回忆,被乔鹿这么一说,全都成了无尽的羞辱与不堪。顾严很冷地扯着笑,火苗吧嗒一声窜起,燃起了那支烟。   一支接着一支,半包见底。   下半场录制继续,顾严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薄荷味很重,经过乔鹿身后,匆匆略了眼便回到自己位置坐好。   后面三位宝妈的亲子互动讨论,顾严终于参与了,大家只当他慢热,没将之前的尴尬场面当一回事。   中午12点,第一期录制结束。   保姆提前把汤圆抱了过来,乔鹿跟他在场下玩了会儿捂脸版的躲猫猫,不知哪位工作人员突然说了句:“这小孩跟顾严老师小时候长得好像。”   张开的两手停顿,乔鹿抿了抿唇,这话引来其他人远观,连还没离开的主持人也看了过来,乔鹿若无其事地给汤圆扣上一顶花边防晒帽,当做没听见。   乔鹿如今的身份,大家说话都时刻注意着分寸,察觉到她的无视,有人出来打圆场道:“小帅哥嘛,当然都长得像。”   此时顾严在给另外的嘉宾签名,签完收起笔递交给肖红,远远看去,乔鹿接过了小孩抱在怀里,花边帽下的小圆脸肉鼓鼓的,挡去上半张脸,鼻尖以下,尤其是那薄薄吧唧着吐泡泡的小嘴,唇形确实和他有两分相像。   多看了几眼,顾严脑中不免冒出了楼梯间乔鹿说过的话。   “我说是你你信吗?”   乔鹿抱着小孩和三位阿姨礼貌退场,顾严忽地问肖红:“像我吗?”   “啊?”肖红看着备忘录上的下场通告,没注意听,“像你什么?”   顾严重复一遍:“那个小孩长得像我吗?”   “当然不像,你乱想什么呢。”肖红看起来有些局促,甩甩手让他赶紧去休息室卸妆。   周围人员复杂,这种话怎么能随便问出口,且顾严现在塑造的是不婚不育形象,突然扯什么孩子。   顾严走在前面,想想也觉得自己的问话略显可笑,怎么会和他像呢,乔鹿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在故意引着话题羞辱他。   他们过去的性生活虽频繁,但十分注意安全措施,顾严没有生育的打算,也不想乔鹿遭受一些不必要的身体伤害,他一次都没有试图侥幸过。   在今天以前,他还一直以为他们是水乳交融般的适配与默契,其实不然,那都是乔鹿配合他的完美表演。   神色黯淡,卸了妆后的顾严更显削瘦和憔悴。   她果然天生适合当演员,演技精湛到没有瑕疵。   首期录制完的隔天,后期制作组便马不停蹄加班加点地把预告片剪了出来。   白馨玥亲自审了一遍,镜头里,闪过一秒顾严看向乔鹿的眼神,不说含情脉脉,也是感情至深。她激动地拍案跳起来,用手机录下这个片段给鹿珩发过去。   [白馨玥:如果这都不算爱!!]   [白馨玥:凭良心讲,你作为一个男人,能用这种眼神看着的女人还有谁??]   [白馨玥:顾严绝对百分之百还喜欢鹿鹿!!]   另一边,承娱传媒。   鹿珩正在练舞房给新来的练习生们发表鸡血大论,噔噔噔四通消息,直接把他如泉涌的文思和激烈真挚的情感给撵了个稀碎。   “你们自己先练。”鹿珩强忍火气看了眼微信,这死女人从小就烦得一批,自从跟她为伍,对方完全是蹬鼻上脸的节奏。   视频里那眼神他看了,的确很多情,不过这男的以前看谁不都这样。   鹿珩泼冷水道:[大姐,人家是演戏的,我妹儿回国之后热度这么高,他在蹭你看不出来吗?]   [白馨玥:???]   呵,鹿珩心底嘲笑她蠢,没过一秒,白馨玥发来一条语音。鹿珩点开,声音竟是外放的。   巨大一声“傻逼”毫不防备在这间空旷的舞蹈教室来回动荡,学员们默默地看向鹿老板。   “看屁看,都会跳了啊。”艹   下午,白馨玥将预告片发布到《妈妈咪呀》的官方微博,顺便买了几条热搜。   其中一条标题十分隐晦,不点进去根本不知道是他们的节目宣传。   那条#当男人这么看着你的时候#爬位很高,所以引来不少网友的好奇,他们看了才发现是一组顾严看着乔鹿的GIF动图。   -艹,被顾严这眼神给秒了   -第一期他俩是嘉宾?我靠,会搞事情的节目组我爱了   -还有人不知道我陆爷看谁都自带深情buff吗?   -我哥眼神就这样,那个女人过了两年还是死性不改搞这套?   -楼上没毛病吧,你家蒸煮半年没在内娱有动静了,人家乔鹿刚回来热度高得一批,谁蹭谁有点逼数行不行   -顾严家粉丝自我高/潮是出了名的,乔鹿现在自带热度了解一下,豪门身家,家庭幸福,孩子还这么可爱,蹭你妈呢   -看这热搜,谁买的还不清楚?乔鹿鸟都不鸟一眼,全程都是某影帝在做戏,恶不恶心   -我一路人都觉得离谱,顾严粉到底哪来自信,非得是人家乔鹿看上你家蒸煮,就是当年《银杏林》上映的时候,我也是被乔鹿给美到的,怎么就不能是顾严喜欢她呢?   -确实啊,光从动图来看,就是男的有意思,女的完全没想法,本来也不可能有想法,人家有老公有孩子,还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业,稀罕?   -有一说一,节目组真的会搞事,当年他俩的绯闻扑朔迷离,顾严其实一直没澄清,说不定就是真的,现在上节目碰上前任,还得知对方这么有钱,后悔了呗   -后悔个屁,一群见钱眼开没见过世面的土拨鼠,乔鹿有钱就一个个赶着上去舔,我们顾严自己是富一代,不差钱谢谢,当年不解释是他向来不解释绯闻恋情,一个个脑洞大得要死赶紧挂精神科吧还是   顾严粉丝和网友大战了三百多回合,把《妈妈咪呀》的热度越炒越高,连着三天,热搜榜前五都还有节目的词条。   作为节目导演,白馨玥十分满意这密集又居高不下的流量,于是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她私下联系顾严:[顾老师,有没有想当我们节目常驻嘉宾的打算?]   顾严最近在假期,通告接得很少,主要是经纪人不准他接太多,想让他趁这段日子养养身体,好以绝佳状态进下一个剧组。   他看到白馨玥消息,很快回复。   只有一个字:[无。]   白馨玥:“???”   怎么可能!   白馨玥试图加筹码诱惑道:[乔鹿之后还会来几期,我看了你们昨天录的那期,氛围很好,所以……]   氛围好?   顾严单手靠着沙发沿,睡衣宽松,领口敞开大片,露出姣好性感的肌肉曲线,瘦了反而愈发凸显。   他放下手机,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拉环啪地一声,白气雾开,喉结上下滚动着,瞬间喝下去半瓶。   该结束了。   他和乔鹿之间的感情,在她离开的时候就该结束了。他们之间,不过是场富家女恣意的爱情游戏罢了,她想爱谁爱谁,想抽身便抽身。   电视旁的布墙上还贴着那时她重新拟定的爱情合约,纸张被塑封着,没有泛黄,完好无损。   他依稀记得乔鹿捏着那张塑印纸跟他炫耀,“这样就不会被撕破了。”那时候她的笑很甜,像冬日里暖暖的阳光,洒在顾严凉如冰的心上,一点点融化和温暖着他。   顾严走过去将其一把撕下。   最底下还有他后来新加上的两条内容,马克笔写的,笔渍因氧化褪去了颜色,当初他写的时候,乔鹿也很欣然地接受了。   现在再凑近还是能看出那一笔一划的七个字。   不结婚。   不生小孩。   上面那条有明显被划过的痕迹,是在乔鹿毕业那天,他自己划掉的。   可能从写上去那天,乔鹿就演戏给他看了。因为现在的她结了婚,也有了小孩。   说明她是想要那些的。   顾严把东西扔进垃圾桶,回沙发上坐下,又收到了白馨玥的消息。   他不耐地拧了下眉,划开锁屏,看着上面的信息,瞳孔倏地颤抖,接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馨玥:你就一点不好奇汤圆爸爸是谁吗?]   [白馨玥:我不信你看着你儿子那张脸竟然认不出他来。]   [白馨玥:你还是爱鹿鹿的吧,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你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不去跟她解释清楚呢!] 第29章 欠你的礼物   以白馨玥和乔鹿的关系, 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并不奇怪。她没必要因为想劝他去当常驻嘉宾引热度而说出这种荒唐话来骗他。   所以事实就是,乔鹿的孩子是他的。   在楼梯间里乔鹿所说的那番看似捉弄的玩笑话,也是真的。   敲着键盘的指节微颤, 每打一个字, 顾严近乎紧张到揣着一口气。   这是白馨玥最后的杀手锏了, 一是为了节目流量,二是因为她实在不忍看着这两人别别扭扭地什么都讲不清楚, 昨天给他们创造了这么好的见面机会,愣是半点用没有。   除了继续制造机会, 白馨玥作为乔鹿最好的朋友,作为小孩的干妈, 真是没一点其他办法。   半晌,顾严终于回复了消息。   [顾严:我想联系乔鹿。]   白馨玥叹气。   当然不可以!这是她冒着被乔鹿打死的生命危险偷偷告诉他的,他只能当不知道,更别说拿到乔鹿的联系方式了。   乔鹿当初把号码换了,除了家里人,知道的就她一个, 白馨玥还不想死得这么快。   她预想好的计划就是让顾严当常驻嘉宾, 这样无论乔鹿哪期来录制,两人都能有见到面的机会, 本来她觉得昨天那一次就够了,谁想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耐得住脾气。   要是她当年被分手,还被男友要求去打胎, 她绝逼第一次见面先把他揍一顿,然后骂死他,再让他出巨额抚养费。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最后顾严同意了来节目当常驻嘉宾的提案。   当消息传到肖红耳朵里,她又是打来好几通电话, 顾严一个没接,四十分钟以后,助理阿帆被派上门来。   “严哥,”阿帆手拎冰美式,标准八齿微笑站在门口,“肖红姐让我来看着你。”   哦不,他纠正道:“是来照顾你。”   顾严没心思理会,接过咖啡,单手插袋往客厅里走。   阿帆虽然是男生,但以前做过家政,厨艺也上得了台面,他征询了顾严意见,打开冰箱查看食材,用仅有的食材做了两菜一汤的晚饭。   顾严知道自己当爹的实情后,一下午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确实瘦得快脱相了,应该多吃点,好给孩子当一个健壮的父亲。   他坐下吃饭,菜色不错,味道也合他胃口,阿帆吃了过来的,见顾严吃得香,也算是完成了肖红交给他的艰巨任务,“那严哥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买了菜再过来给你做。”   “等等,”顾严放下碗筷,叫住了阿帆。   “怎么了,严哥?”阿帆心揪紧着,他们老板难得这么温顺,不会又要发脾气吧。   “你有女朋友吗?”顾严问。   “哈?”这问的突然,阿帆懵着摇了摇头:“上个月刚分手。”   顾严低声道:“哦,分了就好。”   阿帆:“……”   您说的是人话?   顾严拉开右手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你有挽回她吗?”   阿帆挠了挠头坐下,老板为啥突然跟他聊这个,他战战兢兢地说:“没挽回,她嫌我工作时间不稳定,也没个周末节假日的,陪不了她,那我这工作就这个性质,没办法。”   顾严若有所思,两指托着下巴挺严肃地看着他:“那你以后正常上下班,给你周末和节假日。”   “别别别,严哥,我做的挺好的,您别——”   顾严听不下去打断他:“我说什么是什么,放假的前提是你去把你女朋友追回来。”   “啊?”阿帆稀里糊涂的,他老板自己孤寡老人一个,还操心底下员工婚恋情况?“不是,严哥,为什么呀?”   顾严站了起来,像是说给阿帆也说给他自己听:“感情来之不易,有问题就去解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帆:“……”   “到时候记得分享我好消息。”顾严上个月说的话都没今天晚上的多,他指了指大门,“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阿帆云里雾里地点头,出去把门给带上了,下了电梯还是觉得老板很不对劲,他都多久没这么平心静气地嘱咐了。最后阿帆还是及时跟肖红姐报备了这件事。   肖红听后着实也吓了一跳,顾严的前任还能有谁,也就乔鹿一个。他想挽回?他疯了吗这是。   肖红让阿帆接下去多盯紧他,千万不能搞出什么绯闻来,尤其是和那种已婚已育的女人。   阿帆答应了,但想到严哥特允大假给他,接下来几天,他还是心怀感激,多过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联系方式给不了,顾严便向白馨玥要来了乔鹿家的豪宅住址。   豪宅警备森严,出入都是专车接送。顾严在外面驻足观察了几天,发现乔鹿几乎不怎么出门。   那天下午,顾严照常开车过来。   来时好好的艳阳高照,忽然之间密云乌压压笼罩,天边瞬时阴沉下来。   顾严靠在树前,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   雨星子如扯断线掉落的滚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枝叶遮挡了少许雨水,顾严走出荫蔽,正巧看见一辆红色法拉利驶出乔宅大门。   副驾车窗徐徐升起,顾严一眼看到了乔鹿惊艳的侧颜,他收起烟盒,开车紧随其后。   他们停在一家母婴店门口,这家门店很大,都是国内外知名母婴品牌的荟萃,足足有三层,且不同于普通商铺,每层楼都内设小孩子游玩专区和大人的休闲餐吧。   乔鹿独自一人下车,跟驾驶座上的鹿珩交代了两句,便自顾进了门店。   顾严后她两分钟跟了进去。   店里客人不少,基本都是三两女性朋友结伴过来,像顾严这样独身前来的男性是极少数。   他身材高挑,外形优越,哪怕口罩掩面,也随时吸引着周边擦身而过的女顾客一步三回头,更别说那些明目张胆盯着他看的女店员有多花痴了。   乔鹿是这家母婴店的老顾客,还是尊享VIP,一进店便由女经理引路介绍着新到货的母婴产品。   “像这款咬咬乐在材质上是一等一的安全。”女经理对着乔鹿做介绍,她的方向,正能看见乔鹿身后跟着一个身形修长,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   他露出好看的眉眼,眸底虽平淡无澜,但视线始终不离乔鹿,且温柔且耐心,跟了足有十来分钟。   女经理停下脚步委婉地提醒了下乔鹿:“您丈夫过来了,要和他先商量吗?”   乔鹿就是懒得解释,才和鹿珩说不用跟来,这会儿又是哪来的“丈夫”能让店员误会?   她转过身,手还搭在购物车上,入眼即是那熟悉的忧柔眼神,里面没有光,反而是淡如水的沉静。   要说这是偶然巧遇,乔鹿铁定是不信的。但她一路从家里出来,没经停任何地方,顾严出现在这儿着实有些突兀和奇怪。   “他不是我丈夫。”乔鹿看着他说给那位女经理听。   经理走到两人中间,各自给他俩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啊乔小姐,我看这位先生一表人才,跟您气质又这么搭,误以为你俩是一对了。”   乔鹿轻飘飘地看了眼经理,被她这双向讨好的话弄得购买欲都变小了,乔鹿推脱道:“我自己看吧,不麻烦你了。”   她推着车往前走,视顾严如空气。   奈何这缕空气耐心极好,阴魂不散地跟她兜兜转转了两层楼,既保持合适的距离,又不与乔鹿交涉任何。   反倒是乔鹿失了性子,滞留在原地等他先走一步,顾严走了,走到与她平行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看着她,声音隔在口罩下,闷闷的很柔:“逛累了?要不要去那边休息下?”   他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乔鹿这哪里是逛累了,分明是不想看到他而已。   还以为那天的话说得已是难听,以顾严那怪癖性格来说,应该算得上是重伤的程度,但乔鹿没想到他脸皮比两年前厚了这么多。   一个曾经让她泪流不止的男人,过了两年,像无事发生般纠缠在她周身,这男人到底哪来的脸。   想到这儿,乔鹿没有丝毫顾及,手指捏着他的黑色口罩,直接将其扯了下来。   藏起来的精致五官蓦地裸/露在外,男人眼底闪过一刹的疑惑,乔鹿清冷地看着他,随后扫了眼四周好奇的三五人群,半嘲半讽道:“遮遮掩掩干什么,让大家好好看看影帝顾严是怎么跟踪骚扰已婚妈妈的。”她抬了下眉梢,笑得讽刺:“光明正大的多好。”   顾严微怔,脸色些许不好看,她的声音轻重有度,那些早先对他好奇的女士们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待她们大着胆子往顾严这边靠近,乔鹿轻甩着长发推车下了楼。   “哇~真的是顾严欸。”   “顾老师你本人比电影里还要帅一百倍呢。”   “我和我老公都是你的影迷,能跟你合张影吗?”   “我想要张签名可以吗?”   越来越多的女顾客听闻消息赶来二楼,转眼间现场成了一次小型粉丝见面会。拍照、要签名什么都有   这是顾严始料未及的。   他边说着抱歉,边在两位保安的协同下挤出了这熙攘成群的人流。   后面不绝于耳的尖叫和狂热还在继续,顾严皱着眉跑下楼时,已不见乔鹿身影。   门店外面,乔鹿快步走在路上,一位女店员紧随其后帮着她把购物袋提至停车场。   乔鹿正要敲窗提醒鹿珩开车门,手腕突然被拽走,然后整个人向后转了半圈。   她猜到了是谁,下意识地用力甩开,转过头去重拍了两下车门。   顾严一路跑过来,因为身体素质不如过去,气息不稳,还微喘着,声音里含着些无奈:“乔鹿,你生我什么气你告诉我。”   为什么当时怀着孕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乔鹿背对着他,还是打不开车门,只好又拍了拍车窗。   车里的鹿珩坐立不安,他起初看着乔鹿后边跟了那个男的还奇怪是谁,那人走近了他才发现是顾严,他刚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给盟友白馨玥发去求助消息。   盟友就回了他六个字加一标点符号:[你开你就是狗!]   鹿珩闭上眼果断假装自己睡着了没听见。   外面,雨停了,太阳重见天日。   女店员送完东西放地上就已经先走了,停车场里没有其他人,鹿珩又偏在这种时候给她掉链子。   乔鹿深吸气,回头正视那位对她做过最残忍的事且刻意遗忘的男人,冷笑了声:“顾严,你记性是真不好还是装不好,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是曾经恨你恨到想一刀捅死你。   生气?那根本不够。   顾严听得出她这是反话,也没天真地当了真,他垂眸,从裤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白金盒子。   不知是时间久了还是被人为地摩挲过,盒子四角磨了皮,看着不像是新买的。   顾严递过去,视线停在它上面,隔了这么久才送到当事人手里,有点遗憾。   暖风轻轻的,淌在他手心里,顾严抬起头来看着她,出乎意外的真挚:“你的毕业礼物,一直忘了给你。”   他抬了抬手,乔鹿没接,仅凭盒子的大小和外观,她清楚地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我没想骚扰你。”顾严直接掰开她细软的指头,将戒指盒塞到她手里,“一直欠着你一句话还有这礼物,就想着见到你再当面给你。”   男人语调起伏不大,很平和地在解释他今天的突然出现。   乔鹿不知是被雨后发闷的空气蒙住了意识,还是怎么的,忽然搭了句腔问:“什么话?” 第30章 宝宝助攻【二更】……   “毕业快乐!”顾严说。   其实还有另一句, 但现在倒是不必再提。   鹿珩在车里眯着眼审时度势了许久,眼见着外面安静如鸡,变得有点微妙, 他打着哈欠降下车窗, 假装刚睡醒看见乔鹿站在车外很惊讶似的, 还抱怨道:“不上车干嘛呢?”   乔鹿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她攥着那戒指盒转身上了车, 车窗升上去,没过两分钟, 鹿珩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走到顾严面前。   他没看顾严一眼, 怕一对视就忍不住冲上去揍他一顿好报当年乔鹿受过的伤。   鹿珩用着他百年不变看人不爽的方法撞开那人,然后把放在地上的购物袋扔上了后座。   红色法拉利出了停车场,嗖地一声,一道漂亮的车弧线闪离了前方的十字路口。   顾严后退一步,远远看着那车影没了踪迹。   蓦地,烟瘾上来, 他回到车里新开了一包, 抽出一支正要点上,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会儿乔鹿说“介意”时的模样, 于是取下来重新塞了回去。   -   车上很安静,雨后阳光晒进来,舒服自在。   鹿珩有点心虚, 但等了很久,乔鹿都没有怪他刚才掉链子的行为,他顺着视线瞟了眼乔鹿手里的东西,好奇道:“你拿的什么?”   乔鹿回过神, 把戒指盒扔在一边,倒头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卧槽,这不是前年卡地亚新出的婚戒吗?”   前方红灯,鹿珩取出来认真看了眼。   灰金色系,钻石成碎花状,三小朵为一列并排,一圈下来,如同钻石花海般闪亮。   细看指环内壁,刻着G&Q的字样。   鹿珩拼了拼,自然联想到了“顾”和“乔”的首字母缩写,他啧嘴道:“那渣男拿前年的款来跟你求婚?他是穷呢,还是不知道你家底?”   乔鹿闭着眼休息没理会他。   她没睡,因为满脑子都是过去的重播画面,开心的难过的全部都有。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她研究生毕业那天,顾严向剧组请到了假来学校看她的毕业典礼,在最后拿出戒指送给她,她一定会感动到无以复加。   因为那个曾经说过不结婚的男人,真的有一天,会有想跟她结婚的想法。   可是一想到那会儿她肚子里还有条无辜的生命,且正在被给予他生命的另一方亲手扼而杀之的时候,乔鹿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没人可以比得过汤圆在她心中的分量。   乔鹿睁开眼,眼睫轻垂,拓出了小片阴影。   她冷淡地瞥过那只精致的盒子,更何况它已经过时了。   周末,天气晴朗。   乔鹿带上汤圆去附近的公园野餐。   这是白馨玥的主意,说是一直在室内拍没新意,想让她带孩子出去玩玩。   乔鹿不疑有他,和厨房阿姨们一块儿做了三明治和金枪鱼饭团。剩下的野餐准备都是阿姨们在弄,乔鹿推着婴儿车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先过去。   公园很大,草坪另一边开了一家咖啡吧,整体装修古朴,环境舒适,不少年轻男女会选在这儿喝个下午茶。   顾严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熙熙攘攘的拍摄团队正在待机,乔鹿站在树荫底下,弯下腰逗着婴儿车里的小孩。   画面温馨和谐,若不是服务员过来点餐,顾严沉浸其中根本回不过神来。   他点了一杯普通的冰美式咖啡和小食拼盘,静等上餐的时间,顾严又重新捋了一遍当年的事情。   其实除了生日那天乔鹿喝得烂醉被鹿珩送出酒吧,两人吵得比较凶以外,顾严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乔鹿怀着孩子不告诉他一声就突然走了。   可能乔鹿起初就很在意他新加上的那两条约定,但以她骄傲的性格来说,确实不会多说什么。   -   不远处,阳光洒落。   乔鹿沐浴在耀眼的光线下,美得脱俗也别致。   录制了快有半个多小时,因为汤圆要喝奶,白馨玥停止拍摄,带着乔鹿去了就近的那家咖啡吧借洗手间。   小家伙吃饱饱,打出几个奶嗝来,白馨玥接过来抱着帮他拍了拍背,“那我先把他带回去了,你帮我买下咖啡,我请大家喝。”   乔鹿整理衣服,把湿掉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要请也是我请你们,甜点你吃吗?”   “吃,那我替他们谢谢乔老板了。”   白馨玥抱着小汤圆走出去,四下看了眼,发现窗边坐着的顾严,终于松下口气。   她给汤圆指了指那边,凑在他耳边教他:“爸爸,那是爸爸。”   小汤圆鼓着溜溜的大眼睛,伸出小指头点了点远处的顾严,眨巴眨巴,奶奶地跟着叫:“粑~粑~”   白馨玥洗脑道:“真乖,以后汤圆见到他就这么叫知道了吗?”   小汤圆笑眯着眼点点头。   乔鹿随后从厕所里出来,白馨玥赶紧藏好小家伙的手指头,推门溜了出去。   点餐台前面,乔鹿按着各式的热门口味都点了一遍,收银小哥问她数量时,她才发现她不知道他们一共多少人,于是她离开队伍站到旁边发了个微信问白馨玥。   等回复的间隙,乔鹿百无聊赖地盯着屏保上的汤圆看,那是他满月时候拍的。   汤圆穿着小熊猫的连体衣,牙也没有,哈哈笑着,看上去圆滚滚的特别可爱。   银白的灯光在她身侧落下了一簇黑漆的身影,乔鹿灭了屏幕,抱臂往左边让了一步,结果那黑影也随之跟近一步。   她有些不悦地转过身,抬头,堪堪撞进了某人温情而深邃的黑眸里。   乔鹿真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他,她甚至在这一刻有了想去派出所报警抓这个跟踪犯的冲动。   她撇开视线,低头看了眼手机,白馨玥还没回。   “好巧。”顾严仍看着她,亮光缀入他幽深的瞳孔,目光灼灼,不想错过她闪躲的一举一动,乔鹿沉默着,他轻声问:“喝什么吗?我请你。”   叮——   白馨玥终于发来了消息。   乔鹿确认着,抬眸再次看向他,他比上回见面时精神许多,状态也不再松垮垮的好像随时要倒下。   她指了指餐板,淡淡地说道:“前面5种咖啡各十杯,不加糖,半奶去冰,底下的hot茶点也是前5款各十样。”   他既然要请,那就请个痛快。   顾严看着她如此不客气地把请客的机会白送给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样也比无视他强。   他声线轻柔,问她:“还有吗?”   “没了。”乔鹿讪讪,顾严了然地点头,走去跟收银员把刚才的点单复述了一遍,他扫着二维码要付钱时,乔鹿经过他身后拍了拍他,“麻烦出门左转直行100米送到《妈妈咪呀》节目组,多谢。”   这是要让他又出钱又出力了。   顾严点头说了句“好”。   乔鹿哺乳期不能喝咖啡,说完直接推门走了,不跟顾严多说一句。   白馨玥坐在野餐布上和汤圆玩游戏,突然小家伙喊了声“妈妈”,白馨玥回头看还真是乔鹿回来了。   但是怎么这么快。   而且还他妈是空手回来的。   “你?”白馨玥傻眼:“买的下午茶呢?”   乔鹿淡道:“还在做,待会儿有人送来。”   “奥。”白馨玥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已经炸开了锅。不会又错过时机了吧,顾严这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隔了半小时,顾严推着一车咖啡和甜点朝他们走了来,他身形修长,光影绰绰下,迈着从容步伐,不像是外卖员,像走T台的压轴男模,有几个女工作人员是他的影迷,一眼认了出来。   “啊啊啊怎么是顾老师送咖啡来啊,太惊喜了吧。”   “谢谢顾老师的下午茶。”   “这算是探班福利吗?好幸福呀!”   顾严将咖啡和甜品递上,耐心同她们解释着:“是乔鹿老师请大家吃的下午茶,不是我。”   “喔~~”众人转头向乔鹿鞠了一躬:“谢谢乔老师请客。”   乔鹿牵强得笑了笑。   倒也不稀罕这种假功德。   白馨玥觉得有戏,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故意揶揄她:“什么情况啊老铁,搞复合啊?”   乔鹿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犀利,吓得白馨玥识趣地拉上了嘴链。   那边热闹声停了下来,顾严走过来给白馨玥带了一杯咖啡,将另一杯递给乔鹿。   阳光刺眼,乔鹿拧着眉,抬起头来拒绝:“我不喝咖啡。”   顾严单膝蹲下,帮她挡住了强光,两人视线持平,他把纸杯放到她手上,还是热的。   “牛奶,温的。”他特意解释。   本来就不是咖啡和牛奶的问题。   是乔鹿不想要而已。   她把杯子放到了布垫上,没去管他。   一不留神,身后的小家伙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小肉手刚触到杯壁,顾严眼疾手快地拿了开。   乔鹿反应过来,侧过身赶紧把汤圆抱到怀里,小家伙枕着乔鹿的臂弯咯咯笑,一两颗小乳牙滑稽地露了出来。   他盯着顾严手里的牛奶,吧唧了两下小嘴巴,像是撒娇又像卖萌似的叫着:“粑粑、我要、粑粑~”   顾严&乔鹿:“……”   白馨玥在心里海狗式拍手叫好,心道:干得漂亮!! 第31章 他们以前是一对【三更】……   这声软萌的“爸爸”冲击力很强, 一时间顾严心情复杂,他怔在原地,手上的牛奶已经递了过去, 无意识地就想满足这个小家伙的要求。   汤圆去够, 被乔鹿拦了下来。   她埋怨的眼神对着顾严一触即发, 外面店里的牛奶小孩子不能随便乱喝,尤其他还不到两岁。   乔鹿单手叉腰, 佯装生气地教育他:“乔屿森,你不可以乱吃东西, 也不可以乱叫人。”   小家伙可怜兮兮地:“so~rry~”   看着乔鹿缓和下来的神情,他很有眼力见地扑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 小脑袋蹭来蹭去地撒着娇求原谅。他知道自己妈妈很吃这一套的。   乔鹿果然安抚地拍了拍他:“嗯,那妈妈也跟你道歉,妈妈刚才因为你不乖所以太凶了。”   汤圆哼唧了声,浓密的长睫扑闪着,闭上眼睛又想睡觉了。   保姆上来把小朋友抱走,乔鹿这才注意到另一位当事人全程都在, 那杯热牛奶又被尴尬地放在了布垫上。   自己儿子口不择言, 无论对方是谁,乔鹿都该替小孩道个歉, “不好意思,他太馋了,所以才会乱叫人。”   她语气平和, 眼底如静水般不起波澜,没有分毫躲闪的意思,好像顾严就是个与她母子俩毫无关系的外人一样。   顾严并不心急,甚至觉得乔鹿只要不是排斥的态度, 就已经算是一大进步,他沉笑了声开玩笑道:“他爸爸不生气就好。”   “……”乔鹿含糊地“嗯”着,他的位置迎着光,笑容虚晃晃得看不太真切,以前的事过去久了,乔鹿并不想刻意记起。   有多恨顾严不至于,也许当年有,因为还爱着。   但为人母后,她很少将负面情绪带给小汤圆,尽管乔鹿的爱情很失败,但她依然同以前一样秉信着爱情的崇高与伟大。   重新开始录制期间,顾严没走远,倚在不远处的参天大树旁,看着乔鹿和汤圆互动。   阿帆今天放假,还是给顾严打了电话问候,顺便交代着他挽回前女友的新进展。   “严哥,我今天做了爱心便当给她送去,她居然没拒绝收下了,我觉得复合应该有戏。”   顾严握着手机,似听似没听,半晌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句:“爱心便当。”   “嗯嗯,我女朋友以前就很喜欢吃我做的饭。”阿帆报备完这个,又关切地问了问顾严在哪儿,毕竟肖红不知道他有双休和节假日的事,还叮嘱着他要看紧老板动向以随时报告。   “在家。”顾严阔步走出荫蔽,因不喜他人窥探行踪,随口一说。他走近了点距离,驻足着近看了乔鹿有十分钟,随后和白馨玥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要不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走了算是怎么回事?不应该等着自己老婆孩子下班再叙叙情才对嘛。   白馨玥真是看不懂顾严这神操作,她心累到懒得再管,突然理解鹿珩劝她别掺和这事的高远之见了。   之后她少操心了,只是把第二期演播室录制的时间发给顾严,并告诉他这期乔鹿还会来。   没人跟乔鹿提过顾严成了常驻嘉宾的事,当她妆发结束走去演播厅现场,又看到主持人右手边位置坐着那个男人时,眼皮跳着打了架。   乔鹿原本以为自己挺豁然大度的,娱乐圈就这么大,和顾严碰上面的几率肯定有,只要对方别来打孩子的主意,或是不对她造成过多的困扰,她都可以平静应对。   但如此频繁,甚至距离上次公园见面没过一周,两人又碰上了。乔鹿记得飞行嘉宾只有一期拍摄,为何顾严还能在这儿录制节目。   主持人姜东看到她,招手喊她过去坐下。   画面还是上一期的三人座配置,乔鹿刚着凳,她旁边的一个男团爱豆常鑫源兴奋地惊呼了一声:“这是节目组准备的小点心吗?”   乔鹿看到自己桌上也有一盒,椭圆状的日式便当盒,身形小巧,她的图纹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樱花系列,粉嫩嫩的很少女。   掀开木头盖子,里面并排放着三个样态各异的寿司,金枪鱼的味道比较浓郁,摆在柔软香甜的米饭上,格外有食欲。   姜东已经吃过一个了,他跟常鑫源说:“哪是节目组,是你顾严哥请大家吃的。”他特意强调:“还是早上手作热乎的喔。”   “哇~顾严哥你也太好了吧,谢谢顾严哥。”常鑫源抓起一枚吞进肚,边品尝边发出“嗯嗯”的美味赞赏声。   他走过来看了眼乔鹿那份,大惊小怪着:“啊!原来都不一样,好有意思,像开盲盒似的,不过乔鹿姐姐你的看起来好高级欸。”   “那你吃吧。”听说是顾严亲手做的,乔鹿兴趣了无,再看着明显不同于所有嘉宾的便当盒款式以及里头的内容,乔鹿多少感到了一丝困扰,也随之警觉起来。   她把自己的推到常鑫源面前,“我吃早餐了,你多吃点,你在长身体。”   常鑫源傻呵呵地笑着接过,他一早来确实没吃早餐,也就不客气了:“谢谢姐姐。”   顾严侧身坐着,单手靠在椅背,目睹了乔鹿送走便当给常鑫源吃的全过程,两人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在顾严听来有些刺耳。   他手撑着推开椅子,拿上自己那盒寿司走了过去,“不够吃我这儿还有。”他把乔鹿那份推还回去,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枚,“问我要就好了,总得让你乔鹿姐姐尝个鲜。”   “对对对,不好意思啊乔鹿姐姐。”常鑫源回想自己刚才那样是有点失礼,忙道歉说:“我饿晕了,姐姐说给我,我就拿了,这是顾严哥做的,你尝尝看,特别好吃。”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同时看着乔鹿,顾严云淡风轻,对自己的手艺像对他的作品一样有底气。   寿司小小只,乔鹿两指捏着,拿起来要入嘴时,哒一声,寿司掉在了地上,还翻了个身摔烂了。   常鑫源倒吸了口冷气,这……   还不如他刚才吃了算了。   乔鹿很镇静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包着捡起来,“抱歉。”   她没看顾严,起身去扔掉,回来时顾严已经回自己那儿坐着了。   除了常鑫源,其他人都没看到这边的情况,看正片那会儿,常鑫源趁着镜头没拍他们这边,凑过去跟乔鹿说悄悄话:“姐姐,你刚是故意的吗?”   乔鹿抬起眉梢“嗯?”了一下,她有这么明显吗?   “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顾严哥,上次录节目的时候,每次到顾严哥说话,我感觉你都在放空。”常鑫源挺喜欢乔鹿的,乔鹿对他也很照顾,但他私底下是顾严的影迷,对乔鹿刚刚掉寿司的事情有些介意。   “其实顾严哥人很好的,看上去不易近人而已,你看他都亲自准备小点心给我们吃呢,而且他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我看过你俩演的《银杏林》,演得超级好。”   “谢谢。”对她演的电影的评价,乔鹿客气收下,但关于顾严人品的这点,她很难苟同,所以不做任何回应。   常鑫源只管说,能不能让乔鹿改变看法,他也没底。   这次录制比上一次紧凑,上午11点准时结束。   经过两期录影,嘉宾之间的尴尬肉眼可见地少了,所以姜东提议:“我们六个人中午一块儿去吃个饭吧,难得收工早,大家下午有其他通告吗?”   有人有,有人没有,有的也都是下午五点过后,中午吃个饭不打紧。   但凡有一个人缺席,乔鹿都可以顺势以照顾孩子为由拒绝,但大家都去,且是第一次聚餐,向来知礼节的乔鹿也只好答应同行。   他们去的一家韩式烤肉店,门店不大,老板经营了十好几年,里面装修得中规中矩,都是老顾客光顾。   姜东和老板老熟人了,给他们六人单安排出店内唯一的一间包厢来。   乔鹿坐在里面,旁边挨着姜东和常鑫源,大家都按演播室的顺位坐下,两两一本菜谱,乔鹿和常鑫源一起看。   “大家有没有忌口的?”姜东问:“要有就说,都是自己人,别吃的不开心。”   常鑫源和另一位女演员说自己不吃内脏和蒜,姜东又问了遍:“还有吗?”   乔鹿忌口的挺多,但吃的少,而且只要有沙拉,她一餐食就可以填饱。   