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栽在我手里》 作者:桐荣   文案:   苏曼暗恋陆执寅多年。   久别重逢之后,她却决口不提当年暗恋的事情。   而她当年暗恋的陆执寅,早已经成为业界知名大律,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   偏偏,苏曼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助理。   陆大律师面对成日在自己跟前装不熟的苏曼,愈发沉不住气,整日在工作上挑苏曼的刺。   某天当苏曼又被陆执寅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捶打和挑剔之后,心里万念俱灰。   趁着酒劲,她打电话给陆执寅:“陆执寅——”   “我喜欢你!”   终于等到苏曼的再次表白,陆执寅露出胜利了的笑容。   结果苏曼下一句:“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我要忘记你这个狗东西!”   陆执寅:“......”   ————————————   当苏曼决定忘记陆执寅时,却发现以前那个处处对自己不满挑剔的陆执寅,好像变了!   苏曼出去相亲,被陆执寅以工作之名强行要求回单位。   她生气道:“陆执寅,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再这样压榨,我不干了!”   第二天,陆执寅看着桌上放着的信封,还没来得及拆开,就慌忙地给她发短信。   “别走。”   “留下来。”   “我给你升职加薪。”   辞职信刚写到一半,苏曼收到短信,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加薪多少?”   半个小时后,陆执寅站在她家楼下,一改往日严谨禁欲的态度。   苏曼被他骗进小角落里壁咚——   “升职为陆太太。”   “加薪......我所有的财产。”   苏曼满脑子都是——   【老板骗我做女朋友,是不是为了更好的压榨我?】   【老板吃错药表白,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他加薪,婉拒表白】   律师行业文   双向暗恋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主角:苏曼,陆执寅 ┃ 配角:赵楠,沈樱,孟长鹤 ┃ 其它:12345   一句话简介:栽我手里跑不掉! 第1章 (修) 这是什么扭曲的人格呀!   江城法院外,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密如华盖,遮住了毒辣太阳。   清凉的树影下,一抹穿着浅色职业装的倩丽身影,时不时地穿梭在马路两边的停车道。   只见她熟练地敲开路边停着的车窗,甜美的嗓音带着刻意职业化,“您好,我是苏律师,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咨询,可以打我电话。”   车里的人接过名片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也缓缓地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也是律师,有案源需要合作的话,您也可以打我电话。”   隔着车窗,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标签。   #没有案源的法律农民工#   #连砖都没的搬的小律师#   #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的菜鸟#   包装出来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她手动摇摆:“打扰了,再见。”   对方却锲而不舍地在后面叫她,“有案源合作可以打我电话,我很便宜的!!!”   “......”苏曼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九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热,苏曼在外面走了一圈,轻薄的雪纺衬衫早已贴在了皮肤上,露出的一截冷白肤色的细皓手腕,正渗着清透的细密汗珠。   回到车上后,她立刻将空调开到最大,眼睫上的水汽被吹,湿哒哒地垂着,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   热意渐渐消散后,混沌的思绪也慢慢集中起来。   忙碌一下午,连一个案源都接不到。   苏曼重重地泄了口气,像是被一针戳破的气球,软软地瘫在车椅上。   前不久,苏曼刚刚拿到律师执业证,回到江城执业。跟那些动辄上千万创收的律所高级合伙人,赚的盆满钵满的资深律师来说,像苏曼这种刚刚执业,一穷二白,除了脸皮厚别的一无所有的小律师,才是这个行业实况。   在这个没有案源就没有饭吃的行业,案源甚至比一个律师的能力更重要。毕竟对于律师来说,如果没有案源,连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都没有。   羡慕别的律师都是案源上赶着找上门来,而从执业到现在她还没开张过,。   想到这里,不禁感慨——什么时候她的案源也能够成熟点,自己找上门来!   **   江城法院内,此时正进行一场标的额高达上亿的民商事执行案件调解。   在原告律师的步步逼近下,作为被告律师的陆执寅的语速依旧不快,从容淡定。   他语气沉缓道:“根据最新的法律规定,场外配资合同属于无效合同,如果原告方不同意今天的调解方案,继续申请执行剩余两千万利息的话......”   他轻轻地停顿了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这里。   “那么我方将依法启动再审程序,要求法院重新判定这份合同无效,并要求原告方返还已经支付了的两千万利息。”   原告傻眼了!   他今天不是来问被告要钱的吗?   怎么被告律师三两句话,就变成自己欠被告两千万?   原告眼里写满了震惊且不知所措。   一旁的陆执寅团队纷纷侧目,眼里都写满了对自家老板的崇拜!   最后,跟预想的一样,原告没怎么犹豫就签了调解协议,仿佛迟签一秒,就要倒给陆执寅两千万似的!   调解一结束,被告就上前握住自家律师的手。   “陆律师,今天这个案子多亏了你,法院已经冻结我全部财产,还限制了我的高消费,这案子要是再不调解成功,我连飞机高铁都坐不了!”   被称作陆律师的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气质冷峻疏离。   就算被当事人千恩万谢,他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将被握住的手缓缓地抽出,客气道:“这是我作为律师的职责。”   对于在江城律师榜上显赫有名,打官司从未失过手的陆执寅来说,这确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案子。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并没有跟当事人过多的寒暄,凌厉的眼神之下满是公事公办,“现在委托代理事项完成,下面的我的团队会跟你结算风险代理费用。”   下一秒,赵楠上前:“李先生,根据我们签署的协议,律师风险代理费是今天执行标的额减免的20%,我们陆律师今天成功将您的执行标的额解减免掉两千万。”   言下之意,赶紧把剩下的400万律师费付一下。   **   “曼曼,你下班没——”   苏曼还坐在车里,车停在法院门口。   蹲大半天没接到一个案子,她有气无力:“还没呢,今天一个案子都还没接到。”   穆瑶在那头声音有些激动:“你马上就要有数不清的案源了!”   苏曼一脸你在说什么梦话。   穆瑶:“那天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想去君衡律所投简历?”   说到君衡,苏曼立刻精神了,“是啊,怎么了?”   穆瑶:“今晚我们老总请君衡律所的几个合伙人吃饭,正好是个机会!”   穆瑶在江城最大的国企法务部做法务副总,他们公司最近有个法律顾问项目招投标,几轮竞标后,最后中标的就是君衡律所。   苏曼一听,立刻坐直身体:“真的!”   穆瑶:“晚上七点,地址我晚些发给你。”   挂了电话,苏曼瞬间振奋起来,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接到案子的沮丧一扫而光,决定先回家好好地捯饬一下。   君衡律师事务所在江城很有名,跟那些传统冠以北京大成,上海景天城的高大上律所相比,君衡律所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所。   前年,君衡律所的创始合伙人杨所带着他手下的精英团队,接连打赢了两个申请到最高院,标的额高达几百亿的再审案件。从此以后,君衡律所彻底名声大噪,在江城律所圈子里出名。   据说光去年君衡的年创收就已经破亿,而创收破千万的大Par在君衡所更是一抓一大把。   苏曼想进君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别的律所都是律师自己跑案源,而君衡所都是案源上门找律师,还多到接不过来。   光想想,苏曼就眼馋的不得了。   接完电话,苏曼就开着她的二手小本田准备回家,倒车时后视镜里出现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停在她身后。   苏曼脑中电光闪石般地划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找上门的案源?没过多犹豫,她操起一张名片,快步走到保时捷车旁,正准备将名片塞进车把里时——   一双棱骨分明,干净修长的大手却先她一步搭在了车把手上。   苏曼的小广告差点划了人家的手。   当她转身看清大手的主人时,微笑僵硬在脸上。   从苏曼的角度来看,陆执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好看,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地紧扣,领口处规矩整地打着领结,浅色的银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轻抿着的嘴唇,透着一股斯文败类的精英气质。   而从陆执寅的角度来看,苏曼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被空调风吹散的鬓发还没来得及理,因为贪凉松开的衣领扣还没来及扣,加上出了一天外勤,妆也有点花。   总之,跟眼前光鲜亮丽,西装笔挺的陆执寅相比,苏曼浑身上下都写着:穷,不专业。   咽了咽尴尬的空气,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仿佛炸着一团团绚烂的烟花,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陆执寅挑着狭长的凤眼,银丝边眼镜里透着一丝冷光,一声不响地打量着她。   苏曼不知应该作何表情,想要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来,结果比哭还难看。   陆执寅将手中的公文包和律师袍递给身后的助理,用两根手指将插在缝隙里的小广告夹出来。   他看着名片,声音带着几分清冷的审度和怀疑,“苏曼,律师?”   苏曼真后悔把小广告塞他车缝里了,要是没给名片,自己还有否认的余地。   她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以前在豆瓣上看过的一句话——人生最落魄时,遇到曾经表白被拒绝的男神,该如何缓解尴尬。   当时点赞最高的答案是:装作不认识,火速逃离现场!   苏曼强装镇定,故作陌生:“你哪位?”   装作不认识演完了,可她还没来得及逃离现场,就听眼前被质问是“哪位”的陆大律师一声冷笑拉回。   “给你三秒钟,回忆一下。”   苏曼陷入沉默。   看来这招行不通,她整合了一下表情:“陆执寅,原来是你呀。”   话音刚落,她就手脚并用,准备逃离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显然,陆执寅还没打算放过她,“站住。”   他低头看了眼苏曼发的小广告,语气里带着一丝来自成功人士的鄙夷:“你一个律师居然在法院门口发小广告。”   苏曼语气弱了弱:“发小广告怎么了,律师也要谋生!”   陆执寅语气淡淡,不带一丝感情,“根据《全国律协业务推广规则》规定,禁止在法院门口发放,张贴广告。”   这条苏曼知道,但人生本就有很多侥幸。   “......我养家糊口不容易。”   “同行何必为难同行。”   “我要是饿死了,你也良心难安。”   然而陆执寅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寝食难安,他低头,眼神从苏曼强装弱势的脸上移开,随即将名片收进口袋里。   苏曼眼神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那个......既然你也是律师就把我名片还给我呗。”   “反正你要它也没用。”   “八毛一张呢。”   陆执寅被她一脸“我就是穷的坦坦荡荡”给镇住,执业这么多年他遇见过很多律师,有装逼的,有炫富的,但第一次遇到像苏曼这种......   又穷又扣的。   陆执寅没理她,将那八毛一张的名片揣着稳如泰山。   看着陆执寅,苏曼拼命地告诉自己,只要她不去想,她就没有跟陆执寅表白过,就没被拒绝,就不会有尴尬。   苏曼立刻转移话题,眼神扫到旁边保时捷,随后又在陆执寅的身上打转。   “陆执寅这是你的车呀?”   陆执寅:“我不搭人。”   苏曼:“......”   她看到陆执寅是从法院的方向出来的,而且刚才他手上还拿着律师袍。   “陆执寅,你现在也是律师吗?”   陆执寅:“我不招助理”   苏曼:“......”   陆执寅以为苏曼是想来当自己的助理,于是加了一句:“我不会招在法院门口顶风作案发小广告的律师当助理。”   苏曼心想,这天没法聊了!   她垂了垂眼神:“哦。”   算了算了,年少无知犯过的错,当年谁还没眼瞎过呢。   就在她准备转身告退时,头顶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声音。   “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苏曼有点愣住了,别的话,说什么呢?   难道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还是问他当初为什么拒绝了自己?   苏曼眨了眨眼,她虽然曾经喜欢过他,但也是正儿八经被拒绝过的。   所以,人穷不能穷志气!   陆执寅强装冷淡:“给你三分钟时间。”   有喜欢......的话赶紧说。   说完,他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苏曼。   苏曼斟酌犹豫了许久,看陆执寅现在,好像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她小心试探,尽量不让陆执寅觉得自己在巴结他:“陆执寅,你最近有没有标的额小,不想做的案子?”   等了半天的陆执寅,听到苏曼居然就问这个,从牙缝里,不爽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苏曼又问:“那你最近有没有外地案子,想让人帮你去调查取证跑腿的?”   陆执寅那张高冷的脸上,写满了不想搭理她:“没有。”   最后,苏曼再接再厉:“陆执寅,那你有没有案源介绍一下!”   这次陆执寅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大力地拉开车门,直接上车了!   留苏曼一个人在的风中满脸问号。   “???”   这人怎么回事,这不是他让自己问的嘛!!!   结果问了,他又翻脸。   这是什么扭曲的人格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律师行业文,双向暗恋。   陆执寅:快向我表白。   苏曼:装作听不懂。 第2章 (修)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今天突然遇到了陆执寅,苏曼心里除了淡淡的失落,还充满了挫败。   不仅仅是因为现在陆执寅比自己混得好,更是为自己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陆执寅依旧是那个陆执寅,无论在哪里都散发着万丈光芒。   而苏曼的星球,却孤零零地坐落在茫茫人海里,黯淡无光地透着灰蒙蒙的失意。   喜欢陆执寅这件事,大概是苏曼整个高中生涯里,像宝石一样值得珍藏的事情了。   她那细心保护起来的脆弱喜欢,在遇到陆执寅后,一下就被人连着血痂掀了起来。   从小到大,陆执寅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成绩好,样貌好,完美的只出现在教科书里。   当年她因为陆执寅学了法律,本想着考上江大就可以跟他表白了。   可惜,她没考上江大,陆执寅也没有等到她表白就结束了单身。   六年过去,陆执寅还是那个陆执寅,以他的能力,不用深问应该也混得很不错。   而她,却成为一个吃了这顿没下顿,为案源奔波的小律师。   这么一对比,苏曼颇有种......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呀!   **   到家后,苏曼将车停在巷子外面的露天停车场,刚下车就听到一声:“苏律师回来了。”   苏曼老脸一红,想当初她一拿到律师证,苏爸苏妈就挨家挨户发她的喜糖和名片。   所以她在这片区......“小有名气”。   一进家门,就简单洗了个澡,冲干净身上的汗味后,她瘫坐在沙发上,仿佛浑身的劲儿被抽干似的,犯懒不想动。   夏天刚走,家里沙发上的竹垫子还没收,躺在上面凉丝丝的。   苏老头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一只哈密瓜。厨房很快传来切哈密瓜的声音,苏曼听着声音,眼神放空地望向外面,视线里出现一片郁郁的桂花枝。   那是从跟苏家一墙之隔的陆执寅家伸过来的。   见苏老头端着果盘出来,苏曼随意问道:“爸,陆执寅家现在怎么样了?”   以前陆执寅家境很不错。她还记得陆执寅的父亲是个工程师,总是穿着一身西装。在那个家家都不富裕年代,陆家是这一片最先买车。   只是后来,陆执寅爸爸承包的工程出了安全事故,判决下来时,苏曼正在外地读大一,记不清楚这件事后来的结果。   苏老头将哈密瓜切成一小块,整整齐齐的摆好,插上牙签。   他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陆家啊,也是不容易。”   苏曼心头一沉,不过很快被掩饰住。   “陆家怎么了?”   苏老头语气拉长,像是留声机回放往事,声音透着几分沧桑感。   “你陆叔叔入狱第二年,就病逝了。”   苏曼嘴巴停下了动作,有点不敢相信,“病......病逝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她第一反应就是,“那陆执寅呢?”   说到陆执寅,苏老头语气就没那么沉重了:“好在陆执寅那孩子有出息。”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陆执寅是不是也是个律师?”   苏曼点头。   苏老头说:“听说他现在干的很不错,去年冬天还在悦见山庄那给你陆阿姨买了一套养老别墅。”   “悦见山庄买别墅?爸,你别逗了吧!”那可是动辄两千万起步,号称江城最贵府邸的悦见山庄。   “虽然你女儿做律师不太行,但你也不必找这么个谎话我来激励我吧。”   “陆执寅才做几年律师呀,怎么能买得起两千多万的别墅?”   苏老头见苏曼一副被刺激不轻的样子,打着哈哈笑道,“都是下棋的时候听他们说的,或许是我听错了呢。”   苏曼一口咬定:“肯定是你听错了。”   ——   吃完水果回卧室换衣服化妆,站在衣橱面前,苏曼在一条性感露肩PORTS的连衣裙和一条巴宝莉通勤小黑裙面前犹豫不决。   律师这行,说严肃,可大多数律师私下都玩得很开。   说不正经,可她毕竟是准备去君衡面试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犹豫后,她还是选了巴宝莉通勤小黑裙,又挑了一双平时不常穿的高跟。   刚打扮好,就接到了穆瑶的电话。   “曼曼,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了。”   “而且我跟你说个事!!!”   穆瑶语气激动地压了压音量,“刚才我在办公室听老总跟君衡的杨所打电话,听说今晚杨所要带君衡的几个单身大Par一起过来。”   说完,还没等苏曼开口,穆瑶已经激动的无语轮次:“我艹,君衡的大Par哎,你知道在君衡年创收多少才能叫大Par吗?”   苏曼好奇地问:“多少?”   “2000万营收!!!”   苏曼:“.....”   她果断地转身,打开衣橱,将刚才那件因为过于性感而被PASS的裙子拿出来。   换衣服重新化妆,多折腾了半个小时。出门的时候,正是晚高峰,过江隧道和大桥堵得一片长红,她又将交通工具换成了地铁。   聚餐的地点是在市区一家叫“云善茶楼”的地方,说是茶楼,其实更像是个半商务性质的酒楼。   四开间的门庭开阔,显得格外高大气派。大厅两边的墙壁上,嵌的是十几屏金陵十三钗的美人图。   颇有几分民国韵味。   进去后,服务生引着她往里面的茶间走。   茶雾袅袅,穆瑶跟她老总还有团队已经到了。   做了简单的介绍后,穆瑶的老总誓旦旦地开口保证,“你放心,今天杨所也过来,你进君衡的事情,起码能行一半了。”   苏曼笑着说感谢,给穆瑶的老总敬了杯茶。   穆瑶在旁边也帮腔,“有杨所在能行一半,那另一半成不成,不有老总你在吗?”   老总笑着摆手,“苏律师,我要是真有那么大佛面,就让你不用面试直接进。你不知道呀,现在的君衡所,可不是杨所一个人说了算。”   苏曼有些奇怪,杨所是君衡的创始合伙人,难道他通过了还不行?还要别人首肯?   背地里穆瑶将她支出来,跟苏曼解释。   “曼曼,你刚回来,可能不了解现在君衡的情况。”   “虽然君衡的案源多,待遇好,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进去做授薪,但实际上,根本没几个人能进去。”   “君衡现在新的的执行合伙人,对招聘律师要求高,刻薄又挑剔。”   