见无人再说,姜东道:“那我牡蛎和扇贝都先点6份了。”   “点五份吧。”顾严突然横插一句,姜东疑惑看他:“你不吃海鲜?”   “顾严哥你不是最爱吃海鲜吗?”常鑫源是顾严头号铁粉,百度百科上那些资料都能倒背如流。他只记得顾严讨厌吃土豆,好像是吃了太多年吃腻了就再也不碰了。   顾严“嗯”了声,没说别的。   气氛骤然间变得些许微妙,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乔鹿,她神定自若地翻看着菜单,仿佛没听见似的。   这俩以前要没点什么,桌上的这四位是肯定不信的。   不过现在乔鹿有老公有孩子,顾严再这么明里暗里地关怀,其实都不太合适,反倒乔鹿避嫌的态度摆得很端正。   菜很快上来,几位男生负责烤,女生们私下聊天难免会八卦点,她们互相问着理想型的事,还问年纪最小的常鑫源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常鑫源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帮着乔鹿夹了两片牛肉,放下公筷,说:“我还挺喜欢乔鹿姐姐这样的。”   顾严掀眼看过来,视线驻留了两秒。   另两个女明星“喔~”地一声调侃,常鑫源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喜欢这类型的。”   乔鹿拿起大麦茶抿了抿,好奇地问他:“我什么类型?”   “就……”常鑫源努力斟酌着用词,“电影里觉得你又冷又媚,真实接触了又感觉没那么冷,也不是媚而是美,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真善美。”   姜东听不得这拍马屁的话,酸了一嘴吐槽他:“你小子这么会讲话还让不让我和你顾严哥活了。”   常鑫源吐了吐舌头,脸更红了:“我是真心的嘛。”   “谢谢。”乔鹿手包了一只鼓鼓的生菜包肉给他,引来其他人起哄道:“乔老师这是把小常当弟弟还是当儿子了?”   乔鹿心情挺好的,跟着轻笑:“我儿子长大要能跟小常长得一样帅气就好了。”   姜东带头大笑:“现在不就比一般孩子帅出一条街了。”   “是啊是啊,汤圆很好看的。”常鑫源附和:“随乔鹿姐姐的话,根本不可能长得难看呀,就是不知道汤圆他爸爸长得怎么样?”   本以为提到孩子爸爸,乔鹿会避讳,然而这次没有,她很自然地接话道:“又老又难看的。”   “啊……”众人面露惋惜,他们还以为乔鹿是个看脸的人,豪门果真深似海,连乔鹿这般身家和脸蛋儿的独生女,还要落到嫁给老男人的地步,难怪她在节目上只字不提她老公。   “咳咳——”顾严从听到乔鹿那发言时就呛到了喉咙,姜东给他倒了好几杯热茶,帮忙连连拍了拍背,顾严越咳越严重,干脆起身说了句“抱歉”先出去了。   顾严震慑力还是挺强的,他一走,其中一位女明星才敢探头小声地问乔鹿:“乔老师,你和顾老师以前是不是一对啊?”   这四个人貌似都很八卦这件事,尤其作为粉头的常鑫源,眼冒小星星,好像身在吃瓜一线,亟不可待地想知道实情。   门砰地被推开。   服务员把烤牡蛎先端了上来。   “你们快吃。”乔鹿将碟子推到姜东面前,抬手示意着,大家继续看着她,好像这一举动恰巧证实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   她确实不吃海鲜,单纯闻不惯那个味和吃不惯那个口感。   和顾严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顾严很喜欢吃海鲜,以及他不会吃便宜的蔬果,但他的那种喜欢其实是心理上的,跟口味无关。   乔鹿记得有一次看着他夹起那些滑腻腻活生生的软体,然后蘸着芥末和酱油艰难吃进嘴的时候,她真的很想跟他说,贫富和吃什么关系不大。   那时候顾严已经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了,他不需要再像过去刚有钱时一样,强迫自己去喜欢一些他本无感的东西。   但没用,顾严改不掉了。   所以说,乔鹿和他骨子里流淌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性子。他们的确很不适合。   常鑫源没听到本人承认还不死心,“你们以前是不是一对啊,乔鹿姐姐?”   门又被打开,没人看过去,以为是烤扇贝上来了。   “不”字还没发完音,蓦地,乔鹿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笃定:“是。”   以后也是。 第32章 “这是我老婆”   “……”   众人吓得一个激灵, 低下头只顾吃着手上的牡蛎。   顾严如此坦诚地回应,倒显得刚才试图蒙骗过去的乔鹿有那么些做贼心虚的错觉。   他迈步走来,站在常鑫源旁边, 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应该是刚去抽了烟。   “还有想知道的吗?”顾严俯下身, 咬字清楚,似警告不像询问, 常鑫源也就二十岁的大男孩,被自己偶像这么压迫式地问话, 紧张地结巴道:“没…没了。”   这顿饭倒也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持续尴尬,大家知道两人确实是前任关系也就完了, 而且有姜东这样的资深救场主持人在,活跃气氛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最后的饭钱是顾严单独结的,六人吃下来花了上千块。不说身家,这里顾严赚的最多,这点请客的小钱当然不用AA。   出了大门,他们各自的经纪人都提前开车过来接人, 乔鹿刚收到司机堵在路上的消息, 她不急,就在附近散步当消食。   顾严开了车一路在后面跟着, 和她同行时按了下喇叭,车窗降下,他温柔提议:“我送你回去。”   乔鹿不予理睬, 他便跟着开了十多分钟。   黑色宾利在马路上龟速爬行,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回头张望,要不就是纷纷议论着从乔鹿身边穿过,她实在无语, 停下来拨了个电话。   顾严找了个空车位停好车,乔鹿打完电话后驻留在花坛前,她翘首看了过来,视线灼灼,似乎在等他过去。   顾严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突然冒出两个民警架起他胳膊,一路把他带到了乔鹿面前。   “是他吗,小姑娘?”民警问。   乔鹿点头,配合调查道:“嗯,是他。第三次跟踪我了,我实在害怕,所以报了警。”   俩民警看着顾严人模人样,甚至还有点眼熟,没想到这男人行为如此猥琐,“你跟踪人家小姑娘干什么啊?”   顾严看了眼乔鹿,似乎还没从她竟然报警抓他的当下回过神,太阳刺眼,稀疏残影照下,把乔鹿的无情也照得很直白。   他以为他们在慢慢消除隔阂,逐渐靠近彼此,到头来还是他多想了。   顾严已经把当初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想法用那枚戒指去婉转告诉了,可结果是根本没用。   还有今天,他跟阿帆学了几天的寿司,早上五点起来准备了所有人的份,就是想亲手做给她吃,后来呢,眼睁睁看着她失手扔掉,然后冷漠地说句“抱歉”。   如果顾严过去做错了什么,那请她直指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定了他的死罪。   顾严失去了所谓耐心,想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一切,他跟民警解释说:“抱歉,这是我老婆,我们吵架了,不是故意报警的。”   两位民警观察着顾严的表情,他泰然自若不像是在撒谎,再看向报警的乔鹿,眼底反而划过一秒堂皇,颇有些紧张。   “你乱说什么啊?”乔鹿皱眉,声音提了一度,转而跟民警交代:“我跟这个人没关系,麻烦你们公事公办。”她看了眼时间,司机差不多快到了。   民警也有些弄不明白这两人,他们又不是老娘舅,哪儿有空管小俩口吵架的事,“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说不清楚都给我去派出所受教育去。”   “我们没有——”   顾严强行打断:“我是她小孩的爸爸。”   本来他还想等着乔鹿有一天亲口告诉他,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他们之间早不一样了,应该摊牌说清楚。   乔鹿脑子嗡地一声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抿着唇,耳边仍响起顾严的声音,他在继续和民警解释:“我们是小孩的爸爸妈妈,最近吵架了,可以去医院做证明。”   民警办案多年,对真话的辨别能力自有一套,看乔鹿那副失了魂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就能猜到这男人说的话多半就是真的。   “怎么样小姑娘,是不是报错警了?”   劳斯莱斯正驶入视野范围,乔鹿不想同他多待,以至失态地连道歉都没说,径直向接她的车子走去。   “抱歉,她不是故意妨碍民警治安的。”   顾严跟两位民警致完歉,跑上去拦住了正要上车的乔鹿。   在这走过来的短短几秒时间,乔鹿已经将震惊和意外的情绪排了空,顾严知道了又怎样,像白馨玥说的,她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完全不必担心现在的情况。   “怎么?”乔鹿转过身,长长的黑睫翘起,在光影下尤为黑亮,她风淡云轻,好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   “我是不是孩子的爸爸?”顾严严肃又认真地问了一遍,似乎只有亲耳听到乔鹿承认,他才觉得更加真实。   乔鹿忽地勾了抹冷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还打算跟我抢孩子吗?   她素着颜没有带妆,白肤水嫩,显得年龄很小,仿佛回到两年前初见她时,那点冷清的模样掩盖不住地暴露在外,。   只要对着顾严,乔鹿总可以调动全身上下所有的冷傲去排斥他。他们天生就像是不对付的南北两极。   想说的话已过顾严喉头,但乔鹿像掐准了时点似的在他要说之际,砰——一声开门上车,不容他说多余一个字。   紧接着,劳斯莱斯驰骋过路口,再转眼,早不在视野之中。   阿帆适时打来电话,问顾严在哪儿,他现在身心疲累不想开车,把地址发了过去。   日头正烈,酷热难挡,整座城市蒸腾得冒着虚晃的热气。   顾严站在花坛旁,指间夹了一支烟,只是揉/搓着没有抽。他最近在戒,因为乔鹿不喜烟味。   看着暴晒下的车来车往,顾严在想她那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的确,是不是的在乔鹿那里,他都已经被宣判出了局。   既然如此,顾严决定选择公事公办。   阿帆接他上了车,听见顾严在和肖红沟通请律师的事。   “嗯,帮我联系胜诉率最高的律师,我有点个人纠纷要处理。”   肖红想来想去都想不到顾严最近有什么纠纷在案,出于关心,她多嘴问了句:“你要和谁打官司?”   “先挂了。”顾严不再多说,肖红听着那串恼人的嘟嘟嘟声,把手机摔在了桌上。   每次都由着性子不跟团队商量,这两年简直越来越严重,完全不把她这个经纪人放眼里。   乔鹿回到家,乔海生难得也在,和鹿艳萍在陪汤圆玩闹。   “回来了?”鹿艳萍吩咐女佣去厨房,她上午做了甜点,等着乔鹿回来品个鲜。   乔鹿中午吃的都没消化,握着叉子舀了一小口奶冻入嘴:“挺好吃的。”   她把余下的给了乔海生,汤圆见到吃的就爱嚷嚷,一个劲儿地拽着他爷爷:“我要…我要…”   乔海生一口下肚,捉弄着这家伙呜哇哇大哭起来,乔鹿当他们爷孙玩乐,坐在沙发上没去哄。   小家伙怪机灵,见没人理睬,嘟着嘴看向乔鹿,报复性地怒找存在感,“粑粑~粑粑~我要粑粑~”   “宝贝儿话可不能乱说。”没等乔鹿开口警告,鹿艳萍已经上火地把孙子从爬爬垫上抱了起来,“谁养的你这么大,小没良心,成天就知道往你妈心口上撒盐。”   乔鹿没怎么听,也没说话,她在看白馨玥发给她的消息。   [白馨玥:今晚8点节目首播,用你那废弃多年的微博发个宣传呗(可爱)]   她那微博自从早些年被顾严粉丝扒出后,就再没发过任何内容,顶多就是关注和点赞。   在和顾严交往期间,乔鹿从来没有顾忌,看到顾严好看的街拍或是杂封,她都会点赞。爱情于她而言是自由的,她肆意享受,为何要在乎他人眼光。   那段时间被黑得再惨,乔鹿都无所谓,她只知道她深爱的男人足以让她身心顽强到无视那些漫天遍地的网络暴力。   可是后来慢慢的,她的精神世界也就是她的爱情,逐渐变了味,顾严那时候很敏感,见鹿珩更是排斥,他们为此吵过几次架。   顾严向来是希望乔鹿事业有成,无奈她只在乎爱情,对事业确实没什么心思。   当年顾严推给她了一部大IP剧,后因片方带人进组,强压了她女主的戏份,以致鹿珩一气之下违约不让她演了。   鹿珩那暴脾气又护犊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乔鹿被别人骑在头上,因为这事顾严虽表面没对乔鹿生气,但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那么点不对劲。   乔鹿本不想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不在乎,演不演的她也不在意。本来当初也只是想着顾严推她的才会去接,没想人家骚操作了。   她大致解释了鹿珩这么做的原因,但顾严并不理解,在他看来,演技可以碾压一切,哪怕是个边缘角色,只要够出彩,观众也会印象深刻。   他不懂为什么要因为戏份被抢而冲动于此。   后来乔鹿过生日,顾严请不出假没来,乔鹿积压久了的情绪在那天倏地爆发,她那晚喝断片了,只记得醒来顾严很生气,然后两人冷战了几天没说话。   之后没过多久,她坚强不起来了,在面对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时,就那么投降倒下了。   叮叮——   消息声打断了乔鹿的思绪,白馨玥又催了两条让她发微博的消息,还将文案草拟好一并发了来。   [白馨玥:你哥不靠谱,我这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复制粘贴就行。]   乔鹿回道:[嗯。]   [白馨玥: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想起以前的事,乔鹿多少会情绪不佳,但她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顾严知道汤圆的事了。]其实这事并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但那头白馨玥看到回复,一个窒息差点没喘上来气。   我靠!这他妈直接自爆了?   顾严这男人到底耍的什么歪门邪道的战术?   白馨玥完全看不明白啊。   她装傻充愣地回道:[啊???他怎么知道的??]   乔鹿不好奇他怎么知道的,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知道就知道吧,他亲自公开说了不喜欢小孩,所以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威胁。   只是乔鹿怎么也想不到这天晚上她的邮箱里会多出一封小孩抚养权的起诉状。 第33章 闲杂人等勿蹭【二更】……   乔鹿复制好文案, 随即发了条宣传博文。   她退出娱乐圈两年,还是有上万粉丝在第一时间赶到评论区留言。有因为她豪门身份粉上的,还有颜值身材, 各种粉丝都有。   其中大部分还是看了《银杏林》来粉她的影迷, 乔鹿翻了几条评论, 还意外看到个别她和顾严的CP粉在里头。   -啊啊啊啊啊啊前后脚发微博,说好了的嘛, kdlkdl   -集美看发的时间!!13:14!!“咕噜”CP是真的!!   -我靠,这都啥时候了, 还有人磕这么毒的糖,醒一醒啊, 人家乔鹿结婚生孩子了啊喂   -不是有小道说鹿珩不是小孩爸爸嘛,一日不官宣老公,我就当是他俩隐婚生子磕到底   -楼上神经病去看病吧球球了,乔家大小姐看不上顾严谢谢,财力差了十个比尔盖茨   -他俩就发了个宣传微博,就有那么多高/潮CP狗?以前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舞, 乔鹿火了就这样?贱不贱?   -别理那群疯狗, 关注节目就好,支持鹿鹿, 期待鹿鹿和汤圆母子互动喔~   乔鹿回上去看了发文时间,还真是卡在了13:14,再看粉丝截图, 顾严比她晚了三十多秒发出。   但这单纯是个意外,想来顾严那边也是。   网友们联想过度了。   晚上节目正式播出,乔海生和鹿艳萍饶有兴致地坐在沙发上守着电视观看,他俩主要是想看汤圆。   乔鹿喂好奶哄睡完汤圆才出来和他们一块儿坐下看, 这会儿已经开始放乔鹿和汤圆的片段了。   小家伙天生有镜头感,小手抓着围栏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摄像师的机子走,特写画面里,他歪着脑袋笑吟吟地咯咯叫,虽然打了码,依稀可见白肤之下,笔挺的小鼻子和好看的小粉唇。   “麻麻~”汤圆的声音软软的,发现稀奇的玩意儿会第一时间喊妈妈。   不一会儿鹿珩就登场了,两人纠音的过程也完整放出,这时场景切到了演播室。   关于孩子父亲不是鹿珩的解释,乔鹿做了官方回应。这里有个顾严看向乔鹿的眼神,当时上了热搜,现在又被后期以慢镜头播放了两遍。   早在节目开场时,鹿艳萍就认出了这位影帝,是当年乔鹿不顾跟她吵翻天也要在一起的男人。   结果还不是落得一个狼狈不堪的收场。   她移开眼看向自己女儿,乔鹿不为所动,安静地看着电视。乔海生忽然来了句:“咱们汤圆跟这个男演员长得还挺像,以后肯定也是一表人才。”   “……”鹿艳萍忍着性子不好多说什么,暗示道:“看汤圆就好,哪来这么多话。”   乔海生从没过问乔鹿和谁生的孩子,他一辈子有这女儿还多了个孙子开心还来不及,管对方是谁,起码乔鹿愿意生下这个小孩,就不算触怒于他女儿,乔海生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做生意多年,察言观色这点差不了,听鹿艳萍那话,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默默地缝上嘴不再多发表什么。   节目组剪掉了主持人问乔鹿能否透露小孩爸爸的对话,全程看起来毫无违和。   乔鹿的时长播完,乔海生起身去婴儿房看看孙子,见他走了,鹿艳萍才心有顾忌地问了嘴:“那男的知道汤圆的事吗?”   “哪个男的?”乔鹿在刷微博,想看眼网友的反馈。热搜第一就是——《妈妈咪呀》第一期开播,接着是#乔鹿鹿珩表兄妹#   “你说哪个男的?”鹿艳萍想到当年的事,态度变得很差,“他知不知道汤圆是他儿子?”   “嗯。”乔鹿淡淡,“知道。”   “知道了也没个反应?”   乔鹿抬头看鹿艳萍,总觉得她这话问的好像是在希望顾严要有个反应,“你想他有什么反应?跟我争汤圆?”   那倒不是。   鹿艳萍也是女人,当初能同意乔鹿生下汤圆,还不都念在乔鹿对那男人还有点感情的份上,要真恨透了,再狠心不要那骨肉都不会觉得有愧。   她无非是觉得那男人该给乔鹿一个合理说法,但涉及孩子他们乔家是不可能让步的,鹿艳萍把话说在前头:“他有什么资格来争,当我们乔家是做慈善,帮生帮养最后还白送给他?”   乔鹿滑着评论没说话,鹿艳萍嘱咐她早点睡便上楼去了。   鹿珩不是汤圆爸爸的事一旦被澄清,有关孩子父亲是谁的话题随之增加。当然收获更多的还是大家对他们母子俩的喜欢。   -乔鹿家的人类幼崽也太可爱了叭   -这豪宅豪车我慕了,果然有钱小姐姐也只是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吧   -光她家里被播出来的那张名画,少说都是九位数起,真·富家女游玩人间呐   -好想看汤圆正脸啊啊啊,遮起来的颜值已经逆天了喂   -所以乔鹿老公到底是哪位?是太有钱所以广电通不过吗?   -同好奇能跟乔家联姻的对象得有钱到什么程度   -有一说一,大家不觉得这娃越看越像顾严小时候吗?   -卧槽!!楼上姐妹别走,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保重啊小心被男方粉丝喷   -本来就挺像的,特别那个嘴巴,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此评论一出,顾严的粉丝三分钟内赶来现场驳回,因为乔鹿现在粉丝不少,加上很多路人粉,还有那不可小觑的背景身份,所以反驳的言论稍微文明了点。   -层主别胡说,我家顾爷清心寡欲solo到现在,能有个女朋友我们粉丝都阿弥陀佛了   被驳回的这层下面又有CP粉赶来二度反驳。   -solo个屁啊,没认真看节目吗,顾严说谈过!!   -注意!!顾严说完谈过可是看向了乔鹿的!!   -顾严粉丝就是喜欢自欺欺人,老说什么顾严本来就不澄清绯闻,拜托,他两年前置顶那条辟谣和薛灵儿恋情的微博你们都选择性眼瞎吗??只有后来乔鹿和他传的时候,他才没否认过   -就是说,你家哥哥被一个女艺人天天点赞还不出来辟谣,这是为什么呢?不就是那会儿两人在谈,放任正牌女友而已   -亲们,都结合今天发微博时间看看吧,唯粉们何必骗自己   -连路人都说孩子长的像顾严了,还他妈在那死鸭子嘴硬   评论里成片成片的烽火战地,乔鹿看看也就过了,她返回主页,不小心切到了热搜榜。   原来的第一被置换到了第二位,新的热一成了#顾严点赞网友评论#   乍一看,这条热搜都不至于后面会跟上一个“沸”字。   乔鹿点进去之前,心里起了不详的预感。   网友截了一张顾严点赞的页面,被点赞的原文内容是——乔鹿家小朋友长得好好看啊,真的有点顾严小时候的味道,果然帅哥都是从小帅到大的。   被点赞的当下,他的粉丝已经速速前来控评了,他们的说辞是手滑点错,但乔鹿的粉丝明显不买账,都认为顾严此举是典型地故意蹭乔鹿热度。   两家又再一次,集结在这位网友的地盘底下大开骂戒。   而另一边,顾严工作室。   肖红刚从网上得知她家老板点赞的事,紧急叫来公关团队连夜开会,并打电话给顾严细问了真实情况。   “你手滑还是怎么了?”肖红问。   虽然心底有了答案,但还是想确认清楚。   顾严除了工作博文,登微博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且下午都发过宣传微博了,怎么说都不会去看热搜,点热评。   顾严手握遥控,将电视关了,即使再看一遍他还是觉得小汤圆在节目里的表现可圈可点,不知是不是有了父亲滤镜,他接电话时语调都随和起来:“不是手滑。”   就是看见一条真实度很高的评论于是点了个赞,没别的。   肖红叉着腰走去外面,心火旺得不行,“你一个标榜不婚不育的单身男明星,给一个已婚有孩子的女明星点赞合适吗?顾严,你是老板我知道,但你这两年任性得有些过分了,工作室替你包装一个人设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和宣传,你今天这操作完全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顾严不想听她絮叨,说句实在的,以他现在的功成名就,加上这些年投资理财,即便发文退出娱乐圈去养老都没什么问题。   以前他热衷演戏,觉得这一辈子差不多就是和电影相伴终身,后来遇见乔鹿,经历了从未想过的男女爱情,那时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件事,现在才恍然间发觉,比起体验别人的人生,不如先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肖红,”顾严回过神来,打断了那头的喋喋不休,“以后我的人设就一个。”   肖红警觉地问:“什么?”   “好父亲。”   “什么?”这遍是震惊,七月半还没到,肖红仿佛听见了鬼话似的,“顾严,你别告诉我,你上了个亲子综艺,被那些小孩给PUA了。”   “挂了。”要传达的内容说清楚,顾严不再多说。电话那头的肖红气得火冒三丈,推开办公室门,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都别管了,各回各家。”   爱怎么自由放飞随他的便。   -   要说顾严手滑,乔鹿也是不信的,白天他能如此信誓旦旦地跟民警说去医院验真伪,这么做在乔鹿看来,是一种示威。   他不怕把汤圆是他儿子的事公之于众。   乔鹿去婴儿房看了看小汤圆,小家伙一岁之后晚上闹觉的次数少了很多。   房里光线适宜,他的睫毛密长,软软翘翘地搭在眼睑,小嘴巴时不时咕哝两下,睡姿恬静乖巧。   乔鹿坐在床沿陪了会儿,想到刚刚顾严点赞的事,唇抿紧成直线,互不打扰是乔鹿最大的让步,但看顾严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汤圆是私生子,如果因为这个节目被曝光,对顾严其实没有好处,所以乔鹿才看不懂他这么做之后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想要个下一代养老送终?   几经考虑,乔鹿在睡前发了一条明眼人都能看懂其中内涵的微博。   【@本小姐乔鹿:闲杂人等勿蹭我儿子热度。】   晚上十点,这条微博跻身冲到热搜第三,又过一个小时,压制顾严点赞的词条,首冲第一。   虽然粉丝数不及顾严,但乔鹿目前自带的流量还是可以跟他一较高下的。   -顾严粉提头过来,回去转告你家蒸煮,豪门热度他蹭不起(微笑)   -鹿鹿好酷,正面刚,有些人国外待久了回来没人气就想消费前合作演员蹭热度真是不要脸   -这叫因果报应哈哈哈哈,谁让这群女粉当年这么喷我们家鹿鹿   -鹿鹿别受影响喔,看了节目超级喜欢你和汤圆相处,以后在微博也多分享下汤圆日常喔!!   -看到下期预告还有顾严,求这位叔别蹭了,放过已婚妈妈,自己独立行走表演孤独终老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真没看出来顾严是这种男人,说着不婚不育的台词,点着小孩长得像他的评论,这是人设要崩了吗哈哈哈   -不近女色好几年了,怎么?乔鹿太美,又把持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这些明里暗里吐槽顾严的评论,不知怎的,乔鹿也有想挨个点赞的冲动。她现在不恨这男人,不代表她不记过去的怨和仇。   顾严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被亿万粉丝宠着捧着的中心人物,如今也算尝到了被全网嘲的滋味。   月色朦胧,黑夜里,乔鹿久抿的唇线倏地展了开,眸光闪烁,黑亮中夹带一丝悦色。   叮——   午夜两点,一封邮件发至乔鹿邮箱。   辗转难眠下,她借着屏幕的光摸到了手机,点开一看,愣了半晌。   邮件抬头写着——变更抚养权起诉状。   最底下特意留下了顾严的联系方式,方便她私下解决。   乔鹿侧身打开床头灯,坐起靠在床头。   夜很深了,安静如水,她闭上眼好像在思索,昏黄光影落下,随黑羽一同在眼底染出很浓的阴翳。   眼眸抬起,乔鹿拨通了顾严的电话号码。   对方似在等候,秒地接起,声音还未出,乔鹿先抢过了话头,言简意赅:“上午十点,咖啡吧见。”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寂静夜里,顾严无声地笑了笑。   复制号码,粘贴查找,发送了微信好友请求。   附言:汤圆爸爸。 第34章 五千万,买断你抚养权【三……   翌日一早, 乔鹿给汤圆喂好辅食,叫来保姆带他去花圃里玩。   乔海生早一步先去了公司,餐桌前, 鹿艳萍吃着汤包, 看了眼乔鹿, 她心不在焉的,杵着银筷一口没吃。   “怎么了这是, 没胃口?”   乔鹿摇头,把昨晚顾严委托律师发她起诉状的事简单说了说。   听完, 鹿艳萍舀起汤包,吸了口汁水, 哂笑一声:“这会儿知道来抢孩子了,早两年干嘛去了,没顺他的意把孩子打掉,养大了反倒要来争抚养权?这男人的脸大成这样还了得。”   鹿艳萍哼哧着问乔鹿:“要我陪你一块儿去吗?”   “不用。”乔鹿想好了解决办法,可以自己去。   -   上午九点半,两位保镖带着几个黑色保险箱进来客厅, 跟乔鹿报告:“小姐, 都准备好了。”   鹿艳萍瞥了眼客厅这边,大概猜到乔鹿打算干嘛, “你这能解决?”她不太信乔鹿的法子。   “先给他提个醒。”别上了年纪忘性大,真把两年前那些事忘得干净彻底。   乔鹿让保镖拎着箱子上车跟她一块儿出发。   十点过了五分,乔鹿才到。   顾严坐在上回他来的靠窗位置, 一个人。   见乔鹿也是孤身过来,顾严食指并着中指冲她往这边勾了勾。   服务员上来点单,顾严要了杯冰美式,乔鹿不喝没点。她今天不是来和他有商有量的。   “昨晚没睡好?”   乔鹿眼睑下有淡淡黑影, 她素颜皮肤白,没休息好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但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的客套大可不必,乔鹿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要多少?”   顾严掀眼,眸底藏着些许疑惑。   不等他开口,乔鹿两手撑着桌面,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她弯下了点身段,与对面的男人近在咫尺地面面相觑着,骤然间距离拉近,让两人气息交互在了一起。   顾严看着她眸色趋深,琥珀色瞳仁里含着怨和怒,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乔鹿启唇,姿态很冷。   因为她的靠近,周身忽然多了味违和的清甜奶香浸漫出来,她勾着眸,语气疏冷:“一千万?两千万?还是要更多?”   这样的清香四溢,哪怕她说着再荒诞无稽的话,顾严都没有半分愠怒。   他轻笑,迎着指节大小的距离凑到更近,气息乱了拍,灼热得仿佛能烫到彼此的鼻尖。   顾严声音变得喑哑,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要钱?”   “不然呢?”乔鹿往后拉远了距离,中间的灼热感顿失,空气又变得清新起来,她回到位子上坐下,懒得多话:“五千万,我买断你的抚养权。”   “我儿子才值你那区区五千万?”   顾严身价好几十亿,乔鹿虽然豪门出身,倒也不必把他想成是为了这点钱财来同她争小孩的小气男人。   服务员端来咖啡,然后匆匆下去。   大老远就闻到这桌客人之间的浓浓火/药味了,他们这里是咖啡吧,平时来光顾的都是处理公务的上班族和来这儿淘书看的小年轻,气氛安静不说,真没见过这么剑拔弩张的。   顾严说完那话,乔鹿突然沉默了。   外面阳光正好,四射在玻璃窗面上,反衬得她眼神空洞,丢了魂似的。   半晌,她嘴角轻抿,目光涣散着不知焦点在哪儿,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区区五千万?”她哼出一声极冷的笑来,剥开所有明媚,携进了一丝刺骨的阴寒,“他的命在你眼里不才一千万而已吗?”   顾严没听清她话里的意思,只见她拿起手边的电话,随意说了一句什么便挂了断。   很快,外面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手上各提了数只黑色保险箱。乔鹿一勾手,箱子应接被打开,是一沓沓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崭新百元红钞,把箱子塞得满满当当。   “乔鹿。”顾严刚唤了一声,乔鹿已经站起来了,她把钱箱里的钱像扔废纸一样哐哐倒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动作重复又机械。   “乔鹿!”顾严起身抓住了她手腕,劲儿没把控好,细白的手腕瞬间变了红,他剑眉紧蹙,脸上攀爬着浅淡的愠气,“你真以为我要的是这些?”   乔鹿撇开他的手,腕上的痛感随骨头压迫神经,她猛地一推。   哗啦啦——   桌上的钱全被推散到了地上,经过的客人吓得后退两步,这大白天乱扔钱可还行?   她扬了扬下颚,睨着看他,声音很冷:“要我提醒你两年前对我说的话吗?”   “什么?”顾严不知道。   “你想用一千万来换打掉我肚里的小孩。”说罢,乔鹿抄起桌上的咖啡杯,掀了盖子,哗啦一声泼在了他脸上,黑色液体顺着他精致的五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湿了地溅了钱,对面的男人狼狈不堪。   “顾严,你也配跟我争抚养权?”   “你配当他爸爸吗?你连个男人都不是。”   乔鹿甩手大步离开,收银台的服务员缩着脖子靠到墙边,等乔鹿走了,才急急忙忙递了湿巾跑过去。   “先生您还好吧?”   顾严沉默着,任咖啡洇湿了衣服头发,也无动于衷,好一会儿缓过神来说了句“没事”。   孩子的事,一千万的事,顾严从没听说过。   他保持这副邋遢样子直接出了店门口,上了车,他把电话拨给了肖红,那头肖红看见来电,还在自得顾严终于忍不了网上恶评要来让她去公关。   结果一接起,男人冷冽至冰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别被我查到乔鹿当年的事跟你有关。”   肖红蓦地怔了住,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已经挂了机。   两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乔鹿硕士毕业。   那天毕业典礼,乔鹿突然呕吐昏倒了。   白馨玥和鹿珩及时将她送去了就近医院,本以为只是炎炎夏日中了暑,没想医生还诊断出了乔鹿孕三周的事。   乔鹿醒来得知自己怀孕时,震惊之外还有些不知所措。她打电话给顾严,但一直没打通。   等了快一个小时,电话终于拨通了。   她紧张,也忐忑,因为知道顾严对家庭的事有抵触,而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会怀上小孩,告诉对方的那一瞬,乔鹿几乎卸下了所有的高高在上和傲骨,她最后很轻很柔地征求他意见道:“我们留下它好不好?”   然,电话那边只有一道残忍声音,如同利刀割在心间还反复煎烤般灼穿了她。   “顾严说了,他现在事业上升期,不能要这个孩子,手术过后会转一千万到你账上。”   -   盛庭·兰郡。   肖红意识到事态不对,已经站在顾严面前跟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两年前的事。   她作为经纪人,怎么可能允许手上艺人在事业大好时期,搞出那些未婚生子的丑闻来。   原本她就对顾严和乔鹿恋爱的事十分抵触,那时候顾严处处帮乔鹿牵资源,可那乔鹿有半点事业上进心的样子吗。   直到后来听乔鹿说了怀孕的事,肖红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心机重,想靠孩子来拖住顾严过下半辈子,所以擅作主张将这件事瞒着顾严处理了。   “我到现在也不觉得我当时处理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是公众人物,人设很重要,谈恋爱已经违背了,难道还要再搞出个私生子来让外界看笑话吗?你的事业,你的粉丝,哪点都比乔鹿那个孩子来得重要。”   顾严从沙发上起来猛地揪起肖红的衣领,他眼底猩红,似隐忍久了突然爆发的困兽,肖红被勒得满面红涨快踹不上来气。   顾严沉出一声冷蔑的笑,几近切齿道:“你是什么东西,可以去留我的小孩?”   肖红根本说不出话来,残喘着微薄的空气。   三秒思量,他缓缓放下拳头,顾及她是女人,顾严没打上去。   他回来洗过澡,这会儿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松开手后重新坐下。   难怪乔鹿看见他会如此厌恶,用着恶俗难听的话羞辱他,甚至在他一次次向她传达自己过去像表述过的心意时也被彻底无视。   讽刺的是,现在顾严应该庆幸,庆幸乔鹿家境没有他以为的那般窘迫,所以她才可以恣意自由地自己做决定,把汤圆坚持生了下来。   肖红做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顾严,如果当初她没那么做,之后的好莱坞资源顾严又怎么会轻易拿到。   肖红青筋凸起,嗓子被掐得难受,咳嗽了半天,“我是为了你好,顾严,你不该被那个女人限制了发展,事情已经过去了,孩子没了也就没了,你还留恋什么呢,你以后有的是更广阔的事业在等着你,不要因为她回来又被她给迷惑了。”   “滚。”顾严阴冷着脸,指了指门的方向,“辞呈明天送交到人事部,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   她这些年为顾严鞠躬尽瘁,眼看着顾严步步高升,到了就为了个相处不过三四个月的女演员要让她滚?   好,肖红也算是认清了。   她拎起茶几上的包,阴狠狠地撂下狠话:“顾严,你会后悔的!”你今天忘恩负义,别怪我明天翻脸不任人。   门砰地一声重落下。   耳根子彻底清净下来。   发送过去的好友申请没有任何回复,顾严又发了一遍,这次验证信息上写着:对不起,鹿鹿。   依旧石沉大海。   夕阳渐沉,夜幕缓缓降下。   粉白花瓣遍地,灯盏应着天边的昏暗接连点起,矮丛里,汤圆蹲在地上,数着一朵两朵小野花。   起风了,温度偏低了些,乔鹿披上薄外套,走过去抱他起来,小家伙赖着不肯,招招小手让乔鹿凑近看。   “看什么呀?”乔鹿声音温婉,极有耐心。   指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一朵开得大点的野花,小家伙兴奋地回头看乔鹿,像找到宝藏似的兴奋,“粑粑!”   他乐呵着蹦出两个乔鹿最忌讳的字来,她面如静水,背着光,看不出细微的其他情绪。   乔鹿知道他不是在故找存在感,而是稀奇地在跟她比喻,因为他又点着中间那朵最小巧的,奶呼呼地说了声:“宝宝。”   还有最后那朵不大不小的,他叫它:“麻麻!”   在他眼里,那三朵大小不一的野花,是一家三口。他其实已经稍微有了点“家”的概念。   “嗯,乖。”乔鹿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将他一把从地上抱起,灯光映衬,渐行渐远间,地上拉出了母子俩温馨作伴的影子。   风声过耳,乔鹿的声音温温的,夹裹凉意,“汤圆是真的想要爸爸吗?”   四周静了小会儿,小家伙蓦地嘟囔了句:“妈妈,我有吗?” 第35章 给汤圆找个爸爸   “妈妈, 我有吗?”   汤圆这么一问,乔鹿瞬间答不上话来。   他没说想不想要,而是问的有没有, 如果有, 他会不会继续问, 那为什么爸爸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那她又该怎么回答。   犹疑了两秒,乔鹿答复他:“你乖的话, 以后会有的。”   之前忙着顾他,乔鹿也没什么出去认识人的机会, 如今听汤圆这么问,作为妈妈总是于心不忍他从小缺少父爱的。   小家伙高兴地拍拍手, 乐得咯咯笑:“乖乖有粑粑,乖乖有粑粑。”他说着软糯糯的美音,又确认一遍:“Is dad my gift?”   乔鹿点头:“嗯。”   餐桌上,一家人都在。   连鹿珩也不请自来蹭饭吃。   节目播出一期后,乔鹿和汤圆的人气可谓一飞冲天,很多母婴代言和女性杂志都想着让乔鹿去, 鹿珩今天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跟她商讨下复出以后的发展方向。   如果还像原来, 以品牌代言和时尚杂拍为主的话,相对轻松些, 可能不会像现在曝光度那么大,但方便她有时间带小孩。   “反正你自己考虑。”鹿珩直白地说:“我呢,也不指着你给我公司挣大把的钱, 你想清楚就好。”   “我想拍戏。”   乔鹿想过了,如果她平时宅在家照顾孩子,那恐怕这辈子都难再给汤圆找个爸爸了,只接广告和杂志说实话也没什么认识优质男的机会, 但拍戏可以。   听她这么说,鹿珩惊得筷子掉了一支,女佣见状去厨房里拿来新的给他。   “你……”鹿珩咽了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你要拍戏?”   “嗯。”   场上除了乔海生,鹿艳萍也是吃了一惊,本来她就嫌那圈子乱,加上乔鹿之前那个男人给她留下太多不好印象,所以连带着就更不喜欢那些个男演员。   但鹿艳萍没明说,而是向乔海生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乔海生看见了,但认为这问题不大,“那就去演,之前那电影就演得不错,乔鹿这么好的底子,有什么不能演的。”   鹿艳萍轻瞥了他眼,胃口都没了。   但家里做主的是乔海生,鹿珩站鹿艳萍那边也没用,他答应道:“行吧,那我多放点消息出去,电视剧和电影你不挑吧?”   “不挑。”乔鹿本来不想解释,但见她妈那不满的眼神还是补充了句:“只是想多认识几个朋友,没别的。”   认识朋友四个字很微妙,鹿艳萍一听便明白了,之前她还怕乔鹿因为生下孩子就再也没了结婚的打算,现在这么说倒是让她略感欣慰,“你要是这个原因,倒也可以,要妈妈额外帮忙吗?”   “不用,”乔鹿拒绝得很直接,也没内涵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话,只是语气听上去凉薄了些:“你推过来的没几个正常人。”   鹿艳萍:“……”   什么认识朋友额外帮忙的,不是在说乔鹿要拍戏的事吗?鹿珩听得一头雾水,自顾又梳理了一遍,懂了一半。   他妹儿这是要拼事业了顺便把个男人?还是为了把男人顺便拍个戏?   但这俩怎么看,都挺不负责的吧……   不过管他呢,虽说不指望乔鹿挣钱,但能挣当然最好。   晚上九点,乔鹿哄完汤圆睡下,直到上床才得闲看了眼手机,一并看到了顾严的又一条好友请求。   验证信息:对不起,鹿鹿。   可能时间真的过得有些久了,久到感情自然流失,不管曾经是喜欢还是憎恨,到现在乔鹿都已经没有太多那样的感受了。   哪怕白天她跟顾严那么对峙过,当她回到家再看着汤圆那张可爱有趣的小脸蛋时,一切都被治愈了。   各自安好,是乔鹿目前给对方最大的台阶。   如果顾严想以此逾越,乔鹿不会坐以待毙,毕竟她从小到大的修养最多也只能礼让到那儿为止。   -   入了夜,床头灯还点着昏黄的光。   顾严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地滴着水,他拿毛巾擦了擦,又去外面客厅电视柜下面找出吹风机,视线昏黑,残弱的黄影支撑着一点视野范围。   呼呼的热风从风口吹出,头发削短之后吹干很快,手跟着前后晃了一圈,思绪忽地纷飞在吵吵的暖风里,随之一点点飘远。   月光映入,反而模糊了视线,他看见乔鹿穿着单薄的丝质吊裙,任湿漉的长发搭在肩背,独自捧着书安静阅读。   她的侧影明暗交叠,翻书的动作很慢,每一帧都如画作上的美人般无可挑剔。   借着微薄的光走近,到她身边,顾严自然地撩起坠下的湿发,眼里藏不住动容,“帮你吹?”   “嗯。”乔鹿轻点头,等他拿来吹风机,才合上书放置一边,她抬眸看着,不久温热的风淌过后颈,她似惊吓得缩了缩脖颈,顾严移远了点,才问:“烫?”   乔鹿摇头,怕他听不见,声音大了些:“不烫。”   头发吹干,乔鹿半跪在沙发上,长发热燥,还有些蓬蓬的,她看着顾严有条不紊地收好线,待他回头,她仍保持那姿势瞧着他看。   “怎么了?”   “看一看第一次给我吹头发的男人。”   她咬着最后俩字,勾了声调,顾严下意识地走过去,环腰捏着她的丝裙虚搂着。   “看不腻吗?”   两人这样的姿势,一样有身高差。   眼尾挑起,晕出很淡的魅色,乔鹿眨了下眼,男人精致的五官趋渐填满,碰上他捎带凉意的薄唇,话语滚着烫热的气息字字输出:“不腻。”   体内游走着动乱的想法,时间嘀嗒转逝,两人交/缠在沙发,享受着成年人的快乐。   吹风机里的热风一下烫到了头皮,顾严倏地拿开拔下插头,刚才的回忆清了空,他眼神滞停在暗处的沙发,那里有他和乔鹿水乳缠绵的证据。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勾住他魂时的冷艳模样。   乔鹿说过,看着他时,她很容易陷入温柔乡,因为不想输,所以由着性子想要反引他上钩。   而现在,她好像已经破了温柔乡的迷陷,清醒地站在岸边,眼看着顾严沉入海底。   顾严关了房门,靠在床头冥思了许久才熄灯入梦。   冷却了半个多月,顾严换了个新经纪人叫郝磊,经验上虽不及肖红,但行动力很强,仅一周工夫,便替他敲下了一本亲情向的新电影。   郝磊不注重那些人设包装,演员是演员,优秀的作品最好说话,在他听到顾严说要转型演上一辈的角色时,他完全理解并且十分赞同,所以很快帮他对接了一位香港导演正在准备筹拍的此类型片子。   休息的这段时日,顾严也没闲着。   他在网上买了不少育婴相关的书籍,但同样是文字,他看剧本可以过目不忘,看那些如天文乱码,来回看三遍,才记得一半内容。   当年的事不管他是否知情,已经发生了,乔鹿那时的失望和难过,顾严无法体会。   现在他做功课也都是为了下次和乔鹿见面,不至于手脚生疏得像个外人一样,仅仅只是看着。   他想弥补,更想挽回。   看了一上午,顾严揉了揉太阳穴背靠沙发休息,手机噔一声跳出消息,他拿起看了眼,是条微博推送。   #电影《渡河》演员大换血,官宣女一号乔鹿#   关于《渡河》的狗血坎坷之路,网友们还记忆犹新。想当初网传顾严拿下男一号阿达一角时,书粉和顾严粉丝开撕了数月之久,眼瞅着这部剧官宣完男主顾严,书粉气到把电影官博都给举报了。   本以为这事板上钉钉,没想后来事态反转,顾严工作室突然发了一则顾严将辞演《渡河》的道歉声明。   而辞演理由只是简单一句,“经过前期准备,最后还是无法与角色共融”就没了。   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因《渡河》导演陈飞鸿很喜欢顾严,他辞演后,电影也没再择选其他男演员,而是宣布暂停筹拍。   这样的结果在书迷眼里,比顾严去演男主可好太多了。所以在大家的潜意识里,《渡河》影改算是打了水漂,结果时隔两年,电影重振旗鼓,还第一时间先官宣了女主。   这新闻一出,网上又掀起了高度讨论。   不知是不是鹿珩水军买的多,乔鹿看到热搜下面的评论区异常和谐,连书粉都没有过激的谩骂言论。   热评第一是一位乔鹿超话的主持人发的评论,她极其礼貌公正客观地表达了关于这次电影选角给到乔鹿的个人看法,把考古来的有关乔鹿喜欢《渡河》至痴迷程度的证据都截图拼贴在下面。   最后是一段希望网友和书粉能怀揣信任和期待乔鹿表现的言辞,句句中肯。   事实证明,这样理智的粉丝为乔鹿赢得了书粉们的尊重,评论区也清净得没有乌烟瘴气。   难得有一层楼是在嘲笑当年顾严丢了这饼现在估计在家悔得哭晕在厕所,谁能想过了两年,《渡河》的书迷竟然会如此心平气和地看待影改官宣的女一号呢。   关于顾严辞演的事,是乔鹿在美国待产的时候偶然听鹿珩说起的,他就无端提了嘴,乔鹿也没细问。   那会儿恨他入骨,什么消息都不想听,现在想想,乔鹿大概能猜到其中原因。   在乔鹿得到那通不要孩子的电话后,白馨玥陪着乔鹿去顾严家收拾行李。   她走之前看见客厅茶几上摆着顾严的那本《渡河》。那时候每天晚上,乔鹿都会帮顾严对戏,从一开始对他塑造男主的不信任,到最后鼓励他去演绎好里头的感情戏,甚至一字一句地将他所不能感受到的男女情感分析给他,让他揣摩。   在这之前,乔鹿还天真以为她是那个顾严情感缺陷上的救赎者,殊不知是她自欺欺人。   乔鹿放下行李,翻开了书页,在男女主最后生死别离的文字旁边,用浅淡的铅笔写上:顾严,你就是不配。   那是第一次试完戏。   乔鹿忘了要对他说的话。   -   如今角色到了乔鹿手上,她万分珍惜,回到房里,她抽出了那本被翻折皱了的书,又看了两页。   突然,电话铃响。   她沉浸书海,恍恍惚惚地接起。   一道熟悉男音入耳,似以前般温柔且低沉:“汤圆的身高体重你有定期去检查吗?”   “……”   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36章 神秘数字【二更】……   乔鹿懵了半秒, 接不上这突如其来的话。   很蠢,也很无聊。   如果是汤圆刚出生那会儿,或许还不至于这样。   她想直接挂掉, 但顾严好像是透视到她的举动, 手机刚离耳, 一声不轻不重的“别挂”让乔鹿停下了动作。   保持着这个姿势,对面唤来很轻的一声叹息, 隔了半秒,似乎才发现没挂断, 男人似有些意外,以至于没想好说什么, 空气蓦地凝滞了会儿。   乔鹿抬起手,准备挂断的一瞬,顾严又像是装了监视器般察觉到,出声轻唤着她:“乔鹿。”   这声温柔称谓久违地在她耳畔响起。   不知怎的,乔鹿这次却是很果断地掐断了电话,把对方所有想说的通通扼杀在电话那头。   她扔下手机, 去洗了个澡, 再出来看见了一条新短信。   [其实是想恭喜你拿到《渡河》的女主角,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些奇怪的话。]   乔鹿没回, 径直走进了洗手间,从柜子里找出吹风机。按钮声随着震耳的热风灌入,分秒之间, 乔鹿手忽地一顿,惊吓地关了扭丢开了它。   镜子里的自己湿发披肩,素着颜但色泽绯红,她看着那不同于水汽浸漫而晕开的热意, 又瞥了眼洗手台上的吹风机,紧抿了下唇。   她不喜欢吹湿头发的。   晚上无眠,乔鹿一闭上眼就是顾严站在身后帮她吹头发的场景,直到下半夜,她昏昏沉沉地才有了丁点睡意。   后面的两天,乔鹿跟鹿珩一起去见了陈飞鸿导演,他们约在一家茶室,一块儿对接了《渡河》的剧本内容。   乔鹿大致翻了翻,剧本还和之前一样,情节还原度很高,大概有九成是书里原封不动的故事。   这次的资源其实并不是鹿珩花费大气力找来的,陈飞鸿早在之前《银杏林》上映的时候,就相中了乔鹿这个演员,加上他与冯肃宁相识近二十多年,多多少少也从他那里听说了乔鹿这演员悟性高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那会儿还没来得及找她谈,不到俩月,乔鹿就宣布退圈了,而紧接着没过多久,顾严那小子竟然也找到他说了要辞演的事。   两个打击接连袭来,搞得陈飞鸿没了半点想继续拍那电影的心情,最后干脆任性地停滞了所有进度。   直到前不久听说乔鹿复出的消息,而鹿珩又通过几个熟人散播了些乔鹿要复出拍剧的动静,陈飞鸿当场拍案把女主演给了她。   至于男主的空缺,陈飞鸿想了想还是诚恳道:“ 老实说,我这心里头还是想用顾严的,但他那会儿主动跟我提了辞演,我也不好意思上赶着让他再来。”他看着乔鹿问:“乔老师这边有没有想推荐来演这个角色的男演员呢?”   陈飞鸿认为男女演员间的默契搭配很重要。   乔鹿捋了捋头发,笑中带着一丝尴尬。   说来惭愧,她除了《银杏林》和再早之前的微电影《那一年,盛夏》之外,没有其他作品,更别说熟识的男演员了。   鹿珩见她尴尬倒是帮着插了句话:“陈导,我们这边男演员就不给你推荐了,你想用谁就用谁。”他挑了挑眉,像是话里有话:“你最看重谁那就让谁来,选你最想要的准没错。”   陈飞鸿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赞同。   而这话里的潜台词都快摆到台面上来了,乔鹿怎么可能听不出其中意思。   她侧目看了眼他,鹿珩装作没看到,拿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最后他们三人又随便聊了会儿才散场,陈飞鸿导演一走,乔鹿便在茶室门口拉住了鹿珩:“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哪句?”鹿珩装傻。   乔鹿静静看着他,眼里不容他躲闪的杀气,让鹿珩一下回忆了起来:“啊~那个啊,我就那么一说,你不觉得我说完那话,整个人都有档次和高度了吗?”   “……”乔鹿还是看他,明显不信这位之前天天说要砍死顾严来泄愤的疯子,会隐晦地说出希望顾严来参演的这种鬼话。   乔鹿眯了下眼,观察着鹿珩脸上的细微表情,“你被人收买了?”   “妹儿,我是谁啊,你亲亲亲亲亲亲爱的哥哥啊,我眼里心里可都装的是你,我还能出卖你吗?”   乔鹿不吃他这套,甩了个不信任的眼色丢给他,“你自己清楚。”   鹿珩等她转身扮了个讨嫌的鬼脸,手指按着微信界面的说话键放到嘴边小声哔哔:“老子这回可是超额完成KPI了,你个垃圾不如我吧。”   白馨玥秒回他:[说啥呢,傻逼?]   鹿珩一边提防着前面的乔鹿,一边继续哔哔:“我刚撺掇拍《渡河》的导演继续请顾严来演,这要是成了,他俩天天在剧组拍戏,还怕有误会解不开?”   白馨玥也发来了一条语音。   “大哥,不是你说的随他们去吗,我早放手不管了,你现在又那么积极干嘛?”   ???   鹿珩凑听筒更近地骂着脏话:“你他妈不管了也不跟组织报备??我刚差点被我妹儿怀疑,她那眼刀你见过吗,能秒杀十头猪的!!”   白馨玥看他像猪头还差不多,她发来三十多秒的“哈哈哈”,末了来了句:“组织个屁,就我俩人,硬要说头目那也是我,关你屁事,那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接下来对他俩可以采取放养政/策。”   鹿珩:“滚你妈的!”   放好手机,鹿珩小跑了两步追上乔鹿,他到现在都没给乔鹿找经纪人,所有活动都是他在出面接洽。   上周乔鹿说想要多去晚宴拓宽下人脉,这对鹿珩来说还不好办吗。   他陪同上了保姆车,告诉乔鹿:“今晚8点有个慈善晚会,我帮你搞了个入场名额。”   “嗯,谢谢。”   电影是敲下了,但离开机还且着,坐以待毙只会加大为汤圆找新爸爸的难度,所以乔鹿目前还是以主动出击为主,想多参加这类交际的晚宴。   鹿珩不知道她是这个目的,一下帮她搞到了三场类似的宴会,“你怎么想着要发展朋友圈子了?”   乔鹿纠正他:“是发展你妹夫的圈子。”   鹿珩:“??”   乔鹿说:“我想尽快给汤圆找个爸爸,他现在慢慢有了一点家庭意识,我怕以后再大一点,就会敏感起来。”   鹿珩知道是这真相一下就急眼了:“你不是说你要边拍戏边找吗?”   “双管齐下不是更好?”   “你!”   牛逼!   鹿珩靠回去坐好,气得直翻白眼。   他想了想,如果按乔鹿这么来,说不定等不到陈导把顾严请来,乔鹿已经找好下一任了。   那他今天说这么多屁话干嘛??   鹿珩赶紧给白馨玥发了情报过去,竟有点做地下情报员的刺激感。   [鹿珩:别他妈放任了,我妹儿今晚都要去相男人了。]   白馨玥了解完情况,已经无语得撑大了嘴。论猪队友,鹿珩第二,没人敢领第一。   这他妈造的什么孽啊。   -   晚上八点,乔鹿身着一身席地红长裙入场,她今晚有备而来,特意嘱咐美容室里的化妆师帮她上一个媚惑勾人的妆容。   今天来的嘉宾大多非富即贵,而且有善心,从中挑选出的男人质量一定比外面高很多。   晚宴到点开始,服务员单手端着酒盘穿行在会宴厅。   乔鹿不矮,踩着十厘米的高跟,已经有一种凌驾在大部分男人之上的荒诞感觉。   她随处走了走,在这人来人往的会厅,竟找不到几个能让她稍微仰视着看的。   仅十分钟时间,上来跟她搭讪的倒是不少,其中个别还一眼认出了她是乔鹿。   抛去身高来说,也少有吸引乔鹿注目的高颜值男人,她抬腕看了眼时间,许是还早,商业精英未必开完了会能及时到场。   她走去甜品台取了点吃的,接过服务员餐盘上的香槟,一个人坐在落地窗旁的两人座。   宴厅在顶楼,隔窗望出去,帝都的夜景美得不像话,灯火辉光,点缀着栉比鳞次的横亘楼宇。   乔鹿欣赏了一会儿,揉了下眼。玻璃上,厅门口出入的男人女人多了起来,离开宴不到五分钟,灯光变换了亮度,跟着柔和温暖,视线也没一开始那么耀目清晰。   手指扣在桌面,乔鹿托着腮不再看夜景,她注意起那些身形修长的高挑男人,没两眼,一抹颀长人影背对着她,落入她的狩猎范围。   她等着男人正脸转过来,却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偏走去了另一边,玻璃面上快要看不到他,乔鹿似不耐地啧了声,拿起桌上的香槟跟了上去。   男人走得不快,左右相看着好像在找人,乔鹿手刚搭到他肩上,咔哒一声——灯光熄灭,仅留了最前侧主席台上的一撮特写光影。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开场吓得静默了瞬息,不过很快又陷入谈笑风生的晚会氛围。   这侧离那边有点距离,几乎是没有一丝光亮在周身,她隐隐觉察到前面的男人转过了身,她的手悬在半空,又自然地放下。   漆黑的魅影在她眼前,正对着她。   男人轮廓棱角有致。   琥珀色瞳仁轻眨着,乔鹿想要辨别到一点这个男人的五官长相,无奈亮度不够,只瞧见了他遂深的黑眸,看着像是有故事的人。   两人其实只对视了短短两秒,但对乔鹿而言,仿若过了两年之久,她能微微感受到死寂已久的心底悄然泛起了难得的一丝涟漪。   然,没等她开口,男人转身就走。像是要抓住那根可以拉她上岸的救命稻草一样,乔鹿想也没想,凭感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   话脱出口的同时,乔鹿明显感觉到那男人身形一顿,刚才的举动其实很莽撞,但他似乎相当绅士,或者乔鹿自恋地认为是她的声音还算好听,总之他不仅没走,还顺着她手的方向一点点向她走近。   台上的司仪激情开场,底下人声不绝,没人会多加注意到这边的一男一女在干什么。   距离越来越近。   他身上没有商务男人的烟酒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好闻的的天竺兰香,隐约感觉对方可能是那种冷调子的男人。   他没说话,不过好像确实不用说,毕竟抓住他的人是她。   乔鹿踮起脚,因为拿不准要挨近多少,直至冗沉的一声呼吸入耳,乔鹿顿了顿,微侧过脸,贴到了对方的下颚骨。   有棱有角,体感捎带凉意。   她蓦地停下了动作,没再乱动。   可刚才碰触的地方就像点了火似的,触发式般蔓延烧至整张脸,心跳不切实地快跳了几拍,或尴尬,或紧张。   乔鹿还没想好搭讪的话,一重阴影倏地贴到了她耳边,似触非触地碰着她耳垂。   乔鹿僵直着挺了下背,有些意外他的亲密举动,幸好理智拉扯回她动乱的神经,乔鹿没有被继续牵引。   但男人貌似反倒来了兴趣,他压着嗓子,几乎是用不可闻的气音在乔鹿耳畔说了一串神秘数字。   三二一——   晚会在司仪的倒计声中拉开序幕。   灯应接被点亮,重获光明的那一瞬,乔鹿因光线刺眼微眯起眼,再睁开,周围都是富商阔太,哪里还有那位挑着她心弦的男人在。   乔鹿四下里走动,想再碰碰运气,可惜那男人跟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找不到。   她默念了一遍那串数字,11位。   是他的手机号? 第37章 顾严不行   顾严收到白馨玥的微信时, 上午已经拒绝了经纪人说的这个慈善晚宴,他没有特殊情况,基本都不会参加这些活动。   做善事归做善事, 参加晚会实属没必要。   但他听说乔鹿会去, 意外的当下又让经纪人送来了晚上的入场券。   听白馨玥说, 乔鹿过去是为了相亲。   去慈善晚宴相亲?   顾严蹙了蹙眉,有些看不懂乔鹿, 她现在是想快点找到一个男人好重组家庭,好彻底拒绝他的挽回?   无论如何, 顾严还是准备过去一睹究竟。   结果刚到了那儿,正找她, 内场突然熄了灯,顾严静等在原地,没多久,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   顾严转身,隐约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女人,她眼睛很亮, 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好像能在这黑暗之中看出点花来一样。   顾严没兴趣同她大眼瞪小眼,转身要走, 女人大胆地握住了他手腕,不等顾严厌弃地挣开,女人说了句“等一下”。   顾严愣了秒, 即刻听出了乔鹿的声音。   唇轻启,他想说什么,但想到乔鹿现在显然不会用这样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话,所以猜测她是认错了相亲对象?   于是, 将错就错的想法一下冒了出来。   顾严顺势走近她,小心地感受着乔鹿那点虚势下的退怯,他对她此时的主动有了些许危机感,如果刚才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男人……   这种危机意识一旦开始,顾严便绝不允许它继续发展,他亲昵地向她靠近,因为太过了解,顾严做每个举止都恰到好处地勾挑着她的弦。   黑暗的环境让乔鹿越是想看见却越是看不见,顾严引导性地报出一串他成名前长久不用的手机号。   耳边响起司仪开场的声音,在灯亮起前,他匆匆隐匿在人群里,趁她眨眼之际,已经大步走出会厅没再回头。   顾严回到家,将那张电话卡装入手机,但回来快有一个小时,手机毫无动静。   他虚掩地扯了下嘴角,轻嗤着自己这登不了台面的小人方法。   丢下手机,去洗了个澡。   -   乔鹿这会儿正在玩具房里陪儿子,几次拿起手机想加那男人好友,又犹豫着放下。   小汤圆到了这个年纪,钟爱小汽车,一个人坐在爬爬垫上自娱自乐几个小时都不嫌腻。   如果是两年前的乔鹿,她大概随着性子就去加了,说不定刚才当场就会勾住男人的领带让他跑不掉。   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可爱聪明的小汤圆,未必会有男人能接受这个,她当时信心满满地想去猎捕一个汤圆爸爸回来,或许不用动感情,五官端正,还能对汤圆好就足以。   可偏偏今晚让她碰上了一个能触动她荷尔蒙的男人,甚至没看全对方长相,她就轻而易举地被迷了住。   乔鹿打开微信,把这事和白馨玥说了。   白馨玥好像挺激动的,字里行间全是感叹号。   [白馨玥:卧槽你真的假的!!你这他妈也太容陷爱了吧!!就参加个慈善晚会,你看上了一个黑灯瞎火里都不知道五官的男人?!!!]   白馨玥激动是因为,乔鹿这要真看上人家了,以她过去速战速决的武力值,不出三天,可能就把对方拿下了。   那他妈顾严不是惨兮兮?   还有就是这两人之间到底解释清楚没有,她都把乔鹿行动轨迹告诉他了,这人怎么还会磨叽到让乔鹿相上别的男人。   乔鹿回了:[你别激动…我这不是拿不定主意来问问你么。]   [白馨玥:千万别,鹿鹿,这种连面都没瞧见就亲贴上来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你还有的是宴会要参加,大可不必先吊死这棵树。]   白馨玥说的的确有道理,在那样的环境下,他能亲密地靠近她又轻易地将号码告知,无非是觉得她也是个逢场乱来的女人。   只是……   那份悸动的感觉,不能用吊死一棵树来形容。那是久违枯涸的孤井引来的一条甘流。   白馨玥知道这事后一秒没闲着,她之前还和鹿珩说不用多管,现在遭报应地两头忙着说。   顾严洗完澡看了眼消息,依旧没有新好友加入。但另一个号上,白馨玥发了篇义愤填膺的小作文来,他看完后眉目倏地舒展,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进来。   [白馨玥:你放心,我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劝了下来,现在你没有任何敌人,赶紧趁下次录节目把误会说清楚,你要再不说清楚,乔鹿可就真给汤圆找后爸了。]   ……   顾严微抿起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个意思是他再次错失了乔鹿加他好友的机会?   他靠着沙发坐下,被自己这一来二去的“走捷径”反而“绕了远路”给气笑了。   编辑了一长段内容,关于过去的解释,虽然苍白也无济于事,但顾严还是象征性地在他被彻底踢出局前试图说明。   按下发送前,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又细读了一遍。   噔——   消息跳出框。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但那个号顾严一看便知道是乔鹿的手机号。   她没听白馨玥的劝,还是主动联系了。   顾严往后一靠,就着客厅暖黄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看着她发来的内容,而后,手指抵着的唇角轻抬了下。   乔鹿说:[开了灯就逃走的这位先生,我是抓了你手腕的女士。]   她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就直白地吐露,哪怕暧/昧也要先吊着对方。   如果把这次当作重新认识,顾严想先勾动她。   不仅如此,顾严还想两面夹击,更快更高效。   他用了原来的号码,删光了那长篇大论,简单地问:[乔鹿,我放弃抚养权,能一周来看两次孩子吗?]   意料之内,没回。   另一边,乔宅。   乔鹿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她走来走地想干点什么,以此消除刚发过去的那条暧昧短信所带来的紧张感。   这份感觉来之不易,乔鹿踌躇了下,还是不想轻易错过。   短信提示音响起的刹那,乔鹿怔了怔,原来欣喜坠地真的可以在分秒之间完成,看到顾严的短信,乔鹿连锁都懒得解。   谁知道这人大晚上的又要来给她科普什么低智的育婴问题。   不过三秒间隔,乔鹿另收到一条消息。   是那个男人给她的回复:[我是个日久生情的男人,今晚碰上了个一见钟情的女人。]   配合乔鹿所发的内容,他回的这话虽不知真假,但格外对称。   不经意地,左心房似乎漏跳了半拍。   好奇的旋钮一经打开,便彻底收不住了。   乔鹿躺在床上,与他一来一往地发着短信。   不知不觉,两人对答到了凌晨。   得知对方是个演员,听闻了他过去的爱情,初恋女友也喜欢作家千灵,即《渡河》的作者。   很多不经意的相似之处,让乔鹿一下与他拉近了距离。   天边吐出鱼肚白,日月交替。   乔鹿看着前一分钟刚发过去的晚安,显示5点半,其实还能往下聊,不过她上午有工作。   睡前,她顺手回了顾严那短信。   [汤圆说,不想见你,我尊重他意见。]   顾严:“……”   顾严还沉浸在前一刻乔鹿难舍的“晚安”里,这一秒,又直接打回了原形。   他笑了笑,来日方长。   -   上午9点,乔鹿来电视台录制她的最后一期《妈妈咪呀》。   昨晚没睡好,乔鹿精神状态不怎么在线,趁镜头不拍她,乔鹿捂嘴打了个哈欠。   她这边一打完,镜头挪了回来,顾严跟着也打了一个,这么来回了快二十分钟,坐在中间的主持人狐疑地瞅了瞅俩人。   这俩昨晚上是干什么了?   这么困?   前半场录完休息,乔鹿熬不住困意,想去一楼自动售卖机买杯红茶提神。   乔鹿踏进电梯,按下楼层,眼看门要关上,外面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电梯门,怕那人夹手,乔鹿帮着按了开门键,看清来人后,她立马后悔了。   顾严进来站好,在她旁边说了声“谢谢”。   数字一层层下降,他没按,想来也是去一楼的。   厢内安静,镜面上映出两人静止的身姿,单看身高和颜值,他俩的确很般配。   只是乔鹿神色寡淡,见他如同陌路,没一点悦色。顾严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叮——   发送的同时,乔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简单的一个字:早。   乔鹿自己都没注意,收到那男人消息的瞬间,喜色浮于面,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点弧度。   顾严看她心情转好,跟着也提了下唇。   到了一楼,乔鹿边回着消息边向饮料的自动售卖机走,等发送过去,眼底多了一罐即饮红茶。   顾严抬了下手,解释得很蹩脚:“不小心买多了。”   “……”   买一瓶也能买多?   乔鹿看了眼他手里的绿茶,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见她没有特别排斥,顾严试图开口:“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汤圆现在还小,其实没有太多父亲的概念,你喜不喜欢小孩这点你自己最清楚,没必要因为法律上的束缚或是其他原因而对他有所照顾,我会尽快给他找个好爸爸,从一而终唯一的爸爸,所以——”   乔鹿的意思很明确,她不需要所谓的亲爸和后爸,对于还小的汤圆来说,一旦出现了那个叫“父亲”的男人,那么希望他有且只有一个,不想要太复杂的关系。   哪怕以后汤圆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也不必为那些和别的小孩不一样的地方而感到苦恼。   这是乔鹿目前想来对孩子身心发展最好的一个方法。   “我不行?”顾严反问。   做一个从一而终的爸爸,他为什么不行。   乔鹿握着红茶罐子的手紧了紧,似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上,愣了一秒,点头道:“嗯,你不行。” 第38章 她不是,也没有【二更】……   手插入裤袋, 顾严拧开盖子,侧过身喝了几口绿茶,灌得很急, 好像能听出乔鹿话里的第二种意思。   乔鹿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这种事笑话一次就够了, 反复拿来说既无趣又没涵养,她不会那么做, 但也不想跟他多做解释。   乔鹿转身进了电梯,顾严慢了两步跟上去。   空气再次凝滞住, 数字跳到三楼时有人打着电话走进来,好不容易有了点声音缓解尴尬, 那人到了四楼又出去了。   “乔鹿。”顾严打破了第二次的沉寂,主动叫她:“你怀孕的事,我一直都不知情。”踌躇了这么长时间,顾严趁着难得的两人独处解释了一下,“如果再来一次——”   “再来多少次都一样。”乔鹿又打断,声音很平也清冷:“我们就在今天划清所有界限吧, 以后你过你的独居生活, 我过我的家庭生活,我们彼此找到最舒服的生活状态持续一辈子就好了。”   “说实话, 在上次泼了你咖啡之后,我已经跟以前的自己释怀了,我坦然接受了你是汤圆爸爸这件事, 但仅仅如此,我不需要你融入我和我儿子的生活,以后会有另外一个男人来融入,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好, 反正你从头到尾也就只是你自己。”   乔鹿从来不是个缅怀过去的人,伤过痛过无所谓,毕竟还是有开心和感动的瞬间,况且现在她很幸福,未来也会。   但人总是记仇的,记下了,反击了,一来一回打平,对她来说也就够了。   她以前执迷于顾严,即便他说出“不结婚不生小孩”的时候,她都想着他以后一定会为她改变的。   但现在乔鹿反而很清醒地意识到,一个人喜欢什么状态,就应该尊重地随他去。   她那会儿迈错的第一步,其实是在顾严不拒绝也不回应她吻他的当下,她没有全身而退。   因为那段爱情太过突如其来,以致于冲昏了乔鹿的头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着男人不可能的底线。   后来终于破了他心防的一道小口子,乔鹿却以为那是大获全胜,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好在最后有汤圆能给她横冲直撞的爱情带来一丝心灵上的慰藉,所以乔鹿并不后悔。   顾严听她说出最后那句“反正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己”的时候,眼角微搐了下。   他梗着很多话想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压低了声音陈述着:“我现在在看很多育儿的书。”   他确实对孩子还没有什么爱可言,但有想试着当好爸爸的决心。一如当初乔鹿给他开始爱情的机会一样,他现在希望她能给他开始亲情的机会。   “好慢。”乔鹿抬头看着跳转上升的数字,淡淡一声,意有所指着。   电梯慢,顾严接受的过程也很慢。   乔鹿想说的应该是,她不愿意等。   -   中午12点,节目录制完毕。   乔鹿预定了一家日料店的便当给全节目组的所有工作人员,算是感谢他们这几期节目对她的照顾。   保姆带了汤圆来接她回去,出了演播室的大门,经过休息间长廊的进出口,常鑫源正和顾严并肩走过来。   “欸,小宝宝!”常鑫源头回看见这电视里的“大明星”,撒着欢跑了过去,“我能抱抱吗,乔老师?”   “可以啊。”乔鹿问:“会抱吗?”   常鑫源摇摇头,乔鹿手把手教着他怎么样正确地抱小孩。   挪出去的脚步收了回,顾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悉心教学。   常鑫源既兴奋又紧张,这还是他头一回抱小孩,被纠正了半天,好不容易上手了,又各种担心他摔了,整个人看起来四肢僵硬,好像不会动了一样。   他转过头,叫了声不远处的顾严,激动地炫耀道:“顾老师,我会抱孩子了耶。”   小汤圆趴在常鑫源肩头,蹬着小白蹄踢他肚子,他力气不大,踢上去还软绵绵的。   