苏曼心凉了半截,“有这么夸张吗?那提成律师呢?”   穆瑶道:“君衡的提成律师可是要保证年过百万的创收额,你能行吗?”   律师最在意就是被人质疑不行,于是苏曼非常坦诚:“我一点都不行。”   她要是一年有超过一百万的创收,还进什么君衡呀,就算挂在一个小所里,也不愁吃喝。   说到这里,她有点打退堂鼓:“要不算了吧,我还是回去。”   穆瑶拉住她,“别呀,还有个办法。”   苏曼:“什么办法?”   穆瑶调笑:“你要是能在君衡找到个男朋友,案源岂不是能跟你共享了!”   苏曼:“......”   谁能想到有天穆瑶的话,会一语成谶!   两人再进去时,君衡所的杨所带着几位大Par已经入到了。   长桌分两面,几位大Par坐在左手边,苏曼跟穆瑶坐在他们对面。   坐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大Par,那头发顶快秃到地中海了。   ——不要在意头发,创收越高,头顶越秃。   ——不看头发看什么?难道看脸?就他们那杀敌一千的长相,我看一眼得自损八百。   ——还有你不是说都是年轻大Par吗?这还年轻?我怕待会儿忍不住叫叔叔!   结果敬酒时,她嘴一滑,就把对面坐着的才33岁的吴泉律师叫叔。   吴律师眼角都抽搐了!   穆瑶在下面掐了她一把后,苏曼终于眼明心亮起来。   喝了一轮之后,苏曼脸颊渐渐变得绯红,神志倒是还很清楚,不过声音已经觉得缥缈了。   耳边隐约传来声音,老总问:“陆律师什么时候到?”   “陆律师已经在路上,十来分钟。”   苏曼后知后觉,她都喝了这么多了,居然又来了个陆律师。   怕不是故意来骗她喝酒的吧!   人一喝多,就没了时间概念,苏曼只觉得不过眨眼功夫,这位陆律师就来了。   就连旁边的老总都站起来相迎,远远的:“陆律师!”   苏曼坐的靠里面,耳边轻轻地传进来一声清冷俊舒的男声,“刘总。”   男人的声音很耳熟,不轻不重地飘进苏曼的耳朵,随后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撩过全身。   在某个时刻,当她回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时,激得她立刻,瞬间清醒过来。   这不是——   她倏然转身,脚底甚至踩着踉跄。   隔着不近不远的人群,她跟穿着深色西装,高大挺拔的陆执寅对望上。   所以,君衡那个刻薄,挑剔,眼高于顶的的执行合伙人是——陆执寅?   苏曼像是被人强行灌了一口哑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在法院门口刚惹陆执寅不高兴,晚上饭局又遇到他。   她今天拿的是什么女炮灰剧本呀!   “陆律师,你总算来了,今天咱们这桌上可是有位美女盼着你。”   “苏律师,还不过来敬陆律师一杯。”   穆瑶忙帮她倒上酒,然后扶着木偶一样的她,端起酒杯。   还敬酒?   此情此景,苏曼只想文明礼貌地说一声。   艹!   她怎么又落陆执寅手里了!   陆执寅个子高,视线轻而易举地就落到苏曼的脸上,他先是看到苏曼脸颊不正常的红晕,如同揉碎了的胭脂挂在脸颊上,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细腻的手感。   走近后,他又闻到她一股淡淡的酒味,这才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胭脂,分明就是喝多了。   陆执寅没戴眼镜,愈发显得鼻梁高挺,眼神深邃。   只见他抿着嘴角,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太熟络的意思:“我不喝酒。”   话一说完,他就双手插兜,连眼神都没停留,不拖泥带水地从苏曼的身边错过。   然后,径直落坐在她斜对面。   苏曼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读“双向暗恋”   苏曼:为什么受伤总是我?   陆执寅瞥了她一眼:跟我比,你那点伤算个屁? 第3章 (修) 长得美,难道是我的错吗?   因为陆执寅不喝酒,他一坐下来,所有人都改喝茶了。   苏曼的思绪还有些飘,同时也有点沉默。穆瑶凑在她耳边,“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君衡所的陆执寅是不是年轻有为,英俊多金。”   苏曼意识慢半拍,听到陆执寅的名字后,她下意识地往他那看了一眼,前一秒陆执寅还在侧身跟旁边老总说话,下一秒就回头将苏曼逮个正着。   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什么原因,灯光下,她发现陆执寅眼睛漂亮的厉害,看得人心神摇晃。   看着看着,苏曼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呀!   于是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强行将目光收回——大脑管不住她那双好色的眼睛,她只好手动屏蔽了。   茶桌上气氛渐浓,桌上的几个女孩开始将话题往陆执寅身上引。   “陆律师,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来自上位者的冷漠。   “看书。”   女孩娇笑,声音轻铃。   “我也喜欢看书哎,那陆律师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此处一位知名不具的直男回答。   “《民法典》。”   女孩:“......陆律师,你可真幽默。”   苏曼摇了摇头,你看这人,光长得帅有什么用,冷着一张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的脸,只会把天聊死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下面的问题就变得顺理成章,几个女孩追着他问:“陆律师,你有没有女朋友呀?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是不是都已经结婚了?”   前一秒还在内心警告自己要禁得住美/色/诱惑,不许再傻看一眼的苏曼。   下一秒就转头跟着别人一起看向了陆执寅。   也是,陆执寅读书时就不乏追求者,他人长得好,从小到大都是校草级别。   现在事业有成,又是知名大律,估计喜欢他的人跟以前比,只多不少。   陆执寅硬冷的五官在浅黄光下,似乎染上几分柔色。他将杯子里剩下的头茶倒进了中间的茶盅里,垂着眼神,漫不经心道:“没有。”   穆瑶朝苏曼看了一眼,给了个“你有戏”的眼神。   苏曼喝了酒后反应有点迟钝,陆执寅话这句“没有”说完好几秒,她才轻笑了一声。   一下就显得突兀起来。   “苏律师,你笑什么?”隔着人群,陆执寅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他边问,边捏着手里的茶杯轻转。   苏曼没想到他会突然叫自己,水润清透的双眸一抬,潋艳姣好的脸庞绯色如画。   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她就被旁边的穆瑶掐了一把。   脸瞬间疼得皱起来,逗得所有人都笑起来。   气氛又一派轻松起来,而陆执寅问的话,也就被岔开了。   苏曼委委屈屈地问穆瑶,“你刚才掐我干什么?”   穆瑶咬牙,不动声色地将她的一字肩往上提了提:“还怪我掐你?你没看见除了陆律师其他几个男律师看你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吃了你。”   苏曼一本正经,“吃人犯法,我是律师可以告他!看谁敢?”   穆瑶摇了摇头,真喝多了。   苏曼的底子本就漂亮,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今天不仅化了妆,还穿的性感,几杯酒一下肚,甜美的风情就全都出来了。   吴泉律师大概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在美女面前刷个好感度。   “陆律师,苏律师想进咱们君衡所,你来之前杨所已经同意,现在就看你的意见了。”   交谈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到陆执寅的身上。   陆执寅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看着他优雅的喝茶姿势,不知道为什么,苏曼的嗓子突然有点干,又有点紧张。   “苏律师主要从事哪方面业务?”他沉着声音发问。   她才执业小半年,有案子做就不错了,哪里能像陆执寅一样分方向,只挑专业的做。   于是闭眼挑了两个自己擅长的说:“家事纠纷与财富传承。”   一众的疑惑目光看向她,嗯?   苏曼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压着声音“就是......离婚案件和遗产继承。”   普通的离婚案件几乎是底层律师竞争最激烈的案源之一,如果不涉及财产和抚养权的话,离婚案件不仅没难度,开庭成本也比较低。   见陆执寅若有所思的样子,苏曼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下一句就问,“股权纠纷在夫妻离婚案件中,法院通常的处理原则是什么?”   苏曼什么时候接过这么高难度的离婚案件,还股权纠纷?她接的案件当事人,穷的连律师费都是分期付款的!   见苏曼答不上来,有人出来打圆场,“苏律师还年轻,接触到的案源少,以后多办些案子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苏曼被陆执寅这么当场针对,纵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把旁边的穆瑶吓一跳,连忙朝她使眼色,又伸手拉她坐下。   只见苏曼抬手,摁在桌上,气势汹汹。   “我知道在陆律师眼里,我是个处处都不专业的小律师。”   下一秒,只听苏曼话锋一转:“但只要陆律师给我个机会,同意让我进君衡,以后我一定以陆律师为标杆和榜样,认真做案子,努力成为和陆律师一样优秀的人!”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才会一口气对陆执寅说这么多话。   陆执寅先是一愣,大概从没见过有谁在他面前用如此嚣张的语气,说着最示弱的话。   不得不说,苏曼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把陆执寅之外的几位律师都“打动了”。   “陆律师你就给个面试机会。”杨所看着苏曼脸上的表情,带有几分别样的试探,“而且苏律师确实有她的特长。”   桌上的茶杯被重重一掷,发出沉闷的声音。   而陆执寅的声音却比这还要沉,“什么特长?长得美?会喝酒?还是脸皮厚?”   话音一落,陆执寅也终于察觉自己心底这淡淡的不满是从何而来。   他从一进包间,见到的就是苏曼满脸倩笑地在跟别的男人推杯至盏,她的笑容明艳的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苏曼脸色僵了僵,眼神烁动,笑容也彻底没了。   她心里委屈的要死,拼命地咬着嘴角忍着,但凡再脆弱点,她就要落泪了!   自己要是能像陆执寅那样,一年创收个几千万,还用得着在这里陪酒陪笑吗?   她这是撅了陆执寅祖坟,还是对他始乱终弃了,怎么他就对她一点情面都不讲?   当年她一片真心喂了狗!   不知道是因为苏曼泛红的眼睛,还是给了在场几位律师的面子。   总之,陆执寅最后冷冷说了一句,“明天来君衡面试。”   **   一出茶楼,苏曼便觉得天旋地转,脚下踉踉跄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跟头。   她还在沉浸在陆执寅刚才的话里,耿耿于怀,“瑶瑶,你说他为什么那样说我?”   穆瑶安慰她,刚想说脸皮厚对律师来说,其实是优点......   下一秒就见苏曼摸了摸脸,说道:“长得美,难道是我的错吗?”   穆瑶:“......”   穆瑶掏出手机打车,一边扶着苏曼,“咱别理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曼愤愤:“对,男人都是狗东西,陆狗!”   “陆狗?”穆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曼:“要我说出他的全名吗?陆执寅,陆狗!”   穆瑶:“......陆执寅......好吧......陆狗就那样,因为工作,我跟他接触过几次,从没见过他笑,特别是工作上更是不苟言笑,对待手下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从没见过他笑?我记得他以前挺爱笑的呀?难道......”   苏曼嘟嘟囔囔。   “难道什么?”   “他年纪轻轻轻轻就瘫了?”   穆瑶正低头打车,一转头,就见苏曼的旁边站着一男人。   月影重重,灯影昏暗,只听男人低声。   “哪里瘫了?”   苏曼回答:“面瘫呀!”   穆瑶:“......”   让她死吧,陆执寅怎么来了,还特么跟苏曼搭上话了!   “陆律师,您还走没呢?”   穆瑶僵笑着打招呼,一边将苏曼拉起来,努力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结果发现......苏曼的眼睛是闭上的。   穆瑶内心:为什么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曼曼喝多了,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陆执寅低头看了苏曼一眼,又轻轻撇开,“我送你们回去?”   穆瑶犹豫:“不太方便吧。”她的意思是孤男寡女的。   陆执寅弯腰将苏曼拖挂在地上的包捡起来,“我跟她是邻居。”   穆瑶:“啊——”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个消息太重磅了。   她跟苏曼是高中同学,还坐过很长时间的同桌,自然知道苏曼当年暗恋过隔壁的邻居。   整个青春期,苏曼除了学习,就是喜欢那个邻居了!   所以,苏曼当初暗恋的人就是——陆执寅?!穆瑶怀揣着这个惊天大秘密,然后义无反顾地将苏曼扶到陆执寅的车上。   姐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黑夜里,深灰色的保时捷平稳地开着,不知过了多久,后排的苏曼睡了一觉,恢复一点神志。   她突然坐起来,看了眼周围,从内后视镜里看到了陆执寅。   开口:“陆狗,我怎么在你车上?”   陆执寅拧着眉头,语气危险:“......你叫我什么?”   苏曼生怕陆执寅听不清,字正腔圆道:“陆狗。”   陆执寅:“......”   算了,他不跟酒鬼计较。   苏曼迷糊:“你要带我去哪呀?”   四平八稳地开着车,陆执寅没理她。   苏曼在后面喋喋不休:“你把穆瑶弄哪去了?”   陆执寅被她聒噪烦了:“卖了。”   “再吵,把你也卖了。”   苏曼安静了两秒后,小声试探:“拐卖妇女是犯法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陆执寅从后视镜里看她,嘴角好像挂着淡淡笑意。   “有人买,才能构成拐卖妇女罪,你觉得会有人买你?”   听这话苏曼就不高兴了,“怎么没人买?”   她挺了挺胸口,暗示陆执寅。   陆执寅:“......”   眼神从她的胸前挪开。   “这是回我家的路呀。”苏曼趴在窗边看外面,渐渐认出来。   陆执寅低声问:“不然呢?带你去我家?”   苏曼:“你想得美。”   陆执寅:“......”   很快到了苏曼家,陆执寅车停在巷口。   他下车走到外面,拉开后面车门,“到了。”   苏曼捏着手指,摁在门把上没动。混沌的脑子里这才想起来,陆执寅送她回来是什么意思?打一棒子再给颗糖?   “怎么了?”陆执寅见她犹犹豫豫。   不知道是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还是什么,苏曼轻轻开口,“你为什么送我回来?”   晚风裹挟着桂花香,陆执寅插着口袋,随意地站在树下,目光静静地落在苏曼的脸上,还有她簌密的睫毛上。   他反问:“你说呢?”   苏曼仔细揣摩品味,难道:“你是......”   陆执寅抿着嘴角。   苏曼:“肯定是为你今晚的行为道歉?”   今晚他可真是没有给一点作为邻居的情面,她差点被他说哭了。   陆执寅:“我就该让你睡在马路边。”   苏曼随口:“你把我放在路边也有人送我回来。”   陆执寅冷哼一声,月色下,他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月色一样朦胧,但苏曼还是听到他语气里有一丝丝不满的情绪,“谁会送你,刚才那几个色眯眯盯着你的男人吗?”   苏曼有点生气,可一想起自己明天还要去君衡所面试,暂且忍耐下。   不说话了,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到了家门口,苏曼随意客气了一声,“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坐坐?”   陆执寅抱着手臂,黑暗中他眯着眼睛,抬着下巴:“苏律师,大晚上邀请男人去你家坐坐。如果发生了入室犯罪......”   入室犯罪?脑子昏沉的她只想起一个强?奸来。   苏曼坦然的表情,“我爸妈都在家,你想什么呢。”   “......”   为了给自己挽尊,陆执寅说:“我怕进去了,自己才是受害者。”   苏曼:“......”   果然,她跟陆执寅只之间永远都没有故事。   只有事故!   不过虽然嘴上说不送,但陆执寅还是将苏曼落在车前排的挎包拿下来,然后从她脖子上绕了一圈,拎着包链,往她家门口迈去。   “走吧。”   苏家的客厅还亮着灯,苏家老夫妻俩正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苏曼。   苏母听见院外的动静,望向外面:“是不是曼曼回来了。”   苏老头立刻从瞌睡里醒来,站起来,“我去开门。”   门外,陆执寅见苏曼抖抖索索捅了半天没打开门,于是伸手接过钥匙,开了门。   苏曼:“你捅的真准。”   陆执寅:“......”   “是曼曼回来吗?”苏父心急,最先从客厅出来。   “妈——”   二老一出院子,就看到了在苏曼身后跟着的陆执寅。   晚上光暗,虽然陆执寅已经五六年没来过苏家,但苏父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脸色也就瞬间冷下来。   后出来的苏母,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陆执寅,愣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倒是热情,“是执寅呀!”   “伯父,您好。”陆执寅一改刚才跟苏曼说话的恶劣,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苏母无视一旁苏父的冷脸,立刻示意:“进来坐坐吧。”   陆执寅垂着眼神,将苏父脸上的不欢迎尽收眼底。   “不用,苏曼安全到家,我就回去了。”   “对了,明早9点,记得提醒苏曼去君衡面试。”   “再见。”   ——   陆执寅走后,苏曼被扶进卧室。   她晕的厉害,倒头就睡,但隐隐约约地听到耳边有争吵。   “都过去的事了,你怎么还提。”   “这才几年时间,你忘了我可没忘”   “那是他爸的错,跟陆执寅有什么关系。”   “父债子偿你懂不懂,当初要不是他爸的事牵连到咱们家,我怎么会提亲退休,你看看以前跟我一起同职称,人家退休金多高呀,我现在连人家零头都不到。”   苏母实在听不下去了,“行了,别吵到女儿。”   旁边的苏曼突然坐起来,嘟囔道:“爸妈,我怎么听到陆执寅的名字了!”   苏母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睡你的觉!   **   从苏曼家出来,陆执寅没回车上。   他径直左转,进了隔壁的大门。   其实苏陆两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关系非常好的邻居,而他跟苏曼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直到他毕业当了律师,而苏曼高考去了外地上大学,两人这才分开。   这一分别就是六年之久。   推开自家的院门,入目是极黑的夜色,没有一丝亮光。   自从陆怀秉死后,这个家里就再没有人气,以前夜间常亮起的院灯,也随着男主人的逝世,年久失修,彻底不亮了。   陆执寅大学毕业没多久,就从家里搬了出去,因为陆执寅母亲开始信佛,到了一种痴迷极端的地步。   以前好好一个温暖的家,随着陆怀秉锒铛入狱,病死狱中,陆执寅搬离,陆母不问人事,变得没有一丝温暖。   门一打开,他就闻到客厅浓郁的檀香味,伴随着低吟的念经声。   他的脚步停顿了半刻,还是迈了进去。   陆母听到外面声音,从跪坐的蒲团上慢慢起来,看到玄关处灯光下的高大人影时,她声音低沉又沙哑,“执寅,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陆执寅从客厅经过,没有停留,径直地走回卧室,“有点事。”   很快,房门就又紧闭起来,站在门外的陆母,刚刚染上眉梢的喜悦,变成了深深的失落。   随后又想到什么,眼中的难掩自责,她叹了口气,揉着佛珠,重新跪坐回去。   开始心无旁骛地念经。   房间里冷冷清清,陆执寅站在窗边,外面是黑漆漆的世界。   他视线稍偏,落到隔壁灯火通明的苏家。   苏曼的卧室窗户开着,窗纱不知什么时候飘落出来,他冰冷无波的目光随着柔纱的轻柔拂动,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陆狗!   陆执寅:再给你个机会。   苏曼虚心认错:案源爸爸! 第4章 (修) 他对我有意见   昨晚睡得不太好,夜里一直梦到陆执寅。   早上太阳照在屁股上,有点火辣辣的热,她梦见陆执寅把她放在火上烤,烤完一面就算了,还不给她翻另一面。   苏曼好不容易翻了身,又继续睡,还没来得及再次入梦,就听卧室的门砰——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传来苏母雷大的嗓音——   “几点了还睡!”   苏老头跟在后面将早餐端进来,放在床头。   他一副好脾气,“曼曼起来了,你今早九点要去君衡面试。”   君衡?面试?   下一秒苏曼顶着鸡窝头,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她差点忘了,今天还要去君衡面试!   餐桌前吃饭,苏母若有所思:“我问你,昨天怎么是陆执寅送你回来?你不是跟穆瑶一起吃饭吗?”   苏曼塞了口小笼包,口齿不清:“是跟穆瑶呀,陆执寅是君衡的执行合伙人,吃一半的时候碰见了。”   苏母:“执行合伙人?什么是执行合伙人呀?”   苏曼:“额......执行合伙人,就相当于您在咱们家的地位,君衡所什么大事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苏母惊讶:“真的?这么厉害!”   说完,不禁有点懊悔,早知道昨晚就请陆执寅来家里坐坐的,“那他应该会让你进君衡吧,以前咱们两家是邻居,两家关系又好,他爸在世的时候,该你俩定了娃娃亲......”   一旁剥鸡蛋的苏父打断她的话,“说那事干什么,再说那时候他俩才多大,苏曼才上初中,十几年前的事情,当什么真,你少做点白日梦。”   苏母撇撇嘴。   “不一定给我进。”苏曼舔了舔嘴角的豆浆,“他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苏母的眼神有点心虚,趁着苏曼回屋换衣服,她忧心忡忡对老头说,“该不会是那件事,让陆执寅记仇了吧。”   她顿时觉得老俩口变成女儿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苏老头叹了口气,收拾碗筷:“记仇就记仇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父亲也已经病逝了,你呀,少往陆执寅身上打主意,他跟咱们曼曼不是一路人。”   苏母撇撇嘴,嘟囔,“你怎么知道我打什么主意啊。   **   因为出门晚,错过了早高峰,她开车很快就到了君衡所。   气派的律政大楼,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简约式的商务风格装修,处处都显示着高档。   一出电梯,苏曼就看到律所长廊上,最显眼地挂着陆执寅的招牌。   旁边写着“江城十佳律师”、“企业优秀法律顾问”、“SGLA领头人”等等荣誉。   越看心里越觉得小丑居然是自己,她小心谨慎地收起之前对陆执寅的质疑,。   她以为陆执寅虽然是主任,也不过比她稍微优秀点,谁想到人年纪轻轻已经快做到行业顶尖了。   终于明白陆执寅对她的挑剔是从何而来了。   去掉心底的浮躁,苏曼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迈着见世面的步伐,从感应大门进去。   大理石台背后,律所的美女行政,露出标准笑容:“请问是来面试吗?”   苏曼点头。   “面试请去旁边会议室等候。”   她怀疑自己稚嫩的脸上是不是写着“我是来面试”几个字。   一进门,发现偌大的会议室已经快坐满了。   君衡这次公开招聘律师的对象主要是年轻的授薪律师,授薪律师的意思就是,由律所提供稳定案源,律师做案子,拿固定报酬的模式。   应聘者的人,大多都跟苏曼年纪差不多大,很有不少是从刚从学校毕业的应届生。   业内传闻说君衡招聘律师很有特点,喜欢一张白纸,可以任意描绘的。   反而那种执业很多年的老律师,就不喜欢来君衡,觉得规矩太多,不自由。   在这个不自由毋宁死的行业,许多律师喜欢拿着刚挣的律师费,攒点钱就出去旅游,等没钱了再回来做案子。   这种生活倒也令人羡慕。   正式面试之前,行政人员给了每个应聘者一个表格,上面是一些比较详细的基本信息,包括院校,司法考试成绩,英语水平,以及驾驶技术,有无CPA或者专利代理资格证这些。   还有不少属于面试加分的项目,才艺,社会经历,甚至有家庭背景调研这一项。   苏曼从头到尾看了眼,发现自己学历普通,司考成绩不高,没什么才艺,家庭条件一般,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   九点半一到,会议室的大门准时打开。   迎着光,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的律师,从门口鱼贯进入。   为首的是杨所,他面容和蔼,目光带着善意。   他后面就是陆执寅,还是一身西装,不过没穿外套,只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下面是深灰色的西装裤,包裹着长腿。身材十分挺拔,气势也有点凌人,他鼻梁上带的依旧是之那副银边眼镜。   人群里瞬间有些躁动,尤其是面试者里有一多半都是女生,苏曼听到耳边传来一声。   “好帅!”   她看了一眼,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面试是圆桌会议,以杨所和陆执寅为中心,左右手边各坐着两名面试官。   其余位置坐的都是面试者,大概有三十来个人。   杨所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没多说废话,直接进入面试。   先开口是陆执寅左手边叫赵楠的女律师,她声音干练,语气不疾不徐,“各位请简单自我介绍,每人限时两分钟。”   大家轮流开始,苏曼默默在心底背着稿子。   只听耳边不停地传来。   “......我是今年**政法毕业的研究生。”   “......我是今年南*毕业的研究生。”   “......我不是研究生,我是今年北*法学院毕业的本科生。”   还有人现场直接用英语自我介绍。   前面的听完后,苏曼的心都凉了半截。   算了算了,只要她伪装的好,就没人发现她是个菜鸟。   到她之后,中规中矩的背了之前自己准备的模板,本以为就这么算了。   结果全程一直没开口的陆大律师,却突然cue到她。   “百度的?”   “什么?”   “我说你这个自我介绍的模板是不是百度?”   苏曼顿时血往脸上涌,变得涨红,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小声声音,毕竟之前的人都没有被陆执寅这么刁难过。   “是。”她大方承认,“但我说的信息都是真实的。”   有几句类似于沟通能力强,吃苦耐劳,工作一丝不苟,是她套了网上的模板。   对面传来一声嗤笑,苏曼听着刺耳极了。   陆执寅,“连写自我介绍都要百度的人,你写文书功底恐怕也是东拼西凑吧。”   苏曼原以为那句百度就已经是够羞辱的了,没想到陆执寅居然还有更狠的。   她知道自己绝对是被针对了,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   忍无可忍,“陆律师,难道你写诉讼文书,百度上查个法条也算是东拼西凑吗?”   她实在太生气了,但是杠完之后就后悔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陆执寅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当场赶出去,对面轻轻扔过来一句,“我不会用百度查法条,阿尔法是每个律师必备的辅助工具。”   苏曼听完,觉得他肯定是在羞辱自己太穷了。   阿尔法软件一年买V要上万,她这种律师怎么用得起!   她咽了口气,在陆执寅理所当然的鄙夷目光之下,她暂时忍下。   面试结束之后。   赵楠律师说:“下面是本次面试的考题。”   难熬的自我介绍和笔试终于过去了,苏曼终于又捡起了一些信心。   虽然自己在学历方面比不上研究生,但好歹她做了一年多的实习律师,又执业了半年,做诉讼最有经验了。   大家等了几分钟,有行政人员抱着几盒厚厚的资料,走了进来。   “下面大家打开自己的卷宗。”   一拿到材料,大家纷纷讨论起来。   “这是要我们去立案吗?但材料太少了吧,这怎么去呀?”   “我这个管辖法院好像有问题呀,被告居住地信息要怎么查?”   “这是申请保全吗,我没做过啊。”   赵楠:“江城玄武区法院下午六点下班,只要在下午六点前,各位能将能把自己卷宗的案件处理好,第一轮测试就算过了。”   大家一听,也不再抱怨了,连忙收拾东西开始往法院去。   ——   会议室人一散。很快就只剩下几个面试官,赵楠看着这帮小菜鸟们天真的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次能成功几个。”   杨所在一旁翻看简历,淡淡地说了一声,“这次里面不是有几个已经执业了的律师吗,应该能立上吧。”   他翻到一个应聘者的简历,眼神不禁眯了眯。   “吴玉瑶。”   几个合伙人纷纷侧目,看到这个应试者简历上父亲一栏填的名字。   ——吴范省。   江城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大亨,没几个人不认识。   表格下面有一栏,希望入职的团队——   她填了:陆执寅。   “看来陆Par的团队要进一位财神爷了。”   陆执寅团队一直是吴范省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每年经手的案子多达上百,律师费也是相当的高昂。   众人暧昧的笑声中,陆执寅的视线却淡淡地落在另一份简历上。   苏曼的照片跟她本人差别不大,腮边的婴儿肥被修掉之后,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冷干练。   他神色沉稳地扫过她的简历,目光落在最后,希望加入的团队——   她填了杨所。   陆执寅的心里升出一股道不明的烦躁,似乎在期待什么,却又落空了。   **   另一边,第二轮测试正在紧张的进行。   君衡所的每年测试都会有千奇百怪的状况发生,有人因为案子立不上,在法院哭的梨花带雨的,也有人在立案庭,胡搅蛮缠跟法院吵起来的。   吴泉律师看热闹不怕事大:“不如咱们来打个赌,看谁能通过测试?”   几个资深律师一揭面具,骨子里简直一个比一个恶劣。   陆执寅垂眉,一直看着面前的一页没动,等他翻看完苏曼的简历后,扔下两个字:“无聊。”   吴泉:“这可是每次面试的保留节目,来来来大家下注了。”   杨所虽然是前辈,也愿意陪他们一起闹,于是下注,“我压吴玉瑶,一个月下午茶。”   吴泉:“杨所你不厚道啊,吴玉瑶那简历优秀的,谁都压她。那我也压吴玉瑶,就赌一个月停车费。”   赵楠和另一个律师也下注了,两人各自挑了一个压,最后就剩下陆执寅,“陆律师,你压谁?”   陆执寅一口拒绝:“不赌。”   吴泉:“陆律师别这么不合群嘛,我下周要去相亲,要不你把你保时捷拿出来做赌注呗。”   陆执寅:“......”   **   苏曼拿到的是一个民事案件,要求立案成功,并且拿到受理通知书。   卷宗里已经有完整的材料,立刻去法院跑了一趟。   果然得到结果是,诉讼材料有问题,不给立案。   不仅是她,上午几乎所有人全都白跑了一趟,没有一个成功的。   其中有几个觉得太难,中午回来后,干脆就放弃了。   苏曼被早上陆执寅的轻视打击到了,已经不管能不能进君衡,她都要把这个案子立上,不能让陆执寅看扁。   很快就到了中午,她回到君衡楼下的餐厅,联系了几个做律师朋友。   穆瑶接了电话后,无能为力,“我是公司法务,多久没出去立案了,真帮不了你。”   苏曼没气馁,又联系了几个同事,但大家都因为经验不足,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   办公室里,由于陆执寅压了苏曼会赢,所以吴泉大发善心地请他吃饭,还安慰他。   “没事的陆律师,是人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说完,神采飞扬地笑了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下周开着陆执寅的保时捷去相亲了。   走路都是飘的,“陆律师,其实你不用让着我,你非要把保时捷借给我开的话,可以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陆执寅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谁说我让着你,下午还没到,胜负也没定。”   吴泉笑笑,他们在里面打赌的时候,是真没人看好那个叫苏曼的。   普通学历,普通司考分数,普通的英语水平。   要说不普通的,也只有长相:“你不会看人长得漂亮,你.......”   被陆执寅一个冰冷的眼神看过去。   “当我没说,全所人都知道,你没这方面爱好。   路过楼下咖啡厅,透过玻璃窗,陆执寅的余光瞥到里面的人。   他突然停下脚步,“你先走,我突然想起要回客户一个电话。”   吴泉不满:“你客户知道什么叫休息时间吗,居然这样压榨你?”   陆执寅:“我的电话按时计费,每十分钟一千,既然有钱拿,我为什么需要休息。”   吴泉被这咨询费刺激的双眼发红,他也想做资本家的奴隶,被每十分钟一千块的咨询费,压榨到一滴不剩。   ——   简餐厅里,苏曼正埋头整理材料,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点餐——”   她都不用回头就能确定,这是救命稻草的声音。   下一秒,苏曼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卷宗敏捷地移到陆执寅的餐桌对面。   顺便露出个甜美乖巧的笑容,“陆执寅,好巧呀!”   “如果你不是有意坐在我对面的话,这确实挺巧的。”   苏曼不在意他话里的讽刺,“我请你吃饭吧。”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要找陆执寅帮忙的话,必先攻其胃。   像是猜到苏曼谄媚的嘴脸下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陆执寅双手抱怀,向后面靠去。   “你这是在预谋行贿面试官?”   苏曼举起来两只手,证明自己清白:“我哪有预谋,我又不知道你会来这家餐厅吃饭,咱们只是碰巧遇到了。”   陆执寅不置可否,冷漠的态度,简直吃准了苏曼要预谋不轨。   见陆执寅油盐不进,苏曼降下音调,带着失落,“我们都五六年没见了,找你叙旧难道也算行贿?”   听到五六年几个字的时候,陆执寅的眼神里的疏离,仿佛更深了,移开视线,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   苏曼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她利索地将菜单拿过来,讨好道:“你看要点哪个套餐。”   看到前几页的招牌套餐都是三位数,她默不作声地将那几页悄悄翻过去。   “来来来,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陆执寅将她的小举动尽收眼里,毕竟连八毛一张的名片都要计较,他已经对苏曼又穷又扣不惊讶了。   陆执寅拿着菜单翻来翻去,越往下越贵!   苏曼抢先开口,“你要是不好意思点,那就我点吧。”   陆执寅:“......”他只是在看有什么是最贵的。   苏曼给自己点了一个最便宜的地三鲜套餐,给陆执寅点了一个最贵的三文鱼套餐。   “这下我的诚意够足了吧。!”   陆执寅正准备酝酿一丝丝感动,就听点单的服务员说:“三文鱼套餐今日半价。”   前一秒还有点被感动的陆执寅,脸色有点冷   苏曼视若不见,依旧在跟他热情的说话,陆执寅盯着她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注意力有些不太集中。   上餐之前,苏曼还在滔滔不绝,陆执寅抱着手臂,打断她:“你为什么想进君衡。”   苏曼差点脱口,当然是为了案源,为了钱呀!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肯定不是正确答案。   “我是为了你!”苏曼充满真诚的语气。   “为了和你一样,用一双干净的手和一颗纯洁的心去与黑暗战斗,用自己的毕生去捍卫神圣的正义。”   说完这番话,苏曼觉得自己都可以在陆执寅这里直接晋级了。   陆执寅的眼神慢慢聚焦在苏曼的脸上,然后一字一句道:“这句话是法国罗曼罗兰的箴言,你记忆力倒好,背的一字不差嘛!”   被拆穿后,苏曼的笑容不变,“我觉得这句话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陆执寅:“少拍马屁,你要是为了我,怎么会选其他团队。”   苏曼的眼神变得有些疑惑。   而陆执寅也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为什么会当着她的面质问这个。   显得他有多在乎似的。   苏曼瞬间明白今天陆执寅一直对她的不满是从何而来。   因为自己没有选择进他的团队。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柠檬水压压惊,故作受伤地说,“我以为,是你不想让我进你的团队,毕竟昨晚喝酒的时候,你一直嫌我水平不行。但从内心讲,我最想进的就是你团队。”   不知道陆执寅信没信,总之再看她的表情,稍微没那么冷了。   苏曼见时机成熟了,趁热打铁地问:“陆执寅,如果被告的暂住信息不明确,除了去被告暂住地派出所调取信息,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陆执寅装作听不懂她是在问案子,随意地回答:“法院为什么在立案的时候要求提供被告的居住信息?”   苏曼想了想,“根据《民事诉讼法》规定的原告就被告管辖原则里,在被告经常居住地法院法院起诉的,要求居住满一年。”   陆执寅:“这条规定的重点是什么?”   苏曼:“原告就被告的诉讼管辖原则?”   陆执寅:“......”他都提醒到这里了,居然还不开窍,“服务员,把三文鱼套餐换成牛排的。”   苏曼:“......”   她忍痛:“换!”   陆执寅:“重点是,连续居住满一年,这一点除了派出所能证明,还有谁能证明?”   苏曼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非常接近了,绞尽脑汁:“小区物业!”随后恍然大悟:“我可以向物业调取被告一年内的物业缴费记录和维修记录!”   天,她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说完,她就准备动身去被告所在的小区了,“服务员帮我打包!”   苏曼刚站起来,就被陆执寅叫住,“去哪?”   “去调物业证明呀!”   陆执寅表情凝固一下:“你把我用完就扔?”   听这话,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什么叫用完就扔,说的好像她是个渣女似的。   “坐下吃饭。”   苏曼犹豫,“可是,我今天没开车,怕来不及......”   陆执寅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刚才被吹捧的重要了:“来得及,我送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双向暗恋。 第5章 打算以后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   苏曼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百万级别的豪车,立刻坐了下来。   吃完午饭后,她拿上卷宗,“走吧!”   男人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完手,将松开的西装扣上,看了眼手机。   “专车还有五分钟到餐厅门口。”   苏曼这才知道陆执寅所说的送她,是指打车送她。   “我打车去?不是你......?”   “不是什么?难道要我开保时捷送你?”陆执寅一脸你也真敢想的表情。   苏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觊觎他保时捷的样子,太过于明显了。就好像原本很期待的一件事突然落空,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尤其,她还没坐过保时捷呢!   “刚才我请你吃饭,你开车送我不是礼尚往来嘛......”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   “跟我吃饭是你的荣幸,你以为平时任何人都能约我吃饭。”陆执寅眼神冷漠,一副吃完喝完就翻脸不认账的样子。   苏曼小声嘀咕,“我看也不难嘛,这不一约你就吃了嘛?”   “你说什么?”   苏曼压住自己的小愤怒,“没说什么!”   是谁刚才还不吃半价套餐,非要点个贵的呢!   陆执寅平静地看着苏曼脸上的小愤怒:“你还有两分钟,收拾一下你嘴角的油渍。”   苏曼:“......”   她神采张扬地说,“你等着吧,我一定通过测试!”   陆执寅看着她斗志昂扬,神采飞熠的表情,压住内心莫名而来的悸动,冷冷道,“希望不会在淘汰名单里见到你。”   **   苏曼打车到了被告的小区后,连忙去物业调证明材料。   好在一切顺利,赶着在下午3点法院上班之前将证据材料搜集好。   周五,法院立案庭的人很多,当事人通道排着几十米长的队伍。   苏曼走的是律师通道,省去登记,检查包和搜身一系列环节。   过了安保厅,进去就是立案大厅。   刚一进入大厅,就见不少人围聚在一个窗口,隐隐约约还听到女孩的哭声。   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过去,立案台前面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再一看,居然还有点眼熟。   这不是上午跟她一起在君衡面试的小姑娘吗?怎么在这儿哭成这样。   上前去仔细一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因为缺少材料,案子死活立不上,小姑娘苦苦哀求了好一会儿,都没成功,最后没办法了委屈地哭了起来。   苏曼看到之后感同身受。说起来,立案简直是每个实习律师的噩梦。   而法院的立案庭,就是每个实习律师都要过的鬼门关。   **   女孩名叫吴玉瑶,从江城大学刚毕业,之前完全没有过办案经验。   苏曼仗着自己从实习律师过来的,有点小经验,接过她的卷宗看了看。   “你这是离婚案件,涉及到抚养权,需要提交小孩的出生证明,你有吗?”   吴玉瑶摇摇头。   苏曼想了想,这么重要的材料不给就让人来立案,要么是君衡所考核的人故意抽走了,要么就是工作人员失误压根忘记把材料放进去。   吴玉瑶一脸无助:“我该怎么办呀。”   苏曼也不知道这是故意考验还是什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把你材料抽走了,你可以回去问问。”   有了办法,吴玉瑶的情绪好了点,打算再回去一趟试试。   又等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排到她的立案号,苏曼心跳加快地将立案材料递过去,紧张地盯着,生怕又被拒绝。   然而,这次证据材料没问题,但问题出现在了授权上。   “你的授权委托书呢?”   苏曼这才想起,自己唯一一张授权委托书刚才在物业调材料的时候被用了。   “没有授权不给立。”立案庭冷漠地回答。   现在回君衡拿授权委托书肯定来不及了,她一时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边跟她一起排队的是个老律师,小声提醒道:“你可以代签。”   代签当事人的授权委托书,对律师来说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苏曼实习的时候跟的是个行事作风非常大胆的老律师,他对于代签这种事简直稀疏平常。   但所有律师心里都知道,代签是个违规操作,敢这样做的都是有侥幸心理。   一边是君衡所最后一道测试,一边是违反职业规则的违规操作。   “你到底立不立?”窗口的人催促。   “授权委托书等会儿再递过来行不行?我先交其他材料。”她依旧再争取。   “不行,你要是材料不全,这个案子就过号了。”   过号了今天就立不上,君衡的面试她也注定过不了。   犹豫了片刻后,她在一份空白的授权委托书上,代签了。   心里还想着,她先代签,等回去拿到委托书后,她一定会再把材料再送过来。   **   面试会议室里,赵楠正在检查每个人交上来的材料。   “还不错,今年有五个人成功了,比去年还多一个。”   接近30个人的面试人群,笔试,面试还有最后实物操作都通过了,才五个。   不过,今年的名额还是只有四个。   说完,她将一份材料递过来,晃了晃:“还有,这次你赢了。”   这是苏曼的材料,里面有一张案件受理通知书。   吴泉连忙也去翻材料,发现里面也有吴玉瑶的名字,不禁有些得意,“吴玉瑶也通过了。”   “陆律师,你的保时捷下周可要归我了。”   “不过咱们所今年只招四个,现在过了五个,要刷掉一个,怎么刷?”   ——   最后,所有人进入到会议室。   苏曼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仿佛眼前已经有无数的案源和小钱钱在向她招手了!   君衡,我来啦!   陆执寅不紧不慢地宣布着今年的名单。   “刘坤”   “余浩源”   “陶胜”   “吴玉瑶”   “恭喜以上四位。”   等到陆执寅读完所有名字,苏曼才后知后觉,没了?这就没了 ?   她不是也完成任务了,为什么没有她?   “等一下,我有疑问。”   像是猜到她要问什么,陆执寅让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几位合伙人和苏曼。   “明明我也完成了所有的测试,为什么没有我名字?”   赵楠语气公事公办:“我们接到匿名举报,你在立案的时候有违规操作。   陆执寅表情严肃,声音带着一丝情面都不讲的冷刻:“你立案的授权委托书哪里来的?”   苏曼的脸色稍微变了变,承认:“我代签的。”   陆执寅的声音不禁抬高,“规定明令禁止律师代签授权委托书,对于代签产生的法律后果对当事人不发生任何法律效力。”   “你是个律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苏曼急忙的解释当时情况特殊,因为来不及回所里拿新的。   “你代签了授权委托,在立案程序上就是有瑕疵的,你敢说这个案子立成功了。”陆执寅没给她半点辩解的机会,一声比一声严厉。   苏曼被他逼问的方寸大乱,只好说道:“签名的授权书只有一份,在我取证的时候给了物业,所以我......”   “你代当事人签字,万一出现什么不利法律后果,你来承担?”   她低着头,放弃辩解,“我承担。”   “你承担得起嘛!”   苏曼被陆执寅骂的脸红到耳后根,难堪极了。   虽然代签授权委托手续是整个案件程序中的一个小瑕疵,但有时小瑕疵却能影响整个案件的结果。   这些她都知道,可每个人都有这种侥幸心理。   她侥幸先立上案,之后再拿真的去替换,只要不会被人发现。   苏曼握着的手指慢慢松开,她垂下头,“是我错了,不应该代签。”   是她太想进君衡了,犯了一个本可以避免的错误。   陆执寅骂完她之后,苏曼就不打算再辩解,她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把自己的错误弥补了,将真的材料送去了法院,替换了她的代签。   **   一进院门,苏母就从屋里出来,连声问她,“面试的怎么样呀?”   苏曼放下包,一头栽到沙发上,直挺挺的躺着,“别问了,没进。”   她一路都在想,到底是谁举报了她。   “你这孩子怎么了,被打击成这样,不就面试失败了嘛,江城的律所这么多年,不行就换一家。”   苏曼沮丧透了,一时不知道是因为面试没面上,还是因为被陆执寅骂的。   她用抱枕盖住脸,一点都不想再回忆,“妈,我没事。”   说着拿上包,准备上楼。   “没事的啊闺女,累了就休息休息,养足精力,找工作哪有一帆风顺的,慢慢来。”她爸哄着她。   回到卧室,一躺下,苏曼满脑子都是陆执寅今天批评她的声音。   她没忍住,纵使脸皮厚,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回想起记忆中,以前做邻居的陆执寅,多温暖和善的一男神。   现在简直是魔王的化身。   一开始对他还有隐隐的喜欢和期待,现在已然被打击的一点都不剩饿了。   果然资本家眼里没有爱情,只有工作。   **   君衡所好不容易进新人,很快就被几个大Par抢到各自的团队里。   吴玉瑶选了陆执寅团队,进了面试后,满心欢喜,好不容易见到陆执寅的身影,立刻跟过去,“陆律师。”   陆执寅回头——   一个脸庞稚嫩,带着几分涩怯的女孩。   “我叫吴玉瑶,是今天面试刚通过的实习生。”   赵楠站在陆执寅身旁,听到她的名字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有事?”   “我想进您的团队,可以吗?   陆执寅态度明确,“我不招实习生。”   意思是让她跟别的团队。   赵楠忍不住小声提醒他,“他是吴范省的女儿。”   她怀疑,面试的时候陆执寅压根没看吴玉瑶的简历。上面父亲一栏可是明晃晃的写着“吴范省”三个字。   那可是行走的财神爷。   见陆执寅不为所动,赵楠连忙道:“陆律师确实不招助理,但咱们团队还是需要的,欢迎你加入。”   吴玉瑶白皙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陆执寅一眼,小声道,“陆律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   团队里来了这么个财神爷,赵楠给足了吴玉瑶面子,商议着今晚去什么地方聚餐。   当陆执寅提着包从办公室出来时,众人不约而同地问他。   “老板,今晚聚餐想吃什么。”   陆执寅压着领带,脚步没停,“我不去。”   “吃完找我报销。”   有一个不爱聚餐但喜欢买单的老板是什么体验,总之就是很快乐!   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只有吴玉瑶看着陆执寅的背影,小声问赵楠,“陆律师是不是不喜欢我。”   赵楠听完,笑笑,“不是,老板做事就是这种风格,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   吴玉瑶点点头,默默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好不容易进了这个团队,终于离陆执寅那么近。   “我听说,今年面试,有人被举报,最后被刷了。”   听到八卦的气息后,办公室的几个人聚集在一起。   询问参加面试的赵楠。   “别问我,我可不知道。”   孟长鹤知道赵楠嘴严,不喜欢过问所里的这些八卦。   转而问新来的,“你知道是谁举报的?”   吴玉瑶突然被问到,脸色闪过一瞬间的慌张,连忙摇头,“我不知道。”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闪躲,孟长鹤直叹气:“真可惜了,我听说案子都立上了,要是没人举报,谁知道她授权是假的呢,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楠让他闭嘴,“有时间把合同审了。”   ——   傍晚,陆执寅的车刚开进巷子里,眼尖的苏母一下就看到他。   她叫正在院内浇花的苏父,“哎——老头,你看那是不是陆执寅。”   苏父扫了一眼,“是吧。”   苏母问了一句,“你说今天曼曼被君衡刷掉,会不会跟咱们家跟陆家的......那件事有关系吧?”   浇花的手顿了一下,“你想多了,陆执寅是个大忙人,人家哪有空管以前的......”   “执寅——”   苏老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母站在自家二楼的露台上,朝着院外刚下车的陆执寅,热情的招手。   陆执寅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彬彬有礼,“苏阿姨。”   苏母站在二楼,扯着雷大的嗓门喊道,“你今晚来阿姨家吃饭吧,特地顿了汤,还做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三花烧鸡!”   家厨房锅碗都还没动,苏父:“......"   突然的邀请,让陆执寅下意识拒绝,当他余光扫到苏曼卧室紧拉着的窗帘时,到嘴边的拒绝被咽下:“好。”   说完,转了个道,进了苏家的大门。   ——   卧室里,苏曼睡了一觉,但是睡不太好,梦里还梦到了陆执寅那张冰山脸,拿了一条鞭子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鞭打。   醒来一看手机,快七点了,原来是被饿醒了。   她穿着睡衣,踢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一边甩着手臂,软踏踏地挪着步子。   “爸,什么时候吃饭呀?”   客厅静悄悄,没人理她。   正当她形象全无,打着哈气,蓬头垢面地出现在楼下时。   一抬眼,就见陆执寅一身西装,英俊笔挺地坐在她家的沙发上,旁边还放着一瓶红酒。   苏曼吓得瞬间扒着墙紧贴,这是鬼吗?   怎么梦里刚梦到他,就出现在自己家了?   见苏曼吓得全身炸毛的样子,陆执寅觉得好笑。   他抿了口茶,眼神淡淡地移开。   “这孩子怎么回事?执寅来家里,你怎么也不打招呼。”苏母刚从厨房出来,就见苏曼像个壁虎一样贴着墙,眼神呆滞,满脸诧异。   苏曼这才反应过来,妈呀,居然真的是陆执寅。   “你怎么来我家了?”   陆执寅完全没有今天白天时候的嚣张,礼貌地说:“阿姨特地叫我过来吃三花烧鸡。”   苏曼:“......”   那不是她最喜欢的菜吗,早上老母亲还说是特地做给她的,怎么现在就变成给陆执寅烧的了。   “别傻站着,胡椒粉没了,赶紧给我买一瓶去。”说完塞了一个瓶子在苏曼手里,“买这个牌子的,别买错了。”   苏曼哦了一声,然后拿上手机和外套,换上鞋,准备出去。   陆执寅跟在后面,“我跟你一起去。”   苏曼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将空的胡椒瓶和零钱给他:“要不,你去?”   陆执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二话没说,揪着她的帽子将她提了出去。   便利店离得不远,一路上苏曼都低头走在前面,没怎么说话。   实在是她跟陆执寅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从她断了进君衡的念想后,她干什么都是佛系的。   爱谁谁,她不伺候,不巴结了。   陆执寅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看她走在前面鸵鸟一样的背影,心生不满地上前一步,拉住了苏曼的睡衣帽子。   苏曼穿的是个淡黄色带兔儿帽的睡衣,猛地被拉,脚下一个踉跄,她回头,见两条软踏踏的兔耳朵,正被陆执寅钳在手里。   “怎么,打算以后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   她心里还有气,就算是此刻面对的是陆执寅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她也不想看,不想理,转身想要走。   陆执寅挡住了她的去路。   灯影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长,好像很轻易地就能把她包裹在怀里。   “还在生气?”   苏曼心想,陆执寅什么时候在乎过她生不生气?   从再见面到现在,他全程都冷冰冰的态度,要么就是对她冷嘲热讽,百般挑剔。   于是下意识地就说,“没有。”   “专业能力这么差,你还有脸生气?”   苏曼:“???”   她怎么没脸了,她脸可大的很!   “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她被他拽着,总有种自己拿捏住的感觉。   陆执寅松开手,苏曼拎着购物袋,后退两步,站在他对面,刻意保持着距离。   她生气地,直直地瞪着他,一双眼睛漂亮的像是被愤怒擦拭过的宝石。   “我承认,我能力不行,有许多需要学习和进步的地方,我一直都在很认真的学习如何去做好一个律师,如何能向你一样,变得优秀的,成为别人的榜样。”   “但是陆律师,我执业才半年不到。”   陆执寅冷嘲,“所以你就这么变得优秀的?明知不能做,还抱有侥幸心理,知错犯错。”   苏曼那一瞬间,变得很难过。   她知道陆执寅并不理解她,对于她这种刚执业,案源少到连养活自己都不够的小律师,在他们的世界里,竞争无疑是最残酷的。   她一字一句的,仿佛是宣泄,也像是无奈:“陆执寅,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做了君衡所的执行合伙人,达到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就像我即使一直努力,却永远都追不上你的脚步。”   今天下午的委屈,被刁难,被指责,仿佛在这一刻爆发。   她带着哭腔:“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君衡有错吗?就因为我耍了一点小聪明,所以你就把我打上不专业,耍滑头,投机取巧的标签。”   “可是我后来也去弥补了,我把代签的材料拿了回来。”   看到她委屈得一直滚落泪珠,陆执寅不可控制地,变得有些慌张,他想要抬手安慰,却被苏曼后退一步拒绝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不想在他面前认输,“所以下次你批评人的时候,可不可以稍微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换位思考一下,顾及一下别人的自尊,表扬一下别人的努力呢。”   便哭说着,嗓音慢慢就有点哑了,她咽了咽嗓子里哭音,不想再让被人看轻了。   回到江城之前,苏曼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他们再相遇会如何。   他们或许会在法庭上遇见,两相对垒。   也可能会在某个特别的场合,狭路相逢,针锋相对。   可她从来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她是个入不敷出,连个案源都没有的小律师,因为发小广告遇到陆执寅,在酒桌上被他奚落,看轻。   更也没想过,他会成为她的面试官,成为决定她生死的君衡执行合伙人。   她简直沮丧极了。   为什么人跟人的差别会这么大。   为什么陆执寅就不能放她一马,为什么对她这么严格,要求那么多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今天为什么会对你这么严厉?”   她委屈地问,“是啊,为什么?”   “在你眼里,是不是认为代签是一件小事,只要运气好,案子就不会出问题。”   她在内心点点头。   “如果委托人把案子交给你,而你却凭着运气去办案的话,这不仅是对委托人的不负责任,也是为你自己以后的职业生涯埋下隐患。”   “我问你,今天只是有人匿名向所里举报你代签,如果有一天你的竞争对手,向法院举报,向司法局举报,你的律师证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想不想做律师了。”   她没觉得有那么严重。   “你知道一个案子程序瑕疵,导致的最坏结果是什么吗?”   苏曼不解,“什么?”   陆执寅望着她,眼底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法律程序有瑕疵,可能会使原本一个好的结果变成坏的。”   苏曼呆住,她没想过那么多。   “我不让你进君衡,不是因为对你有意见。”   苏曼眨了眨眼睛看他,是吗?她以为他对她有挺大意见的。   陆执寅:“你能力不够,实习时底子没打好,做不了授薪律师。”   苏曼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她虽然能力不如陆执寅,但他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陆执寅,“只能从底层的律师助理开始做起。”   苏曼还沉浸在陆执寅打击里.....不对,等等,律师助理?   “你是说我可以进君衡做律师助理?”   “是。”   苏曼高兴得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开心起来。   陆执寅:“我的律师助理。”   苏曼的脸又当场挎在原地。   “怎么?不高兴?”   她确实在考虑,此时应该表达怎样的心情。   高兴的是她能进君衡了。   不高兴的是,她成了陆执寅的助理。   前一秒,她都已经准备放下了,跟陆执寅老死不相往来,这辈子都不再见面了,再见面就是仇人。   但陆执寅这一出,破坏她独自美丽的计划。   “我能换掉其中一项吗?”   “哪项?”   “不当你的助理。”但进君衡。   陆执寅冷哼一声,“你可以拒绝全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要么当他陆执寅的助理,要么连君衡都进不去。   苏曼犹豫。   见她迟疑,陆执意继续抛出诱饵,“我可以保证以当你能力达标后,可以转为授薪律师......”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苏曼连忙:“我愿意!”   没错,她可以曲线救国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双向暗恋! 第6章 卖身契   律师这行,吃饭经常不规律,能够做到大佬级别的,十个里面有九个胃上都有些毛病。   所以陆执寅一般吃饭都不快,总是细嚼慢咽。   然而苏曼吃饭的样子,有点像一只护食的短毛猫,喜欢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然后顶着腮帮,一动一动。   餐桌上,陆执寅端坐着,余光扫到苏曼扒着碗吃饭的样子,嫌弃地将她掉下来的米粒扔掉。   饭桌上,苏母一个劲地给陆执寅夹菜,满脸都堆着笑容:“到阿姨家吃饭就别客气了,多吃点。”   或许是她殷勤的脸上都写着有求于人,苏父在下面轻轻踢了她一下。   不过苏母自有她的法子,“咳——执寅呀,做律师这行辛苦,曼曼她呀,刚回江城,不认识什么人,也没什么案源和人脉,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有机会照应照应她。”   话音一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苏父:“吃饭时说这个做什么。”   苏曼:“妈你别说了。”   看起来非常激动的样子。   只有陆执寅淡淡地点点头:“嗯。”   苏曼不想让今天这顿饭,显得过于巴结。   她自己可以对陆执寅说一些厚颜无耻的话,那只仅限于她,并不希望父母为了她对陆执寅低三下四的。   苏母观察陆执寅的脸色,一边试探说:“听说你是君衡的执......执什么人?”   苏曼:“执行合伙人。”   “对对对,执行合伙人,看我这记性,这都记不住。”   “嗯。”陆执寅依旧是轻淡的语气。   他这么聪明的人,不难看出苏家请他吃这顿饭的原因是什么。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已经说到这里了,苏母暗示苏父一眼,后者端起酒杯,开口道:“你爸爸的事,当初叔叔没有帮上什么忙,在这里郑重的给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怪罪我们苏家。”   苏曼抬起头,她看向对面的陆执寅,一脸莫名,“什么事啊?”   她眼神清澈明亮,似乎真的不懂是什么事。陆执寅心里泛起一阵阵异样的情绪,他轻轻地压下眼睫,隐住那一丝不不安稳的情绪作祟,过了好一会儿,才端起酒杯。   “没什么,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苏母听这话,这才真的放下心。   “忘了好,忘了好,以后有空就来家里玩,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千万别客气。”   陆执寅扯出个礼貌的微笑,点点头。   苏曼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你们有是不是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母连忙说:“没有的事。”   陆执寅没说话,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面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苏曼被突如起来的古怪气氛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陆执寅将碗里鸡腿夹给她,“你吃吧。”   苏曼注意力被碗里的鸡腿吸引,开心。   **   今晚喝了点酒,陆执寅没有开车回市区,而是转身走了几步,回到隔壁陆家老宅子。   接连两晚回来住,这让陆母受宠若惊,穿着朴素的女人忙前忙后。   “这么晚回来,吃了没,饿不饿。”   陆执寅摇摇头,他阔步走过客厅,檀香缭绕里,他看到陆怀秉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   相片里的男人很英俊,虽然上了点年纪,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陆执寅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不知道是因为在苏家,骤然提及到了往事,还是因为看着遗像让他想到当初温馨的三口之家,陆执寅的脚步轻轻停顿住。   “成日看着他对着你笑,你念佛时心能安么?”   