侧过小脑袋,他看见顾严,笑得几颗乳牙都看不见了,口齿不清地“叭~”了一声。   顾严本没想过去,但那声软萌的哝语如同神咒般驱使着他迈开步子走近他们。   乔鹿没看他,把汤圆从常鑫源怀里接了回来,常鑫源兴奋之余还撺掇乔鹿:“乔老师,给顾老师也抱抱呗,我感觉画面好难想象哦。”   “……”   那就别想了。   乔鹿当然不可能这么说,今天是她最后一期录制,不能够跟在座的嘉宾发生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顾严插着兜儿,始终在观察她的反应,由一开始的无语,到慢慢自我调节后的释然,她眼睫轻轻抬起,看着他,十分疏远且客气地问:“你要抱吗?”   “嗯。”顾严沉出一声肯定,对上她澄澈的眸子,说话很温柔:“你教教我。”   递过去的手顿了顿,眸光快闪而过一点微妙情绪,乔鹿低下头,把着他的手放好位置,“这个手护在这里,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脚。”   顾严抱着汤圆,听着她的指挥改正动作,小家伙不知怎么了,一刻不能停地蹭着顾严的脖颈挠痒痒。   “他好像挺喜欢我的。”顾严还是盯着她看,声音不温不火,很柔也很暖。   “汤圆不认生。”   所以是你想多了。   “妈妈~”小家伙埋起来的脑袋探了出来,乔鹿以为他不想被顾严抱着,明了下眼眸,小家伙笑眯了眼,点头如小拨浪鼓,像在给她介绍似的,大叫了声:“爸爸。”   “……”   顾严似有意无意地突然“嗯”了一下,抚了抚他的后背,“乖。”   “……”   常鑫源一脸羡慕道:“顾老师,小汤圆真的好喜欢你啊,刚才我抱着的时候他老踢我,现在乖乖的啥事没有。”   乔鹿伪善地敷衍笑了笑,看时间差不多,她想把汤圆抱回来,但汤圆死活不肯,呜哇一声嚎啕起来。   尽管下了录制,但走廊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经过,汤圆这么哭闹很难看。   也不知触了他哪根敏感神经,小家伙的脸蛋儿涨到通红,整个人跟耍无赖似的拧巴在顾严的颈脖之下死不撒手。   “乔屿森!”乔鹿有点生气了,而汤圆很敏锐,一听见妈妈叫自己全名,立马停下了哭喊,只是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湿了顾严的上衣领子。   顾严刚才抱他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真实的感触,但听着小朋友这么哭个不停,他忽然觉得身体哪里被揪成了一团乱麻。   “别哭。”所有奇妙的情绪到了嘴边,只剩这无力的两个字,但效果立竿见影,小汤圆咬着下唇,憋着眼角的泪珠不让它们滚下来,抽噎一时半会止不住,他看着乔鹿结结巴巴地说:“So~rry.”   乔鹿还在气头上,保姆见状把他抱了回去。   小汤圆撇着嘴,依依不舍地看向顾严,他刚哭过,泪眼汪汪的,看起来特别可怜,顾严走过去剐了下他的小鼻尖,“我下次去看你好不好?”   小汤圆不敢说话,伸出小指头戳了下乔鹿的肩,乔鹿回头看他,他小脸蛋儿还发着红,明摆着是在请示她的意见。   既渴望又害怕。   乔鹿深呼吸,缓了下情绪,很认真地问他:“你想吗?”   小汤圆抿着小嘴点点头。   事已至此,乔鹿除了答应也别无办法。   血缘这事儿,好像就根深蒂固地存在在他的意识里,不是她随便能阻止得了的。   “那下次见。”   育儿书上说父母教育要分配好各自角色,乔鹿刚才很凶,顾严此时无需多言,他跟汤圆挥了挥手,便和常鑫源走远了。   看着男人远去的温柔背影,乔鹿抿了抿唇,新的爱情和新的家庭组建进展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进行。   接下来的一周,乔鹿和汤圆还是继续在家里录制节目,期间顾严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并没有真的过来看汤圆,   这让乔鹿舒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担心这人会不会搞突然到访。   乔鹿和那个在慈善晚宴上认识的男人已经加上了微信,他没有自报姓名,朋友圈也没有任何内容。   加上乔鹿也没问,毕竟娱乐圈就那么大,说出名字肯定也大概认识,尴尬就不好了。   他们每天就跟网友一样保持不间断的联系,或早或晚,因为他最近进了剧组,所以空闲的聊天时间并不富余。   乔鹿想约他出来见个面,虽然网上聊的开心也合拍,但这样藏在互联网后面的互动多少让她感到有点幼稚。   她不是初中生,不搞网恋那一套。   想到这儿,乔鹿捧着手机,按下语音键直来直往地问:“这周末一起出来吃个饭?”   男人没回,应该是在拍戏。   到了饭点,回复她说:“可以。”   乔鹿下午就已经选好了餐厅,点开分享的三个黑点,正要发送过去,一条短信跳出。   备注名——狗   乔鹿眉头一皱,这是她上次答应下顾严可以来看汤圆之后给改的备注,本来想打全名,又觉得两人没平心静气到那地步,敲了个“G”,就出来了个“狗”。   顺手就用了。   他这么久没音信,突然来消息,乔鹿对此没什么好预感。   果不其然。   狗说:[这周末出来吃饭?我看看儿子。]   他可真会挑时间。   乔鹿回道:[这周有事,下次。]   狗又说:[你上次是敷衍他?]   当然不是。   乔鹿有些火气,压了压。耐着性子编辑了大段解释的话,过了会儿又全部删掉。   跟他解释那么多干嘛?   [乔鹿:下周。]   但顾严似乎是铁了心就要这周,又道:[你不过来也可以,我带他。]   乔鹿揉了揉眉心,心气不畅。   他这是拿捏准了乔鹿不会放下汤圆单独跟他在一块儿,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乔鹿划出界面又看了眼刚才相中的那家料理店,拇指抵着唇思量着。   另一边,顾严刚下戏。   化妆师帮他卸着妆,难得看他心情不错,开玩笑道:“今晚有约会啊,这么高兴。”   那头乔鹿还没回,顾严捏着手机转了两下,笑了笑没说话。   看那样子,化妆师自认猜的八/九不离十。   噔——   乔鹿回了:[这周吧。]   镜子里,顾严唇角微扬,藏匿不住淡淡喜色。   紧接着,微信上又收到了乔鹿的答复。   [鹿鹿:我这周临时有事,不然我们改约下次?]   乔鹿发出这条时,心里突然没了底,明明是她先约的人家,不到半天就放了人家鸽子,搞得她好像戏耍了对方一样。   还好他回了“没事”,但后面还跟了一句——   [只要你不是因为别的男人鸽我的就好。]   乔鹿空咽了咽,她不是,也没有。   但为什么脸上会有种被他戳穿了谎言的羞耻感腾然升起。 第39章 妈咪啾啾粑粑   乔鹿回他说“不是”, 扔下手机突然不想再看消息。   她现在愈发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顾严来看汤圆的事。这男人好像变了,不比以前,现在既厚脸皮, 又会耍手段。   他沉默的这段日子, 分明是养精蓄锐, 所以才会一下给她来了这么一记重击,还直逼要害。   今晚有《妈妈咪呀》播出, 乔鹿和父母吃过晚饭坐下一块儿看着。   每周的放送出来,她和汤圆几乎都会承包热搜前三, 网友对他俩的喜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营销号一直在深挖汤圆生父是谁的八卦。   网上的反响一如既往地很不错, 鹿珩也跟她说了最近又多了不少代言要找她合作。   离《渡河》计划开机前有四个月时间,她都可以先接这些通告维持热度。   她的选段播放结束后,乔海生和鹿艳萍便上了楼,乔鹿继续看下去,当是取取照顾小孩的经。   快九点半,顾严发消息给她。   一张备忘录的图片, 上面一条两条地罗列好了周末要带着汤圆去做的事情。   乍看一眼那些活动, 乔鹿轻声地嗤了一下,她儿子不到20个月, 不是20岁,大半的时间都是要花在睡觉吃饭上的,哪里有精力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乔鹿压根不想回他。   顾严好像也不在意, 只管发自己的。   一下连发了四条。   [狗:周六我来接你们。]   [狗:餐厅你来选?]   [狗:你有想去的地方告诉我。]   [狗:我陪你。]   那边杳无回音了半天,顾严无奈之下又上微信找她:[睡了?]   乔鹿秒回:[没,你呢?]   顾严:“……”   果然冷漠只针对他一个。   顾严用小号和她聊到睡前,终于等来了她的怜悯之心。   [不用, 狗仔最近跟得紧。]   乔鹿不想顾严和汤圆的关系被曝光,那对小孩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且她只答应了这一次探望,总感觉顾严好像没理解正确。   不知是没看到还是睡了,反正顾严没回她。   -   周六一早。   乔鹿还躺在床上睡觉,电话铃夺命似的响了十多分钟。她不耐烦地接起,声音绵软无力,“喂。”   电话那头,顾严坐在车里,听见这声同记忆重合的柔软,喉头滚了滚,“没起?”   “嗯。”乔鹿闭着眼,也听不出是谁,自然地回答着。   “我到了,在外面等你们。”   乔鹿蹭地一下睁眼,意识回笼,才反应过来是顾严。   “我说了不用接。”   “说了吗?”顾严像第一次听说一样,“我没看到。”   “……”乔鹿似乎已经习惯他现今“装疯卖傻”的模样,她掀开空调被起来,开了外放刷牙洗脸,对面听着动静一直等着没说话。   洗漱完毕,乔鹿重新说了一遍:“我家外面有狗仔蹲点。”   “那你让保安开个门,我进去接。”顾严一本正经地说着解决方案。   乔鹿觉得他不是故意就是有意,假装没听懂她话里是不想他过来的潜台词。   但这一大早的,她也不想跟他掰扯不清,下楼吃饭的时候吩咐保姆开了铁栅栏门。   小汤圆起的早,已经吃过早餐。这会儿坐在餐椅上看着乔鹿吃,他好像知道今天要出去似的,一个劲儿的瞎乐。   乔鹿吃好饭换了身舒适的白长裙,戴上太阳帽和墨镜,还有一些宝宝的必需品,抱着汤圆出了门。   黑色宾利停在台阶下面,顾严倚在车旁,看见乔鹿过来上去搭把手,反被拒绝。   乔鹿坐上后座,发现顾严事先安装好了宝宝安全座椅,有些意外。   车门开着,顾严俯身看着她,捎了眼另一边,“不给他坐那个吗?”   “不用。”乔鹿想了想还是拒绝,“我抱着就好了。”   顾严没说什么,替她关上门,开车出发。   过了不到一小时,车子停在一家外观酷炫,装修奢华的大型玩具总店门口。   乔鹿抱着汤圆下车,顾严帮她拎着备用包跟在后面。   乔鹿走得很快,一只手护在汤圆眼前,不让他有任何被偷/拍到的可能,更多的是要防止他和顾严同框。   这家玩具店十分保护客人隐私,内场里也大多是有钱的富二代带着孩子过来玩。   他们按照店内规矩,换上专用拖鞋就进去了。   店面占地极大,划出了三块区域。玩具购买的货架区,游玩区还有大人休闲区。   今天现场在搞活动,就在休闲区那块,时不时能听到吹哨声和孩子们奶里奶气的助威尖叫。   乔鹿带着汤圆逛了一圈,没买出太多钟意的玩具,小家伙更想去游玩区待着。顾严看她一直抱着小孩,便从手里抱走了汤圆,先走了过去。   “宝贝想不想要这个呀?”推销员拿了个巧虎的超大size模型诱惑他,小汤圆拽着顾严的衣领回头找乔鹿,“妈妈,要,妈妈。”   乔鹿快步过去,礼貌地询问:“这个是花钱买的吗?”   推销员指着远处热烈声不绝于耳的地方说:“今天我们搞活动,宝爸宝妈参加运动会,就可以帮我们小朋友领到巧虎的玩具和全家福拼图哦。”   “……”乔鹿迟疑了下,略过顾严看着她的眼神,拍拍汤圆:“妈妈下次再带你来好不好?”   她或许可以带那个男人过来。   “不要不要不要。”汤圆在顾严怀里撒泼,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乔鹿抿了抿唇,想装作生气把这事糊弄过去。   结果她脸色还没变,顾严已经哄着他了:“那我们现在去可以吗?”   他对着汤圆说话很轻柔,其实顾严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哄,但尝试着迈出了第一步。   还略显生疏。   “嗯!”汤圆鼓着嘴晃了下脑袋,一下乖了起来,仿若之前闹小脾气的不是他一样。   乔鹿最后还是妥了协,她想着家长运动会也就是跑跑步之类的,不会太麻烦。   推销员帮他们签了到,把顺序的号码牌给了顾严,然后微笑着跟他俩介绍项目,“第一个是爸爸抱着妈妈做深蹲,第二个是爸爸背着妈妈赛跑,第三个是妈妈帮爸爸数做仰卧起坐。”   “……”   乔鹿笑容微僵,而汤圆手舞足蹈开心得仿佛过年一般,抱着他的顾严则没有太多情绪,认真地在那儿听着解说。   推销员走后,乔鹿才说:“要不算了吧。”   顾严把汤圆往上抱了抱,看她:“怎么了?”   “我们又不是——”   “为了孩子也不行?”   顾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路数,这句话直戳到乔鹿的心窝深处。   对,为了孩子,她确实什么都可以。   -   虽然项目有三个,但要求做到的数量都不多,所以很快轮到他们。   汤圆由工作人员负责看好,乔鹿回头确认了眼,忽地脚下一空,她转过脸,上唇似擦/枪/走/火般蹭到了顾严侧颜。   肌肤相触的一瞬,余热一路溜至肩胛,乔鹿脸没红,脖颈烫得变了颜色。   顾严直直盯着她看,表情说不上来,有点像被侵犯了想向她讨个解释的样子,乔鹿没避开目光,勾着头发别到耳后,像是擦到空气一样镇定和平静。   本来就是不小心的,不用在意。   哨子吹响,顾严忽然下蹲,乔鹿下意识地抱紧他,以防自己掉下去,耳边过风,顾严轻笑了声,“现在都不提前打招呼了。”   以前亲他还会象征性问一问。   乔鹿本没什么,被他一说蓦地上了脸,偏过头,看着身后蹦蹦跳跳的汤圆转移视线。   第一项通过,顾严轻放下她。   旁边家庭的妻子都在给丈夫擦汗,再不济都口头慰问了句“累不累”,乔鹿下地直接走到了下一个项目的起跑线,见周围没人,回头看,顾严卷着纸巾在擦汗,似察觉到前方注视,他抬起头,看着她。   乔鹿神色寡淡,抱臂转过身去。   还有两分钟才开始,小汤圆拉着工作人员要过来跟妈妈说说话,乔鹿见他走来蹲下身。   小胳膊绕过她半边脖颈,汤圆轻轻地附在乔鹿耳朵边,哈着气,小小心地说:“妈咪、啾啾、粑粑。”   “……”   “没有。”乔鹿后退了点看着自己儿子,耐心解释:“那个不叫啾啾,那个叫——”   乔鹿看着顾严走了过来,她顿了顿,忽觉自己看过这么多书,竟一下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给汤圆听,有点丢人。   “叫——碰擦。”乔鹿说:“汤圆以后上了学就知道了。”   顾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俩说着悄悄话,他没听到前言,只见小家伙乐呵呵地用小粉唇贴上乔鹿的侧脸颊,歪着脑袋说:“碰、碰妈咪,No啾啾。”   “……”   鹿珩到底没事教什么啾啾!   快到比赛时间,工作人员带着汤圆下去。   “上来。”顾严半蹲下身,乔鹿也没不好意思,两手搭着他后肩,踮起脚往上蹬了蹬。   她很轻,趴在顾严背上也没多少重量压下,顾严箍住她的膝盖往上提,乔鹿搂得更紧了点。   咫尺距离,他身上擦干了汗,早已没有黏腻感,凑近的同时,乔鹿隐隐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天竺兰香水味。   很熟悉。   乔鹿心想没这么巧吧,于是又凑近了点。   这时顾严忽的仰了下头,唇瓣毫无防备地碰到了他后颈上的皮肤。   冷热交叠,柔软得还有些痒,男人凝滞了一瞬,扯了下嘴角:“碰上瘾了?” 第40章 有男朋友了   “碰上瘾了?”   “……”   乔鹿也很无语, 但懒得解释。   好在比赛开始,周围热烈的欢呼助威声掩盖过这声不知带了什么情绪的问话。   过了第二关,最后一项是仰卧起坐。   顾严躺在瑜伽垫上, 他的长腿伸直, 基本就全在垫子之外, 乔鹿正要坐下压着他,男人突然起来往后挪了挪, 脚收进了软垫上,脖子以上跟地板亲密接触。   这是不让乔鹿坐在地上。   “谢谢。”乔鹿掖好长裙, 盘着腿坐在他脚上。   这个坐姿说实话有点不太雅观,总让人能联想到其他地方去。   裁判还没吹哨, 大家都先热聊着。他俩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乔鹿眼神放空发了会儿呆。   顾严双臂交叉搭着肩,猛地一个起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至正常社交防线以内,乔鹿受到惊吓似的往后退了点,不过仍然很近,隔绝了外面光线, 热气氤氲在鼻尖下, 乔鹿眨了眨眼,没有再动。   顾严问:“给碰吗?”   黑睫忽闪, 乔鹿挑起眼尾看他。   他的温柔是利器,以前无意,眼下刻意。   可就是明知是有意, 乔鹿也逃不过他话里缱绻着的丝丝温润和不经意的撩/拨。   顾严见她不语,一寸寸地贴近,气息附着着暧/昧越靠越近,乔鹿侧过头躲闪开, 微凉的上唇在她面颊擦出一尾痕迹,看不见却灼烫得很有存在感。   两两抵消,乔鹿是这么想的。   三个项目结束,乔鹿快速起身走开,拉着小汤圆去领奖台拿礼物。   “还可以拍一张全家福做拼图哦。”之前的推销员喊住拿完巧虎玩具就走的乔鹿,好心提醒。   乔鹿冷淡地回她:“不用了,谢谢。”   小汤圆拿到了心爱的礼物,走路都快蹦起来,无奈脚丫子兜转不过来,扭啊扭地摇晃着走到了顾严身边。   “3Q~”小家伙咬字不清,但很有礼貌,还甜甜地叫了他声“爸比”。   玩了有一会儿,转眼到中午。   换地方吃饭还得等位,而且容易被狗仔跟,乔鹿提议在这边吃,顾严也OK。   她戴上帽子和墨镜,抱起汤圆走在前面。   留下来用餐的一家三口很多,区域够大,倒是看不出拥挤来。   乔鹿把汤圆放下,听见身后窸窸窣窣。   有个男影迷认出了顾严,正拉着他老婆和小孩跟顾严合照。   小汤圆伸了伸手指头,“爸——”刚要叫人,乔鹿及时捂住了他的小嘴。   “NO!”乔鹿摇了摇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他在忙,还有,你为什么老叫他爸爸?”   小汤圆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不太利索,“干妈、干妈suo的。”   “谁?”乔鹿拧眉,听见了个意外的人物。   小汤圆嘟着嘴摇摇脑袋,似乎意识到什么,没再说第二遍。   乔鹿也没多想,取了餐盘,挑了点他能吃的,找了个僻静的卡座位置坐下。   那位粉丝没有制造太大动静,合完影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了。   顾严端好餐食,找到他俩的位子过去一并坐着。   乔鹿先帮儿子把食物用勺子搅烂,过了十分钟,她自己还没顾得上吃一口。   顾严叉了一块虾仁递到她嘴边。   平时乔鹿在餐桌上忙着喂汤圆时,鹿艳萍就会夹点菜给她吃,乔鹿很习惯地咬掉了那口虾仁,嚼了两下忽然想起这不是在家。   握着的勺子停下搅动,乔鹿撇过视线看他,顾严慢条斯理地卷起一筷意面,抬起头来,撞上了她的凝视,“不好吃?”   他放下举起的叉子,用另一份干净的餐具将牛排切成小块,沾上酱,再次递到乔鹿嘴边。   “尝尝这个。”   酱汁不小心沾到了她唇瓣,乔鹿打量着他,没张嘴。刚才是为了给汤圆赢礼物,所以她才配合着做那些略显亲密的家长游戏,现在两人什么关系都不是,他这投喂的举止有些过界。   顾严倒也不坚持,见她不吃,收了叉子自己吃。   乔鹿抽了张纸巾擦嘴,把话说清楚:“顾严,你要是在讨好我呢,大可不必,要是在讨好汤圆呢,做得还不够。”   她现在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管成与败,心动的感觉就那么一份,没法分出一丝一毫给其他人。   至于汤圆这边,乔鹿也认了,小家伙要是还喜欢那么叫他,喜欢跟他出来玩,她可以做出退让,接受之前顾严说的一周探望两次的提案。   “怎么大可不必了。”顾严伸出手,指腹摩挲着乔鹿的唇,轻擦了一下,没擦干净的酱汁落到了他指尖,“我听听。”   乔鹿被他这些防不胜防的小动作搞得有些毛躁,生怕这男人还会做出什么舔指尖的事情来震惊她,好在顾严只是拿纸巾擦擦干净,认真地看着她等个答案。   “我有男朋友了。”乔鹿别开眼,把捣碎的小碗放到宝宝椅上,汤圆很乖地自己拿着勺子舀来吃。   顾严一笑:“是吗?”   “嗯。”   虽然目前其实并不是。   “你男朋友知道吗?”   “什么?”   顾严哼了一声,好像特别不屑,这在他以前是绝没有过的表情,他补充完整道:“你男朋友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这话虽绕,但乔鹿一秒就听出了他对她说辞的不信任,觉得她是故意乱找了个借口来搪塞他。   “这个跟你关系不大。”   言下之意,你不需要知道。   顾严垂下眸,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他继续吃着意面,嘴角却似有若无地微微上扬。   他笑什么?   神经病。   结束用餐,汤圆困意上来,连打了几个哈欠。没等上车,小家伙已经睡倒在了乔鹿怀里。   外面太阳很大,顾严撑着伞送他们母子俩坐上车,倾身越过乔鹿,安全带搜地一声划出来系上扣。   他保持着那样亲近的姿势不动,侧目看了眼睡得憨甜的小汤圆,想着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车厢本就逼仄,他欺压式的姿势完全让乔鹿无处可去,被迫与他呼吸着同一片乏闷的空气。   “差不多可以了。”乔鹿刚才已经和他达成了一周见两次孩子的约定,他现在没必要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来给她看。   顾严收身退出车内,车门关上的一刹,蹭起一溜暖暖的风,那股淡淡天竺兰香又钻入她鼻间。   “你用的什么香水?”   顾严上了车,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乔鹿,“怎么了?”   “挺好闻的。”乔鹿实话实说,“跟我男朋友的香水很像。”   “你东一句男朋友西一句男朋友,是在有意提醒我?”   乔鹿靠着椅垫,看向窗外略过的绿丛,心道自己没那么无聊,也就没回他话。   到了乔宅,鹿艳萍和两个保姆一块儿出来接汤圆,她多心地扫了眼车身,驾驶座的玻璃防遮挡,没窥探到任何。   “这是你新认识的男人?”鹿艳萍小心接过汤圆,旁敲侧击地问乔鹿。   乔鹿摇头,十分平静地告诉她:“顾严。”   “……”鹿艳萍咋舌,想说什么又吞咽下去没说。   乔鹿是个重感情的人。   旧情复燃发生在她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就怕这男人别有居心。   -   夏天悄然过去,乔鹿在此期间拍了几支广告,也配合着《妈妈咪呀》节目组跑过两三次综艺活动做宣传。   每次被问到汤圆爸爸的问题,她都巧妙地避开了。   狗仔为此每日蹲点在乔宅附近,一个月的功夫,总算搞出了点噱头放到了网上。   乔鹿看到那则热搜一位#陌生男子频繁进入乔家豪宅#的帖子,不由地发笑。   什么也没有,还偏要蹭点热度去。   见评论区下面都是在骂他家,乔鹿便放心地任由它去了。   这一个多月时间,乔鹿还是没能约到“男朋友”出来,一是他剧组确实忙,二是上次鸽过他,乔鹿总觉得他是介意的。   每次她再约的时候,都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各种推脱。这样的预感,让乔鹿预备起了警铃,她栽过一次“强扭瓜”的坑,不想涉险来这第二次。   乔鹿干脆直截了当地发消息问他:[躲躲藏藏要到什么时候?]   对面应该收了工,秒回的她:[真想见?]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乔鹿当初主动联系不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乔鹿:你怕?]   男人回:[我怕你失望。]   乔鹿确实只见过他背影,但从日以继夜的聊天里,她感觉这人的内在已经可以超越外形条件了。   而且他浑身散发的气质,乔鹿记到现在都没忘。   她调侃道:[你怕见光死?]   男人:[那倒没有。]   乔鹿不解,正打算问什么,对方又发来一段话:[你相信一个人会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两次吗?]   ???   [乔鹿:通关密码?]   男人:[回答我。]   乔鹿敲着九宫格,代入了一下自己。   她其实只栽过一次,就是在顾严那儿。   再想到顾严这一个月来的积极表现,算是入了做奶爸的门,但她始终是旁观,说不上有超乎别的情愫在里边。   不过顾严不小心的靠近和亲密,确实会让她微晃下神,但仅限于此,她目前更多的像以前那样的情感还是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给了她轻松愉悦的相处氛围,比如不希望她太累,赞成她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丝毫不介意她是个未婚妈妈。   这样无形的无负担对从小受着鹿艳萍逼迫去学诗书礼乐提升自我,又或是被顾严紧逼着去拍戏来实现自我的乔鹿来说,是很舒服自在的存在。   所以乔鹿十分笃定地回答他:[我不会。]   下一秒,对方发来了一家店的地址,像变了个人似的爽快直接道:[明天中午11点,我等你。] 第41章 耍手段的男人   翌日, 晴空万里,秋风扫来,淡淡花香拽着帘子偷溜进二楼。   床上衣服堆得到处都是, 乔鹿站在试衣镜前, 拿着三件风格不同的裙子做着比对。   半天过去, 又被她丢上了床。   “妈妈~”小汤圆趴在门缘,半露出一只小眼睛, 眨呀眨的,叫了一声又闷头闭上, 快乐得简简单单。   乔鹿走过去抱起他,“今天要乖乖在家里, 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小家伙看着她,用软乎的小指头戳了下乔鹿的面颊,像玩按钮器一样的开心:“妈咪,爸比玩嘛?”   这家伙也不知道中了顾严的什么蛊,自从定期见面之后,每天三句话不离他。   他想问的应该是她今天是不是要和顾严一块儿出去。   乔鹿说:“不和他玩。”   汤圆嘟着嘴瞪起了小杏眼, 好像生气似的囔囔了句:“Why?”   乔鹿放下他叫来保姆, 跟他挥挥手没解释。   她转身再看那些七挑八捡出来的漂亮裙子,忽然一下没了兴致, 她从中随便拎起一身,进浴室换好。   男人选的餐厅离乔宅并不远,像这样类似网友见面的场合, 乔鹿第一次经历,怀着些许紧张,不到十点她便坐车赶去赴约。   这家西餐厅主打的是法式浪漫风情,低灯浮光, 环境幽静,侧方舞台上,有一位小提琴手沉浸地拉着悠扬婉转的异域乐曲。   现在还早,餐厅里的客人不是很多。乔鹿提前到了,由服务生领着落了他事先预定好的桌位,闲来无事,她看起了桌上放置的菜单。   十点过半,男人问她出发了没,乔鹿看着对话框瞬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没回复,想等他过来吓吓他。   顾严停好车下来,抬手看了眼腕表,十点四十。   见乔鹿没回,他编辑着文字,向餐厅正门走去。   快到门口时,里面蓦地闯出一抹人影,和顾严撞了个满怀。   顾严趔趄地站定后上手扶了把那人,“乔鹿?”   乔鹿微怔了下,认出顾严,语气很急:“汤圆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她眼底泛红,湿润着眼眶,生咽下去一口气才喘上了说话的力道。   那个瞬间,她只觉大脑懵地一下不知该如何运转,在看到顾严的当下,什么也没想,就把她刚受到的紧张和无助直接脱口而出。   黑色宾利疾驰在路上,乔鹿刚和鹿艳萍通完电话,确定汤圆被送去了医院。   车内安静下来,顾严侧目看她,乔鹿垂下头,肩耷拉着没有一点劲儿。   他从来没见过乔鹿这样,在他眼里,乔鹿一直都是个清高有傲气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在乎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她,她活得坦率又自由,是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   但就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在听到自己儿子受伤的消息后,一下就承受不住了。   路口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顾严抽了张纸巾给她,乔鹿愣着神没接住,纸巾轻飘飘地掉到了座位底下。   他侧身低下头,勾起她侧边的长发挽到耳朵后面。   她脸上的淡妆有些花了,顾严的指腹贴着上面的湿痕揩了一下,动作很轻,“不会有事的。”   -   到了医院,乔鹿直奔儿童病房。   汤圆在大哭大闹了一场后,现在躺在病床上乖乖地睡着了。   鹿艳萍出来跟乔鹿说起汤圆的情况,“还好只是头磕破了皮,没撞到脑子,还有门牙磕掉了半颗。”   乔鹿听着这些仿若伤害都刺在了她心上似的,小汤圆才一岁多,磕哪儿碰哪儿的痛对他来说那都是无限倍放大的。   鹿艳萍说完,余光瞥见了乔鹿身后的顾严,男人直挺地站在墙边,没上来打招呼。她知道乔鹿今天是去见“朋友”的,不禁奇怪怎么会和他一块儿过来。   “那位是?”鹿艳萍向后挑了个眼神,明知故问。   “路上刚好碰到,送我过来的。”   鹿艳萍半信半疑:“那么巧?”   巧不巧的另说,乔鹿现在只想进去看看汤圆的情况,她拉开病房门转身要合上,顾严踏进了一只脚。   拉门的滑轨原地停了住,乔鹿疑惑地看着他,疏远道:“我已经没事了,谢谢。”   “我留下来照顾他。”   乔鹿抿了下唇,想了想还是从里面出来,门被轻轻拉上。   走廊上人不多,三两个护士偶尔经过,他俩因为身形出众,很容易引来其他人多看两眼。   “你是想照顾他还是照顾我?”乔鹿很直白地问,其实这一个多月来顾严的奶爸表现她有看在眼里,但仅仅是浮于面上,她看到更多的都是顾严想表现给她看。   后来她又看到新闻说顾严的新电影《我与我的父亲》在拍摄中,大概猜到了他另一个这么想来当汤圆爸爸的原因是什么。   他对电影的热爱乔鹿没有半点质疑,以照看汤圆来为自己增加对父亲角色的深入理解,也会是他干出来的事。   “照顾好你,再照顾他。”顾严声音低沉,这一路他也很紧张很忐忑,但现在知道汤圆已经没事,他当然更担心乔鹿的状态。   “你看,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可能是起伏情绪如同坐了遍过山车,乔鹿现在身心疲乏,说话也没什么力气,温温吞吞的,“你口口声声问我为什么你不行,其实你心里也知道,你内心深处还是没有接受自己去爱他,你对小孩依旧是排斥的,你看育儿书也好,每周来陪他玩也好,为的什么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顾严滚了下喉,卡了利刺般艰难地说不上话来。   因为乔鹿说的没有错,他做这一切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挽回她。   汤圆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真情实感的触动,可能有时候也会因为他的笑他的哭而有所牵动,但那跟乔鹿比起来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顾严的爱都在乔鹿一人身上,其他的好像并不需要一样。   拉门咔哒一声从里面关上,顾严站在门口盯了许久,久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他回过神,发现是乔鹿的母亲。   鹿艳萍下巴朝着外面指了指:“出去聊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医院连廊。   -   晚上十点,乔鹿从床上猛然惊醒,她脑袋沉沉的有点痛,揉了揉。   看护房里黑漆漆的,沙发上躺着的保姆听见动静去开了灯。   “小姐你醒啦?”   白炽灯大亮,乔鹿眯了下眼,她记得她一下午都坐在汤圆的床边陪护,怎么突然睡到床上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   保姆回忆了下说:“你下午太累,趴在小少爷床边睡着了,后来顾先生把你抱来这边睡的。”   “顾先生?”乔鹿掀开了被子,穿上拖鞋下床。   保姆说:“是啊,夫人下午回乔宅了,一直都是顾先生在隔壁病房看着小少爷的。”   乔鹿拧了下眉,她下午说完那番话,顾严没走吗?   病房和看护房仅隔着一扇门,乔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一点门缝,那头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借着这间房的光,乔鹿看见小家伙很乖地睡在床上。   她悄悄推门进去,脚步落地很轻,靠近那张小小的儿童床,突兀的男人身影就趴在床沿纹丝不动。   顾严好像也睡着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在这。   窗外月光皎洁,光影朦胧叠在白墙上,眼前是安详陪睡的父子画面,多看一眼,乔鹿身体不知哪里不对劲似的如同塌陷下去一般。   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不管他是不是又在做给她看。   乔鹿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儿,夜晚的温度低,空调里的风吹上来有那么些冷,她摸了摸手臂,拿了条薄毯走过去盖在了顾严身上。   毯子落下的一瞬,乔鹿倏地想起一件事来。   她又不小心鸽了那个男人!   而且到现在才记起这件事来!   乔鹿摸出手机看消息,莫名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   没有消息。   对话还停留在中午最后一条他问她出发了没。   ……   所以,到底谁放了谁的鸽子?   是他也没去吗?   有了这样的想法,乔鹿脸色凝重,变得不太好看,指节重重地落在九宫格键盘上。   在不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乔鹿只能以自己是过失方先道歉。   [我儿子出了点事,抱歉又失约了。]   消息发出的同时,寂静空气里噔地一声震动。   顾严手机的消息提醒。   乔鹿扫了他眼继续回复:[我们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再见面的缘分。]   噔——   又是完美时间点落下的一声重合。   乔鹿皱了皱眉,这么巧?   现在大半夜的,要说见鬼还真有点吓人,想着事不过三,乔鹿轻点着键盘打下了第三句话:[睡了吗?]   噔——   空气被打破又快速恢复宁静。   乔鹿梗了下喉咙,琥珀色的眼眸静止在燥冷中,呆滞地忽然忘了眨动。   那个瞬间,某些不可思议的回忆如幻灯片一张张在乔鹿脑子里自动放映。   身上有天竺兰香的男人。   初恋女友喜欢《渡河》的男人。   近期进组一直约不出来的男人。   甚至丝毫不介意她是未婚妈妈的男人。   他介意个屁。   那个让她在黑暗夜里看不清脸却直戳她荷尔蒙的男人……是顾严?   这个不可思议到令人发笑的事实像块重石一样猛地砸在乔鹿的根根神经之上,垂落在裙边的手突然攥了紧,乔鹿看着对面那个已进入梦乡,却把她耍得团团转的男人,细眯起了眼。   什么父子情深意切。   根本是他奥斯卡影帝头衔下,名副其实的绝佳表演。   夜深人静,乔鹿胸口起伏不定,她气得不轻,拿起手机想一把拉黑了那狗东西,但深吸了一口气后反而平静下来。   微弱光线里,她扯了个虚媚的笑,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既然问她会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那乔鹿就让他自己也体会体会。   她发了第四条消息过去:[你生气了吗?怎么都不理我?(可怜)]   噔——   最后一声。   乔鹿把手机放好,回看护房前,折返回来扯掉了顾严身上的薄毯。   耍手段的男人冻死了最好。 第42章 “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乔鹿第二天是被隔壁房里传来的咳嗽声吵醒的, 她下了床赶过去,看到顾严才想起来他还在,也一并想到了昨晚的事。   还真感冒了。   活该。   小汤圆这会儿已经醒了, 坐在床上摇头摆尾, 全然不记得自己昨天哭得有多撕心裂肺的事, 乔鹿把他抱走,语调不轻不重:“你别把感冒传染给我儿子。”   顾严戴上口罩, 看着她走去另一间房,不禁蹙眉。   她一大早醒来看见他在, 一点没觉得奇怪,也没质问他什么, 刚才那声提醒虽然语气不好,但并不是特别排外。   顾严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乔鹿昨晚给他发了消息。   另一房间,乔鹿正喂汤圆吃着面条,手机蓦地进来消息。   视线受阻,她这个角度看不见顾严发消息的模样, 她把汤碗交给保姆, 查看了内容。   [不生气,昨晚拍戏太累, 先睡了。]   [你照顾孩子也别太累,多注意休息。]   拍戏太累?早睡了?   乔鹿看着屏幕,轻嗤了声, 听见隔壁有拉门声,乔鹿小跑了两步追过去。   “顾严。”乔鹿叫住他,男人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转身看她:“怎么了?”   她忽地笑了下, 带着细微勾人的侵略笑容,这样的笑,让顾严看不太真切。   “你——”她慢慢走近,越走越近。   纤细白皙的指节点了点他上衣的胸袋,心脏以上的位置,却是百分百地击中靶心。   尾调拖慢了整整一拍:“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顾严盯着她看,想看出一丝她态度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原因,但终究是没发现什么。   他问:“比如?”   “比如?”乔鹿故作玄虚地重复,捏着下颚想了想,“比如要不是你昨天那么巧路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刻意压重了“那么巧”三个字,说完还挑了下眼尾,声音忽软忽媚,搐得顾严神经一跳一跳。   这感觉太过熟悉,顾严差点以为大早上的梦回到了两年以前,不过他现在心境变了,巴不得她这样“挑衅”。   倾过上半身,顾严见她小幅度地后仰了些,这提防的小动作落在他眼底,大概也清楚了她的目的不似从前。   身体距离上的压迫近如咫尺,顾严腾出手虚扶在半空,以防她跌倒。   男人的气息扑面,夹杂那阵熟悉好闻的天竺兰香,迷晕了乔鹿的神智一般。   “你一提醒,我确实想到要跟你说什么了。”、   乔鹿咳了声回回神,掀眼看他:“什么?”   “你昨天很好看。”   “……”   乔鹿愣了愣,站在原地看他转身,听见他轻飘地丢下一句“走了”,便渐失在走廊尽头。   以为很撩吗?她哪天不好看?   乔鹿不屑地折身回房,假装感受不到胸腔如擂鼓作威。   -   上午办完出院手续,乔鹿带着小汤圆回到乔家。   小家伙比想象中的坚强勇敢,哭过一次就再也不哭了,虽然门牙掉了半颗有损形象,特别是笑起来莫名添了份喜感。   “妈妈下次带你去补牙好不好?”乔鹿抱着他坐在沙发上,再看他破相的伤口和断了半颗的小乳牙还是心疼。   谁知小汤圆摇摇头,奶奶地嘟囔了声:“痛痛。”   “可是不补的话,以后汤圆说话会漏风哦。”乔鹿试着夸张地模仿了漏风说话的模样,他不怕反乐,一颤一颤地笑到停不下来。   等他终于笑完了,小家伙直起小腰板,两只手挂在乔鹿脖子里,撒着娇地说:“要粑粑。”   “嗯?”   为什么要爸爸?   汤圆努了努嘴,低下头看着自己踩在乔鹿腿上的脚丫子,害羞得红了脸。   乔鹿看得莫名其妙,他羞什么。   因为是小男子汉,不想让妈妈看到他羸弱的一面,所以想让爸爸陪着去?   小汤圆像是听到了乔鹿心里的疑惑,张了张嘴又重复一遍:“粑粑陪。”   “好。”乔鹿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拿起手机给顾严发消息问他最近有没有空。   手机刚放下,乔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再拿起来一看,她刚手快,把消息直接发给了顾严的小号。幸好发现及时,乔鹿想着他在拍戏应该也看不到,赶紧撤回了。   上一秒按下撤回,下一秒顾严发了个“?”过来。   ??   什么意思?   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她“反噬”计划还没进展到下一步,就玩完了吗。乔鹿装不知道地回复:[发错了。]   与此同时,顾严仰天靠着沙发,有惊无险地长吁出一口气来。   他今天下午开工,所以在家。   就在刚才,他收到乔鹿的消息时,顺手就跟着打字回复了,还好对面及时撤回,他才反应过来这聊天界面不对劲。   平复心情后,顾严闭目养神地休息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他坐直身又看了眼那条被撤回的提醒,和乔鹿说的那句“发错了”。   他因为知道内幕所以切换错身份回答可以理解,但乔鹿怎么会把要发给他的消息搞错到发给她心仪的男人那里呢。   思考了几分钟,顾严很快得出答案。   乔鹿发现了。   所以她今早的表现才会如此奇怪,但她不仅没戳穿,反而静观其变地看着他演。   明媚阳光下,顾严迎着重重光影,倏地笑了。   叮——地一声。   乔鹿看着顾严小号发来的“好奇你发了什么?”,终于松了口气。   他没看到就好。   生怕自己又搞错,乔鹿到了傍晚饭点才跟顾严发短信说了这事。   不过他在拍戏,可能没看见,暂时没回能不能带汤圆去医院补牙的事。   晚上,乔海生回来得早,一家人坐着吃晚饭。   客厅电视里正放着广告,声音不大不小地传了来,小汤圆耳朵尖,蹭一下转过去看,如预期地看见了乔鹿前段时间拍的广告,跟粉丝应援似的大叫一声:“妈咪!”   他直勾勾地盯着看了十几秒,乔鹿把他脑袋扭回来,不允许他多看。   正继续吃着饭,顾严的声音又从电视里传来,这家卫视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小家伙蹬着腿,手里拿着汤匙又嗖一下转过去看,还乐呵呵地舞起来,比见着乔鹿更激动地叫着:“粑粑!”   好不容易提起了这男人,鹿艳萍瞥了眼乔鹿,又帮着乔海生夹了块牛腩,隐晦地向女儿打探道:“你这又是同意让他来看汤圆,又是让他留院照顾汤圆的,是不打算要之前相中的朋友,改跟他复合了?”   那朋友是乔鹿不得不算了,而复合是没有这个不可能。   “你哪儿看出我要和他复合了,昨天不是你走了他才趁机能留下来的吗?”   鹿艳萍笑着放下碗筷:“挺厉害啊,这小子,跟我说是你让留的,我想你俩总是有话要说就先回来了。”   乔鹿呵了声,嚼着嘴里的饭如同嚼蜡。   “这男的这么多歪门邪道呢,鹿鹿你小心着点。”乔海生难得回来,从来没碰上过顾严来家里,但从母女俩的对话内容里还是能听出那么点意思来,“男人要是做过对你不好的事,可别轻易就原谅了。”   “不是误会吗?”鹿艳萍昨天听顾严说了两年前的来龙去脉,无语是无语了点,但没之前那么讨厌他了。   她搭腔着说给乔海生听:“他那经纪人也是缺德,人家谈恋爱生孩子也要管,要我说她是没碰上我,管东管西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开除能算什么,怎么也得在这行业混不下去才对。”   鹿艳萍看了眼乔海生脸色,又继续说:“我们乔家的骨肉差点被那经纪人弄没了,可不得要点说法嘛,不过那小子白手起家也没什么背景,估计也不好处理这事。”   “还有这种事?”乔海生皱着眉头,他做生意多年,见过的阴谋算计不算少,但真就没一个敢动他家里人的。“鹿鹿,你知道这事吗?”   乔鹿给汤圆喂着饭,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知道一点。”   当时在电梯里听顾严提过,也猜到可能是接了那通电话的经纪人从中作梗,但对于乔鹿而言,顾严不接受小孩才是那道无法跨越的坎,至于其他,都是额外的,她并没有太在意。   但乔海生和鹿艳萍听了层表面就已经大动肝火,虽然之后当着汤圆的面没再多说什么,不过以乔鹿对她爸妈的了解,最后总是会动些法子的。   乔海生吃好饭起身,逗了逗餐椅上的汤圆,怒气渐消,他笑得满脸褶子。蓦地,突然问了乔鹿一句:“还有感情吗?”   “嗯?”乔鹿没反应过来。   “那小子。”   “哦。”乔鹿淡淡,“说不上来。”   他要是顾严,乔鹿就没感情,他要不是顾严,乔鹿还是能秒秒钟被他吸引。   真·说不上来。   虽然栽在一个男人身上两回,确实挺丢人的,但乔鹿对感情的事向来直面又直白,她必须承认,顾严的外形和浑身散发的气韵仍然能在各种场合勾起她的征服欲。   叮——   说起曹操曹操来了消息。   [狗:刚收工,后天我有时间陪你去。]   似乎是意识到表述有误,顾严又发来第二条。   [狗:陪汤圆去,哪天都可以。]   乔鹿冷笑了声,嘲他吹牛不打草稿:[剧组能随便准你的假?]   [狗:导演如果知道我以前因为请不出假,丢了女朋友又差点丢了小朋友,会同意的。]   ……   乔鹿扔开手机,并不想理他这些疯言疯语。   没过一分钟,他又发来一句——   “你男朋友同意吗?”   乔鹿都能想象他是如何又欠又贱又故意地发出这消息来的。   她表情略僵硬,指尖攥紧在掌心,这种被对方狠吊着戏弄的火气一下被点燃,但她抿着唇保持微笑地敲着键盘。   [没有男朋友,骗你的幌子而已。]   顾严很快回复。   [所以——]   [我有机会了?]   逻辑盘的还挺快。   修长的指节扣着桌面,一下两下,晚风吹进屋,动了动顾严前额的碎发,喉头干涩,顾严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微抿了口。   噔——   消息抵达。   乔鹿说:[看我心情咯。]   顾严眼底堆了抹笑意没两分钟,随即一盆凉水浇了上来。   [今天没心情,勿扰。] 第43章 在想你…【三更】……   捉弄完大号, 乔鹿打开微信,准备二杀。   她先是像平时一样问他在干嘛之类的,等他回了, 再吐槽今天心情是如何如何的差, 按以往顾严小号的聊天风格, 一定会温声细语地耐心开导她,甚至会发长篇大论来舒缓她焦虑的心情。   这时候, 乔鹿只要把手机放置一边,听着消息声悠哉地看汤圆玩耍即可。   然而她这次抱怨完, 对方竟没有及时回复。   不应该啊。   乔鹿拍了怕他的微信头像,还是没动静。   这气撒到一半, 没撒干净的感觉令她极度不适,乔鹿不禁好奇起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另一边 ,顾严接到了冯肃宁的电话,要约他出去喝酒。   还是在那家“野”的酒吧,顾严开车到那儿,见着吧台边坐着另一位老朋友, 顾严大概也猜到今天这酒局为的什么。   《渡河》选角的工作还在进行中, 若不是实在选不出合适的男主人选,陈飞鸿也拉不下这张老脸来, 请冯肃宁约上顾严出来再商量一二。   “陈导。”顾严坐下,跟酒保要了杯白开水。   “顾严啊。”陈飞鸿感慨:“这都两年过去了,你也该和角色有点共融了, 你说呢?”   顾严还没回话,冯肃宁听了先笑为敬,“你陈导非求着我让你去演《渡河》,我说以前他早点让你俩搭档的话啥毛病没有, 现在——”   冯肃宁喝下酒,咳了一嗓子,笑话陈飞鸿:“尽给自己没事找事。”   “找什么事了?”陈飞鸿拍拍桌子,有点不服气。   这不是过去的女主都谈拢了,现在只要顾严一句话,又是啥毛病没有了么,陈飞鸿喝了有一会儿了,酒劲儿正上来,说话声贼大:“顾严啊,你就当是卖我个面子,再试试行不?”   酒保送来了白开水,热腾腾得掩盖了顾严的正面,雾气催化开现场的灯红酒绿,变得朦胧起来。   指尖捏着杯沿,底下擦着光滑的珊瑚蓝玻璃面儿,转了两圈。   顾严开口:“算了。”   没必要惹得女主角生气。   他现在对演戏没以前知痴迷,反倒对生活更感兴趣,也是时候该把步调放慢点。   陈飞鸿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这声拒绝当真灌入他耳的时候,还是无奈地叹了声气。   “行吧,不勉强你了。”陈飞鸿举起酒杯,打算借酒消波愁,“走,干一个。”   顾严拿起玻璃杯和他碰了碰,他喝得肉眼模糊,压根没看出顾严手上的不是酒。   明天还要起早拍戏,顾严和他俩稍微叙了会儿旧,先走了。   冯肃宁见他走了,才舔着醉醺醺的上头脸跟陈飞鸿说:“老陈啊,你可真行,上赶着让一对分手男女合作演戏,缺不缺德啊你。”   “啥?”陈飞鸿半梦半醒,听得云里来雾里去。   分手了?女方提的?   哦……那他是求错人了。   -   隔天上午,乔鹿早早地起了床,今天有《妈妈咪呀》的录制,她和保姆一块儿帮汤圆换上养眼帅气的新衣服,匆匆下楼去吃饭。   汤圆自己吃着碗里的,偶尔抬头看一眼乔鹿,她不专心吃饭在看手机。   “妈咪!”小家伙皱起眉头,凶巴巴地指着她的手机,“No!”   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乔鹿经常这么教他,现在反被他点名抓包。   乔鹿收好手机揣进口袋,不好意思地跟他say sorry。顾严昨晚凌晨回的她,并且如她所想的安慰着,看来中间那几个小时确实是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情。   搁平时,他小号消失一段时间基本都会和她解释去干了什么,但昨晚什么都没说。   “汤圆圆,干妈来看你咯!”白馨玥带着二十多个工作人员赶来她家,一进门就冲过来一把抱起乔屿森,“让干妈看看你吃胖了没?”   白馨玥作势往上掂了掂,小家伙高兴坏了,踢着腿乱舞。   看着她俩互动,乔鹿想起件事来,“玥玥。”   白馨玥“啊”了一声,抱稳汤圆,转过身,“咋了?”   “你平时没教汤圆什么口癖吧?”   “啊?”白馨玥想了想,“没有啊,什么口癖,我在他面前都不讲一个脏字的。”   乔鹿点着头若无其事地经过她身边,笑了笑:“那我还真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么溜的‘爸爸’呢。”   白馨玥心里咯噔一下。   卧槽,这他妈乔鹿怎么知道的。   她看了眼怀里那小子,脸上写着:你丫这么屁点大就学会卖队友了?   “肯定是鹿珩教的呗。”白馨玥急中生智,甩的一手好锅,“你也知道你哥的呀,求起人来管谁都叫爸爸,他还叫过我呢。”   乔鹿没说话,白馨玥还是不放心,直到录制前一秒都在给她洗脑列举肯定是鹿珩教坏汤圆的十大罪证。   下午两点,录制结束。   今天录制得依然十分顺利,只是这小帅哥破相了的小牙齿实在引人发笑,白馨玥摸摸他小脑袋瓜同情道:“你说你,好好一根当影帝的苗子,硬是歪成了说相声的,干妈看着都快心疼死了。”   乔鹿无情拆穿她:“我看你刚才笑得挺开心的。”   “我那是难过的最高境界,你别污蔑我行不行?”白馨玥换了个话题问:“什么时候带他去补牙啊,要不要我陪你?”   “明天。”乔鹿说,不等她说“不用陪”,汤圆激动地跺了跺脚,以为上次说好的不做数了,“不要不要,要粑粑陪!粑粑陪!!”   乔鹿被他嚷得头疼,一字一顿道:“知、道、了。”   他这脾气不知像了谁,乖起来人间小可爱,一生气整一个蛮恨不讲理的土霸王。   乔鹿让保姆把他抱开冷静冷静,回过头,看见白馨玥啧着嘴上下打量她。   “还说没搞复合?骗谁呢!”   乔鹿不想解释,爱怎么想都行。   反正她自己知道只有一个理由——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   -   补牙约了一家私人医院的下午。   顾严整天休息,上午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育婴品过来。   他每次来都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缺,但就是要买。   好像买得多了就自然能显示出他这当父亲的意义来似的。   等汤圆睡醒,他们仨一块儿坐下吃了顿午饭,稍作休息不久,顾严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路上,乔鹿回想刚才车子驶出乔宅的铁栅栏门时,有不少形迹可疑的人蹲在矮丛里手持相机在拍照,不免有些担心。   “你来的时候被拍了吗?”   顾严如实说:“没注意。”   “拍到怎么办?”   节目还在播出,汤圆生父的疑团始终是大家八卦的重点,光是现在网上的各路猜测,就有十好几种,其中不乏还有顾严和她的CP粉咬定就是他俩生的。   冲目前狗仔队的架势,过不了多久,总是会发现点猫腻的。   顾严专心开车,车速很稳,到了前方红绿灯,他慢停下来,侧颈看向她:“你介意公开吗?”   公开汤圆是他儿子的事实。   “介意。”   乔鹿神情冷清,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听顾严说起过这两个字,再同他刚刚的说辞对比,在心底嗤了声且翻了个白眼。   顾严“恩”了声转回去,捎了眼后视镜,继续观察乔鹿的反应。   依旧寡淡得毫无生气。   乔鹿预约的专家号,到那儿不用排队直接由护士带进了诊室,乔鹿刚踏进门,汤圆便手推着她往外赶。   “妈妈,走。”小家伙牵着顾严的手,眉头紧皱着,看来是预想到自己待会儿会哭鼻子,十分不想被她看见。   乔鹿放开了手,尊重他小男孩子的面子,虽然他一哭,她外面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陪着他吧。”乔鹿找地坐下,看着诊室的门关上,看起了手机。   没一会儿,余光瞥见一双白色护士鞋点着小步子,慢慢向她这边靠近,乔鹿抬头,发现是刚才领汤圆进去的那位小护士。   “有事吗?”乔鹿拧了下眉,以为里面有情况。   “那个……我是您的粉丝。”小护士张望了四周两眼,怕被领导发现,说话声也轻如细蚊,“能帮我签下名吗,我特别喜欢你和汤圆那个节目,每期不落地在追。”   啊,原来是节目的忠实观众。   “可以啊。”乔鹿接过本子和马克笔,问了她名字,签了个有祝福语的to签。   “谢谢。”小护士心满意足地收起,咬着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乔鹿看她好奇得难受,笑着主动问了:“还有别的事吗?”   “那个……”护士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瞟了眼诊室的方向,这回说话声音更轻,“里面是顾严吗?”   既然能认出她,顾严自然不在话下,但乔鹿还是想尽可能找个什么话题忽略她的疑问。   只是乔鹿话还没出口,小护士似好心地提醒她:“我在节目上就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了,但鹿鹿你要小心点,我有个朋友是娱乐记者,她跟我说最近会有个大料要爆他,影响很坏的那种,你千万离他远点,别被误伤到。”   这小护士看起来应该是她的铁粉,乔鹿看着她也不像是危言耸听乱传小道的人,稍微向她打探道:“具体是什么料你知道吗?”   “好像是前女友的料,太具体我朋友也没说,反正就过两天的事,所以鹿鹿你千万要小心。”   前女友的料?   乔鹿浅笑了下,很虚。   那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小护士离开后,乔鹿一直想着这件事,关于她的八卦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顾严前女友和未婚生子。   这影响对顾严来讲,很坏吗?顶多也只是收割一批脱粉回踩的狂潮吧。   她想着想着,发顶突然被人轻敲了下。   抬头,顾严抱着汤圆已经出来了。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乔鹿脱口道:“你。”   “……”   顾严一滞。   乔鹿把话补充完整:“的黑料。”   “……” 第44章 你还在不自信些什么?……   “我的黑料?”顾严重复着, 收起了那一刹那的细微情绪。   “嗯。”乔鹿没说别的,从他手里抱过小汤圆,看了看他刚补好的完整小门牙, “这样汤圆以后说话就不会漏风咯。”   小家伙咧着嘴笑, 好像知道自己补上牙后颜值又回来似的高兴。   乘电梯直达负一层的停车场, 顾严走在她俩后面,随时查看四周, 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上了车,乔鹿手抱着汤圆逗弄了会儿, 半晌过去,才发现车没动静。   她看向驾驶座, 这司机不仅安全带没系,连车钥匙都没插。   车里幽暗得没什么光线,两对明亮的眸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   男人眸色极深,像旋涡似的,乔鹿眨着眼睫,突然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蓦地, 顾严十分突兀地来了句:“他刚没哭。”   一下打破了四目相视下即将变换情愫的暖昧氛围。   乔鹿淡淡地“哦”了声, 想了想有点敷衍,追加道:“真乖。”   顾严忽然笑了, “我还是他?”   这男人说话的魅力之处在于随时随地能将那点逐渐挥散的情愫又给重新召回来。   乔鹿不想吃他这套,且喜欢逆着掌控他,她大胆地迎了上去。   深邃眼里, 乔鹿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隔得很近,近到顾严每一下呼吸都能与她交互。   她想好了接下来要对他说的讽刺话,但话没过唇, 顾严先她半秒开了口,挺无奈的:“乔鹿,别这样玩。”   乔鹿提了下眼尾,发出很轻的一声“嗯?”。   “是讨厌还是喜欢,你这样我分不清。”距离拉远,顾严退回去说:“之前我没明确说我想要挽回你,但你肯定看得出来,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还痴心妄想着我们能回到过去,这样你能不能也给我个明确答复。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我不会骚扰你,我就当个法律意义上的汤圆爸爸就行了。”   乔鹿没回应,直直地看着他。   她每次都告诉自己,这么放着顾严的靠近是因为汤圆喜欢,而其实呢,以她的性格来讲,她要是真的讨厌顾严,又怎么可能委屈自己让他接近。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来都活得洒脱自由,任凭着心在走。   明明嘴上说“好慢”不愿意等,可还是在看到顾严那些微乎其微的进步后,期待他能给予汤圆更多她给不到的父爱。   顾严苦笑了下:“试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或许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没办法做到像你一样那么爱他。”他自嘲道:“我连爱你都没及格,怎么去爱他呢?”   车厢里陷入沉寂,偶有刺耳的喇叭声穿过,仅一两秒,然后再次落入无言的深渊里。   汤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平静的呼吸声轻轻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过了好一会儿,乔鹿靠回座位,整个人浸在阴影里。   车灯照过来,打亮了瞳仁里的琥珀色眸光,她文不对题地问顾严:“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对你‘死缠烂打’吗?”   她自己回答道:“因为感情是相互的,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所以我有将你俘获到手的把握。”   视线看向他,乔鹿问:“你有吗?”   是有感觉她还是喜欢他?   还是有将她俘获到手的把握?   她的问题问的模棱两可。   但无论哪一点,顾严都没有那样的自信。   所以他诚实答道:“没有。”   话题好像因此中断,两人谁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顾严启动车子,送他俩回去。   一个小时的车程,宾利停在了乔宅廊道边的台阶下。   保姆上来帮着乔鹿带走孩子,乔鹿看了眼前座的男人,抿了抿唇,像有话想说。   车门重落下,乔鹿下车上了两步台阶,车子还停在原地,这是顾严的习惯,彻底目送乔鹿进去后他才会掉头离开。   秋日里的阳光还是很晒,乔鹿走得很慢,胸腔也发着闷,快走完所有台阶时,她轻叹了一声气,提着裙摆转身下去。   顾严见她突然折返,看了眼后座,并没落下什么。   车窗上响起一阵轻扣声,顾严降下窗,看着窗外的乔鹿为挡住强光眯了眯眼。   “怎么了?”   乔鹿也懒得跟他玩了,直言道:“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顾严顿了下,这是他用另一个身份问的问题,如今被乔鹿直接挑明了。   “我会。但不能完全这么说,我是无意中在你身上栽了两次。”她太久没说话,嗓子有点干,“所以——”俯身贴近,气息洒在顾严鼻尖,乔鹿勾了勾尾音,“我都栽两次了,你还在不自信些什么?”   她现在说话的姿势挺难看的,说完想立马撤出探进车内的发顶,下一秒,后颈被灼烫的手掌扶了住,乔鹿一动不能动,静静地看着他。   车内的冷气,车外的热气,双重夹击着她的正脸和后脑勺,冰火两重天,不是特别舒服。   她刚才的那番话好像对顾严没起什么作用,他不仅不作任何回应,还反问了句:“你现在心情还不错?”   “啊?”说实话,她现在这个被他强制压迫着不能动弹的姿势着实很不好受,但今天小汤圆的牙补齐了,还勇敢地一声没哭,乔鹿心情不算差,“还好。”   “恩。”顾严了然地沉出一声,“那给碰了?”   “什么?”乔鹿皱了下眉,仿佛跟他不在一个频道内,紧接着,她感受到后颈传来一股向前压迫的力道,眼前是越来越近的男人薄唇,她一下反应过来,侧转过脸。   又是轻擦的一记看不见的唇痕。   趁他松了劲儿,乔鹿把头退出窗外,睨着眼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是还想被警察再抓一次?”   顾严抻着眉,有理由道:“不是你刚给我的自信吗。”   “……”   神经病。   乔鹿转身迈上台阶,身后一声门响,随即传来顾严温润的声音:“乔鹿。”   停下步子,乔鹿没回头,顾严只好对着她的背影说,“我会对你好的。”   乔鹿哼哧着耸了下肩,转过身去,她姿态高高在上。   光影斑驳,落在她脸上,给微扬起的下颚染了抹张扬的光,她语气清清冷冷,提醒着顾严:“你还什么都不是呢。”   哪来的立场说对她好的话。   不过是刚拿到了一张爱的号码牌而已。   -   傍晚,汤圆睡醒起来,瞅了瞅餐桌上没有熟悉的身影,哐当一下把勺子丢在宝宝椅的桌板上。   乔鹿看着他没理,吩咐保姆也别搭理他,当是起床气所以放任着没教育。   小家伙有眼力见,见周围大人都不理睬,趴在桌板上歪着脑袋软绵绵地叫了声“妈妈。”   “嗯。”乔鹿在帮他捣碎菠菜面条,一边应和着。   汤圆怕她忘了,小声麽麽:“次冰冰。”   “我从来没允许你吃冰激凌。”乔鹿递给他碗,让他自己吃。他看了两眼绿油油的汤底,胃口不大,还在声讨:“冰冰!冰冰!”   “我答应你了吗?”乔鹿压根没提过冰激凌中任何一个字,他还小,根本不能吃那些。   “粑粑suo,”汤圆指了指自己的牙,换了下气:“次冰冰。”   乔鹿根据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逻辑,再配合他的手势动作,大概猜出了意思。   她冷笑一声,难怪说汤圆没哭,敢情是用冰激凌做的不正当交易。   “那你找他去,我没有。”乔鹿舀起面糊吹了吹,小家伙看情况大概知道是没戏,像个成年人似的大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嘴吃面。   乔鹿喂饱他,拿起手机。   两人各自交了底牌后,乔鹿还是在小号上跟他说话,只是有时不小心翻到以前彻夜聊天的记录,乔鹿看着会十分尴尬。   不过从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顾严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至少不会逼着她拍什么了不起的IP剧,有时候乔鹿说去工作,顾严还会让她少接点通告。   但这些改变,都不足以原谅他乱跟汤圆约定的那些不可以做的事。   乔鹿警告他:[汤圆不能吃冰激凌。]   顾严在家,刚洗了个澡出来,秒回道:[嗯,就这一次。]   乔鹿说:[一次也不行。]   ……   顾严:[那我不成骗子了?]   他成骗子跟乔鹿关系不大,只要她母亲形象光辉伟大就好,[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顾严回:[你不帮帮我?]   乔鹿:[我跟你很熟吗?]   ……   话题终结,顾严倒了杯红酒,喝空了按着语音键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陈导找我。”   乔鹿点了扩音放在床边听着,陈导千千万万,但乔鹿认识的只有一个,《渡河》的总导演陈飞鸿。   她好像猜到了点什么,正打着字,他第二条语音进来。   “他让我再考虑考虑出演阿达的事。”   乔鹿咽了咽,删光了前面的文字,等着他发下一句。   十分钟过去,杳无音信。   十五分钟过去,如同死寂。   ??   这说话说一半什么意思?   新学来的吊人本事?   乔鹿不上他当,扔了手机去洗漱。   回来再看,厉害,还是没发。   一小时过去,乔鹿正打算躺下。   叮——对面终于活了过来。   [顾严:你睡了?]   乔鹿敲着九宫格,有些生气地打上:[没、有。]   第三条语音发来,顾严先是轻笑了声,“你不说话我以为你没听,等了好久你也没回我。”   他这言语间还有点乔鹿做错了的意思。   中间顿了两秒,顾严继续说:“你放心,我没接,你喜欢的小说,喜欢的人物,我都没碰,我不想你不开心。”   当时乔鹿在他那本《渡河》上留下的笔迹,顾严看到了,也是因为那句话,他跟陈飞鸿导演提出了辞演。   出演那样动人心弦的爱情,他的确不配。   语音播完,乔鹿坐在床上,盯着白如雪的墙面,脑子倏地放了空。对顾严做出的这个决定似乎感到意外,照理说,他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好好表现一番的。   然而他没有,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他不想让她不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夜黑如墨,乔鹿房里的灯仍然亮着,猜他睡了,乔鹿才将手机拿起来回复道:[我开不开心还要由你来控制?]   叮——   消息框弹出来。   他竟然还没睡。   惊讶的同时,乔鹿点开了消息。   [顾严:是我不配。]   乔鹿撇了下嘴,接着他的话回他:[嗯,你知道就好。] 第45章 你在质疑我挑男人的眼光?……   半个月过去, 已是到了深秋。   关于要曝顾严前女友大料的事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反而是随着《妈妈咪呀》节目接近尾声,营销号放出了多张进出乔宅的男人背影杀照片,直指上面拎着育婴品的男子系圈中某男星。   新闻一出来, 无异于是给网友们发挥看图说话的机会。   有人说她离婚, 有人说她劈腿, 什么言论都有,但当事人就是当无事发生, 像过去一样没有任何解释。   等过了一周,这事被掩埋下去, 乔鹿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   期间,乔鹿接到过陈导的电话, 让她配合着去工作室试场戏。   试了几回下来,她本人感觉一般,陈导是完全看不上眼。   眼看离开机仪式只剩下一个半月,陈飞鸿也只能是干着急的命。   上次喝完酒,经冯肃宁那么一点拨,陈飞鸿隐约找到了点突破顾严口子的要领。   他让秘书送来两杯咖啡, 坐下和乔鹿试图商量一下。   “乔老师, 你心里真没个阿达的合适人选吗?”   看原著的读者,几乎都不会以真实原型去套人物, 那样会有所限制,况且也没有一个人能百分百适配书中描述的男主形象和性格。   所以乔鹿实话实说:“没有。”   陈飞鸿点点头表示理解,“对了,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乔鹿没接话,继续听他讲:“乔老师以前和顾严……”   点到为止,陈飞鸿没再说下去。   乔鹿闻言抬起头来,大方承认, 不过这好像跟今天试戏没什么关系。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如果是因为这层关系,顾严才拒绝的话,我真觉得是有点可惜了,他在跟你共情这块处理的演技很细腻,我想你在拍《银杏林》的时候也感觉得出来。所以说,你要是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想顾严还是愿意出演这个角色的。”   乔鹿摇头婉拒:“这是他的事,陈导,我做不了主。”   在陈飞鸿听来,那就是不愿意去劝的意思。   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陈飞鸿长叹着气,“行吧,那我们尽量从今天的演员里勉强挑一位出来。”   “您不继续选了吗?”乔鹿问。   今天那几位,恕她直言,都不是很行。   “没办法,越挑下去越差劲,之前有几位青年演员挺优秀的,我就犹疑了一天,人家之后半年的行程就被其他剧组敲定了,有时候也不是演员难找,是档期配不上,”   如果用顾严,他拍完现在手头的电影,刚好能无缝进他们剧组,也不存在档期上的问题,是个哪儿哪儿都非常合适的人选。   可就是本人不愿意,要了命了。   其中的百般无奈,陈飞鸿也不想再多说,既然投钱下去了,拍是肯定要拍的,他对乔鹿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乔老师,应该选个优质男演员来给你搭戏的。”   乔鹿干笑了两声。   自己都有些后悔答应了。   -   乔宅。   刚踏进客厅,乔鹿就听见汤圆一个劲儿不停嚷嚷。   因为顾严的电影需要加急拍摄,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来看过汤圆了,乔鹿把这家伙的闹腾情绪当做是他惦记着没吃到的冰激凌在发泄。   得亏他日思夜想,天天挂在嘴边,顾严在入冬前的一个休息日,开车带着乔鹿和汤圆去打卡了一家网红甜筒店铺。   铺子在摩尔mall后面的步行街,粉红色砌墙,上面贴满粉色代表人物凯蒂猫,他家没有内设座位,只能带走吃。   他们到的时候,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气温骤降的初冬,并没有打消年轻人爱吃冰的瘾/头。   顾严过去排队,乔鹿抱着汤圆在店铺对面等。   他虽然戴了眼镜口罩掩护,但一米八八的个子在一众女生里显得极为高挑,免不了还是引来了前面女生的频频回头。   “卧槽,后面那男的好高,目测是个帅比。”   “这你他妈也能目测?”   “好想去要微信号啊。”   “别了吧,人家老婆孩子看着呢,做个人行吗?”   女生们无所顾忌的对话内容一一传入乔鹿耳,她不甚在意地撇了开,用手压了压汤圆头上的小黄帽。   节目刚播完没多久,因为热度极高,路人多看两眼认出他们母子俩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排了不到半小时,顾严拿上甜筒走了过来。   乔鹿看了眼他手里,仅一支抹茶草莓双拼甜筒。   所以开车一小时,排队半小时,就给买了一支?   看口味都是她喜欢的,那乔鹿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只是没买他自己的?   出于礼貌,乔鹿还是确认地问了下:“你不吃吗?”   “吃啊。”   “……”   她抱着小孩不方便,顾严帮她拉下口罩,“你先吃。”   小汤圆嘴馋,小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这支好看的雪糕,一眨不眨。   “他先吃吧。”乔鹿看不得自己儿子这副样子,饿狼投胎似的。来之前他们就说好只准他舔一口尝个味道。   顾严将草莓那头小心地递到他嘴边,小家伙吐出舌头,刚触到表面一层软软的冷感,顾严已经拿了开。他愣了愣,眼看着那支好吃的又到了乔鹿面前,吧唧着嘴突然有点想哭。   “吃吧。”   