他有那种本事,可以化语言为刀刃,每一刀都精准地割在女人的心口,她低头捂住胸口啜泣,不敢看路执寅一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陆执寅推开房门,抬步进去。   清冷的月色照在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书桌前一盏灯亮着,将书桌前伏案的身影照得格外孤寂。   四周的黑暗被驱散,陆执寅的的身影仿佛雕塑,一动不动。   看完两本卷宗,又写完一篇法律意见书,下周的工作处理好了一半。   他习惯于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这样才不会让他感到分心。   夜里两点多,他才隐约有了一点困意,长时间伏案工作,让他太阳穴隐隐的发胀。   他摘下眼镜,轻轻地摁了两下眉心,却没什么缓解,走到窗边抽支烟。   跟他一墙之隔的苏家已经是一片漆黑,苏曼的窗户没关,浅色的窗帘微微晃动,轻轻地轻轻地,仿佛在撩拨着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   第二天是周末,苏曼一早起来,神清气爽。   上午约了穆瑶,打算好好庆祝一下她马上入职君衡。   约了常去的商场里,两人从吃饭,逛街,做美甲,唱K,行程满满地安排到了深夜。   电话里——   穆瑶:“这次你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了。”   苏曼:“放心,今天谁喊我都叫不走,不陪你嗨完不回去。”   两人一见面,穆瑶的眼睛里就燃烧着八卦的小火苗。   “我问你,陆执寅是不是你高中时候暗恋的那个邻居?”   苏曼心里一惊,这可是自己怀揣的小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她立刻想起:“是不是那天喝酒,我跟你说什么了?”   “不对那天是陆执寅送我回来的,我不会也跟他说什么了吧?”   穆瑶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不是你,是陆执寅,他跟我说你们俩是邻居,我一想到你高中暗恋的不就是你家邻居,猜是他。”   苏曼只好承认。   “不管之前,你现在对他还有喜欢吗?”   苏曼吸了口奶茶:“我要是告诉你,我准备改过自新,独自美丽,你信吗?”   穆瑶:“不信。”   “别人就算了,但你以前喜欢过陆执寅,恐怕很难再喜欢上别人。我告诉你,江城律师圈流传过一个笑话,说江城所有法院的书记员,没有一个没加过陆执寅微信的——不过都没成功。”   苏曼半信半疑:“就他那性格?”   “你管人家性格呢,全江城,长得好,收入高,还单身未婚的,只有陆执寅一个。”   “君衡的金字招牌可不止说陆执寅能力强,你知道很多白富美,富婆,甚至结过婚的有钱女人都喜欢找他打官司。”   “圈内......交际花?”她只能想到这么个词。   “哈哈哈,笑死我了,人好好一个君衡大Par被你叫做交际花。”   苏曼一副完全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我现在是陆执寅助理,跟着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赚钱和学东西。”   穆瑶恨铁不成钢,“近水楼台你不知道利用啊,傻不傻。”   苏曼不敢有任何心思:“算了吧,他每天恨不得把我怼哭才高兴——”   店没逛几家,两人正说得高兴时,放在包里的手机不停地振动。   “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上面没备注。   一接通,里面传来熟悉的的声音,“在哪儿?”   接到陆执寅的电话,苏曼差点被奶茶呛到。   大周末的怎么是他,“在商场,逛街。”   电话里,陆执寅长话短说,“30分钟内,到所里。”   苏曼拿着手机,再次确定一下,“现在是周末哎。”   “怎么,周末就不工作吗?难道委托人找律师,还得挑个工作日来?”   苏曼:“......”   她竟无法反驳。   “好好好,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她一脸抱歉对着穆瑶好一顿道歉:“我现在得去趟所里,陆执寅让我30分钟到......要不咱们改天.....”   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好的不会放人家鸽子。   要不是陆执寅的电话,她也不会这么不厚道。   穆瑶不是很在意,“行了,赶紧去吧,等你以后成了君衡年入千万的大Par,记得再带我来扫楼!”   从商场出来,苏曼没来得及回家开车,直接打车去了君衡。   结果在电梯里遇到了陆执寅,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因为是周末,苏曼穿的非常休闲,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外面罩着白色的针织短衫。   而陆执寅,依旧是一副西装都不打褶子的装扮。   两人就以这么非常不协调的风格,一起进了电梯。   陆执寅望着苏曼的头顶,“你平常上班这么穿?”   苏曼心虚:“当然不是呀,今天不是周末嘛。”   一上楼,君衡所就像往常的工作日一样,人来人往,都在加班,打印室的打印机连轴的转着,前台的电话依旧接不过来,所有人都在专心处理手上的事情。   苏曼突然就想通了陆执寅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   当事人不会挑工作日来找你!   所以做律师想要挣钱,势必要牺牲工作时间。   陆执寅的团队,立刻有人来跟陆执寅回合。   赵楠一身职业装,走起路来,高跟鞋铿锵有力。   “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刘牧野工作室的公关团队已经到A市了,现在缺少法务到场,他让我们最慢在12点前必须赶到。”   十二点?   她低头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江城到A市,高铁最快也要40分钟。   “嗯,安排,现在就出发。”   赵楠应声,一边汇报工作,“今天上午,网络上突然爆出,刘牧野在出道前曾经被一名富婆包养过,两人还领过结婚证。这条爆料在短短2个小时的时间,就被顶上热搜,话题度破万,关注度破千万。”   “刘牧野经纪人联系我们,要求配合公关团队,把热度降下来,必要时出具律师声明,并对转发量过大的几个营销号,取证固定,后续采取诉讼手段。”   陆执寅一边听,一边低头看手机上的新闻。   刘牧野,热搜?   苏曼也拿出手机,才发现此时热搜上正挂着一个当红流量——牧野。   “苏曼,去联系公证处的人。”   赵楠这才注意到,陆执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当她看到苏曼的衣着时,露出跟陆执寅刚才一模一样的表情。   “你平时就穿这个?”   “不是,我是被临时叫过来的。”   陆执寅:“带她去换衣服,十分钟之后,地下停车见。”   他们办公室就有常年备着这些正式装,苏曼和赵楠身形相仿,试了一件赵楠的衣服,结果发现扣子系不上。   尴尬中,苏曼说:“我有点胖。”   赵楠从柜子里拿出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这件给你。”   苏曼换上,虽然有点大,好在袖子可以卷一卷,下摆塞到西装裤里,赵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走吧。”   到了地下车库时,陆执寅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盯着不动。   “怎么了?”她上下看看。   “谁给你的衣服?”   赵楠在前面开车,没有出声。   “我自己选的,柜子里只有这件我能穿。”   车内静默了片刻,赵楠以为陆执寅会发火,但等了片刻,后面却没什么动静。   赵楠悄悄从后视镜望过去,之间陆执寅正盯副驾驶座上的苏曼,出神。   ——   十二点前,顺利抵达到A市。   陆执寅一行人共四个,前往牧野的工作室。   网上的舆论还在发酵,牧野的经纪人在等到陆执寅后,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陆律师,你们可算来了。”   公关方案已出,时间紧迫,他们要保证把法律风险降到最低。   所以最后这关,一定要陆执寅来把控。   整整开了一个小时的会,他们才把最后的方案敲定,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陆执寅并没有什么时间去搞应酬,他下了会便动身前去酒店。   临走时,苏曼正在外面排队领牧野的签名照。刚才穆瑶给她下了个死命令,必须拿一张签名照回去。   “你在干什么。”   苏曼立刻把照片收起来,“我在跟他们工作人员交流工作上的事情。”   陆执寅没拆穿她,“跟我来。”   她穿着不太合身的衬衫,跟着陆执寅回到了酒店。   陆执寅工作起来简直不分场合和时间,苏曼才第一天上班,就要被迫适应他的节奏,十分吃力。   饿到两点半,实在饥肠辘辘,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饿了,咱们能先吃饭吗?”   “你先吃。”他头也不抬。   苏曼把饭菜拿过来,“一起吃吧,不然都凉了。“   陆执寅视线从电脑上转移开,不动神色地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苏曼被这眼神盯得,心里有点害怕。主要是陆执寅这人不爱笑,尤其盯着你一言不发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让人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只不过这次她顶住压力,“人是要吃饭的,不能光工作不吃饭啊。”   陆执寅把电脑合上,“拿过来吧。”   苏曼连忙把饭盒拿出来,一一摆好。   饿到现在,她恨不得能吞下一头牛,饭吃起来就格外香。   结果吃到一半,她一抬头,居然发现陆执寅的饭居然没怎么吃,可以说几乎没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   他看着手机,头也不抬,“没胃口。”   苏曼是不能理解,吃饭为什么会没胃口。   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吃的一粒米都不剩下。   ——   下午,短短两个小时不到,陆执寅的律师函就写好了。   传到所里盖完章后,工作室那边紧锣密鼓地贴了出去。   网上的舆论比上午稍微理智了那么一点。   后面就是公证的事情,网上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和大v的转载页面都被截图公证了。   陆执寅把这件事转交给苏曼负责,她虽然第一次做,但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一天工作下来,苏曼身心疲惫,说实话,陆执寅的工作节奏真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   她只工作了这么一天就觉得累的不行,然而陆执寅365天,全年无休都是这个状态。   她对他忍不住又有了新的认识。   晚上将近九点,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   穆瑶经纪人安排他们晚上有活动,吃饭唱歌之类的,穆瑶是歌手转演员出道的,听过他的现场的粉丝都说是行走的CD。   苏曼非常想去听一听,但是陆执寅毫不留情的拒绝经纪人的提议。   “谢了,这次来的匆忙,不打算逗留,今晚就江城。”   当天出差当天来回,他这是什么铁打的身体?   苏曼简直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经纪人十分尊重陆执寅的意见,没有强留。   一行人只好踏着月色,坐上了回江城的高铁。   回去时,商务座没有票,陆执寅屈尊降贵地跟她一起买了二等座。   明明没到休息的时间,但苏曼眼睛却困得睁不开,她坐在靠走道的位置,头在椅背上甩来甩去,身体东倒西歪。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朝那个地方一趴,便很快睡着了。   陆执寅一路都在看邮件,并没有怎么注意一旁苏曼的动作,突然在某个瞬间,他感觉自己肩膀一沉,转头,下巴低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睡得酣甜又迷糊,一点都不设防。   陆执寅身体坚硬的仿佛被点了穴道。   一动都不敢动。   一路上,苏曼睡得都很好,只不过快到站的时候,她被人推醒了,抬头,就见陆执寅满脸嫌弃的表情。   “醒醒,到站了。”   她居然趴在陆执寅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不亚于枕着老虎的胡须睡觉,苏曼立刻坐直身体,“对不.....对不起啊。”   陆执寅活动几乎没有知觉的肩膀,却丝毫都不愿意让苏曼看到他一路都没动,嘴上还不饶人,“你睡得死到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苏曼:”....."   她决定不跟他计较,因为陆执意脾气这么不好的人,一定失眠。   深夜,陆执寅将苏曼送回家。   临下车前,苏曼问出了今天一直以来困惑的问题,“你为什么今天老是盯着我的衬衫看?”   陆执寅望着她身上淡蓝色的衬衫,“因为这是我的。”   苏曼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试探地问,“我穿过了,那你还要吗?”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话,陆执寅却觉得一股血气突然而上,冲的他理智在不停地燃烧。   他深色略带慌张的地扔下四个字,留着吧,便开车走了。   ——   第二天是周一,苏曼仿佛贴身秘书一样,一早就接到陆执寅的电话。   他扔下一句:八点,开会。   一进入会议室,苏曼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有点紧张。   只见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看起来30岁上下,也是一丝不苟的西装打扮,跟陆执寅坐在一起,仿佛复制粘贴一样。   旁边坐着的女人,五十来岁,单眼皮,鼻梁有些高,嘴唇上涂着大红色,。   苏曼盯着两人,一时猜不出什么关系。   吴泉律师坐在离时池总最近的沙发上:“池总,刚才咱们已经讨论过了,根据您现在的情况,你们二人没结婚,小孩户口在池家,马上满两岁,而且从女方的收入来看,明显不如你,这案子没什么难的,我们能保证替你打赢抚养权官司......”   “陆律师,你什么看法?”   吴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池总突然转身看着陆执寅。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陆执寅没有说太多,“我还没看到证据材料,案件具体情况凭二位的口述,我并不能获得全面信息,所以我不做过多表态,但是有一点时总,孩子现在在女方监护下?”   “是的。”   “光凭这一点,案子就有风险。孩子不是物品,如果女方不将小孩交由你抚养,那么即使案子胜诉,也没什么意思。”   陆执寅的话一出口,旁边一直坐着的女人脸色有点异常。   陆执寅继续问道:“池总,所以你想要的到底是小孩还是抚养权?”   苏曼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这两个不是一样的吗?   有了小孩的抚养权,不就相当于有了小孩。   被称作池总的男人:“陆律师,借一步说话。”   陆执寅一走,吴泉律师的脸色都气绿了。   池丛刃是个互联网科技公司新贵,身价在江城也算是首屈一指,今天吴泉律师一听前台说池总过来咨询,他就隐隐猜到。   最近池总在跟前女朋争端小孩抚养权,这几乎是江城每个律师都知道的事情。   不少人都在投门拜帖,想要一窥这个案子的究竟,也有不少人毛遂自荐,想要接下这个案子。   没想到,池丛刃居然一声不吭找来了君衡,而且还是亲自过来了。   吴泉见到他时,简直喜不自禁,本来以为这个案子稳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陆执寅,截胡了。   一想到这个,吴泉的心简直在滴血!   其实他不知道,池丛刃根本就是奔着陆执寅来的,他才是半路截胡的人。   池丛刃在陆执寅的办公室谈了很久,期间苏曼进去送了一份委托手续,见那个叫池总的英俊男人,谈到自己小孩的母亲时,简直恨不得压榨完她身上最后一滴血!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里面人才出来,看起来池总应该对陆执寅给出的代理方案很满意,走时候的脸色,要比来时好多了。   他们一走,苏曼就被陆执寅叫了进去。   陆执寅正低头翻着一份案卷材料,顺手给她递来一份合同,“签。”   签什么?   苏曼将合同拿起,原来是她跟君衡律所的劳动合同。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只见上面的工作时间写的是弹性工作制。   “什么叫弹性工作制啊?”   陆执寅:“我随叫,你随到。”   苏曼想起昨天逛街好好的,被突然叫来所里,,“像昨天这样?”   “没错,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我一个电话,你就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苏曼:“......”   这雇的是助理还是保姆呀?   “那如果你不叫我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来。”   陆执寅点头。   这样一算,苏曼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接受了,虽然有时周末需要加班,但是陆执寅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吧,总有他不工作的时候,那么她就可以休息了。   于是正准备拿起笔签字。   却见陆执寅将视线从卷宗上抬起来了,然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你的话提醒了我,我得规定你每个星期做满多少工时,不然弹性工作制很容易让你有惰性。”   惰性???   苏曼见陆执寅在一旁边改了一条,“每周工时不低于40。”   劳动法规定职工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4个小时,这样一算,陆执寅好像也是挺仁慈的。   然而苏曼还是太嫩了。因为陆执寅并没有跟她解释过,一个工时是怎么算的。   于是她欢天喜地地,就在这份“卖身契”上签了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案子的时候,你们会不会感到无聊?   除了案子,你们比较期待的是什么,我尽量协调写! 第7章 信了他鬼话!   因为上午她放了穆瑶的鸽子,加上自己进君衡穆瑶也算是帮了很大的忙。晚上,苏曼打电话请穆瑶吃饭。   那头爽快答应,“对了,你还记得咱们高中同学时敏吗?那时我们三经常一块玩,还组了个沙雕组合,叫什么来着......”   苏曼随口接道:“沙漠之雕!”   “对对对,你还记得就好!”   时敏和穆瑶都是苏曼的高中同学,死党一样的存在。   尤其是时敏,她成绩优异,长得还很漂亮,十分受欢迎。   后来三人分道扬镳去了不同的大学,渐渐没了联系。   “记得呀,怎么啦?”   “她今天跟我打听,咱们身边有没有做律师的同学,我就推荐了你,要不今晚吃饭叫上她。”   苏曼一听时敏要过来,立刻同意:“好啊,今晚这顿我来请,咱们三好好聚聚。”   挂完电话,她一回头,就见陆执寅站在她的身后。   苏曼握着手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那个......今晚我能不能不加班?”   “我约了穆瑶吃饭......想早点过去。”   陆执寅:“可以,回去把近两年江城中院判决的所有抚养权案件指导性案例发给我。”   一听可以走了,苏曼攥着小包包就要回去。   不过当她走到外面的办公,发现大家都在加班......她又折了回来:“那个,我现在走了真的不算旷工吗?”   陆执寅视线从电脑上抬起:“既然你不想加班,我也不会强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苏曼终于放心了,正当她放下工作准备拥抱幸福时。   手机上的钉钉上,冷不丁发来一个消息。   “今日工时完后0工时,考勤不及格。”   苏曼:“......”   她真是信了陆执寅的鬼话了!   算了,算了,今天毕竟约了穆瑶跟时敏,下次加班把工时补回来就行了。   **   到了餐厅,时敏和穆瑶已经来了,坐在位置上跟她招手,“这儿。”   虽然时间长没见,但高中时代关系那么好,几句话的功夫后,大家就都很熟络。   说起以前在学校的事情,语气里满是珍贵的回忆。   聊了一会儿,苏曼直奔出题,“穆瑶说,你有法律问题要咨询,是什么事?”   时敏的打扮精致,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难色,她望向苏曼,欲言又止。   “曼曼,我听说你现在是律师?”   “是啊。”   “我遇到个事儿,希望你帮帮忙。   时敏纠结着开口:“我想要打一个抚养权官司,跟我的前男友争小孩。”   苏曼和穆瑶异口同声,“你居然有小孩了!”   时敏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她现在还是单身,却已经有了小孩,在老同学面前总是有点不太自在。   “大二时我交了一个比我大四岁的男朋友,大三那年我意外怀孕了,本来说不想生可他执意要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为了生孩子,中途办了休学手续,所以到现在都没毕业。”   “后来,我一直住在他家里,眼看肚子一天天的变大,那时我提议想跟他去领证,但是每次他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我,说我肚子大穿婚纱不好看,不方便办酒席,未婚先孕被人看见会让人说闲话,我都信了,所以一直到小孩生出来我们都没领结婚证。”   