乔鹿侧了侧头,想去吃抹茶那面,唇瓣刚碰到冰凉的雪糕,眼前突然多了抹阴影,顾严不知何时摘去口罩,跟她同时下了嘴。   余光中,她瞥见顾严用手捂住了汤圆的眼,好像两人此时在做什么小孩见不得的事一样。   淡淡苦味入喉,乔鹿向后退开,舔着嘴角慢悠悠地吞咽下去。   顾严看着她,漫不经心道:“你的好吃吗?”   这话到了乔鹿脑子里,就等同于他以前说的“给碰吗”。   几乎没有思考,乔鹿腾出一只手,转过那支甜筒,抹茶味被转到了他眼底,乔鹿拆台道:“自己尝。”   乔鹿戴好口罩,和汤圆走在前面,她回味了下刚刚过嘴的冰激凌,不甜不腻而且抹茶味很浓郁,确实挺好吃的。   要是某人大方点买两支,她有信心能吃掉一整个。   回到车上,顾严把手里的甜筒给她,乔鹿没接。   “不好吃?”   “好吃。”   顾严又递了递,乔鹿摆手:“减肥。”   男人上下看了看她,凝视的目光中清楚地写着五字质问:你还需要减?   他似看穿出真实原因,自己也捅了破:“我吃过所以不想吃了?”   “知道还问。”   顾严继续吃着雪糕,蓦地,自言自语地来了句:“也是,你以前就不喝我喝过的东西。”   “……”   这种屁点大的事还能记到现在?   乔鹿无语地移开眼,因为抱得手酸,汤圆被放到了安全椅上坐着。   看顾严的样子肯定还要再吃一会儿,反正无聊,乔鹿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她一跳。   热搜榜前十全部飘红,颇有种新春开牛市的架势,且每一条都跟前面那位还舔着抹茶草莓双拼甜筒的男人有关。   #顾严逼前女友堕胎#   #顾严一千万分手费#   #顾严渣男#   #顾严人设崩了#   #顾严前女友#   ……   乔鹿没翻完,也没点进去看,抬起头问他:“你看热搜了吗?”   “没。”   他平时就很少关注微博,今天一整天都跟乔鹿和汤圆在一块儿,为了避免工作打扰,他连手机都设置成了飞行模式。   乔鹿把屏幕转给他看,想到了上次去医院补牙的时候,那个粉丝说给她听的小道,有人要曝顾严的大料,但过了一个月都没消息,她早忘了这事。   结果现在,真爆了。   顾严划着手机屏翻了两下,好像稀松平常完全不在意,甚至胃口很好地继续吃着手上的甜筒。   “你被爆了。”乔鹿友情提醒他。   好歹别这么冷静地吃雪糕了吧。   “恩。”顾严勾了勾手指,“拿来我再看看。”   乔鹿把手机给他,这回他看的挺久的,乔鹿看着他一条一条点进去看了下主要内容。   看完退出来还给她,不过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是假的吗?   还是无中生有乱写的?   “新闻怎么说?”乔鹿不想看,她对这种大爆的热搜都没什么好感,底下评论区一定是腥风血雨的场面,要不骂人,要不脱粉,没什么营养。   “别担心,没几个人说到你。”   “……”   说她干嘛,这不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嘛。   乔鹿刚想说他拎不清情况,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看有没有网友把前女友的矛头怼到她身上,并不是在看自己脱了多少粉。   乔鹿顿了顿,问:“他们这么骂你,你不担心?”   以后的人气、资源还有名誉,在这次围剿之下,肯定会一落千丈。   顾严一笑,反问了她别的问题:“生汤圆的时候,疼吗?”   车里安静下来,乔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但也没避讳,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她扬了扬下巴,直说:“疼。”   她是顺产生的汤圆,不能麻醉,全程疼过来的。   “哭了吗?”   乔鹿摇头:“没。”   “嗯。”冰激凌被消灭掉最后一口,顾严拉上安全带,行车离开这片商场。“虽然我不知情,但当时你面临的情况,其实跟现在网上说的没什么差别,骂我是应该的,我没做好男朋友的责任。”   乔鹿攥紧了手,抿了抿唇。   顾严这种任网友网暴的消极态度让她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什么叫骂他是应该的?   他没做好男朋友的职责,要骂他也是她这个前女友来骂,关那群网友什么事,还能轮到他们来骂?   乔鹿向后靠了靠,安静了许久的车里倏地响起她清冷的声音:“你任他们骂,是质疑我挑男人的眼光,还是——”   停顿了一秒,乔鹿咬着字慢慢说:“质疑我儿子的爸爸,人品不行?” 第46章 亲了又好像没亲【三更】……   盛庭·兰郡   顾严回到家, 给经纪人回拨过去电话。   那头经纪人郝磊找了他半天,终于是联系上了。   “老板,我们已经查到——”   “是肖红。”知道他和乔鹿之间那么多细节的事, 除了肖红没有第二个人。   “对, 肖红向一家报社把这些料全爆了出来, 目前只知道她拿了大笔爆料款飞国外了,至于具体在哪儿, 还没查到行踪。”   “恩,帮我联系律师直接起诉, 她敢回来,就送她去牢里坐坐。”   “好, 明白。我们的公关团队目前已经商讨出了几个方法,我来跟您汇报一下,一个是甩锅——”   “不用。”顾严直接拒绝,“微博我自己来发,你花钱帮我把有关前女友的热搜都撤了。”他想了想,还是重新嘱咐道:“算了, 都帮我撤了。”   那些骂他的, 乔鹿不想看见。   “好的,明白了。”   郝磊的办事效率很高, 加上钱到位,撤热搜的速度在分秒之间。   只是吃瓜吃到一半的网友,眼看着热搜凭空消失, 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他们集中火力到了新的热搜一二三位底下,把骂顾严的热潮重新引导回来。   -有钱就是了不起啊,资本家的力量,撤热搜分分钟的事   -怕是做贼心虚, 所以才撤的吧   -姐妹们,把“渣男顾严”都给我打在公屏上,真尼玛贱,自己爽完让人家打胎   -看这次粉丝还怎么洗,通话记录明明白白   -还他妈上节目说自己不婚不育就尼玛离谱,原来您这不婚不育是建立在让女友人流的基础上的呀,真是见世面了   -有没有集美扒一下前女友是哪位啊,感觉就是圈里的   -真希望这位前女友站出来锤死他,狗男人,拿人命当什么了,还他妈才一千万   -已经脱粉了,之前被哥哥的人设迷得神魂颠倒,本来都释怀他到这个年纪该找个女朋友来谈谈了,结果人品就这?   -没有人觉得前女友是某位复出豪门吗?总觉得这两人以前有点什么   -同意楼上,节目我全看了,顾严对乔鹿有意思得都有些明目张胆了   -各位骂就骂,乱猜就没必要了,抱走我家鹿鹿,不约谢谢   十分钟后,网友们把战场移到了顾严微博底下,因为他刚发了一条辟谣声明,已经空降到了热一的位置。   乔鹿吃完晚饭都还在关注这件事,她下午跟顾严说,可以站出来帮他解释,不说汤圆的事,只说自己是前女友,但没有传闻里说的堕胎一事,不过顾严没回她。   现在乔鹿再看他发的那条置顶声明,还和以前一样的言简意赅。   @顾严:假的,别信。   可惜网友们一个个都不买账,还好有理智粉出来控制评论区,没让硝/烟再次席卷到前几条热评上。   常鑫源就作为其中的理智粉在用小号帮着控评,虽然他前一小时也吃了点瓜,不过他现在跟别人吃到的不是一个级别的瓜。   因为他既知道顾严哥的前女友是谁,又看到了顾严哥发的那条辟谣微博,两者联系着看了半分钟,新的瓜被他自己吃了出来。   乔鹿姐的小孩是顾严哥的!!!   他控了快一小时的评,手指累得快抽筋,歇息了会儿,突然发现——   咦??他怎么切的是大号???   再看眼他三分钟前发出去的评论……   -我哥不是这种人!!   -我哥怎么可能让前女友堕胎,他爱死她前女友了好不好??   -信我哥,他是世界上最最最专一的男人!!   我——草——   常鑫源人傻了。   不出二十分钟,他领先顾严的辟谣声明抢占了一位热搜。到底是当红爱豆的高人气流量,扛打得十分厉害。   网友们像是吃到了什么新鲜瓜,纷纷到他下面去留言。   -麦给你,说出你知道的故事!   -前女友圈内人石锤了啊,小常竟然认识   -众所周知,小常是顾严铁粉,知道内幕并不稀奇   -宝,下次吃瓜能不能换小号啊!粉丝们忙不过来了阿喂!!   所有之前刮起的渣男风,因为常鑫源的社死现场不再被关注,大家把焦点都放在了常鑫源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内情里。   乔鹿亲眼看着这局势往谜一样的方向发展着,也是哭笑不得。   还好之前顾严手作的寿司没白给他吃。   关键时刻,意外的靠谱?   这场烽火狼烟烧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常鑫源的热度下去了几个排名,新的隐蔽词条#ex#被挤上了第十位。   词条里是关于昨晚顾严瓜的持续进展推进,网友已经把重点转移到了前女友究竟是圈内哪位女星的头上,还专门做了个投票选项。   乔鹿“有幸”得了一位,理由是前段时间放送的《妈妈咪呀》里顾严对她的各种关怀眼神,以及两年前乔鹿积极点赞过顾严。   而第二名是一个乔鹿好久都没听到的名字,薛灵儿。   当时他们的“灵验”CP炒的风生水起,乔鹿一直都看不惯这女的,她记得当时电影《银杏林》上映的时候,因为薛灵儿这个女主不如女三乔鹿和男主顾严的化学反应,人气一下跌得很厉害。   后来听鹿珩说,那件事对她的事业打击不小,背后的金主都不愿意再捧她,薛灵儿一下从四朵小花里被除了名,现在只能拍些小众网剧里的边缘角色。   眼下的前任话题算是把薛灵儿的流量搞回升了点,她的粉丝很善于抓住这类机会,逢热评就各家安利她们蒸煮。   像这样一天百八十个,子虚乌有甚至不知真假的投票排名,女明星看见了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但薛灵儿似乎饱受过人气萎靡的辛酸,主动站出来制造了新的八卦噱头,而网友们还格外吃她这一套。   @薛灵儿:不想占用公共资源,但还是想出来解释一下,我不是前任,前任另有其人。   网友们被吊足了胃口,花式留言请她爆个料,而且由她也知道这个人来看,在《银杏林》合作期间,那位前女友应该就已经存在了,说不定经常去探班什么的。   乔鹿冷嗤了声,以她现在的人气,如果不发这条蹭热度的微博,根本不会占用什么公共资源。   叮——一声。   顾严的消息。   [你挑男人的眼光没问题,你儿子爸爸的人品也没毛病,我让我经纪人实时关注着热搜,一旦讨论到以前的事,都会让他们撤下,你和汤圆一个都不会被曝光。]   刚看完薛灵儿的微博,其实也没什么,但乔鹿就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她潦草地回了个“哦”。   那边,自从手握爱的号码牌,顾严看她消息就跟做阅读理解一样,简单的一个“哦”加上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句点,他能解读出上千百种意思来。   且每种意思都是负面的。   顾严问她:[不开心?]   乔鹿没回,在顾严看来,就是铁锤的情绪不佳。   他看了眼手机,发现今天是周三,往常乔鹿每周三都会去书店看书,今天难得他白天有空,可以陪着一起去。   乔鹿确实正在收拾准备出发,看到顾严发来:[书店在哪,我过来。]   乔鹿回道:[猜啊。]   顾严:“……”   看书是一个人的清净时间,乔鹿不想被他拿来当作是搞套路的机会,所以才没说。   上午十点,乔鹿推开咖啡吧的门,头顶风铃作响,一点门缝就卷进了外面阴冷潮湿的空气。   乔鹿转身合上门,掸了掸身上残卷留下的冷气,一回头,眼前多出一杯热柠茶。   视线上巡,由茶及人。   男人一身浅棕风衣,像是刚来不久,额前的碎发根根凌乱,是被外头寒风抚摸过的造型。   顾严抬了下手,笑容温暖,如冷冬里的一把明火,“猜对了。”   “……”摘下口罩,乔鹿接过来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到胃,不经意地好像渗进了左心室,她很轻地“恩”着,径直走到自己的固定座位。   顾严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休息了五分钟,乔鹿起身去书架找书,她录完那次《妈妈咪呀》之后常来这里,离乔宅近,汤圆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能随时回去,而且地方偏,不会被狗仔偷/拍。   顾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驾轻就熟地略过一排排书柜,然后一下找到了她要借阅的专区——育儿。   “有适合我这样的初阶选手看的吗?”   顾严倚着书架,看了眼她手里那几本厚实的“育儿经”,其实心里多少发憷,他自己家里买的那些还没弄明白多少,好在实践出真知,慢慢能对应上些许育儿时出现的状况。   乔鹿看着他,既然他有这个心想看,推荐几本给他当然没问题。   “我找找。”她向前走了两步,与他拉近了身距。   书吧把初级育儿的书放在最上面,依次下来级别是越来越高的。   乔鹿找起书来很认真,一直抬头盯着书侧边缘的名字看,想找两本她之前看过的给他。   不知不觉,她人已经挨到了顾严鼻尖底下,再走一步,就该踩着顾严跳双人舞了。   顾严没动,安静地看着她。   微卷长发披在肩上,白净素淡的侧脸迎着光,眼鼻唇上像撒着粼粼亮片,漂亮得怎么都让他移不开眼,这是乔鹿认真专注时的模样。   她看见了什么,“啊”地一小声,踮起脚尖去够那本她也有的入门级育儿读物。   刚抽出一角,脚下没站稳,幸好腰间忽地多了只手轻搂住她。   乔鹿偏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跟顾严贴身站在了一起。   近如指甲盖儿大小的距离让乔鹿恍惚了一秒,她轻悠悠地眨了下眼,神经中枢就像被人栓了根皮筋似的一直扯一直扯,半天过去,都没有回弹回来。   顾严侧转过头,没有任眼前这份缱绻暧昧的氛围远去,他低下身,一点点去凑近,气息混热,涌动起体内的欲/望分子。   唇瓣相抵的瞬间,噔一声,乔鹿脚跟落地,顾严碰了个寂寞。   好像亲到了,又好像没亲到。   十分毛躁。   乔鹿脚尖踮得发麻,咳咳两声别开眼,她把书抽出来扔到他怀里,擦身离开。   -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难得还能听见一声乔鹿翻书的动静。   至于顾严,从头到尾还是那一页内容。   他时不时抬头看乔鹿两眼,确认她颊边显眼的绯红还在,抵着唇低头,无声地笑了笑。   想起乔鹿前不久跟他说的,感情是相互的,对方喜不喜欢,能感知得到。   此时此刻,顾严倒是深有体会。   见她又翻了一页新的,顾严才插缝叫了她一声:“乔鹿。”   “恩。”乔鹿头都没抬。   “我刚才要是用你以前对我的方法亲下去,你是不是又该报警抓我了?”   “……”   乔鹿一顿。   就你有嘴会说话? 第47章 来,试毒   “你不想看的话可以出去。”乔鹿低了低头, 之前脸上的绯红还没什么热度,刚才顾严说起的那番话,才让她彻彻底底感受到了面色潮红的火热滋味。   顾严不再说了, 低下头认真看书。   看了第一行字感觉怪怪的, 他翻了下封面。   ……行吧, 他前半小时果然只是在看乔鹿,一直看了个倒的都没发现。   顾严举起书往后靠了靠, 不想让乔鹿抓到他不认真对待小孩的事,书过头顶时, 他两只手交换了方向,这回放下来是正的了。   一小时过去, 乔鹿的手机不定时就会亮一下屏幕,她专注在书上,没看一眼。   而顾严的方向,恰好能瞥见上面的微信提醒,她没设置显示内容,所以顾严并不知道是谁在找她。   眉头不由得收了紧, 他拿起桌上的热柠茶喝了一口, 想看乔鹿什么时候看消息。   但她始终没动作,又过了二十分钟, 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拿起手机想确认眼时间。   这才看到微信上陈飞鸿给她发来了数条消息。   她一条条地看下去,对面的顾严也一秒秒地盯着她看。表情从不满变到现在有些纠结,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跟顾严面面相觑。   蓦地,乔鹿来了句:“我饿了。”   顾严似是没想到, 捞起椅背上的风衣,下颚朝门口抬了抬:“走吧,带你去吃饭。”   乔鹿收拾好桌面,戴上口罩,把他的书一块拿上,去前台结账。   顾严想扫码,被乔鹿的手给挡了住。   “你请我吃饭,我送你这书。”   顾严揣回手机,笑着看她:“算这么清楚?”   乔鹿接过书袋,单挑出他那本给他,顾严走到前面帮她拉开门,乔鹿迈出门槛突然回头,外露的眼眯了眯:“哪清楚了,我又没吃亏。”   乔鹿找了家人均两千的西餐厅要他请吃饭。   这么看来,确实没吃亏。   现在正是饭点,餐厅的入座率很高。   两人选了最里面的一桌,刚坐下,身后响起美妙陶醉的萨克斯演奏乐。   西餐厅一般都乏沉暗调的,影影绰绰的烛光下,每个人脸上都像遮了一抹黄昏滤镜。   乔鹿肤白,即便多了这味暖黄色调,看起来还是清爽自然。   顾严翻一页菜单,看一眼她,今天真是奇怪,怎么看她都像是一个全新的她。   点完菜,服务员上来收走了菜单。   乔鹿抿着红酒,还在想刚才陈导发来的那位男主备选,她跟那位男演员试过戏,长相上十分贴合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但那演技,以乔鹿这样不是专业的人士看过去,都觉得不过关。   所以她由衷地跟陈飞鸿说,能不能再筛选筛选。   谁知陈导已是破罐破摔的态度,认为他挑出的那位已经是顶级优品,再拖下去只会在垃圾堆里挑三拣四,还不如就这么定下。   乔鹿没想他能选出多好多合适的人选,至少入门槛能看,也就够了,但显然,那位朋友他连个坎儿都没有。   所以乔鹿不得不跟陈飞鸿说,给她一天时间,她想办法去劝劝顾严。   毕竟当初说他不配的人,打压了他那么多年对于这个角色的不自信,再想让他来接,乔鹿其实是没有把握的。   “想什么呢?”顾严碰了碰她的酒杯。   跟他吃饭神游,是因为觉得无聊?   “你……”乔鹿拖了个长调,想着如何开口,见他无动于衷,继续说:“是不是该杀青了?”   “恩。”顾严挺意外,她还关心着他的拍戏进展,不过让他更意外的来了,乔鹿竟然问他:“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严拧眉看她,看得乔鹿有点不自在,她摸了摸肩胛,挑着下巴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顾严淡道,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   乔鹿恢复了冷淡模样,嘁了声:“想多了。”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顾严从人影空档之间继续观察着乔鹿的脸色变化,她收敛得很好,扬起后颈,一口喝空了杯里的红酒。   是在生气?   服务员下去后,顾严认真回答她:“接下来的打算就是好好陪着你跟汤圆,到明年年初应该都不会接戏。”   他全身心地把重点放在她和孩子身上,乔鹿应该是开心的,但是,乔鹿按了按眉心,轻叹了声气,顾严又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微表情的阅读理解,比聊天文字难得多。   乔鹿不说话,顾严也揪着心:“怎么了?”   “你是个男人。”乔鹿定睛看向他,语重心长道。   “……”   顾严一怵,画面秒然间切换到了很久之前,他被乔鹿泼咖啡,嘲讽他连个男人都不是。   厅里暖气充足,一点冬天的感觉都没有,顾严舔了下干涩的唇,试图保持冷静,“所以?”   他所做的一切是无用功?   这么快他又要被罚下场了?   这顿饭也是她施舍的最后的晚餐?   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疑惑像垂死在岸边的鱼吐出的气泡,一顿吐完,脑子就跟缺氧似的难受。   乔鹿看他情绪好像不太好,沉默地将他那份切好的牛排换给她,接着又开始重复动作地切切切。   “所以——”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和汤圆,而,影响你的事业。”   乔鹿字字句句,说得缓慢又清晰,随着话音落下,对面的男人停下手中的西餐刀,掀眼看她。   透过烛光,乔鹿看见他笑了。   说实话,比刚才不说话还瘆得慌。   “你笑什么?”   像是猜到了什么,顾严反问:“你想我怎么不影响事业?”   好好直白的话不说,七拐八绕地说了大堆让他透心凉的话,实际只是让他好好搞事业。   而且这些都是以前顾严劝告乔鹿的话,现在反过来还给了他。   他能不笑吗?   乔鹿觉得他肯定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干脆摆到台面上直说:“《渡河》还演不演?”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演。”   就是因为知道,乔鹿才觉得他应该再想想。   顾严自始至终都是个专业性很强的演技派,这点乔鹿必须承认,如果辞演的理由只是因为考虑到她所谓的心情好坏,那他的决定其实很不专业。   毕竟她当时是带着个人感情色彩的,所以才会说出他不配演的话。   “演不演?”   乔鹿又问了一遍,最后一遍。   她没说自己会不会不开心,只是很单纯地问一问这位蝉联过奥斯卡影帝的男演员最基本的演戏态度。   顾严拆了湿巾擦拭着,看她:“想演。”   “那就演。”   顾严点头:“听你的。”   “不是,听你自己的。”   顾严一笑,有点感慨:“我以前都没听过你的想法。”   他过去一味强迫她去接那些高质量的剧本,心心念念她要在演戏这件事上站得更高望得更远。   而乔鹿那时候想要的其实并不多,自由还有她最为之向往的爱情。   然而顾严通通都没给到位。   乔鹿咽下嘴里的牛肉,极度不友好地睨了他一眼,“谁在跟你说以前的事。”   “嗯,不说了。”顾严把甜品端到她手边,一口没碰,“我晚点跟陈导说一声。”   “不用,我跟他说。”乔鹿拿起手机已经打上字了,听见对面一声轻笑,轻飘飘地在说:“你什么立场跟他说我的事?”   乔鹿还在打字,看都不看他,随口道:“人生导师吧。”   顾严:“……”   发完消息,乔鹿收到了陈导飞来的大拇指表情包,乘十,足以可见那边得知这个消息有多欢欣雀跃。   放下手机,乔鹿拿起吃甜品的金色花边勺,沿着碗壁舀起一口,撒了抹茶粉的像芝士奶盖状的流体。   对面男人没了声音,乔鹿看了他一眼。   顾严垂下眼睑,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顾严。”乔鹿叫他。   “嗯?”   “来。”乔鹿把第一口递到他嘴边,“试毒。”   “……”   顾严轻碰了下那小勺上的泡沫状液体,尝了尝味道,很甜。眼看着乔鹿收回勺,就着他碰过的地方,像吃冰激凌一样舔了一下。   似回味地抿了抿唇,勾起眼尾看着他,问:“甜吗?”   她太会勾人,或者说是勾他。   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问话,都一遍两遍地挑动着顾严的敏感神经。   本来他想的是他要撩/拨乔鹿的心弦,现在看来,顾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还是被她牵制得服服帖帖。   “甜,下次还来。”   乔鹿摇头,发出哼唧的柔媚声来,“吃两次就该腻了。”   “我不会。”   吃她再多次这样的蛊媚都不会。   乔鹿扯着嘴角笑了声,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两人吃完饭在商圈里逛了会儿,经过一家珠宝店,宣传板上写着新款对戒的浪漫定义语。   乔鹿随意瞟了眼,便快速移走了视线。   顾严跟她空出几步距离,怕被拍。   顾严问:“你信一生一双人吗?”   乔鹿秒答:“不信。”   顾严在心底叹了声气,他以为她是信的。   走了会儿,他旁边突然没了乔鹿的身影,顾严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她落在后面没走过来。   “怎么了?”顾严掉头回去。下意识想去牵她,又及时收回了手。   乔鹿突然绕回了他们刚刚聊的话题,“我比较信,一生一世三个人。”还要加上汤圆。   顾严蹙了蹙眉,自我理解得很快,“就是不给我生二胎的机会呗?”   “……” 第48章 没名没分的变/态跟踪狂【……   乔鹿愣了愣, 她还真没想到那方面去。   “我开玩笑的。”顾严手插着裤袋,用肩顶了顶她,他们站在一家饰品店门口, 小女生很多, 容易认出她来, 所以顾严催了催她。   乔鹿走上前,越过他身边时, 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多读点书,我的‘三’是虚词。”   “……”   顾严望着她自在走动的背影, 忽然觉得生活的确很值得他多多慢下脚步来品一品。   -   《渡河》的男主人选定下来之后,电影筹备的进度大大加快, 陈飞鸿决定在开机当天在正式官宣男主身份。   想必会造成不小的轰动和热议。   他把这消息告诉冯肃宁的时候,冯肃宁以为他开玩笑,后来跟顾严确认是真的后,冯肃宁惊了。   看来顾严是彻底放下了?   陈飞鸿勾着老冯的肩膀,笑得眼都没了,“这还得多亏了乔鹿, 她去劝来的顾严, 不然要我有十张嘴,都请不来他。”   “乔鹿去劝的?”冯肃宁听了更懵了, 他俩现在难道已经是能坐下来平心静气说上话的前任关系了?   “是啊。”陈飞鸿掸掸手,不提这个,“我今天是来问问你, 拍这俩人的对手戏,你有啥拍摄建议吗?”   “拍摄建议?”冯肃宁回想了下,他当时第一场戏拍了啥来着,“哦, 第一场戏你就直接挑剧本里最重要的那场拍。”   最重要的那场戏……   陈飞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边含着烟,吞云吐雾。   一个月后,电影《我和我的父亲》正式进入杀青倒计时,顾严每天都要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收工。   而《渡河》的进展提上日程,考虑到顾严抽不出身,陈飞鸿在开机前一周把乔鹿约来了他的工作室。   乔鹿进剧组前夕的工作量也很大,不过都是时尚资源和一些简单采访,那天鹿珩接上她一块儿去的陈导那边。   听说定了男主顾严,鹿珩就对这电影的积极性高涨了许多。   抛开要撮合汤圆父母这点来说,顾严当时和乔鹿搭档的《银杏林》观感确实很棒。   他俩身上就是有种相互的性吸引力,看久了能让人着魔。   陈飞鸿知道乔鹿是书粉,所以从她的层面来看整个剧本应该会有更多想法,他拿了个平时记录的本子,转着笔杆问道:“乔老师觉得所有戏里面,哪场戏最能激发你们两位演员的爆发力。”   陈飞鸿其实自己心里想好了一场,但想听听乔鹿的意见。   最能激发顾严和她演技的戏,乔鹿不好说,但有一场戏她觉得拍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   “女主去世的那场戏,应该不太容易能拍好。”   “怎么说?”陈飞鸿想的并不是这一场。   一个既然敢问,另一个也就敢说。   “顾严对男女对手戏的共情能力您也听说过吧?”乔鹿直言不讳地用了两个字来评价:“很差。”   陈飞鸿:“……”   这是带前任感情色彩了吗?   这么评价奥斯卡影帝合适吗?   陈飞鸿喝了口茶缓缓,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说。   “生死离别的东西不好带入,顾严是个代入感很强的演员,他当初在看那段内容时,画了一页的问号,他甚至都不懂男主那会儿的情感为什么会在隐忍之下大爆发。”   “当初?”陈飞鸿找到了这话里的华点。   “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帮他对过戏。”   陈飞鸿眼睛一亮,那对他们的拍摄来说,简直是精益求精的效果。   他们商量了一下午,陈飞鸿有陈飞鸿的见解,乔鹿有乔鹿的,然后问了下现场的吃瓜观众鹿珩,“你觉得是哪场?”   鹿珩突然被cue,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吧——”他吊儿郎当地拖着调子,说了句废话,“没什么能难倒我妹儿和那谁的,我相信他们!”   行,就一喊号子的后勤拉拉队。   所以最终也没确定下到底哪个是最重要场景来。   鹿珩送乔鹿回乔宅,路上好奇了下她和那谁的复合进展。   乔鹿想想也没必要隐瞒,“还在考核。”   “这都考核多久了,他是个练习生都该晋一级了吧。”鹿珩公司是搞女团男团的,这么比喻很形象。“你好歹也给人家个男朋友做做,这没名没分的,跟个变/态跟踪狂似的。”   乔鹿目光扫视了他两眼,觉得鹿珩可能是两年前被顾严打过,现在后遗症才上来,竟然护着他说话。   “看来那声爸爸,确实是你教给汤圆的。”   “啥?”鹿珩没听明白,他就是最近闲来无事跟兄弟们玩玩闹闹,顺便在私人影院看了不少顾严以前拍的电影,从成名作,到今年最新上映的,都看了一遍。   意外发现——   这男人演得是真他妈的优秀!   长得是真他妈的帅气!   于是,真他妈的香了。   不过乔鹿这人看书看多了思维跟普通女的不一样,鹿珩也没多费口舌替那位“真香”继续说好话,顺其自然挺好的,反正是朝正向走,总能碰头在一起的。   -   乔鹿回到家,又听见汤圆边摔碗筷边嘶吼的声音,他最近长个儿长体重,脾气也跟着猛涨。   乔鹿在家还顺从点,一离开,这小霸王就跟翻天似的闹得保姆佣人脑壳疼。   “我看你再摔,今晚别吃了。”乔鹿拾起安全椅下的不锈钢碗,咚一声敲在桌面上,“我天天喂你吃的是火/药?你这喷火喷的没完没了了。”   “妈妈~”小家伙挂着两行眼泪,嘴巴扁扁的好委屈,“妈妈抱~”   “不抱!”乔鹿抱臂站在旁边冷眼看他。   人家小孩都是越长越乖,这家伙倒好,反着来,做什么不吃什么,每次吃饭都跟打/仗似的,花言巧语加威逼利诱必须全都使一遍,才肯乖乖吃一半。   以前他还敬乔鹿三分,现在不是,现在他最听顾严的话,顾严语音来一声“乖乖吃饭”,那家伙吃得又快又干净。   按鹿艳萍的话说,这已经不是小没良心,这是小白眼狼了。   汤圆抽抽涕涕,小手勾着乔鹿的衣角扯了扯,“妈妈,不好次。”   “那什么才好吃?”乔鹿收了情绪,坐下来耐心跟他说话。   乔家的厨师都是五星级饭店的米其林水准,这要不好吃,乔鹿也没办法了。   “妈妈,做。”汤圆抽噎着,哭一下吸一下小鼻子,“妈妈,做,好次。”   “……”   乔鹿就跟着鹿艳萍和糕点师傅做过一次粗粮小饼干,那天汤圆是吃的挺开心的,但别的,乔鹿还真不会。   乔鹿叹气,都说当妈妈就是从什么不会进化成什么都会的过程。不会做汤圆又想吃,能怎么办,只能学了。   “妈妈可以做,也可以去学,但我们先说好,平时要乖乖吃饭,周末才能吃上妈妈做的饭,这样行吗?”   小汤圆抹了把眼泪,猛虎点头,“嗯!”   周末,乔鹿报了个料理学堂去学做菜。   一对四的规模,她特意没选一对一教学,怕自己那点厨艺过于难堪了。   结果到了教室,乔鹿发现,这不是一对四,是一对三组夫妻加她一支独秀。   她们都是一两岁孩子的妈妈,为了学做辅食报的班,拖上老公一块儿来,一是为解闷,二是万一到时候她们学不会,就倚仗那二把手了。   而乔鹿,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一看你就是新婚吧,老公也不懂,我这是二胎了。”   “我们也是一胎,我老公就主动说了要陪我来的。”   “做菜很累的,今天听说要学两三个,你真应该带你老公来的。”   乔鹿:“……”   她连男朋友都没有。   乔鹿敷衍地嗯了几声,自顾戴上白色口罩,开始打蛋清。   打发器嗡嗡地响彻教室,还没打发完全,她手腕酸得跟脱了臼没两样。   旁边的太太这会儿已经有坐下休息闲聊的,当然也有帮着打下手但不出体力活的贤妻在继续忙里忙外。   只有她,操着手上无聊的机器,什么都得自己来。   过了十分钟,眼看盆里的蛋白被打发得终于起了点小倒钩,乔鹿好歹是露出了到这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做好面糊,她震了震气泡,教室里声音很嘈杂,她每次都要假装灵魂放空才能保证自己听不见那些恩爱内卷对话。   震得差不多,乔鹿让老师过来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后,她戴上手套,转身把模具放入已经预热好的烤箱。   数字刻度很小,乔鹿凑近了认真地旋着纽,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推拉门声,顷刻间,全场安静下来。   乔鹿觉得奇怪,但继续转着纽,就听见那几位太太交头接耳地在说——   “是那个演《雾里》的吗?”   “好像是啊,长得也太帅了吧。”   “叫什么来着,顾什么的。”   “顾严!”   “对对对,就是他。”   顾严??   乔鹿听到这名字,条件反射地回过头,还没看清人影,发顶有什么东西落下,紧接着,她身前被穿上了一件碎花边的粉白色围裙。   顾严贴身靠近她,手穿过她腰间两侧,帮她系好身后垂落下来的两根长长裙带。   他动作很慢,边系边在乔鹿耳边咬着耳朵,“别人都带,你怎么不带?”   他说的是围裙,可这话入了乔鹿耳畔,好像就成了“别人都带家属,你怎么不带我?”   加上他声线轻柔,乔鹿耳垂被他磨得又烫又痒。   乔鹿跟他提过这事,但他说要拍戏,乔鹿自然就认为是没空来了,所以也没主动邀请。   现在顾严突然过来了,她也很意外,更意外的是,“你为什么不戴口罩?”大家都认出他来了。   顾严没解释,去帮她收拾干净台面,该洗的该放置原位的,一切井井有条。   他顺手翻开下一页要做的食谱,去冰箱拿食材,看见乔鹿还杵在烤箱前一动不动。   那几位太太还在小声议论,不过分贝放小了好多,乔鹿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估计是在猜她是谁呢吧。   顾严把她拉了过去,捋了下她鬓角的发,“不是不戴,走太急忘了。”   他把下午的戏全部赶在中午之前拍完,卸完妆立马就赶了过来,确实是忘了。   “生气了?”因为可能因此被曝光?   “那倒没有。”乔鹿走到料理台前,剪开保鲜膜,把菜丢进沥水篮里,很诚恳地跟他说道,“如果我们这样被曝光,你没名没分的,也就只能是个变/态跟踪狂的身份了。”   “……” 第49章 喜欢摆在脸上是什么样……   “你在暗示我什么?”顾严从她身后移步到身旁, 拧开水阀。   细注水流淋在那些黄绿彩椒上,光泽鲜亮,看起来很有食欲。   乔鹿盯着他的指节游走, 看他洗了两遍, 沥好水放进盘中备着, 动作娴熟。   “我——”乔鹿这才想起来回他,疑惑道:“暗示什么了?”   顾严笑了笑经过她, 在刀架子上选了一柄切蔬果的尖刀,手起刀落, 几只彩椒被切成块状重新装回盘里。   他习惯边收拾边进行步骤,乔鹿看着好麻烦, 过去帮他打了点下手。   顾严看了眼,把切好的食材和锅都备好在一边,然后倚着吧台看乔鹿擦擦弄弄。   好似注意到他的凝视,乔鹿余光瞥了过去。   他不开火等什么呢?   顾严像听到了她的疑惑,指着干燥的饭麦石锅,下颚朝她抬了下。   “恩?”   “主厨不来大显身手吗?”   “……”乔鹿一噎, 她做饭什么水平, 别人不知道,顾严可是亲身经历者, 或者说受害者更贴切点。   有蛋壳的西红柿炒鸡蛋,黑如墨的酱汁茄子,还有没蒸熟过的清蒸鳕鱼……   乔鹿也不是没在厨艺这领域涉足过, 只是惨不忍睹不提也罢。   她抽了两三张纸巾擦手,脚下如灌了千斤泥沙般抬不动步子,但是一想到是为了汤圆乖乖吃饭,好像又有了点志气在。   “来吧, 开火。”乔鹿卷起袖子,手拿着硅胶铲,给自己注了注士气。   还没按下开始键,顾严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节奏,衣服袖子被他撸了下去,脸上挂着不省心的老父亲表情,“溅到油又该叫了。”   啊,确实。   她是被热油烫到过。   顾严退场后,接下来的五分钟,乔鹿跟这道清炒时蔬互虐了几个回合。   菜出锅,乔鹿眉目紧锁,盘里的彩椒也各自镶了一圈黑边,谁都不好看。   这时,顾严的筷子夹了过来,乔鹿跟着彩椒移动的路径,一路看着它被男人咀嚼、吞咽,最后吃尽。看样子不难吃。   “怎么样?”手撑着台面,她气定神闲地站着,不容许自己太丢脸,所以姿态还是自信的。   顾严点点头,客观评价:“熟了。”   “……”   好朴实无华的评语。   乔鹿耷拉下肩,没什么积极性可言。   虽说长进厨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但好歹汤圆能吃也行。