说到这里,时敏心中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我真的是个傻子,一次次地信了他话。”   “孩子生下来,因为我们没有结婚,加上我不是本地户口,就让孩子的户口跟他上在一起。”   “生完孩子后我不敢回家,只好一直住在他的家里,可等到我出了月子,继续跟他谈结婚,结果他态度大变,一直躲着我,后来干脆不回家了。”   “今年的六月,我突然被他妈妈从家里赶出来,孩子一开始说好由我带,可前段时间他突然把小孩抢走了......”   “现在我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   说完,时敏又控制不住的痛苦起来,满眼都是对孩子的思念,“我 ......我太放心不下孩子,一想到他我就难过的快要死了。   苏曼和穆瑶听了都气愤不已,大骂她前男友是个渣男。   穆瑶:“时敏,你这是遇到骗你生小孩的的男人了,这种男人的在豆瓣知乎上经常看到,通常他们都假意的先骗你说会结婚,等你把小孩生出来,他们立马的翻脸不认人了!”   苏曼听完她的经历也心疼的很,不停地安慰时敏,“我一定定会想办法帮帮你的!”   时敏眼睛哭的通红,无助的很:“我听说他请了江城一个很厉害的律师跟我打官司,好像叫陆执寅!”   苏曼听后表情顿住,后知后觉地问,“你前男友不会叫池丛刃吧?”   结果话一出,时敏瞬间变了脸色,这也才知道池丛刃找的陆执寅居然是苏曼的老板。   **   晚上,苏曼刚一回家,就接到了陆执寅的电话。   “喂——”   “怎么这么迟接电话?”那头陆执寅如同一个冷漠的考勤机器,随时随地抽查她的动态一样。   “刚回来。”   “下午让你找的资料发我了吗?”   “没有,我刚到家。”说完,一想起自己今天一个工时还没完成,她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别算我旷工,我现在就去找。”   她将电话放在一旁,打开裁判文书网,这两年江城关于抚养权纠纷的指导案例不多,她很快就找出来。   等回神时,才发现陆执寅那头居然还没挂,她犹犹豫豫地问,“陆执寅,如果池丛刃是个人品很渣的男人,你还会帮他代理吗?”   陆执寅语气很不在乎,“他人品什么样跟我有关系吗?只要他不是个老赖,不给律师费就行。”   苏曼内心:真不愧是你!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怎么这个姓池的渣过你?”说着,愈发觉得很可能,“他什么时候渣过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苏曼:“......”   “你想多了,我不认识他,他渣了别人。”   陆执寅在那头:“哦。”   苏曼听她这语气,怎么好像只要池丛刃渣的是别人,就不妨碍他继续赚钱呢?   “如果,他伤害过我,你是不是就不帮他了?”   陆执寅:“如果伤害过你.....”   “这个价位的律师费肯定是不够的。”   苏曼:“......”算她想太多!   **   第二天,是苏曼第一次上班,她起了个大早。   她先把陆执寅的衬衣洗了,而且还特地精心的用手洗。   办公室里她是第一个到的,作为刚入职的新人,苏曼想肯定要在同事面前表现的稍微积极一点,于是烧热水擦桌子忙前忙后的二十多分钟,同事陆陆续续进来。   陆执寅团队一共有八个人,陆执寅下面就是赵楠,赵楠带着三个律师做案子。   一般除了陆执寅亲自负责的案子外,其他案子由赵楠安排工作量,分给另外三个律师。   除此团队里还有一个行政助理,以及两个实习助理。   然而,苏曼很快发现自己的地位是特殊而又尴尬的......   因为她的位置团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律师都是坐在大办公外面的大厅里,只有她的办公室在陆执寅办公室旁边的小隔间里。   如果用更形象的比喻来说,她的办公室特别像古代少爷丫鬟的耳房。   ......   不过,这个“耳房”面积倒是挺大的,甚至从窗外都能看到秦淮河。   苏曼站在窗口,品着咖啡,享受着秦淮美景时,冷不丁地被身后的声音打算思绪——   “来我办公室。”   “咳咳咳——”苏曼被咖啡呛到猛地咳嗽,等到她转过身,看到门口看着的陆执寅时,内心:这人怎么神出鬼没,没一点声音。   陆执寅看着她手里的咖啡:“我请你来是当助理,不是请你喝咖啡的。”   苏曼:“......”   陆执寅:“去,给我也泡一杯。”   苏曼从柜子里拿出杯子,排队接咖啡。现在是早上茶水间最热闹的时候,大家一边排着队,一边在咖啡厅里闲聊。   “你们听说没,池总的抚养权案子被咱们所的陆律师接下了。”   “陆律师,哪个陆律师?”   “咱们所拿得出手的陆律师有几个,陆执寅呗。”   苏曼立刻伸出耳朵。   “听说啊,那天他把吴律师气的半死。”   “早上路过杨所的办公司,还听到里面吴泉在告陆律师的状,说他把自己的当事人给抢了。”   “算了吧,陆律师接案子还用强,就两人那颜值一比较,我要是当事人也选陆律师,能力强就算了,还能免费欣赏一波美色。”   苏曼端着咖啡进了陆执寅办公室,正好撞见赵楠拿着咖啡杯出来。   苏曼笑着打招呼,“早呀!”   赵楠看到她手里的咖啡,眼神稍微愣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依旧端着杯子出去了。   苏曼今天第一次打咖啡,没掌握好量,一路走得战战兢兢,当她两只手捧着咖啡走进陆执寅办公时,男人毫不掩饰的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接了颗地雷。”   苏曼正准备反驳,却手里杯子抖了一下,立刻放低声音,细柔道,“加量不加价,我就多打点给你。”   她颤颤巍巍地将杯子端到陆执寅的面前,“尝尝。”   陆执寅看着那满满的咖啡,十分嫌弃。   苏曼:“要不我帮你喝掉一点?”   陆执寅更加嫌弃了。   苏曼正站在旁边,就见赵楠同样端着一杯咖啡进来,孔雀蓝色的陶瓷杯,杯身精致,透着淡淡的光泽。   咖啡的香味也很浓郁,而且量也刚刚好。   “陆律师,你的咖啡。”   苏曼看了看赵楠的,再看了看自己的。   别说陆执寅,她也挺想尝一口赵楠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执寅端起了苏曼那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不意外地皱起了眉头。   “你是放了多少糖?”   苏曼伸出三根手指。   陆执寅:“三块?”   苏曼摇摇头:“三包。”   陆执寅:“......”   上午的工作就是整理一些卷宗材料,赵楠不愧是陆执寅的手下,两人简直一脉相承的高冷。   不过陆执寅虽然高冷,对苏曼倒是十分有兴致挑剔。   赵楠完全是不怎么搭理她,眼睛长在头顶上,眼里只放得下陆执寅。   没过多久,赵楠抱了一摞的卷宗材料过来。   “好好看,我们团队的节奏很快,不会因为某些人节奏跟不上就慢下来。”   苏曼很快理解这个某些人是自己。   上午陆执寅都没空理会她,苏曼一个人看了一上午的案卷材料。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楠看起来那么高冷了,她要是写诉状、法律意见书、代理词和答辩状有赵楠那么好,别说眼睛长在头顶,她恨不得长天上,恨不得打印一百份在大街上发。   至于陆执寅写的东西。算了,她这水平距离赵楠已经是差一大截,更不用说陆执寅,大概差着生与死距离吧,就是她到死都写不出那么好的。   中午,陆执寅的办公室门终于打开了。   从他跟赵楠的谈话里她才知道,陆执寅居然兼任好几个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   而上午接连开了三个董事会。   苏曼: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中午团队下去吃午饭,苏曼异常的沉默。   由于她的沉默,让陆执寅感到一丝丝的不下饭。   “怎么不说话?上午做了什么?”   苏曼:“看了几本卷宗。”   不用说也是赵楠安排的,陆执寅显然对赵楠要求苏曼进步的态度很满意。   “有什么感悟吗?”   苏曼嘴巴停了两秒,陷入非常深刻的思考,就在陆执寅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令人发醒的感悟时,苏曼长叹了口气,“你们律师费收的好高呀!”   因为案件卷宗材料一般都会夹着丧失人的服务合同,苏曼每拿到一本就看上面收的代理费。没有低于六位数的,这让贫瘠的她,充满了震惊!   陆执寅和赵楠都愣住了。   就好像他们拿出一个干货满满的武功秘籍给苏曼看,而苏曼注意力却放在“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上一样。   饭后,赵楠对她进行了第一次同事之间的交流,内容十分令人发醒。   “你之前做过最高的律师费是多少?”   苏曼仔细想了想,“跟师傅一起做的,提成到手三千。”   这回换赵楠沉默了,随即看苏曼的眼神也有了改变。   写满了,爱护同情弱小。   中午,就在苏曼靠着椅子准备午休的时候,被陆执寅一个电话叫出去了。   苏曼问:“我就在隔壁,为什么不叫我,非要打电话。”   陆执寅喝了一口早上那甜的要死的咖啡说,“费嗓子。”   所以宁愿费钱,费话费,也不愿意费嗓子?   “叫我什么事儿?”   “跟我出去一趟,池总的老婆来抢孩子。” 第8章 谁来心疼心疼她!   苏曼下意识地就以为是时敏,但转念一想不对呀,她昨晚还要时敏稍安勿躁,千万别激动呢。   怎么今天就干出抢孩子的事了。   没工夫考虑那么多,她跟着下楼。   这是苏曼第一次坐陆执寅的保时捷,这是一辆除了贵,遍地都是优点的车!   苏曼踩着高跟鞋,用一种见过世面的步伐,走进陆执寅的保时捷里。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却见陆执寅突然转过身,“要不要换一个姿势?”   一时间,苏曼的脑孩里闪现各种动作电影,难道上班第一天,老板就要潜规则她?   她四处看了看,虽然四周没有人,“这样......不好吧?”   陆执寅绕开她乱七八糟的脑子,直接伸手,不知道摁了个什么按钮。   只感觉咯噔一下,苏曼的车座椅往下陷了一下。   “你腿短,座椅往下放才能够得着地。”   苏曼:“......”   她脚下踩了踩,真的落地了呢,好贴心呀!   车上,陆执寅从池丛刃的角度简单地跟苏曼说了下案情   “池丛刃跟时敏是时大学认识的,交往两年大三时时敏怀孕,因为严重的妊娠反应,池丛刃给她办了休学手续,在家养胎,后来一直就没再读书工作。”   “之后,池丛刃的事业越来越好,但两人一直没有结婚。”   “孩子生下后,时敏变得敏感多疑,情绪时常不稳,常常拿着孩子要挟池丛刃跟她结婚,如果池丛刃不从,她就扬言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去,池丛刃受不了她的性格,提出了分手,但女方一直不同意,索要五百万的分手费。”   “之后,池丛刃一次性给了时敏三百万,她答应放弃抚养权,并且搬离开池家,就此分手。”   “前段时间,女方突然反悔,想回来要回小孩的抚养权。”   苏曼:“......”   可她听到的故事,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池丛刃说的?”   苏曼忍了忍,她不能告诉陆执寅自己跟时敏的同学关系,不然从利害关系来说,他肯定不会再让自己跟这个案子:“我怎么听说她是被池丛刃赶出来的,而且没要一分钱。”   陆执寅,“谁说的?”   苏曼:“你别管。”   陆执意偏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记住一句话。”   “律师永远不要以道听途说的话来判断事实真相,真相唯有证据才能证明。”   **   池家是个高档住宅,坐落在号称江城最贵府邸的“悦见山庄”   两人下车后,立刻就有保安一样的人过来问他们身份,苏曼报了池丛刃的名字。   走了两步后,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呀,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找人的,万一我们是业主呢?”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难道你看着像业主?”   苏曼确实不像业主,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英气质的陆执寅像。   “我虽然看着不像,可你像?”   陆执寅:“我确实是业主。”   “所以他盘问的是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不过陆执寅说他在悦见山庄买别墅,苏曼还是不相信的。   也许是租的呢。没错,苏曼绝对不会承认,同样是律师,陆执寅买得起两千万的别墅,而她连花个20块都要斤斤计较。   时敏穿着连衣裙,满身狼狈地坐在沙发上,她脸上的妆早就哭花了,手背也受伤了。   她看到苏曼时很意外,先是有点愣怔,随后泪如雨下,正要上前说话,却被苏曼的眼色逼退下。   这种时候,苏曼绝对不能说自己认识时敏,而且两人还是高中同学关系。   根据利益关系排除规则,如果池丛刃知道自己跟时敏是同学,大概率不会让她跟着陆执寅做案子。   池母抱着孩子从楼上下来,见到警察后,一直嚷嚷着要把时敏关进监狱。   “她是个疯女人,想要来抢孩子,警察你们赶紧把她抓走,关进牢里。”   池母满脸厌恶地看着时敏,“你不要再来找我儿子了,丛刃已经有了新女友,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妈——”   刚从门外回来的池丛刃,一进门就听到了池母的电话,大声呵斥着让她闭嘴。   “别说了。”   池母抱着孩子,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靠过去,“你赶紧把这个女人赶走,孩子都被她吓哭了。”   时敏再也受不了了:“我才是孩子的母亲,孩子能被一个母亲吓到吗?”   “明明是你们不让他跟我见面,才让他天天哭。他才六个月,你们怎么狠心让我们母子分离。”   池丛刃让佣人赶紧带着池母上楼。   客厅里,时敏失神落魄的问:“她说你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池丛刃对上时敏时泪眼婆娑的表情,仿佛是一具没有温度的雕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跟你有关系吗?”   时敏苦笑了一声,“我们在一起五年,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到头来你突然结婚了,还问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丛刃,你还是人吗?”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时敏撂下这句狠话后,就离开了池家。   池家的书房里,池丛刃的脸上没有方才半点的淡定。   “陆律师怎么办?”   “她现在知道我要结婚,肯定拿小孩来跟我闹。”   陆执寅方才从时敏那里听到了一个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关注过的信息。   “你到底是想要小孩,还是抚养权?”   苏曼犹豫:“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陆执寅:“根据我国抚养权有关法律规定,抚养权并不是跟小孩随谁生活捆绑在一起。”   “换而言之,如果你要的仅仅是抚养权,那么你大可将小孩交给时敏照顾,由你按月支付抚养费。如果你要是仅仅是小孩由你照顾,那么你可以将抚养权交给时敏,并要求时敏支付你抚养费。”   果然,听到他可以拥有抚养权,但不需要抚养小孩后,池丛刃犹豫了,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坚持一定要抚养小孩。   他想了想,似乎有点不确定,“你的意思时我可以要抚养权,但把小孩让给时敏,由她照顾?”   陆执寅:“在法律上是可以这么做?抚养权是法律规定的权利,优先于你们二人签订的抚养协议,一旦某天你不想时敏继续抚养小孩,那么你随时可以将孩子接回,但如果你放弃了抚养权,那么你就不能随便把小孩接回来。”   池丛刃犹犹豫豫的说,“陆律师实话跟你说,我不是一定要小孩抚养权,但是这个小孩是池家的血脉,我必须把他掌控在随时随地可以接回池家的状态,时敏那个女人我了解,只要我把抚养权给她,她第一件事一定是把我儿子的姓改了,她恨我,她恨不得我断子绝孙,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所以这个抚养权我一定要,但小孩我可以不要。”   “只要这个小孩永远姓池,我永远是他父亲就行,等他稍微长大一些开始记事儿,我再给他接回来抚养。”   池丛刃的算盘打的精细,他不仅仅借着时敏的子宫白得一儿子,还要时敏给他养儿子。   这他还争个P抚养权,连小孩都不要了,那抚养权只是个假大空的权利。   真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了,累死累活带孩子的辛苦事儿都让时敏去做了。   凭什么,凭他出了个[□□]吗?   陆执寅似乎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意外,“从法律上来说,你比池敏的条件优越,所以获得抚养权的胜算也更大。”   显然,池丛刃被陆执寅说的话打动了。   “如果抚养权归我,由时敏照顾小孩。但这小孩永永远远只属于我的,时敏不得改她的姓氏,我的探视也不受限制,等小孩长大了我可以随时把小孩要回来,符合法律规定吗。”   陆执寅,“符合。”   池丛刃:“陆律师,那按照你说的办,让时敏签这个协议。”   “我马上要结婚了,我女朋友还不知道我有小孩,暂时我还不想把小孩接回来,但如果有一天我要了,时敏就要无条件把小孩给我。”   苏曼听着池丛刃的魔幻发言,满脑子都是问号,最后实在被气笑了。   “你哪来的自信,时敏会跟你签这个协议?敢情好事都让你占了,苦都让时敏一个人吃?你知道抚养一个小孩有多不容易吗?小孩这么小是最不好带的时候,你扔给给时敏带。等小孩长大了会叫爸爸,你再接回去?你以为小孩是小猫小狗,小玩意吗?凭什么等到他长大了,你说认就认了?还不让他改姓。”   “就凭你这份吃人不吐骨头,把时敏往死里压榨的协议,她脑子抽了才会跟你签!”   苏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简直句句都打在池丛刃的脸上,将他的大男子主义和投机倒把占尽便宜的心思全都从阴暗地里拖了出来。   “你.....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他父亲,想要抚养权怎么了?他是我的孩子,流着我的血,他就是得跟我姓,要不是看她可怜舍不得孩子的样子,我才不会把小孩给她抚养!”   苏曼:“你根本就是要结婚了,怕有小孩影响你,你怕时敏拿着小孩闹你的婚礼,怕你女朋友知道后不跟你结婚,所以才施舍一样,把小孩给她照顾,你这根本不是好心,就是赤、裸裸的压榨。”   池丛刃被苏曼戳破心思,愤怒地指着苏曼,气势汹汹就要上前打她。   “陆律师,这是你的助理吧?她怎么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们的客户,你们服务的对象,是你们的上帝,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上帝吗?她这态度像话吗,马上给我开除她!”   陆执寅站起来,挡在苏曼的前面,语气提了提:“池总,苏曼是我的助理,她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我回来处置,不劳你费心。”   简单做了个道别,“等池总冷静下来,我们再讨论后面的代理方案。”   池丛刃还在后面嚷嚷:“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陆执寅头也没回,直接带着苏曼离开,   苏曼的手腕被拉着,一直走到车上,才被放下来。   在屋子里那么一通乱吼,一路上她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这会儿终于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给陆执寅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嘴唇逐渐变得没有血色,脸色也变得白。   陆执寅的表情也不好不到哪里去,车内空间逼仄,他解开自己的袖口。   冷眼看着苏曼:“冷静下来没有?”   苏曼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开始犯怂:“冷静了。”   “我现在手脚冰凉,四肢发麻。”   声音弱了弱,她刚才被池丛刃的不要脸气到了,说出来的话几乎没有经过大脑。   “我是不是给你闯了个大祸?”   陆执寅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还挺有勇气的。”   苏曼觉得自己闯祸可以 ,但给陆执意带来麻烦,那就不太不应该了。   “我错了。”   她咬了咬嘴唇,带着不情不愿:“我这就进去给池丛刃道歉。”   她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今天是听到池丛刃在背地里怎么算计时敏,这才没控制的住。   见她真的准备拉车门下去,陆执寅冷喝一声:“回来。”   苏曼连忙手脚并用地坐回来。   “你跟时敏什么关系?”   苏曼那些话,处处站在时敏的立场,陆执寅虽然没问,但也听出不对劲了。   苏曼支支吾吾:“高中同学,以前也是好朋友。”   陆执寅:“一个高中同学,就让你忘记一个律师最基本的职责素养了,今天你遇到的只不过是个伤害你好朋友的劈腿男,那以后如果再遇到丧心病狂的杀人犯,要你进行辩护,难道你还要当庭跟着检察官一起谴责你的当事人?”   “我问你,做律师最重要的素养是什么?是为你的当事人在合法的有条件争取最大的利益,池丛刃是渣,但在法律上,渣犯罪吗?在法律上,要抚养权,但不想照顾小孩有罪吗?”   “你的专业性呢,都被狗吃了?”   苏曼被陆执寅说的一声不吭,她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   如果她不是池丛刃的代理人,用唾沫星子把池丛刃给演了都行,但偏偏她今天时以代理律师身份来的,自己丢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她今天丢的都是陆执寅的脸。   “从明天开始,这个案子你不要跟了。”   苏曼急了,她也反省过自己了:“不是,我下次不会了!”   “今天确实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有什么话不应该当着池丛刃的面骂他。”   “怎么?不当面骂他,背地里你还想找他茬不是?”   “今天别说不让你跟案子,开除你都是轻的!”   苏曼终于闭嘴了,眼角泛红,默默低着头。   语气蔫耷:“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9章 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太抱歉了,这章更新晚了。   因为之前的案例时几个案例拼凑,所以剧情有bug,现在这个时敏案是真实案例改变,应该不会有bug了!   大家可以从7章开始重看。   本章红包,50个!谢谢支持!   *   因为之前的事情,好像是给她的惩罚,后面几天陆执寅几乎都没有安排苏曼任何工作。   她是陆执寅的私人助理,陆执寅不安排工作,自然也没有别人敢去指使她做什么。   她也从陆执寅办公室旁边的耳房里,被发配到了共用办公室的大厅里。她知道陆执寅是对她眼不见心不烦。   苏曼坐到公共办公室之后,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渐渐也察觉出氛围不对。   首先是池丛刃这个案子,池丛刃突然过来解除了委托代理合同。   这在陆执寅的团队里几乎很少见,工作能力强,胜诉率高是陆执寅的招牌,几乎没有当事人会中途解除合同。   其次是每天中午,小助理苏曼都自带饭盒,不再跟他们下楼吃饭。   即使他们老板每次吃饭都会将自己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但苏曼觉得陆执寅既然要给她点教训,自然没有什么兴趣在他跟前乱晃,反正在大厅跟着赵楠他们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最后是,他们发现老板最近的脸色很臭,而且总是突发地查案子进展,搞得大家一边忙的鸡飞狗跳,一边胆战心惊怕被查。   恰逢所里最近在年检,不少律师要过来找陆执寅签字,接连好几个倒霉鬼撞在枪口上后,整个团队上下,都提着一口气,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天中午,陆执寅和苏曼都没下去吃饭。   团队的其他七个人聚成一团,难免开始哀嚎:“老板这两天怎么了?吃枪子了?”   孟长鹤也说:“老板的脸色就是我工作的晴雨表,只有老板心情晴朗了,我工作才能不加班。”   “拜托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呀,老板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   大家都把视线转向跟着陆执寅时间最长的赵楠身上,“赵楠你说说,什么原因?”   赵楠眼睛一翻:“我怎么知道,今天早上还因为一点小事,扣了我一笔奖金呢。”   大家全都琢磨不透老板这突如其来的气性,都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下午,团队里的孟长鹤有一份文件需要陆执寅签字,这份文件是陆执寅一早就要,但孟长鹤一直没催顾问单位,导致今天才慢悠悠寄过来。   这种时候,他并不敢去找陆执寅。   苏曼从他身边经过后,孟长鹤立刻将她叫住。   “哎哎哎——苏曼,你过来一下。”   苏曼立刻放下杯子走过去,“怎么了?”   孟长鹤;“我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陆律师签收一下,你帮我拿过去吧。”   苏曼没犹豫,虽然大家都这两天都不敢触陆执寅的霉头。   但在苏曼眼里,陆执寅这两天的表情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零下,只不过是零下十度跟零下二十度的区别罢了。   “好,我帮你拿过去。”   苏曼一走,旁边的赵楠就朝孟长鹤射过来一个冷眼,“以后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不要让别人给你背锅。”   办公室里,苏曼先敲门,里面传来陆执寅的声音:“进来。”   陆执寅没抬头,手下不知道在看什么,苏曼径直走过去,然后将文件递到他的前面。   陆执寅伸手接过,从始至终眼神都没抬,等到他看清楚手里要签字的内容时,不禁皱了眉。   “周一就要你打的文件,怎么现在才给我,做事什么效率......”   陆执寅看到苏曼时,嘴边的话被含住一半。   苏曼不清楚这个文件是什么,但既然已经迟了,她又不能说时孟长鹤没及时弄,于是斟酌道,“我知道了,下次会及时打出来给你。”   陆执寅没再说什么,签完字:“出去吧。”   苏曼顺利地将文件签好拿出来,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都靠过来,“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挨骂?”   苏曼一一回答:“挺顺利的,没挨骂呀!”   “陆律师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虽然对这份文件出来的速度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陆大律师的心情这还算好?   大家都朝苏曼投来敬佩的目光,“你不怕咱们陆律师呀?”   苏曼摇摇头:“他又不会吃人。”   大家心有余悸:“他虽然不会吃人,但是他骂人呀。”   苏曼想了想:“我不怕挨骂。”   上次因为代理案件冲撞当事人的事儿,她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所以她对陆执寅的表情和所谓的“骂人”都很免疫。   “要不你们把要签的文件都交给我吧,我都帮你们拿进去。”   “那太感谢你了!”结果大家都不客气,纷纷都把要签字的材料递给苏曼。   陆执寅是执行合伙人,每天找他签字的事项很多。加上最近是年检,苏曼每隔一个小时拿着文件进去一次。   办公室里,苏曼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监督陆执寅签字。   仿佛是个没得感情的监工!   这是今天下午,苏曼第四次进办公室了。   陆执寅觉得,自己让她反省长教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差不多了。   更何况,苏曼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苏曼准备离开办公室时,陆执寅顺势就这台阶就下来了:“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苏曼摇头,“没有。”   陆执寅觉得,他都在她给的台阶下来了,苏曼怎么还不知道见好就收。   “真的没有?”   苏曼重新数了一遍材料,“都签完了。”   坚定,“真的没有。”   陆执寅有点郁闷,难道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虽然池丛刃的案子让他很生气,可是他现在已经在暗示苏曼,自己已经不生气了,赶快来找我和好呀!   但是苏曼听不出来,用同事的话说,只有苏曼看不懂老板脸上的晴雨表。   因为在苏曼眼里,陆执寅的脸永远都是下着冰雹。   一直到下班,陆执意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大家在外面也都没走。   赵楠进去两次,发现陆执寅还在写法律意见书,用眼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苏曼本来已经打算下班了,可陆执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包里的电话振动,苏曼瞥了一眼,发现是家里老母亲来的。   她接起电话,小声:“妈——我还没下班!”   苏母:“怎么还没呢下班呀,都快七点了!”   苏曼:“陆执寅还没下班,我怎么能下班呀!”   苏母一听:“什么,你们俩都在公司加班呢?那下班叫上执寅一起来我们家吃饭。”   苏曼:“妈,陆执寅不会去的,你不要老喊人家去咱们家里吃饭,就算他想拒绝,也会不好意思。”   苏母:“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咱们本来就是邻居,他又是你老板,喊执寅回家吃饭有什么。”   苏曼:“那行吧,我待会儿叫试试。”   挂了电话,她走到陆执寅的办公室,轻轻敲门。   陆执寅其实早就没事情了,只不过听到隔壁的苏曼没动静,他以为像下午那样,她还会过来找他,幸好他没走。   这不苏曼又过来了。   陆执寅语气淡淡:“有事?”   苏曼感觉陆执寅应该挺忙的,今天一天都没见他出办公室。   一想自己要叫他吃饭,岂不是耽误人家时间。   陆执寅合上笔:“说吧。”有什么想要和好的话赶紧说吧!   “我妈喊你去我们家吃饭,你要是没有时间的话......”   “有空,走吧。”说着,陆池寅已经起身,拿起手边的公文包。   苏曼:“?”   哎,不是!她还没说完呢!   陆执寅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办公室,“还不跟上?”   苏曼心想,这老板,怎么说下班速度比她还快?   陆执寅一下班,办公室里气氛一片欢乐祥和,“下班喽!”   苏曼跟着陆执寅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下班高峰期,要是让别人看见她上陆执寅的车,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隔那么远干什么?”陆执寅回头望她。   苏曼快走了两步:“我这不是怕别人误会嘛。”   “误会什么?误会你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被这么突然的说出,苏曼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然后抑制不住地开始脸红。   只听陆执寅继续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误会我们,大家眼睛又不瞎。”   苏曼:“......”   你就长嘴,天天叭叭叭的。   因为顺路,陆执寅开车带她回家。   保时捷的车头刚调转,还没来得及出车库,只见迎面突然驶过来一辆白色的宝马。   宝马车正对着他们,开着刺眼的灯光下,陆执寅减速后,却见宝马根本不带减速和拐弯,直冲冲地朝陆执寅的保时捷撞了过来。   陆执寅下意识地一手护住苏曼,另一只手猛打方向盘,然后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苏曼整个人都吓傻了,惊魂未定,陆执寅那边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开了,他费力地从驾驶座上下车,然后走到苏曼的副驾驶上,用力的拉开车门。   他大手死死地钳苏曼的手臂上,先是大力地摇晃她,苏曼睁开眼后,看到陆执寅的嘴巴张张合合,耳边一阵嗡嗡嗡。   半晌才回神,耳边渐渐传来陆执寅的声音。   陆执寅的头发早已被刚才的冲击力乱作一团,有几缕搭落在额前,只听他满眼焦急地询问着苏曼:“有没有事。”   苏曼张口,声音断断续续:“没.....没事。”   陆执寅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里抱出来,慢慢让她依靠在墙边坐着,随后打电话报警。   “曼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从宝马车上连滚带爬出来一个人。   居然是时敏。   陆执寅狠狠地骂了句脏话,要不是时敏是个女人,他大概此时早已经挥拳上去了!   方才时敏要撞到陆执寅的车时,才看到车上副驾驶坐着苏曼,紧急情况下她也猛打方向盘,撞到旁边的车上。   陆执寅看着这个罪魁祸首,毫不客气的语气:   “滚!”   时敏也一直在哭:“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我以为车上只有陆执寅,我没想伤害你。”   苏曼小声说,气若游丝:“车上有陆执寅你也不能撞呀,不管是谁你都不能撞。”   陆执寅听着苏曼微弱的语气,颤抖着声音问,“哪里受伤了?”   苏曼:“不知道感觉哪里都疼。”   **   晚饭没吃成,因为陆执寅跟苏曼去了医院。   陆执寅外表看起来啥事没有,结果是伤的最重,磕到头,有点轻微脑震荡。   苏曼看起来最严重的,结果只是吓破了胆儿,屁事没有,喝了两口葡萄糖压惊就回魂了。   倒是时敏头上缝了两针。   陆执寅再好的涵养,也被时敏气的说不出来话来。   因为时敏撞陆执寅的原因非常简单,她以为陆执寅是池丛刃的代理律师。   陆执寅:“.....”   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受伤的是他?   苏曼也挺不好意思,说到底时敏这个烂摊子还是她给陆执寅惹出来的。   后面的事情该走保险走保险,该去公安去公安,苏曼虽然可怜时敏,不过这次也没再多说什么。   时敏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她一时糊涂。   陆执寅最后松口了,跟时敏达成了谅解协议,才把这件事摆平。   时敏又是道谢又是感谢,最后又在原地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池丛刃找来一个律师逼我签一份协议,他说可以把孩子给我,但要要我放弃抚养权,以后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孩子接走,我不想过这种心惊胆战,时时刻刻都害怕孩子被人夺走的生活,这才一时想不开,想要报复你们。”   “我没想伤害你们,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们,想让你们也体会我的担惊受怕。”   “我太害怕了,池丛刃他不是人,他拿孩子威胁我,要是我签协议,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   听完事情始末,苏曼这才知道,原来池丛刃虽然解除了跟陆执寅的委托代理,但是沿用了之前陆执寅提出来的“要抚养权但不要小孩”的提议   听到这里,说到底今天的祸端还是因为陆执寅之前埋下来的祸端。   **   时敏走后,陆执寅也准备起身,只不过他轻微脑震荡,站起来有些晕,苏曼不放心他开车。   “要不,我送你回家了吧?”   陆执寅却幽幽:“回什么家,阿姨不是还等着咱们吃晚饭呢?”   苏曼:“???”   都这程度了,居然还惦记着晚饭?   显然陆执寅惦记的不仅仅是晚饭,苏父苏母一听说他受伤是因为一个案子,而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又是苏曼招来的,最后还听说人陆执寅在关键时刻护住了苏曼。   别说了,你苏曼就是个罪人,面壁去吧!   陆执寅在苏家享受着帝王般地至尊VIP待遇,苏曼盯着陆执寅的脑袋,总觉得他是在装的。   刚才在停车场他可一点都没说晕,还把自己从车里抱了出来。   怎么一她家,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了呢?   “去,给我剥个橙子。”陆执寅坐在沙发上,如同九五之尊一样,指挥着苏曼。   苏曼翻了他一眼,“你没手吗?”   不仅看陆执寅不爽,苏曼还故意拿了一个橙子子,剥出来一大块肉,美滋滋地塞进嘴里。   还没咽下去,就被苏母一巴掌拍的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你懂不懂点礼貌,怎么不知道给病人剥一个。”   病人?   他哪像病人了!她才是病人,因为陆执寅,她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不平等对待! 第10章 我的用处有很多。   晚饭将近十点才吃上,饿了这么一会儿,苏曼早已经前胸贴后背,一坐上桌筷子便直奔盘子里的鸡腿,还没来得及夹到碗里,就被苏母先一步夹到了陆执寅碗里。   “......妈,那是我的!”   苏母头也不回地继续给陆执寅夹菜,“什么你的,写你名字了。”   “每次烧鸡都是你吃鸡腿,今天有客人,你就不能让给执寅吗?这都要争,跟个小孩似的,懂不懂礼貌。”   苏曼:“......”   她只不过是要只鸡腿而已。   “给你。”陆执寅将碗里的鸡腿夹到苏曼的碗里。   苏母见状:“执寅,你别让着她,多大个人了连鸡腿都要抢,让她减减肥。”   陆执寅看起来食欲不太高,清冷道:“医生说我需要吃的清淡一些,不宜吃荤的。”   苏母半信半疑:“是吗?”   苏曼也问:“有吗?”   陆执寅面不改色:“是,有。”   苏母改口,“那行,执寅不吃就你吃吧。”   苏曼:“......凭什么他不吃才给我吃。”   苏母:“再逼逼,跟你爸一块吃鸡屁股去。”   苏曼:“......”   因为太晚,陆执寅吃很少,喝了几口汤便就坐在桌旁看着苏曼吃饭。   苏曼不挑食,吃嘛嘛香,抿着嘴巴嚼东西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个囤食的仓鼠,让人忍不住想戳。   “执寅,这么晚还回市区吗?”   这些年她也听了不少传闻,听说陆执寅工作之后就搬去了市区,隔壁的陆家就剩下陆母和保姆两个人。陆母信佛,平日里深居简出,苏母时常会过去看看,也会跟她说说话,时间长了就知道,陆执寅并不经常回家,母子俩平日里关系疏远,不见多亲热。   苏曼把陆执寅送到隔壁,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棵开的郁郁满满的桂花树。她走到树下,抬头往上看了看,不禁感慨,“这棵树都长这么大的,咱们以前种下的时候才半人高。”   陆执寅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曼好些年没来过陆家,跟在陆执寅后面一进去就闻到客厅里浓郁的檀香味,紧接着看到客厅摆放着的大大小小许多佛像,咋眼看居然有几分森然。   苏曼站在门口,左看右看,脚步迟疑,“你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进来。”陆执寅开灯,回头叫上她。   “你家里怎么这么多佛像?”   “我妈信佛。”陆执寅的声音波澜不惊。   苏曼脚刚抬进去,正好跟从卧室里出来的陆母迎面对视上,陆母穿的一身深灰色长袍,猝不及防地出现,把苏曼吓一跳,“阿......阿姨好。”   陆执寅看到前面站着的女人,只淡淡说一句:“今晚我住家里。”   陆母喜不自禁,“好。”   苏曼见陆执寅安全到家,就连忙摆手:“我不进去,回家了。”   陆执寅脚步顿了顿,“过来。”   “有事。   苏曼本意是拒绝的,一来天太晚了,二来陆家的氛围实在是怪怪的,结果陆执寅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拉着她的手腕,就将她带进了房里。   动作实在太快了,等苏曼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到陆执寅床头的沙发上。   床头的灯暧昧的亮着,苏曼深吸了一口气,心跳扑通扑通。   只见陆执寅越靠越近,高大的身体慢慢低下,然后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呀?”   陆执寅伸手,苏曼往后缩了缩,垂着眼神:“这样不太好吧,虽然你今天在车上刚刚救过我,但这么快就让我以身相许的话,是不是太快了?”   只见下一秒陆执寅的大手绕过她得头顶,将她椅子后面书桌上的电脑拿起来,并朝苏曼投放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你在想什么?”   苏曼:“......”为什么不按剧本演?   算了,在陆执寅的世界里,她从来不是女主。   苏曼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陆执寅的卧室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淡蓝色的风格,装修简约,床边有一排书架,里面放满了法律专业书。   卧室里静悄悄的,月色从窗户的缝隙里偷偷溜进,苏曼拿着一本书假模假样地装看,一边在胡思乱想,这么晚了,陆执寅还让她留下来,不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话,或者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两分钟后,陆执寅将电脑推到她跟前。   “这什么?”   陆执寅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苏曼推到书桌前坐下。   “你,替回复一个法律意见书。”   苏曼:“???”如此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他们要在花前月下一起工作?   真不愧是你,陆执寅!   苏曼磨磨蹭蹭开始看对方发过来的法律问题,陆执寅在一旁看着她写。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陆执寅盯着她写作业的感觉一样。   苏曼一边查法条,一边将一份法律意见书回复好,然后给陆执寅看。   “先不说内容,这法律意见书的格式对吗?”   苏曼没怎么注意格式,她悲愤地开始改格式,陆执寅在一旁像监工。   什么良辰美景,她只能感受到剥削残酷!   “这么多意见——你为什么自己不写呀?”   “要不是我头晕看电脑恶心,用得着你代笔?”   行吧,反正都是她的错!   格式改完一遍,陆执寅开始挑剔内容。   “你的《公司法》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公司的发起设立阶段,股东对外以公司名义进行法律行为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还百度法条?你不该脱口而出?”   苏曼觉得自己太难了。   她那点公司法知识,司法考试完了就都还给老师了。   她厚着脸皮,在陆执寅的质问下,开始查法条,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公司法司法解释里面关于公司发起设立时,股东以公司名义对外活动应当承担的责任。   