但这“熟了”,真挺打击人的。   “你尝尝。”顾严夹了一块给她,乔鹿嚼了两下,一股生食味道缠绕齿间,她正要吐出来,顾严伸手抵着她下颚,接住了她的咀嚼残渣。   另一只手取了杯柠檬水给她送过去,乔鹿漱了漱口,看着他把残渣扔进垃圾桶,洗手。   “不愧是你。”乔鹿放下杯子,看着他。   半生不熟的也能被他吃出一副熟了的样子。   名品演技。   剩下还有一道清蒸鱼,顾严帮她做了。   不多会儿,浓郁的蛋糕香味弥漫整间教室,乔鹿跑去看了看,蛋糕胚正在慢慢膨胀,初具戚风雏形,今天也不算太失败,至少还有她能拿得出手的“作品”。   临走时,乔鹿打包了蛋糕和顾严做的清蒸鱼,那三位太太过来要了顾严的签名,一直在乔鹿耳边嚷来嚷去。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老公是顾严,他这么忙又会挣钱,还抽时间过来陪你,你很幸福呢。”   “是啊,我要有这么帅的老公,他天天躺家里,我养他都行。”   “小姑娘你真是好福气嘞,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常联系啊。”   乔鹿尴尬地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她回头看顾严,眼里求助的意思很明显。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带着笑,看着她被围堵好像挺幸灾乐祸的?   顿了几秒,顾严走过去,替她解围道,“微信就算了,我老婆社恐,今天出来已经是下不为例了。”   谁是你老婆?   顾严牵着她下楼,进了电梯随即松开,又把乔鹿给他的口罩戴上。   刚才还喊她“老婆”,现在又是一番避嫌操作,乔鹿挑眉看他。   坐上车,他也没将口罩摘下,乔鹿轻瞥他一眼,自己都没注意说话有点尖酸,“现在怕被拍了?”   “现在身份不明,拍了吃亏。”顾严顿了顿,看向她,“以后还得解释,麻烦。”   “你哪来的自信?”   话刚落下,顾严一个俯冲过来,四目对视了几秒,乔鹿不自觉地空咽了下,“你干嘛?”   像在试探什么,顾严又回转过身,开车驶出了停车场。   半晌,车里传来他淡淡一声:“乔鹿,你知道喜欢摆在脸上是什么样吗?”   乔鹿靠着车窗,树影向后飞过,她窥了眼玻璃上映出的自己,面色绯红,似乎残存着有一会儿时间了。   她挺了下背,坐直了,冷着调子不在意地问:“怎么样?”   顾严一笑:“你看我。”   车子停在红灯下,夕阳西沉,在他身后布了层晕幕,精致五官,硬朗轮廓,乔鹿看他眨了眨深眸,深邃瞳仁里乔鹿又看见了自己那张布满红晕的脸。   似想到什么,乔鹿白了眼转过去。   套路。   -   晚上饭点,乔宅。   保姆将清蒸鱼重新回炉热了热,乔鹿借花献佛,指着那道借来的“鱼”,跟汤圆胡诌道:“妈妈做了一下午哦,你要乖乖吃完,不能浪费。”   汤圆今晚很是安静,乖巧地左手拿叉,右手握勺,等着剃去鱼刺的鱼肚白装入碗,给面子地大口吃着。   “好吃吗?”乔鹿自己也夹了一块鱼肉,肉身很嫩,入口即碎,不咸不淡味道很鲜。   汤圆“嗯嗯”点着头。   之后为了这一周一次的“妈妈料理”,小家伙每天吃饭都不再闹脾气,在信守承诺这件事上,汤圆做的一直不错。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低温过境,冬日的味道愈发浓厚。   顾严的电影已经杀青,《渡河》开机在即。   今日电影官博正式官宣两位男女主演。   乔鹿和顾严第一次在微博上有了互动,在路人看来这是开天辟地的惊人场面,对CP粉来说这简直就相当于提前过春节了。   虽然两条微博文案相近,有工作室插手之嫌,但CP粉依然嗑生嗑死很快乐。   尤其是有网友截到了顾严转发乔鹿那条微博时手滑打错字,让CP粉们直接坑底躺平爬不出来。   乔鹿是这么发的——   @本小姐乔鹿:小哥,我要渡河,你载吗?@顾严   顾严错别字那条——   @顾严:小姐,你要复合,我肯定在。@本小姐乔鹿   顾严错把渡河打成了复合,载打成了在。   这他妈可是蒸煮把□□的糖喂到嘴边来的,CP粉们怎么能不磕到昏天暗地呢!   唯粉说破天地在解释那是键盘的锅,CP粉们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乔鹿看到顾严的转发微博时,已经是重新编辑过的版本,但顾严打错字她是不信的。   他一个用惯26字母键盘的人,能打错“载”,还能打错“渡河”??   乔鹿哼笑了声。   不过显然这不是新闻的重点,重点是顾严又回来演男主这件事再次触犯到了书粉的神经末梢。   同一批人经过两年时间沉淀,并没有提高太多的个人素质,该骂还是骂,而且特别难听。   但顾严本人丝毫不在意,开机当天,他一身呢大衣配黑色西装裤出席现场,与乔鹿优雅不失风度的白色低领毛衣,适配得十分完美。   两人自综艺节目《妈妈咪呀》演播室录制后首次合体,媒体们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问一问上回在网上风起云涌的那个大料以及这次的手滑事件。   记者:之前有传闻您让前女友堕——   顾严突然拦断道:微博回应过此事,这里不便再多说。   那位记者吃了一鳖,仍一鼓作气继续问:“昨天手滑——”   顾严第二次打断,语气平和,好像生气又好像没生气,“都说是手滑了,那就不必再问。”   吃了两鳖后,那记者选择放弃,心道以前顾严虽然难采访,但不会这么直白又冲地不给媒体人面子,这问题不是很稀疏平常吗,他怎么跟吃枪/药似的。   记者转而向身旁的乔鹿发起进攻,“乔鹿老师您老公——”   “电影以外的问题概不回答。”   乔鹿这边更狠,本人没开口,站在一米远的鹿珩突然跳出来,拦下了接下去的提问。   这都什么人呐!!   该记者退到后面冷静了一下。其他记者见今天挖不出什么料来,都改问电影相关的问题,其中就包括问顾严为什么辞演之后又回来继续演了。   顾严答得十分随意,倒也不算说谎,“陈导又找到了我,我就答应了。”   不远处的陈飞鸿哼哧,信你个鬼。   记者:那两位对于这次二度搭档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严抬了下手,示意乔鹿先说。   直白来说,乔鹿并没有什么感想。   《渡河》算是她正式要拍摄的第一部 女主戏,虽然戏份不及顾严,但导演把一番的位置给了她,背后当然有顾严让贤的关系。   这次他的唯粉虽然生气,但书粉和乔鹿粉丝的势力并不小,所以顾严唯粉们也没敢把事情闹太大。   万一顾严又来个辞演,得不偿失。   乔鹿思考了三秒,却是很官方地回答:“希望能擦出新的火花。”   记者微微笑,心道这他妈也太官方了。   话筒递向顾严那侧,顾严想好了说辞,直接开口道:“很激动,昨晚一直没睡好。”   记者一笑:这就很有得写了嘛。   下午,新词条#顾严二搭乔鹿难掩悸动#空降热搜。   博主自己评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影帝传染了,是激动不是悸动,DDDD(邪笑)。 第50章 再生一个听我的【二更】……   开机仪式顺利结束, 下午电影正式进入拍摄阶段。   他们之前拍过定妆照,所以再看彼此的妆容已是适应。男主阿达的头发很短,几乎接近板寸, 顾严因此又削薄了他的清爽短发。   这下五官看起来很明朗, 脸型也被镌刻过分硬气。   乔鹿演的女主林河是个短发女孩, 剧本前期她还是一个偏阳光元气的少女。   戴了假发的乔鹿,少了几分眉眼里的清冷, 在刘海的配衬下,显幼龄, 和先前给人的高冷感不同,她是带着灵气和朝气的, 一下能抓住这个角色最戳观众的点。   化完妆,剧组驱车到了拍摄地,帝都郊外的一汪景湖边。   陈飞鸿最终决定按自己的想法来,等这边的景全部取完,再拍乔鹿认为最不好把握的室内戏。   《渡河》主要讲的是渡河人阿达一年四季渡送山里山外的人来往,但他本人从未踏上河岸一步。   在某一天, 阿达渡到了一位要去山里养病的少女, 林河。因为年龄相仿,林河自来熟地和阿达讲述了许多发生在河外面的稀奇古怪事迹。   后来林河病情加重, 再没踏出山里一步。   外面的故事终于讲到了尽头,林河还是不见好转,阿达眼看着这位少女日渐消沉, 于是答应林河每天去河外,回来给她讲外边发生的趣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河最后还是因病走了。   阿达骗她,他从未去过河外, 那些故事都是他听扁舟上的河外客人讲起的。   他最后一次渡送完林河,也终于踏上了那片少女口中的繁华都市,可他是来送林河最后一程的。   此后少年依然渡着河,他再也没见过另一个笑声爽朗的女孩,也没踏入那河外的世界半步。   到老,终是一位孤苦渡河人。   -   陈飞鸿看中的最佳戏幕是阿达和林河初次见面的戏。   书本写的那天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好似预示了最终不完美的结局。   乔鹿和顾严配合得相当默契,在河岸的对手戏几乎都是一条过。   之后就是扁舟行到河中央突然下雨的桥段。   顾严第一个下去,因重心不稳,扁舟晃了两下。乔鹿没坐过这样的船,堤岸高,她试探地伸出脚,目测了下去的高度,有点担心。   “你坐这儿。”顾严看出她的紧张,指了指石岸面,“我抱你。”   他轻眯了下眼,滤过刺眼的光,眸里澄澈不含情愫。工作时的顾严是极度认真和专业的,这点乔鹿在《银杏林》时期就已经深有体会。   她一点不迟疑地坐下,顾严张开手在下面接,乔鹿挪着屁股伸手去够他的肩,身下一轻,顾严搂着她往怀里抱。   后面还有摄像大哥要下来,顾严抱着她往扁舟尾巴那儿走了走,乔鹿松开手踮踮脚,发现自己还悬空着。   顾严似乎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怕她掉了,还往上掂了掂。温热的手感触着她胸侧的敏感位置,虽然知道他没有揩油的想法,但乔鹿还是心生出燥热,且当着他的面染红了颊边。   工作人员正在设定机子,没人看向船尾那对举止亲密的男女。   乔鹿被他拦腰抱着,所以高了他快小半个上身。   她往后仰,挡住了顾严脸上的强光,眯着眼俯视他,“你这是在吃同剧组女演员的豆腐?”   顾严笑了声,想到什么,抬了抬半边脸,“打吧。”   “……”乔鹿眼尾浮出无语的笑意,轻轻一声:“下面去点。”   “恩?”   乔鹿指明:“手。”   “怎么了?”   “痒。”   顾严眼底含笑,把手往下移了点,托住她的腰肢。   湖面无波无澜,受冬日的暖阳庇护,周围都陷入一片祥和宁静之中,连嘈杂的人声都像细语般温柔。   顾严突然问:“你回来以后有没有说过骗我的话?”像过去骗他家在筒子楼,又或是隐瞒了自己的身家这种事。   “嗯?”乔鹿不明白为什么问她这个,想了想,好像是没有,“没。”   “真的?”   这反问的语气极其像是已经抓到了她骗人的话,再给她最后一次坦诚的机会。   乔鹿也迟疑了,“有吗?”   顾严神情很淡,好似不在意,却又咬着字在提醒她:“没有高/潮。”   ?   啊——   乔鹿想起来了。   顾严第一次问她小孩爸爸的事,她说什么来着?   说跟他上床,自己从来没有高/潮过。   看她表情像是回想起来,顾严上手掐了把她的细腰,乔鹿回神看向他,依然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   顾严问:“记起来了?”   “恩。”   顾严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下她前额乱飞的刘海,“没什么要说的?”   “有。”乔鹿看着他,男人侧过脸,愿闻其详的样子,乔鹿说:“抱歉。”   “……”   抱歉?抱什么歉?   因为说了实话打击到他,所以跟他道歉?   顾严皱眉,面目微怔,说不上脸色好看,扁舟另一边的场记在喊两人就位,乔鹿拍了拍他肩,挺温柔地在说:“放我下来吧。”   但传入顾严耳里,比隆冬腊月的凛冽寒风更刺骨。   两人按照既定位置做准备,乔鹿盘腿坐在竹筏上,顾严拿着竹竿撑船。   坐在不远处岸边的导演握着对讲机喊道:“action!”   前半截拍得很顺利,中途导演叫来洒水车开始人工降雨,豆大的“雨点”砸到身上,阳光再烈,也终究是感受到了冬天的冻骨刺冷。   这里要拍一幕阿达把蓑衣披在两个头顶避雨的远景,顾严用手托举着那堆稻草,雨势凶猛,除了加重他手上的负担,并没任何实质性的避雨作用。   还不如直接在大雨中接受雨水洗礼强。   但剧本就是那么写的,顾严和乔鹿就得这么演,而且这场戏陈飞鸿想要拍出湖上朦胧的美景气息来,这对狼狈的两只落汤鸡来说,有了点难度。   雨还在下,蓑衣下面,顾严和乔鹿头靠在一起,现在还不需要两人的特写镜头,一切都是本人自然的样子。   顾严从湖上开拍兴致就不太高,乔鹿转过头看他,水珠沿着他的下颚线低落,一滴两滴地聚在下巴那儿,掉不下去,乔鹿看久了泛起了点强迫症。   呼——   她轻轻朝着顾严下巴吹了口热气。   顾严偏过脸,乔鹿才发现他眼睫上沾了更多小水珠没掉下来,像颗颗通透的小弹珠,乔鹿闲来无事,又吹了一次。   顾严拧眉看她:“你这是在调/戏同剧组的男演员?”   ?   乔鹿没说话,眼看着那几滴悬在下颚骨的水珠落下,治好了她这突如其来的强迫症。   视线上巡,恰好落入男人略严肃的审视目光里,不知在恼些什么,脸色看着既不明朗也不温柔。   乔鹿自我回忆了下刚才的演绎,挺好的,不至于挑出小毛病。   那他这是在不满意什么?   “顾严。”乔鹿叫他,很快得来对方的一声“恩”。   正想问他刚刚哪里演的不对,阿嚏——阿嚏——   乔鹿吸了吸鼻子,感觉脑子都被打懵了。   头顶的蓑衣被他拿开,顾严向不远处举了个暂停拍摄的手势。   进度中止,扁舟被工作人员划回了岸边。   陈飞鸿紧张地跑过来看,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了怎么了?”   顾严把乔鹿抱上岸,“雨水”的余威还在四处喷洒,他越过众人,问助理要来了干毛巾。   乔鹿不好意思地看着陈飞鸿,“我——”   话没说完,发顶盖上了一块干燥的毛巾,顾严边擦边接过她的话,“发烧了,要先休息下。”   什么发烧,就打了两个喷嚏。   “这么严重啊,那赶紧去棚里躺下休息会儿。”陈飞鸿握着对讲机下达指令道:“各组人员先暂停拍摄,让洒水车也都停下。”   剧组在岸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大棚,是给员工休息补给吃喝的地方。   乔鹿这会儿躺在像担架似的单人床上,有些无语。她身上差不多都干了,也没觉得哪里有发热不适的症状,她看着顾严衣服湿透,也不擦干,埋头站在桌边翻着医药箱。   过了片刻,他去外面要来了保温杯,给她冲了一碗预防感冒的冲剂,“喝下去看看还难受吗。”   “我现在也没难受。”乔鹿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药碗喝光了,“你这样显得我这人特柔弱,像耍大牌。”   顾严把汤碗放回桌上,这才拿起毛巾简单擦了擦,他回来搬了个马扎坐下,淡道:“耍吧,没事。”   “……”乔鹿更无语了,这人怎么回事,以前视戏如命,稍微有一点不正视不严谨对待拍摄,他能黑一天的脸。   现在难不成是奖项拿到手软,所以开始飘了?   顾严掀开担架上的薄被,给乔鹿盖在腿上,“要睡会儿吗?”   “我们在工作。”乔鹿适时提醒他。   你让我睡觉?   顾严“恩”了声,表示他是知道这事的。   他掖好被角,捏着她的手,其实是挺烫的,“不舒服就回家养好了再拍,我们不赶进度。”   “……”   “片子是我投的,不差这点时间也不差这些损失的钱。”   乔鹿听笑了,挑了挑眉凑到他眼前,“你现在是在跟我这个豪门千金炫耀资本吗?”   “没这个本事。”顾严往旁边移了点距离,“别传染我。”   乔鹿冷着眼嘁了声。   谁说分手见人品,感冒了也能见!   “两个都倒下了,谁去照顾汤圆。”顾严把口罩拿来给她戴上,她的假发已经取下,现在发顶乱糟糟的,顾严帮着理了理,轻拍了下像安抚一样。   “你能照顾好?”乔鹿明显不信。   “他听我的。”   语气里带着迷之自信,但又是乔鹿无从反驳的事实。   像输了什么似的,乔鹿有那么点不甘心,她扬了扬下巴,故意道:“那我就再生一个听我的。”   顾严剑眉微拧,眼神里的情绪有些许复杂,“跟谁生?”嫌他技术不佳,是想跟别的男人生?   这正儿八经还有七八分严肃的问题把乔鹿给问懵了,她眨了眨眼睫,这回戴着口罩凑近到他眼皮子底下,琥珀色瞳仁泛出一丝炯亮的光,魅惑又勾人。   半晌,乔鹿后知后觉,恍然地“啊”了一声。   她看了眼他那地方,移开视线对上顾严渐暗的眸子,勾了抹笑,“这里还有别人吗?” 第51章 “栽吧,我接着你。”【三……   休息没多久, 乔鹿还是坚持把这幕初见的戏拍完了。   结果第二天,乔鹿真感冒了。   她刚吃完保姆送来的感冒灵,躺在床上仰起脑袋打着字质问顾投资人。   [乔鹿:为什么停拍?我是小感冒不影响。]   顾投资言简意赅:[影响我了。]   ???   乔鹿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对面秒接, 好像还没起, 乔鹿听见他翻身的动作,“我影响你什么了?”又没忘词, 演戏的状态也都在。   顾严下床穿上拖鞋,进了洗手间后, 不断有水流声传入乔鹿耳朵,他慢条斯理地洗漱, 说话也温温和和,“声音都哑了,还让我怎么接你的戏,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乔鹿当然知道。   十八出头、朝气蓬勃的少女。   但她声音也没哑成老烟枪吧,不至于出戏。   不过对顾严那种龟毛受不了细节上任何瑕疵的人来说,的确是致命伤害。但他不是号称从不管对手演员死活, 只专注自家演技第一名吗, 现在又双标地约束起她来了?   乔鹿突然后悔了,“早知道你这么不敬业, 我绝对不会问你演不演。”   对面蓦地轻笑,尽在掌握一样,乔鹿还隐约听到一阵门响, 正疑惑,对方温润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话飘了来,“你不管跟谁演,你感冒了我都能让你停拍。”   投资方了不起?   乔鹿吸了吸鼻子, 懒得再同他争辩,“那你给我个具体时间,我什么时候能复工?”   电话那边信号有点断断续续,但不妨碍顾严说出了“最起码十天半个月吧”这种丧心病狂的话。   她是感个冒,又不是伤筋断骨,就是不吃药,一周都生龙活虎了。   乔鹿之前就觉得他变了,但没想到他变得如此没有原则,两年前那个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催她进剧组,想让她大展宏图好好搞事业顺便一举拿下各大演技大赏奖项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会因为一点小感冒而停她的戏。   说实话,乔鹿现在还有点怀念那时候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他。   现在电话那头那个完全是玩物丧志。   “你听我说话了吗?”顾严那边的声音变得空洞起来,乔鹿回过神应了声,“什么,没听见。”   “这十天半个月别闲着,我跟你对对戏。”过了两秒,顾严发动车子。   乔鹿心想他一大早要去哪儿,听见他的话,又哼笑一声,这倒是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她笑着反问:“那你到底是想让我休息还是想要折腾我。”   “不折腾。”顾严上了公路,往乔宅的方向开,“等你起来收拾下,我大概四十多分钟会到,这半个月时间你给我,我照顾你。”听不见乔鹿那头的动静,顾严又补了句,“你要是放心,把汤圆也带来,我照顾你们母子俩。”   听到这儿,乔鹿从沉默中抬起眉梢,舒展着,“我怎么可能离开他这么久时间。”   言下之意,她要带上汤圆一起,她也是放心的。   顾严淡淡地“嗯”了声。   两边倏地安静下来,乔鹿没睡,顾严继续开着车,但谁都没挂断。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薄薄的一层白纱帘抵挡不住那万丈热烈的光芒,将卧室照得敞亮不说,照得心窝也一阵温暖。   过了不知多久,乔鹿从大亮的纯白色天花板移开视线,她捏着丝绸质地的睡衣裙摆,很滑很柔,手感还不错,忽然心情很好地开口,语调也十分轻松:“顾严,我这次要栽进来又跌倒了,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看似玩笑地说着,其实自己最清楚,她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自由肆意,她有了汤圆,要考虑退路,不能单单再去为自己的爱情而沉迷或疯狂。   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是重蹈覆辙还是通往幸福,她其实不得而知,只是以目前两人的状态来看,她还是心甘情愿地想赌一把。   阳光正面照进车内,顾严迎上刺烈的光,整张脸熠熠生着余晖,他从不是个有自信的人,却在乔鹿说出那番话的瞬间,没有犹疑地回答她,“栽吧,我接着你。”   那头静默了了一秒,掺着笑意道:“好。”   这声应答融进了寒冷的晨风里,驱除寒意,和天边暖暖的太阳并肩晒在男人的心间。   -   想着也才住十天半个月,乔鹿并没有收拾太多衣物,行李包里大多都装的汤圆的家当。   乔鹿和汤圆吃着早餐,鹿艳萍从楼上下来,看着客厅沙发上躺着的行李包,问了声:“你这是要带汤圆进组过日子?”   乔鹿摇头,她还没把和顾严的新进展通知给她妈,不想藏着掖着,趁现在直说道:“感冒不让我拍了,我去顾严那里休息一阵儿。”   鹿艳萍喝着牛奶的手一抖,咳嗽出声来,这没看着两个月,乔鹿又闷声不响地跟人家和好了?   她这个当妈的不禁来气:“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乔鹿看鹿艳萍心气不顺,特意补充:“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鹿艳萍冷笑:“我稀罕?”   以前她经常怪乔鹿有事瞒着家里,做起决定来莽撞又冲动,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这些年过去,乔鹿还是如此。她也不求自己女儿脱胎换骨能变个性格,只要不伤了自己,她这当妈的到了这个年纪,也没那么多闲情去管。   不过话还是得说在前头,“他可别打乔屿森的主意。”   乔鹿一听便知她妈的意思,这小孩的姓一旦按在乔家,怎么都别想改。她都从来没想到那方面去,顾严更是没有,他能和孩子好好相处都跟登天一样,哪考虑到这个。   不过乔鹿还是涌上了莫名的保护欲,替顾严说了嘴,“不担心,回头再给他生一个当安慰了。”   鹿艳萍白了她一眼,以前还觉得乔鹿像自己,现在才发觉,她是青出于蓝,疯得很。   尤其在爱情面前,无所保留,恨不得赔上身心。   “我看你是着了他的道,活像个女疯子。”   乔鹿看着碗里的汤水,舀了舀,自言自语似的在说:“可能是吧,这么好看的皮囊谁能不着他的道呢。”   顾严已经到了,在外面等着。   他没正式拜访过乔鹿父母,也不打算今天匆匆过来打声招呼,想等时机好了,再亲自登门。   他坐在车里,给乔鹿发消息说到了,也不催,慢慢坐着等。   手机一震,郝磊发来的消息。   顾严看完,没什么表情,灭了屏光,远看着乔鹿家门前的长廊台阶,想到她上回提着裙子下来,袒露了心里话。   好像每一次,顾严都慢她一步,有时觉得这一点不男人,但想想,落在像乔鹿这样的女孩儿后面,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本就洒脱直接,爱与恨写在脸上,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她越是自信,越是吊着他走,反而越让顾严觉得舒服。   他喜欢的姑娘,从来都是那副自信清傲的模样。   乔鹿为了不传染给汤圆,戴上口罩抱着他准备出门,保姆帮忙拎着行李包,鹿艳萍看了眼挂在墙头的英式吊钟,想到什么跟乔鹿说:“欺负汤圆的人这个点估计已经被抓进去了。”   “嗯?”乔鹿换好鞋,不解地看着她妈,“谁欺负他了?”   鹿艳萍挑了挑眉,抱臂进屋,悠悠慢慢、充满不屑的声音从里面飘来:“还能有谁,那女经纪人。”   她被抓了?   乔鹿只听说她卷钱逃到了国外,这是找死又回来了吗?   坐上车,乔鹿把这个事说给了顾严听,他反应平平,好像是意料中的事一样。   “你找人抓的她?”   车子发出,汤圆一声兴奋地怪叫,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乔鹿一直觉得汤圆这小孩很聪明,虽然牙牙学语说不清多少话,但总像是知道些什么事似的。   既会看眼色,又会耍计谋,不知不觉地达成了他最想要的局面。   “我派人在国内守她,她只要一落地就直接送她进去。”   乔鹿笑笑:“你还挺上心。”   “不过我管不到她会不会回来。”顾严看了她一眼,像在提示她什么,乔鹿联想到鹿艳萍刚才的话,自然就明白了,“我爸把她‘逼’回来的。”   “恩,你爸妈都很爱你。”顾严想起上回和鹿艳萍交谈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对我应该不会满意。”鹿艳萍十分嫌弃他那高中辍学的学历。   “不会。”乔鹿很有把握,看着他侧脸,“他们爱我,就一定会满意你。”她看了看乖乖扒拉着变形金刚玩的汤圆,忽地笑了,“票都补了两年多了,晚上车算什么。”“顾严,你得好好爱你这张‘票’。”   顾严一笑,“好,再多补几张万无一失也没事。”   乔鹿冷嘁了声:“长得美就能想得美了?”   -   盛庭·兰郡   再次踏进顾严家时,乔鹿有些恍然,她发怔地站在玄关那儿,一步没动。   很早之前顾严就准备好了汤圆的游玩专区,他把孩子放到爬爬垫上,回头看乔鹿,疑惑着:“怎么了?”   乔鹿像第一次来他家时一样,毕恭毕敬地:“我在等你给我拿拖鞋。”   “都在。”顾严说着走了过去,从鞋柜里挑出她以前的那双拖鞋,刚摆地上,乔鹿便摇了摇头,她背着手,仰起下巴,看上去有些难伺候,“我不要,我要新的。”   顾严从另一个柜子里拿了双新的给她,拆了包装,单膝跪着递到她脚边。   “抬脚。”   乔鹿配合着让他穿上了新拖鞋,环顾一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变,但又好像都变了。   爬爬垫就安在沙发前边的空地上,汤圆一个人坐在那里自娱自乐地玩着新玩具,他也是奇怪,对这陌生的环境一点抗拒和排斥都没有,就像是他家一样地待得舒服自在。   乔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玩,偶尔瞥一眼在厨房烧完水又在切水果的顾严,她四下里看来看去,注意到了电视机墙上挂着的塑封纸。   回忆一下就从缺了口子的堤坝拼命涌进乔鹿的脑海里,那张条条制约着顾严的爱情合约底下,还有两则新的约定,那是用来制约乔鹿的。   远看过去,字迹并没有很清晰,乔鹿的心不由地沉下一点,即便是过去的事,不好的还是不好。   但不知为何,这样不太美好的记忆,也一步步驱使着现在的她慢慢走近,想再受虐地温故一遍。   马克笔的印迹淡到肉眼快要不可见,上面那条被划去的浅淡横线,还是乔鹿第一次见。   而下面,那条新增的黑色划线,清晰又深刻,一看就是近期划掉的,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看着这两处被更改过的地方,乔鹿一时脑袋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去,她转身想问下当事人,顾严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乔鹿一点都没觉察到。   眼睫轻眨,擦过眼角不知名的透亮,乔鹿仰着头看他,顾严伏低身子,语调轻柔得好似把屋内所有温暖的光裹挟在里头,“哭什么?”   “我哭了吗?”乔鹿扬了扬下巴,摸着脸,两颊的红热盖过湿润的温度,在不经意间落下,她没有意识到,现在反而有那么点尴尬。   “嗯,没哭。”顾严睁眼说着瞎话,“高兴的。”   “……”乔鹿顿时有些没面子,仰视他又很累,于是勾了勾手指,“你下来点。”   顾严身体伏得更低,与她视线平行,“怎么——”   话被吞进乔鹿献上来的吻里,唇瓣相贴,灼烧感在唇齿之间游离兜转。   顾严条件反射地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轻吻愈渐加深加浓。   齿腔里氧气殆尽,乔鹿情不自禁地呢喃一声。   “妈妈——”不远处传来一道软萌且与他俩所做之事格格不入的侬语。   乔鹿惊慌地睁开眼,正打算推开已成主导的顾严,下一秒,她看见顾严手一伸,眼前飞过一条白色浴巾,经由一个完美精准的空中抛物线,Duang一下,准确无误地盖在了小家伙的脸上。   ……   乔鹿看了眼顾严,男人脸上难得浮出的燥郁和不耐来,他固定着她的脸,贪婪地吮吸着她的唇齿。   一下没了存在感太强的阻碍,乔鹿也任由自己陷入他怀里,化成一滩柔水般地回吻着他。   被兜住头全然深陷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的汤圆,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也是从这刻起,小汤圆后知后觉又无比深刻地明白了一个事实:那个被他叫做“爸爸”的男人,其实是他的劲敌,是专门过来跟他抢乔鹿的。   哭声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放肆,顾严停了下来,在乔鹿的唇角轻轻吻下,他把瘫软的乔鹿打横抱进了卧室,出来看了眼那小家伙。   客厅里的光线不亮不暗,汤圆狠狠地瞪着他,早不是之前百依百顺的模样,他哼出重重的一声火气来。   顾严倏地笑了,“晚了。” 第52章 就今晚好了   汤圆和顾严气场不对付, 乔鹿大概过了四五天才发现。   具体表现就是顾严只要一和乔鹿有亲密举止,那家伙就跟尿裤子在身上一样的鬼哭狼嚎,吃饭的时候也必须要乔鹿来喂, 一双凶巴巴的杏眼逡巡在顾严周边, 像广电总局委员似的盯很紧。   住了快一星期以后, 汤圆以各种理由不吃顾严做的菜,耐不住想吃“妈妈料理”, 并开始“作恶多端”起来,乔鹿好心提醒过他, 一旦她开了火,那做出什么来都必须给面子地吃一口。   因为顾严是这么做的, 那汤圆也应该做出点鼓励她的样子来。   周末一大早,乔鹿在网上买了菜,不到一小时,送货上门。   她的伟大宏图昨晚规划得差不多,虾仁滑蛋,清炒芦笋还有番茄炖牛腩, 并且全程不需要顾严插手, 她要一个人独立完成。   今天除去做饭还有别的任务。   整个一上午,顾严单方面陪着汤圆玩乐, 之所以称为“单方面”,是因为汤圆压根不搭理他,小家伙满怀希望、一停不停地看着开放式厨房里忙活的乔鹿, 舔了舔小嘴巴。   不过屋子里被越来越奇特的味道包裹住,小家伙的眉头蹙了起,想站起来去找妈妈,脚没站稳, 一个趔趄跌进了顾严怀里。   顾严的胸间宽厚硬实,和乔鹿柔软的怀里不一样,小汤圆貌似更喜欢硬朗的环境,在顾严怀里忍不住多靠了会儿。   顾严揉了揉他的发顶,视线落在厨房,声音稍显低沉,“知道输我哪儿了吗?你折腾她,我爱惜她。”   小汤圆不知听没听懂,反正是恰如其分地往上翻了翻眼。   一通忙完,乔鹿摘了围裙,招呼他俩上桌吃饭。   单从卖相上来看,这次的三道菜比上回在料理教室做的还有两年前的,进步了许多。   顾严夹了块芦笋,吹了吹,装进汤圆的小瓷碗里,小家伙自己用叉子吃,不信任地又吹了两遍,然后扣进嘴里嚼巴。   嚼了大概有两秒,哇地一下吐出来,两行热泪直下,比乔鹿的哭戏来得更自然更入戏。   “怎么啦?”乔鹿过去安抚地拍拍他,看了眼顾严,男人也夹了一筷吃,嚼了两下若无其事地吞咽下去,没有任何不妥。“熟了吗?”   “熟了。”顾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完才说:“咸了点,他可能吃不上。”   “……”   抛开这道,番茄牛腩也炖老了,小汤圆吃不了,就剩虾仁滑蛋他勉强能吃。   乔鹿坐下来,看他一口虾仁就一大勺饭,怪可怜的,想了想还是告诉他:“汤圆,其实妈妈没跟你说实话,你之前每周末吃的那些菜,大多都是你爸爸做的。”   汤圆眸色暗了暗,握着的勺子停下来,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看着乔鹿,看完乔鹿,回头看向顾严,哈了一口沉闷的气。   这画面本来伤感,但看着又有点好笑。   汤圆背对着她,乔鹿指了指,抛给顾严一个按计划行事的眼色,顾严接收后,也佯装叹了声气,他直白地盯着无路可退的儿子,伸出了和解之手,“还吃不吃我做的了?”   那时的汤圆还不知道郁闷这个词咋写,但寄人篱下,又不得不受嗟来之食,他的傲骨瞬间垮了,犹豫了几秒,勾出一根短短肉乎的小食指顶了顶顾严的手掌心。   顾严一把将它包住,上下握了握,眸底温柔,汤圆却能从中看出几分从容淡定的自负来,“乖。”   父子俩终于和好,虽然时有动武情况发生,不过半个月一过,乔鹿也就带他回乔宅了。   因为憋屈了太长时间,这家伙一回去就撒在她奶奶怀里闹,众人越拿他没办法,他越是露出得逞的笑。   现在乔鹿也管不住他,还得顾严来治。   -   隔天下午,乔鹿身体倍棒地回了剧组。   今天要拍的是之前乔鹿和陈飞鸿说过的,对顾严来说有难度的戏,他俩在家里对了很多场融入剧中男女主角感情的戏,但没有这一场。   乔鹿有私心地想看一遍顾严第一次演绎这幕戏的样子,所以一直保留着没去试。   化妆间,乔鹿一个人坐在镜前,她上完妆也换好戏服有一会儿了,但仍不见顾严到场。五分钟前她给顾严发了消息,到现在也没收到回复。   怎么了这是?   叮——   乔鹿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顾严的头像,不是他的消息。   陈飞鸿发来的:[快过来拍摄。]   乔鹿看了眼时间,比提前说好的拍摄时间早了四十分钟。   [乔鹿:顾严到了?]   [陈导:早来了,入戏呢,我看着差不多了,再晚就该……]   陈飞鸿没说下去,乔鹿隐隐觉得不对劲,起身赶紧跑到了拍摄的楼下房间。   房外聚了十几个工作人员,他们给乔鹿让出道来,刚踏进门槛,她的视线就自然地落到了站在角落的顾严身上。   陈导见她进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一如初见时的那次试戏,乔鹿迟了会儿开门进去,顾严独自站在墙角入戏,而冯肃宁也是这样让她小声点不要过多打扰。   场内人员不多,加上陈导也就三个。现场打的光昏暗无度,屋里的摆设也十分简单,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一体式的洗漱架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张小板凳。   乔鹿走路很轻,按照剧本上写的,她只需要平躺在床就好了。   进入拍摄之前,陈飞鸿先是轻咳了声提醒顾严,然后才拿起对讲机,小声地通知:“演员都就位了啊。”   肩膀微颤,墙角里的男人缓缓转过身,入眼的单人床上,乔鹿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   她今天的妆容很苍白,十分符合剧中女主生病到了后期时的憔悴面貌。镜头此时定焦在顾严脸上,那是一幕放大的特写细节。   他的双目干净却内含黯然,眼底的猩红一点点加剧,他故作轻松地搬了把短椅坐到乔鹿床前,像往日一样,开始跟乔鹿分享外面的故事。   讲着讲着,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顾严没停,还在继续,他的台词功力很强,哪怕是这样大段大段的内容他都可以融入角色后很好地演绎出来。   可是眼泪越掉越密集,不知怎的,顾严再次看向乔鹿的时候,脑海里横出一段他并未经历过的陌生画面。   绵长无人的走廊里,视线尤其模糊,顾严走走停停,突然——   走廊尽头,一束刺目的光直射过来,顾严恍恍惚惚地走了过去,那是一间充斥难闻消毒水味道的单人病房,冰凉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女人,是22岁的乔鹿。   她双目紧闭,胸腔小小幅度地起伏着。   呼吸声很弱,如果不细听,恍如跟她分隔成了阴阳的两个世界。   顾严不想打扰到她休息,轻手轻脚地坐到她身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窸窣的声音,连同一声婴孩的哭叫,大概摸清了什么情况,顾严苦苦地笑着。   他知道眼前的一切只是场梦,但此刻很想叫醒乔鹿跟她说说话。   “鹿鹿。”乔鹿没有反应,顾严又叫了声:“鹿鹿。”   眼皮缓慢地动了动,大概是听到了太过熟悉的声音,床上的人儿睁开眼,看见眼前的男人,瞳孔不由地放大,眼底惊现一丝诧异。   她手撑着床沿想坐起来,顾严赶紧起身去扶,然而手刚碰上她瘦弱的身子,眼眶倏地红了,他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说着一句话——   “鹿鹿,对不起。”   “鹿鹿,对不起。”   ……   陈飞鸿早已喊了卡,那三名工作人员也已经不在。   屋里很静也很暗,乔鹿抱着情绪崩溃的顾严,一直在不停地安抚他,“顾严,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没有事,真的。”   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能深深感受到顾严周身压抑着的情绪全部揉进了那几声带着哭腔的忏悔里。   站在外面的陈飞鸿点了支烟来抽,白烟缭绕,在干燥肃冷的空气里燃起一抹滚烫。   前半场戏顾严还能非常从容地把握好度,甚至比陈飞鸿预想的出镜效果还要好,可惜越到后面,他整个人跟崩溃了似的,完全不受自我控制,他的感情表现得太满,而剧里需要展现的那点,其实是浓淡参半的情愫。   不过真被乔鹿说中了,顾严很难把控这场戏,倒不是沉浸得还不够,是太多反而溢了出来。   看来两年时间,顾严那小子的共情能力算是大大提高了,原因可能就在刚才他离开时听到的那五个字里头吧。   -   听他气息渐渐平稳,乔鹿松开了顾严的拥抱,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处片场,乔鹿真该以为又多了个儿子要哄睡觉。   她下了床,想过去拿瓶水给他,脚还没沾地,顾严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排了这么多水,你不渴吗?”   闻言,顾严松手。   乔鹿拿水回来直接丢给他,越是这种时候,乔鹿要越显得不那么在意才行,她并不想自己和他一块儿坐在这里抱头痛哭。   “想起什么了?”顾严刚拧开,乔鹿便拿走先喝了口,再给他。   顾严没喝,而是看着她,声音哑得不行,“你生孩子。”   乔鹿哼笑了声,没回忆起什么不好的场景,“厉害,我在美国生的,都能被你想到。”   眼睑低垂,顾严并没有因她轻松的说话方式,而从自己低压的泥沼里挣脱出来,他很平静地替乔鹿做主道:“以后不生了。”   ?   乔鹿揶揄他:“不是说多补几张票以防万一吗?”   “不了。”顾严淡道,“太危险了。”   乔鹿笑了笑,冷不丁地挨到他眼底,盯着他这张脸仔仔细细地看,   浓密长睫下,他的深眸透着一股很浓的优柔,发型虽然削短变得硬朗,可气质还是和第一次见他时给乔鹿留下的印象一模一样。   温柔得很性感。   也分分钟地诱/惑着她。   乔鹿突然贴上了他的唇,似碰非碰地蓄意挑/逗着,像在测试什么,等听见他略微紊乱的气息,乔鹿看了眼他身下莫名的燥热,满意地勾了勾眼尾。   “你要是对我也能够不行呢,那我就同意你说的。”   “别闹,乔鹿。”   “就今晚好了。”   “……” 第53章 鹿鹿,嫁给我好吗?【二更……   见顾严看着她无言了许久, 乔鹿躺倒在床上笑得没有一点涵养。   顾严把她拉起来,脸上已没了之前的苦涩,现在是无语又无奈, 还拿眼前人没有一点办法。   “你就喜欢戳我痛处。”   乔鹿不觉得, 她凑上去用自己下巴抵着他的, 然后好玩地磨了磨,“这不叫痛处, 这叫我独一份的专享,我们都只属于彼此不好吗?”   唇贴紧, 乔鹿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他。   太阳不一会儿落山,屋里没窗户, 四周漆黑,顾严眼里只能看到她沉醉其中的模样,配合的同时顾严出声提醒:“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你也知道?”要不是他刚才那副失心疯的狼狈样子,乔鹿又怎么会这般安慰他。   话题终于回了正,她挺生气地对他说:“顾老师,我倒想问问你刚拍的是什么, 阿达什么时候对林河感情有这么重, 人家才多大,第一次动情, 你哭得稀里哗啦是想给林河看还是给我看?”   “……”   作为小说的忠实书粉,看到刚才顾严的表演,保不齐会掀桌暴起, 他把情窦初开、失去初恋的爱情搅和成了他们之间的虐恋情深……   心情好点后,顾严也反思了先前的表演,的确有些过。   那张硬板床,还有床上没有生命气息的乔鹿, 都让他神经绷紧。他没有办法想象,当初没他在身边时,乔鹿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无助之下还要冒着风险去生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到了现在乔鹿也没变,还是口口声声地告诉他,她愿意给他生。   顾严扯了下唇角,缓和气氛地说:“抱歉,乔老师,给你添麻烦了,晚上有没有时间给我补补课?”   乔鹿耸耸肩,很遗憾地告诉他:“没时间。”   “嗯?”黑夜映染着他的眸,顾严看向她。   乔鹿笑笑,昏黑一片里,顾严也能想象她的笑容有多灿烂,“晚上要做别的,刚才不都说好了。”   “……”   气氛虽然调和好了,但一直到下半夜,乔鹿困得眼皮打架,这场戏最后还是只拍了一半。   乔鹿颇有些恼,陈导多少也有点绝望,“下回拍吧,等你俩感情稳定点。”他得知两人复合在一起的事,或多或少能理解顾严崩情绪的触发点。   坐上顾严的车,乔鹿气还没消,安全带都忘了扯,顾严伸手过去帮她系上,看她眼色:“气成这样?”   “你影帝掺水了?”乔鹿斜眼看他,“我是我,林河是林河,你老想着我不在了干嘛?”   刚失而复得,再失去,顾严心里的确会有点怵。加上感情戏本身对他而言就具有难度,他需要身临体会,难免联想到现实之中无法自拔。   “我能调整好,你不用气。”顾严拧动车钥匙,往乔鹿家方向开,婆娑灯影来回地打在两人脸上,快开了一半路程,乔鹿才意识到方向不对,“你去哪儿?”   “送你回去。”   “……”乔鹿一哂:“这么怕我?”   好像睡了就能怀上似的。   顾严噎了噎,叹气:“现在不能有意外。”还在拍戏。   就知道他在意这个,乔鹿没好气地说:“又不是不做安全措施。”   顾严忽然笑了,“乔鹿,我是真的不行,但你是漏网之鱼,我们也是真的避/孕了,但汤圆是漏网之鱼。”   “……”   所以,再微乎其微的概率,到了顾严身上都极其容易实现,索性杜绝这概率的发生,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他这话直接把乔鹿堵得不知该怒还是该喜,偏差幸存者是她和她儿子,那物以稀为贵,她还是该高兴才对。   考虑到送完她,顾严还要自己开车回家,也是够折腾。乔鹿抛开逗/弄他的一方面,不想他过于劳累。   “你睡我那儿吧。”乔鹿解开安全带,去解他的,然后自己下了车。   顾严说明白后没拒绝,跟她上了楼。   这是他第一次进乔鹿的卧室,和想象中相差的不大,格调整体偏高冷,床对面有一众排堆叠整齐的书,无故给人一种疏远的距离感。   顾严洗完澡出来,外面只留了一盏暗黄色的床头灯,乔鹿呼吸声均匀,顾严当她睡了,动作很轻地上床躺下。   灯刚灭,乔鹿轻翻了个身,抱着他。   “睡了吗?”   乔鹿不答,她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在男人的颈下,像在汲取什么。   不久,动作越来越有侵略性,不局限于侧身,而是光明正大地趴在他身上。   “乔鹿。”顾严声音喑哑,身下已经传来了异样感。   乔鹿充耳不闻,还没干进阶的事,单纯地由眉骨一寸寸地吻下去,漫长的夜给了男女发泄的本能,但两人临到最后一步就自然地停下了。   戏还在拍摄中,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有,乔鹿还是很清醒地赞同顾严在车上说的那番话。   月色不浓,乌黑的云层渐起白色的边。   一番不完整的干/柴/烈/火后,顾严拥她在怀里,两人的鼻息略热,还不稳,一下两下地拨弄着寂静的深夜。   “顾严,我不会走的。”   乔鹿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句话,顾严知道她还在安抚他。   摩挲着她的发顶,顾严淡淡地“恩”了声。   到了后半夜,乔鹿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时,隐隐记得顾严问了她些什么,但她不知道自己回没回,甚至连内容都忘了。   乔鹿心想,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   暂时停拍那一场生离死别的戏之后,前面的戏乔鹿和顾严对接得十分默契,原本还担心会耽误进度,现在已经比计划快出了半个月,也算弥补掉乔鹿一开始因感冒停工而影响的进程。   十二月稍纵即逝,拍摄近一个月后,陈飞鸿给剧组在元旦那天放了假。   顾严很早就说好要来她家,而且在一周之前就跟乔鹿反复确认她父母在不在家。   乔鹿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很抱歉地告诉他,元旦那天,乔海生和鹿艳萍都在。   到了当天,上午十点。   顾严发消息道:[我到了。]   乔鹿下楼去接他,远在台阶之上,她便一眼瞧见了一身正装的顾严,他的身板很正,身形又高挑,这般正式沉稳的模样,让乔鹿站着多看了一会儿。   男人倚在车旁,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在等她的回复。   一步步靠近,似是感知到乔鹿过来,顾严抬起头来。   目光相视,两人眼底均含着笑意。   精致的五官,被暖阳烘托得没有棱角,他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笑着问:“准备好了吗?”   “嗯?”乔鹿挑挑眉,完全状况之外,“准备好什么?”   顾严只笑不语。   半小时后,家里四人面面相坐,乔鹿才知道他今天穿的这般郑重的原因。   “请叔叔阿姨能给我一个照顾乔鹿下半辈子的机会,我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话落,安静的客厅里不合时宜地飘来一尾呵呵呵的稚嫩笑声。   汤圆被保姆抱在怀里,犹如吃瓜群众,发出阵阵明眼人都能听出嘲讽的笑声来。   乔鹿回头吩咐保姆,“把他带去玩具房里。”   “不要不要不要!”哭喊声渐远,现场重新落入沉寂且略显尴尬的气氛里。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乔海生看了眼自己女儿,问:“他能照顾好汤圆吗?”   乔鹿实话实说:“他能照顾好我。”   她这话里的意思也十分明确,顾严只需要照顾好她就行。   以前乔鹿执着于顾严必须要先爱汤圆,再来爱她,直到顾严诚实地跟她说,他做不到,他想在爱她满分的基础上,再去爱他们的小孩,可能这真的是父亲和母亲或者说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思维,乔鹿最终也接受了他的想法。   这是乔海生第一次见顾严,不由得多审视了几眼,长得确实仪表堂堂,人看着也成熟稳重,只是一想到过去在乔鹿身上发生的种种,乔海生还是持保留意见。   鹿艳萍平时爱挑小毛病,真到了眼下这么严肃的场合,反倒帮乔鹿说起话来,“过日子可不就是两个人的事,要是照顾不了小的,我们帮着照顾不是更好,反正你也不舍得那小家伙离开太久,你说呢?”   乔海生没接话,想点支烟来抽,乔鹿看出他这意图,轻咳了声,乔海生便打消了瘾头。   鹿艳萍接着说:“你都宠着她大半辈子了,到这时候叛逆个什么劲儿。”   乔海生抬抬手,听烦了。   他手背在身后,推开椅子站起来,回头看了眼顾严,“出去说。”   两个男人前后脚出去,就站在鹿艳萍的小花圃里,乔海生旁若无人地抽起了烟卷,因为背对着里面,乔鹿看不到她爸和顾严交谈时的表情。   “我爸会同意吗?”乔鹿看着她妈,心里没有底。   鹿艳萍一点不担心,甚至信誓旦旦地和她说:“你爸出去也就跟人家交代点你从小到大的事,他这人女儿奴,你出生的时候,就晚期难治了。”   “……”   乔鹿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她爸和顾严有要谈完的意思,她去婴儿房看了看熟睡的汤圆,转身自己回房待着。   说起结婚,乔鹿其实没有太多想法。好像快进了一个步骤,所以对前面的仪式反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期待。   她想起什么,打开抽屉,在里面翻出了顾严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一枚卡地亚的钻戒。   拿回来以后,乔鹿一眼都没好好看过,现在捏在指尖仔细看着,才发现戒指上面细闪的钻很美,也很少女,不同于浮夸的几克拉钻戒,也不是简单的指环戒指,看得出买戒指的人花了心思在挑选。   乔鹿盯着看得入了迷,连顾严敲了几声门后,推门进来都不曾察觉。   “我买新的给你。”   手上的戒指被顾严取走,乔鹿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才回过神地看着他,“谈完了?”   “嗯。”   “我爸说什么了?”   顾严坐到她旁边,回想了一下,“你这二十多年来的豪门生活。”   “……”   她妈猜得果然不假。   乔鹿问:“还有呢?”   顾严从内袋摸出一本本子,递给乔鹿看,“让我们选个日子。”   乔海生竟然把乔鹿的户口本给了顾严。   乔鹿接过来检查了一遍真伪,有些不敢相信,“他同意了?”   “你怎么比我还吃惊?之前不还信心满满地说他们一定会同意。”   乔鹿撩了撩头发,故作高冷道:“这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吗?”   顾严笑了笑,突然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过了时,也过了时机的钻戒,冲乔鹿一扬,“要不要提前试个戏?”   “什么戏?”   顾严单膝跪下,紧紧捏着那枚碎闪出斑点亮光的戒指,举到乔鹿面前,“鹿鹿,嫁给我好吗?” 第54章 我们去领证吧   正月中旬, 《渡河》仍在顺利拍摄中。   这天下午,一则#某知名影帝闪现乔宅小花园推婴儿车遛弯儿#的热搜空降第一。   乔鹿是在拍摄空挡,刷到的这条热搜。   照片上的男人背影, 是顾严没错, 还是他来家里见乔鹿父母的那次。   想起那天情景, 乔鹿努了努唇,并没有很高兴。   那日, 顾严说着要试戏,结果跪下来跟她求婚, 本该是感动的场面,再不济两人都该亲亲抱抱, 可是什么都没有,当时顾严听完乔鹿说的,突然沉默地下了楼,所以才会有他推着汤圆在花圃里闲散的照片。   对于乔鹿来说,她从小就是个懂礼节的女生,刚在一起的时候, 她也多少耳闻过关于顾严家里的事, 结婚本来就是头等大事,既然他选择来家里拜访她的父母, 那乔鹿作为另一半,自然也要去看望下他的家里人。   就因为这件事,之后的一周, 顾严整个人都黯然失色,加上近期乔鹿跟他没有对手戏份,两人从早拍到晚,仅靠微信保持联系。   结婚的事也被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乔鹿将这事跟鹿艳萍说了, 鹿艳萍持中立态度,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况且像她们这样从小到大在良好幸福的家庭氛围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不懂父母与孩子之间还能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你管住你的礼节就好,拜访还是要去的,即便对顾严再坏,不也生下他陪你过下半辈子了吗?”   乔鹿点点头,她也是想着自己单独去见,将这事简单化。   鹿艳萍知道她拍戏忙,出主意道:“到时我找人查来住址,你直接过去就是。”   “嗯。”   鹿艳萍上楼前上下瞧了她两眼,“去的时候,注意什么不用妈妈提醒吧?”   “恩。”   鹿艳萍书香门第出来的,清高惯了,也打从内心喜欢那些学历高有涵养家境也好的人,但她不鄙夷穷人,从小教乔鹿的也是要有教养。   顾严的母亲生活得应该不会太好,乔鹿穿着不当,只会给对方留下卑微和疏离感,所以鹿艳萍才这么提醒她。   -   半个月后,乔鹿收到她妈发来的地址。   她隔天请了下午的假,但没告诉顾严。   司机沿着导航所给的地址,驶离城区,在一条拥挤不堪的老巷子里七歪八扭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停下。   如果说以前乔鹿乱报给顾严的筒子楼是贫民窟的话,那眼前这座残垣绝壁的居民楼,简直就是乞丐窝。   汤圆一下车,被眼前一片无人的荒凉,吓到哇地大哭起来。   “怕怕,怕怕——”   寒霜已过,冬日里的萧条延续着,在这条老巷里,体现得格外淋漓尽致。   三楼201,乔鹿抱着眼泪横流的汤圆在门口驻足了有一会儿,第三次敲门,屋里仍没有任何动静,手机倒是叮地一声响。   空寂楼道理,这声音被放了大,乔鹿腾出手减小音量,看了眼消息。   顾严今天休息,来剧组探班,结果没找到她,刚听说她请假了。   [顾严:汤圆有事?]   乔鹿跟陈飞鸿说的家里有事,在顾严看来,家里除了小魔王有情况能让乔鹿请假以外,不会有别的原因。   乔鹿不知该怎么回,蓦地身后有人说话:“你找谁?”   乔鹿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在不清不楚的模糊视线下,看到了一张久经风霜,但细看五官还是能透出几分和顾严相像的中年女人的脸。   她应该就是顾严的母亲。   “我找李梅兰。”乔鹿看了眼她,她手里拎着菜,像是刚从市场回来,听见是找自己,眼神里流出那么一丝慌乱来,她抵下头挤开乔鹿母子俩,手颤抖着在找钥匙开门,边找边说:“我不认识顾严,你可以回去了。”   ?   乔鹿正疑惑着,门被打开,她匆忙进去,想关上的时候被乔鹿及时抵住了,“我不是记者,是顾严的女朋友,这是——“乔鹿顿了下,“我和他的小孩。”   乔鹿说完,脸上莫名发烫。   女朋友,小孩,这俩搭配着一起说怎么听怎么奇怪。   里面的女人迟疑了一瞬,比起女朋友的身份,她先确认的是汤圆的脸,虽然小家伙刚才哭得昏天暗地,面颊也红润地仿佛涂了腮红,但那有棱有角的小嘴巴,跟顾严小时候是一模一样。   李梅兰卸下防备,请他们母子俩进来。   屋子很小,也就十来平方的样子,吃喝拉撒睡基本都挤在一处空间里。   室内味道不算好闻,但闻久了好像也感觉不出异味来。   顾严又发来一条消息,紧接着电话就打了进来。   乔鹿没接,设置了静音扔在一边。屋里冷,李梅兰泡了杯茶给她暖手。   她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汤圆看,而从未怕生的汤圆,却是躲闪在乔鹿身后,不想与她亲近,小家伙黏着乔鹿,快哭了似的,“妈妈,怕——”   “不怕,这是奶奶。”   乔鹿给他介绍,他摇摇头说:“不是,奶奶在家里。”   “这是爸爸的妈妈,也叫奶奶。”乔鹿耐心地跟他解释,但他油盐不进,最后还是李梅兰说了句“算了”,这话题才过去。   “阿姨,我不是来打扰您的,只是想来拜访您一下,因为——”乔鹿慢慢道,“我和顾严要结婚了,不专程来看您,我心里过不去,虽然我不太清楚您和顾严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但对我来说,您就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怎么都应该告诉您一声。”   李梅兰愣着神看了乔鹿半天,最后笑了笑,她笑起来和顾严很像,温温柔柔的,眼角的皱纹眯起,整个人显得和蔼客气,“我好像见过你。”   “恩?”   “你是那个和小严拍过电影的女孩子。”   啊,原来他妈妈看过《银杏林》。   乔鹿本来还觉得挺惊喜,随后想起那电影里两人的戏份好像并不是很上台面,尬笑着转移话题道:“明年也会有我和顾严的电影上映,您可以叫几位朋友一块去看。”   李梅兰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朋友,小严每次给我转很多钱,我都愁花不出去,就只好反反复复地看好几遍。”   “……”   聊了将近半小时,李梅兰才似回忆似念想地提起过去的事。其实母子俩也没什么矛盾,就是不亲,除了血缘这条纽带以外,如同陌生人一样。   李梅兰年轻时候给人家当保姆,把别人家的孩子养得比亲生的还好,她每三个月回趟家,后来因为顾严爸爸赌博酗酒还打她,李梅兰便躲着没怎么回去过。   之后顾严自己还清债务,好不容易过上了正常人过的日子,倒也没有良心败坏地不顾李梅兰死活,他有月月寄钱给她,但仅限于此,并没有其他联系。   天色渐暗,时间不早了。   李梅兰一定要留乔鹿和汤圆留下来吃饭,盛情难却,乔鹿答应了。   想着进去帮着打下手,李梅兰说不用,厨房空间小,确实不方便,乔鹿自顾回去坐好,和汤圆玩了会儿,想起顾严的消息没回。   匆匆看了眼,乔鹿怔住了。   [顾严:在我妈那?]   不等她回复“你怎么知道”,门口一阵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不会是追来了吧?   正想着,乔鹿晚起一步,李梅兰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去开门。   黑夜降临,楼道巷尾本就空寂无人,门开的刹那,门里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万籁俱寂,时针仿佛停滞不前。   “我来接人。”顾严打破沉寂,没踏进家门一步,他往里看了眼,小家伙很敏锐地跑了过去,大概是憋坏了,一见到顾严呜哇喊着:“爸爸,怕,爸爸怕。”   顾严把他抱起,安慰地极其敷衍,“不怕。”他看向里屋的乔鹿,面色平静,“走了。”   李梅兰垂下眼,无措地站到旁边让出地方来,乔鹿端起已经凉透的绿茶喝了口,没起身,“他怕你就带他回去,我答应了阿姨留下来吃饭,晚点自己走。”   “乔鹿。”顾严冷冷淡淡。   乔鹿不理会,转而看向李梅兰,“阿姨,菜快好了吗?我有点饿了呢。”   “哦哦。快好了快好了。”李梅兰着急地回厨房继续忙碌,门外的爷俩站在那儿还没走,乔鹿翻了眼,摸着自己的胳膊抱怨:“要走快走,都把蚊子招进来了。”   “……”   现在一月哪里来的蚊子。   顾严抵着唇角,知道她故意那么说。   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没扭过她,顾严关上门,放下汤圆,在乔鹿旁边坐下。   小汤圆委屈巴巴地问:“爸爸,不回家了吗?”   顾严冲着乔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听你妈的。”   小家伙拉着乔鹿袖子,乔鹿说:“吃了饭再回。”   乔鹿也没指望吃这一顿饭能挽回这母子俩的感情,何况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也懒得插手管,本来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尽礼数地拜访下未来婆婆,留下吃饭也的确是因为先答应了李梅兰。   这饭吃得有些尴尬,饭后闲聊更是没有,李梅兰把他们送下楼,便一个人上去了。   外面寒冷寂寥,车厢里安安静静,顾严没有立即启动车子。   他看着乔鹿,眼底含着倦意,找了她一天,最后还是从鹿艳萍那里得知她到这儿来了:“为什——”   “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知道他想问什么,乔鹿打断他先把答案说了。   不管那女人以前如何,她都把顾严带给了乔鹿,只凭这点,乔鹿无论如何也是要过来一趟的。   顾严没再问什么,简单肯定地答了她个“好”字。 第55章 正文完   网上关于某知名影帝进出乔宅的瓜越滚越大, 一会儿猜乔鹿老公就是影帝本人,一会儿又说乔鹿已经离婚正在接触新对象谈新恋情。   -卧槽,到底哪个影帝啊?你们狗仔都他妈拍到背影了怎么不继续蹲个正脸呢?吃瓜吃得好焦躁!   -咕噜CP粉表示, 如果是影帝, 那必须顾严!!!   -别他妈一说影帝就是顾严行不行, 我们顾爷只是蝉联,不是包揽, 大家眼光放远点OK?   -是顾严问题也不大吧,他都快三十了吧, 突然改邪归正想娶老婆了也正常   -作为顾严唯粉,祝福他能有好恋情, 但拖油瓶的就算了好吗?   -汤圆可爱到爆了行不行???他可是有粉丝后援团的小可爱,望某家粉丝说话注意点   -我也看了节目对乔鹿母子超级有好感,感觉管教得既自由又有规矩,很吸粉   -人家不想曝光就别跟了,这新闻我都看了快一学期了,每次都是啥也没有, 耍人玩吗?   -看身形真的很像顾严就是了, 曾经的路人粉,还是挺希望这俩在一起的, 了一个《银杏林》be的梦吧   -《银杏林》的姐妹等等我,我也意难平啊,电影里乔鹿爱得这样, 最后这么死了真的是心绞痛   -我一个路人都认得出照片上是顾严啊,试问除了顾严,还有哪位影帝这么高挑身材这么好,还自带温柔buff吗??   -果然来得晚有好处, 这是解谜了吗?   任凭网友们如何激烈讨论,乔鹿都没做任何回应,她和顾严每日闭关拍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随看三月临近,乔鹿先于顾严杀青离开剧组。看着网上漫天遍对她“老公”的猜想,乔鹿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鹿珩打给她好几个电话,就差跪下求她:“你官宣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藏着过清明祭祖啊。”   乔鹿不这么想,她说:“等顾严杀了青,我们领完证再官宣不是更好?”   “那他妈黄花菜都凉了,哪有现在流量高。”鹿珩的意思就是尽快,哪怕是发张一家三口的照片曝光出去也可以。   但乔鹿懒得跟他争,反正最后还是听她的主意。   她最近很忙,即便杀了青,也忙着给汤圆布置生日宴,因为拍摄《渡河》,正月十五那天乔鹿还在剧组熬大夜拍戏,所以汤圆的生日挪到了阳历来过。   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休息,亲自找专业的团队来设计布置现场。   顾严跟她约定好会把汤圆生日当天余出来陪儿子,结果真到了那天,顾严打电话来说他临时有个事先没沟通好的代言横插出来要他去。   乔鹿好好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弄,顿时不太乐意,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男人的话果然只能听听而已。   顾严之前怎么说的,不管再忙,都绝对空出时间来陪她和汤圆,毕竟差点失去过一次。   现在倒好,证还没领,话已经不做数了。   而另一边,顾严正对着郝磊发脾气道:“谁允许你擅自替我接代言了?今天我儿子过生日,你知不知道?”   郝磊也是无心的,之前顾老板说以后的发展方向全部转移到父亲层面,那正巧因为前阵子的某影帝事件,有一家纸尿裤诚邀顾严过去代言,郝磊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这不完全符合自家老板提出的发展目标吗?   “您也不用太生气,厂家说了,您代言完了就送您三百箱纸尿裤,您拿这个回去,绝对不会被乔老师说的。”   顾严冷笑了声,“你知道我儿子今天过几岁生日吗?”   郝磊哪里知道具体几岁,但不管几岁,之后也是可以用得到的嘛。他笑着提醒顾老板道:“今年国/家已经颁布三胎政/策了,您看是不是——”   听到这儿,顾严总算收起愠意,淡淡道:“走吧。”   广告拍摄得万分顺利,用了短短三个小时,不过因为这家代言品牌比较知名,所以厂商请了几家媒体过来做采访。   已经闭关许久的顾严对采访不是很抵触,虽然乔鹿已经有半天没理过他,但这并不影响他在镜头前的沉稳形象。   记者问:顾老师怎么突然代言起育婴产品了?   顾严轻笑,也是实话实说,“厂商说会送我三百箱纸尿裤,我有点心动。”   其中一位记者正在用手机直播,底下评论一水的红色大问号,还有网友在说,“顾爷你认真的吗?”   记者再问:“顾老师的《渡河》听说快要杀青了,那近期还有新作品准备筹拍吗?”   顾严早前就打算拍完《渡河》,好好休息一阵子,一是想先找个时间跟乔鹿把证领了,二是多陪陪她和孩子。   所以并没有接新剧本的意思。   他摆了摆手,诚恳道:“孩子粘我,没时间进组。”   卧槽……   提问记者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直播弹幕里一水的大问号现在直接变成了无语的省略号,只有网友终于他妈是把瓜吃完整了,普天同庆地发着同一条弹幕:“恭喜顾爷喜当爹。”   这边消息刚实时放送出去,不出十分钟,热搜榜已经有#顾严当爹#的热门词条了。   -卧槽卧槽,对上了对上了   -这俩真好上了?   -我要笑死,谁他妈用的了三百箱纸尿裤啊   -楼上,二胎三胎了解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CP粉磕到啦!!!!!   -顾严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多女的不喜欢,选个有孩子的???   -乔鹿可不止有孩子,她还有豪宅豪车,有富爸爸,怎么都比你这个键盘侠厉害   -除了祝福,无话可说   -今天好像汤圆生日啊,怎么不见顾严参加   -感觉他是单方面逼宫,乔鹿啥也没表态呢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脑补了乔鹿妈妈甩给顾严一个亿让他离开她女儿的戏码   -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楼上笑死,果然不是普通家庭,要甩就甩一个亿?   -蹲一个乔鹿何时回应吧,这要是单方面宣布,还挺难看的。   网友们等到晚上,也没等来乔鹿发微博认领孩子父亲。   与此同时,顾严也在焦急等待乔鹿的回信,他知道生日会到晚上八点就结束了,这会儿九点一刻,他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人回。   并且大小号轮流发了一遍,杳无回音。   无奈之下,顾严登上了微博,为表道歉的诚意,他把昵称都改了。   以前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和乔鹿都没做过的这样的事,现在他快三十了,反而折腾起年轻人那些流行的玩意儿来。   顾严刚发出的微博是这样的:【@小跟班顾严:孩子说想爸爸了,晚上能给我开门吗?@本小姐乔鹿】   还在网上苦等乔鹿回应的网友们,苦刷着页面无果,突然——顾严的博文跳了出来。   -卧槽!!官宣??   -乔鹿还不回应吗?   -这是被关家门外了?   -我一唯粉,竟然都想祝福了。。。   -祝福吧姐妹,这俩到底啥剧情走向,谁给科普一下啊   -第一次吃瓜吃得这么不明不白   -亲生的还是后爹啊??   -我大胆猜测一下,结合之前那个打胎的假瓜,应该是乔鹿和顾严以前就是男女朋友,然后乔鹿意外怀孕了,但是没告诉顾严,后来回来了,两人又在一起了?   -你是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怎么记得乔鹿在节目里说汤圆他爸没担当,顾严没担当的话应该不是乔鹿没告诉他的问题…啊啊啊啊好乱,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尼玛头疼   -猜个屁啊,祝福就完了   乔鹿忙活了一整天,洗完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既没听到顾严的电话,更不知道网上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等第二天醒来,乔鹿吃着早饭刷起微博,才看到新增的上万粉丝和近几千条的粉丝私信内容。   此情此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被营销号恶意抹黑了。   当她鼓起勇气点开那小红点上的数字时,傻了眼。   满屏的“捞捞你老公”“快给人家个名分吧”“睡外面一晚上也是够惨的”“蹲一个乔鹿回应”的评论入眼。   于是乔鹿花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总算搞清了前后状况。那就是顾严不仅缺席自己儿子两周岁的生日宴,还擅自打乱了她原本想等领好证再官宣的计划。   所以——   罪加一等。   她正打着字要回他,顾严那边一醒来,便给她打电话过来。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   顾严已经憋了一整晚,抢在乔鹿的话之前:“乔鹿,我们不等杀青了,今天上午我就来接你。”   乔鹿搅拌着桌上的玉米浓汤,装没听懂的样子“嗯?”了声。   “你先开门看看。”   他声音还哑着,应该刚醒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出现在她家门口。乔鹿走到门外,看到保姆们正在往家里一箱一箱地搬东西,疑惑道:“这什么?”   “顾先生昨晚送来的。”   乔鹿瞟了眼箱子封口处,那六个大写加粗的丫丫体,让她不由得自己读了出来:“爹爹乐纸尿裤?”   听筒那面传来一声略骄傲的笑,乔鹿皱了下眉:“你搞什么?”   “我昨天其实是给我们二宝挣奶粉钱去了,顺便捞回来三百箱的纸尿裤。”   “……”乔鹿咋舌:“三百箱?顾严,你是打算让我给你生七个葫芦娃去打妖精?”   男人传来一声澄澈的笑,然后好像下了床去洗漱。   过去十分钟,他突然对着话筒说了一声:“鹿鹿,我们要结婚了。”   -   因为不是周末,民政局大厅排队等候的情侣并不多。   到了现场,乔鹿依旧没有太多真实的感触,好像就是过来补个证,毕竟孩子都两周岁了。而且像他们这种情况,在场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再反观顾严,从接到乔鹿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心神不宁的。他牵着乔鹿的手,掌心里满是他黏腻的冷汗。   “不是你非要拉我来的吗?”乔鹿走上前一位,他们离□□台越来越近了。   “嗯,怎么了?”   “那你紧张什么?”   顾严顿了下,还是直白地告诉她原因:“我以前恐婚。”   “现在呢?”乔鹿问。   顾严揉着她发顶,少了点紧张的情绪,笑笑:“不是你还恐。”   乔鹿冷哼,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弧道::“鬼话连篇。”   前面的情侣速度很快,所以眨眼就轮到了他们,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先体检,写材料,再去拍照,最后钢印一敲,两本小红本就到手了。   现在正值春暖花开,不知名的花香,糅进身边男人身上淡雅的天竺兰香里,沁入乔鹿鼻尖。   深呼吸,是从未有过的自在萦绕在周身,她为之憧憬且崇高的爱情,好像一下就被她自己握在手中。   举起手上的红本子,正巧对着炙热的暖阳,光影泄露,一声咔嚓落下,乔鹿眼看着这张照片自动存入相册。   “乔鹿。”顾严轻声唤她。   乔鹿从手机屏上挪开视线,回头看,那张精致得过分温柔的脸,正迎着光晕,撵擦过他深邃的黑眸。   像漩涡,像深渊,只一眼,一瞬,乔鹿便自甘沦陷。   顾严也一样看着她。   安静地,不着一语地,被那双琥珀瞳仁牢牢吸引。   他突然想起《渡河》里这样写道——   我看向她幽深夹带柔光的眼眸,我忘了我是谁,我只想她能永远这么看着我,不随时光远逝。   如此刻,时光仿佛静止,顾严亲吻上她的眉,她的鼻,她温软湿润的唇。   耳边响起携手走来的一男一女的对话。   “诶诶诶,是乔鹿欸,我超级喜欢她和她儿子。”   “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她老公吗?”   “管他是谁,乔鹿本人真的好美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