磕磕绊绊写了上去。   “把法条摘抄上去客户能看懂?客户如果法条看的懂,还要律师干什么?”   苏曼开始努力去解释法条,翻译成大白话。   她当初读书时不会做论述题行使“紧急立法权”也没这么难过!   等到苏曼终于写完了,发过去后,她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十几分钟就能写完的法律意见书,你居然用了一个小时。”   陆执寅对苏曼的专业水平感到质疑,同样怀有质疑的还有苏曼自己。   那么多的法律条文,陆执寅居然不用翻就都能背上来?   这还是人吗?   被陆执寅从头鞭策到尾的苏曼终于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多了,还是什么原因。   洗完澡,她有点睡不着。   虽然陆执寅今晚在专业能力上吊打了她,但不得不说,即使全方位吊打她的的陆执寅,还是散发着一种名为“大佬”的帅气。   苏曼脑海里不时地回想起今天撞车陆执寅护住她——那该死的英俊模样。   苏曼摸着跳的厉害的心脏,脸颊红的像刚被蒸过。   那种危机时刻!   陆执寅下意识地就护住她,这代表什么!   苏曼越想越睡不着,她坐起来,点开陆执寅的微信头像。   没忍住,发过去一句:“今晚在车上,你为什么护住我?”   结果消息刚发过去,就接到了陆执寅打来的电话。   苏曼握着手机,心扑通扑通。   下一秒,陆执寅在电话里劈头盖脸!   “我给你发了一张表,里面是池丛刃案子因为解除委托,我损失的律师费。”   “今天车被撞,4s店发来的账单。”   “在医院呢检查的医药费。”   “还有医生说我需要休息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不能工作,参照我去年同期的平均收益,这是我这段时间不工作的经济损失。”   苏曼被这么多账单砸蒙了,“所以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我为了说这个?”   陆执寅:“不然呢?正好你也没睡。”   苏曼眼神挑过前面的种种,直接跳到最后的总计。看着那一串的数字,心脏已经不扑通了,脸颊也不红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这......这么多呀?”   她慌了,心虚了,哪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呀,她现在背负着巨额债务。   陆执寅:“有意见?”   苏曼小声:“池丛刃的案子是我搞砸的我认,可你的保时捷又不是我撞的,凭什么让我还。”   陆执寅:“时敏这个案子,她要不是你同学,怎么会牵扯到后面这么多事情。还敢说她撞我的车跟你没责任?按照因果关系,我只算了你三层责任。”   苏曼哭脸:“可我没那么多钱呀——能不能分期付款呀?”   陆执寅:“你想分多少期?”   苏曼:“当然是越多越好。”   陆执寅:“......”   苏曼:“上面的账单,以我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还好几年,所以......有没有别的办法?”   陆执寅:“有别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苏曼:“......”这个男人是不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才在这里等着她!   “那来吧!”苏曼闭眼,一脸视死如归。   来吧,就算是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她也认了!   陆执寅不仅没有在违法的边缘试探,而是把她压榨的一滴不剩。   “以后,每天早上八点来接我上班。”   已经做好接受一切不合理要求的苏曼:“???”   所以,陆执寅要让她做的事情,就是以后每天都早上过来接他上班?   苏曼顿时有种自己被大材小用的了感觉,陆执寅可能不知道,其实她的用处还有很多。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我的用处有很多,不仅是开车。   陆执寅:证明给我看。   苏曼:大可不必! 第11章 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一整个晚上,苏曼都睡不踏实,脑子里时不时地出现陆执寅满脸惊慌,红着眼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的画面。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在整个青春期里,曾经懵懂又执着地喜欢着陆执寅这件事。   他上江大,她也想考江大。   他读了法学院,她也选了法律专业。   那个脸皮薄的连心意都不敢吐露小苏曼。   那个被拒绝后暗自伤神最后离开江城报考了省外大学的小苏曼。   那个在外地六年,从来都不敢打听陆执寅事情的小苏曼。   都早已经被她小心翼翼地保护在壳子里,直到再次遇到了陆执寅,她内心崇拜,敬佩着他。   但唯独那份喜欢不敢轻易地释放。   望着外面皎洁的月色,苏曼轻轻地叹息。   “小苏曼,你好没出息呀!”   “一直以来,都很没出息呢。”   ——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开着自己的二手小本田,到陆执寅的家门口接他。   为此她特地起早半个多小时,画了一个淡妆,又穿了一件白色法式花苞领衬衫,搭配一条浅黄色半裙,一双半跟的鞋。   来之前她在镜子里照了很久,对今天自己的装扮相当满意。   车刚到陆家门口没一分钟,陆执寅就从大门口出来。   他还是那副高冷精英派头,昂贵的手工西装,精致丝滑的领带,某一线奢侈品牌专柜的男士公文包,某国外大师出品的六位数名表。   苏曼拉下车窗朝他招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老板,早上好。”   陆执寅背光站着,那张俊脸被阴影雕落的分外冷硬俊朗,苏曼有点陶醉,这个美妙的早晨,注定要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陆执寅低头,看了一眼从六位数腕表里走出来的时间。   “你迟到了1分23秒。”   “怎么可能?我到楼下你才出来的好不好。”苏曼怀疑陆执寅的表不仅贵,还比别人走的快。   陆执寅:“我从7点50就开始在楼上盯着你,你从家门出来后,先去隔壁撸了两分钟金毛,然后又走路三分钟到车上,在车上照了五分钟镜子,开车到我家门口用了1分23秒。”   苏曼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最后发现陆执寅的说的话 ,简直每一句可反驳的。   “你还想狡辩什么?”   苏曼只能吐出三个字:“我错了!”   “下不为例!”   说完陆执寅坐上了她的二手小本田,系好安全带。   苏曼正准备开车,只听坐在副驾驶的陆执寅突然开口:“等一下!”   苏曼连忙转头,只见陆执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   难道他发现自己今天化妆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执寅微微皱眉,他眼睛本就生的好,深情款款注视时,苏曼还真有点不太扛得住,“那个......你别这么看着我......”   只见陆执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然后突然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直奔着她的脸,苏曼心虚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双睫颤抖地微微闭上眼,虽然大庭广众之下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陆执寅都不在意,她在意什么。   只感觉陆执寅的手在她的眼睛上碰了一下。   “你眼屎怎么还发光?”陆执寅一边说,一边颇为嫌弃地将她眼头的高光擦了擦。   苏曼睁开眼:“!!!”   “啊——你别乱动,那是我的高光!”   陆执寅听不懂什么是高光,于是很客气道:“我帮你擦掉了,不用谢!”   苏曼:“......”   她错了,她就不应该打扮,陆执寅个直男,懂什么欣赏呀!   就算她今天把最贵的行头都戴上,恐怕陆执寅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一样   陆执寅大概还是有点头晕,上车后,就一直闭眼靠在车椅上养神。   苏曼觉得他有点太拼了:“医生明明叫你不要去上班,修养一个星期,你为什么一大早还是来了?”   陆执寅:“我要是不来,谁还能管得了你们,特别是你,再来个当事人万一你又把我气跑了。”   又说起上次那个事,苏曼:“那真是个意外,因为池丛刃是个渣男,他伤害了我的朋友,我才一时丧失了理智,平时我是个很专业的律师......”   陆执寅:“行了,我不管池丛刃是不是渣男,也不管他有没有伤害的你的朋友,但我看到了你的不专业,心理素质不够,抗压能力也不行。”   苏曼:“......”   “你说了这么一长串我的不行,难道我就没有行的地方吗?”   陆执寅闭上眼小声:“长得还行。”   可惜苏曼没听见,“你说什么?”   陆执寅闭嘴了,苏曼再怎么问她也不说了。   半点半到单位,君衡所的上班时间一般为九点,但每个团队不一样,有的团队大Par上午十一点上班,那么团队里的成员一般都十点左右才上班。   因为陆执寅八点半上班,所以整个陆执寅团队都八点半上班。   从进电梯开始,苏曼就有意无意地跟陆执寅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心想万一让别的同事看见了就不好了。   一进办公室,陆执寅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苏曼小跑着跟在后面。   路过办公室大厅时,几个同事朝她挤眉弄眼。   苏曼:“嗯???”   等到她把陆执寅的咖啡端进去,领了今天的工作任务后,苏曼路过办公大厅时,被人叫住。   “呲呲呲——”   孟长鹤小声地呲她,苏曼端着杯子过去。   “怎么啦?”   “今天你跟老板一块来的?”孟长鹤用有一种打听八卦的表情。   苏曼一想:“你别误会,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了......”   孟长鹤大手一拍,差点把苏曼拍一个踉跄:“苍天有眼哪!”   苏曼:“嗯?”   孟长鹤:“开车这活儿,现在终于不止我一个人给老板通宵写法律意见书了,你昨晚一定是在老板那里通宵加班了是不是?”   通宵加班那倒不至于,但是加班是加了,苏曼想了想。   “算是吧。”   孟长鹤瞬间把苏曼划到跟自己同一阵营:“老板这是对你格外器重呀,居然把你叫回家加班,苏律师你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把那位给替换掉。”一边说,他一边朝赵楠那边瞄。   赵楠射过来眼刀:“孟长鹤,你又想死了是不是!”   “不好好做案子,成天想着忤逆!背叛师门,谋害你师傅。”   孟长鹤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被赵楠骂回原位置上,一动都不敢动,最后还小声跟苏曼说,“苏律师,祝你早日篡位成功。”   苏曼:“......”   这个孟长鹤,真是不让人省心,就赵楠她那跟陆执寅如出一辙的强势,谁敢篡她的位。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苏曼立刻说:“开玩笑,赵楠你别介意。”说完赶紧溜了。   孟长鹤在后面酸溜溜,“苏律师昨晚在老板家加班,你羡慕呀~”   赵楠闭了闭眼,忍住心里的火气。   孟长鹤贱兮兮:“我也在老板家通宵过哦,还睡了一晚,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里睡一晚,也算是间接在老板煮过了......”   赵楠猛地站起来,将手边的一摞合同砸他桌上。   “这是上午乐临公司发过来的合同,修改一下。另外还有两个法律意见书,附件材料我已经发你邮箱,明天跟我去桐城看守所一趟,会见。”   孟长鹤惊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多......我哪做的完呀!”   赵楠咬牙:“你他么给我少说点话就做完了!”   孟长鹤:“......”   旁边的胡静抬头:“孟哥,你有一天要是被赵楠姐打死了,我一点都不惊讶。”   上班一周,苏曼终于把陆寅团队的所有人认清楚。   陆执寅手下固定人手有七人,里面赵然律师常年要去区司法局值班不在所里,史贝实习律师前段时间刚被调到江城法院去交换做实习法官。刘萌是行政助理,是个家里超有钱富二代,因为司法考试没过现在一直在陆执寅手下当行政助理,最近因为司法考试请假回家学习去了。   剩下的四个人,三个专职律师一个实习生。   苏曼刚来以为看起来年纪最大,最油腔滑调的孟长鹤是个资深律师,结果前不久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实习律师,奋战了七年司法考试才通过,现在挂在赵楠名下,所以赵楠是他师傅。   赵楠是个行事做派都跟陆执寅一模一样的资深律师,执业五年,平时唯陆执寅马首是瞻,眼里只有陆执寅,别的任何人在她眼里都是个渣,当然也包括孟长鹤和苏曼。   在他们办公室里有一种奇怪的生物链,这个生物链的顶端是陆执寅,所有人都怕他这个没疑问。   然后以赵楠为中心形成了第二道生物链。   这个生物链里,孟长鹤时常行走的在被赵楠暴打的边缘,有事叫师傅,没事叫赵楠。   苏曼处于二层食物链低端,上面有孟长鹤教她偷懒耍滑,还有赵楠教她各种专业知识,诉讼技巧,怎么谈案子。   苏曼渐渐融入了君衡所的生活,时不时地严阵以待,全副武装地出去做案子。   时不时狐假虎威,威风八面地跟在陆执寅后面,混吃混喝。   时不时做错事被孟长鹤嘲笑,再被赵楠告状到陆执寅那里,然后被陆执寅批评到怀疑人生。   鸡飞狗跳的入职第一周终于过去,苏曼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要适应的更快一点,她长舒一口气,准备晚上约穆瑶一起出去唱K,看电影。   临下班时,她看准时间要准时下班,刚出门就被陆执寅给堵住了。   她一整天都没看到他,早上顾问单位开股东大会邀他出席,特地开了一辆宾利过来接他,陆执寅嫌弃苏曼的二手小本田上了宾利。   二手小本田生气了,决定今晚先回去,不带陆执寅了。   “老板,我下班了。你看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说着她指了指办公室示意陆执寅自己不是偷溜。   办公室没人,陆执寅却拎着她的后衣领转了圈,苏曼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   “进来,有事。”   苏曼看了眼时间,能有什么事啊?   她跟穆瑶约的七点见,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陆执寅带她进到办公室之后,关上门,拉上灯。   等等,拉灯......!   拉灯干什么?   苏曼心跳加快地摸到上了门把手。   顺便将门反锁了起来。   黑漆漆里面——   陆执寅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醇厚。   “你靠近点。”   苏曼满心小鹿乱撞地过去,她听到有脱衣服嘻嘻索索的声音,苏曼脸有点红,虽然大家都不在,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那个......我还没准备好。”   陆执寅的声音低沉磁性,说出来的话仿佛烫在苏曼的耳边:“还要准备什么?”   苏曼还在犹豫解不解外套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开关的声音,紧接着,陆执寅的办公桌上亮起了两盏灯。   这两盏灯在外观上几乎一模一样,令人比较新奇的是,这等居然悬在黑色的灯架下,仿佛一颗星星悬挂在黑幕色的苍穹中一样。   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两盏灯,氛围烘托的简直恰到好处!   苏曼抬头,深情款款地望着陆执寅。   虽然这个男人高冷,毒舌,挑剔,不近人情,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浪漫的嘛!   “你看我干什么?”   苏曼心想,这种时候,我不看你看谁~   陆执寅:“我让你看灯,这是我刚接的专利侵权案子,你来看看,这个仿的假货跟这个原版的有什么区别。”   “啊?!”   当梦想被打回现实,苏曼的表情错愕,随即立刻把目光移开。   丢死人了,幸好陆执寅没开灯,不然她刚才脸上的表情他岂不是全都看见了!   陆执寅沉浸在案子里无法自拔。   “我问你,专利侵权里创造性判断三步法是哪三步?”   “啊?”苏曼 从来没有接触过专利侵权案子。   陆执寅:“啊什么?三步法是专利侵权知识里的常识,这都不懂,你知识产权法是......”   “算了,回去把专利侵权的相关知识学习好,周一来的时候,这个产品的设计师要来所里,到时候不要给我丢人。”   苏曼失落低头:“哦。”是得回去恶补了,不然每次陆执寅问什么她都不知道!   “我回去看看,争取下周不给你丢人。”说完她低着头,准备回去。   “等下。”   苏曼:“怎么啦?”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将桌上的那只原版的灯装进盒子里,“给你。”   苏曼摇了摇头。   陆执寅:“怎么送你又不要,刚才看到它不是很喜欢吗?”   苏曼:“刚才喜欢,可现在不喜欢了。”   陆执寅拿上外套,将包装好的盒子拿着,意有所指。   “真正的喜欢,不是刚才喜欢就,现在就不喜欢了。”   “也不是高兴时喜欢,心情不好时就不喜欢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   “苏曼,你明白了吗?”   苏曼一点都不明白,她只知道陆执寅不喜欢她,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不论是高兴时还是不高兴时。   “我明白什么?”   陆执寅看着她:“喜欢一个人,要长久一点。”   苏曼抬起眼睛,歪头。   小朋友现在有很多问号!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寅:喜欢一个人要长久一点。   苏曼:嗯?   陆执寅:以前喜欢,现在也要喜欢。   苏曼:嗯?   陆执寅:没错,说的就是你! 第12章 看男科,去友爱~   晚上吃完饭,苏曼约着穆瑶去清吧喝一杯。   “你说那天车祸的时候,陆执寅第一反应是保护你?”   穆瑶一双眼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一点也不信,“不是吧?你上次不还说因为时敏的事情,陆执寅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还扣你工资了吗?”她话都直白到这份上,差点就指着苏曼的鼻子让她清醒清醒。   但苏曼还是不死心,“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吗?”   穆瑶一时语塞,决定好好让苏曼认清现实。   “我问你当初表白了被拒绝,是不是陆执寅干的?”   苏曼点点头,她依稀还记得当初被拒绝时的悲痛。   “我再问你,回江城后你第一次在云善茶楼见到陆执寅,他不仅装作不认识你,他还当众为难你了,是不是他干的。”   苏曼继续点头,不说她差点忘了,陆执寅那狗东西那次还说她脸皮厚来着。   穆瑶见苏曼的眼神逐渐清醒,再接再厉。   “那好我再问你,陆执寅的保时捷撞坏了,是不是还找你赔钱来着。”   苏曼这次非常坚定地点点头:“对。”   “我跟他之间只有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   穆瑶两只手放在她的脑袋上,用力晃了晃:“你还觉得陆执寅有可能喜欢你吗?”   “不可能。”   “穆瑶你放心,我清醒了!”   穆瑶点点头:“你知道为什么君衡所的大par要么英年早婚,没结婚的也都跟所里的小姑娘搞来搞去的,只有陆执寅那么独树一帜吗?”   苏曼:“为什么?”   穆瑶朝她勾勾手指,靠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曼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有一种男默女泪的语气问:“是真的吗?”   穆瑶点头,“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到陆执寅去了男科医院!!!”   “肯定是看那个的!”   苏曼真的没想到,陆执寅居然去医院看那个。   心里的爱情的小火苗已经被穆瑶浇得湿漉漉!   穆瑶:“别看陆执寅人长得跟杂志上的明星似的,但又有什么用呢!中看不中用呀!”   说到中看不中用时,穆瑶的字咬的格外的重。   苏曼被一股惆怅浓浓地包裹着,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她酒量还可以,今天听到陆执寅去男科医院的这个消息下酒,实在没喝两口就醉的头疼。   穆瑶去洗手间的功夫,苏曼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旁边打发时间,打发走了两个前来搭讪的人,眼光开始四处飘散。   冷不丁地,她的视线里居然出现了陆执寅?   苏曼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没看错,是陆执寅!   而且他前面还坐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长发美女。   靠!   前不久不是还去看男科了吗?   这就约上美女了?   清吧里氛围淡淡,音乐声不是很吵,缓慢的音乐声将气氛烘托的刚刚好,陆执寅坐在卡座的里面,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袖口挽起两道,露出精瘦的小臂,他皮肤要比一般人白些,炽白的灯光下,衬得他眉目很深刻。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让人莫名有种矜贵的距离感。   苏曼看入神了,盯了好一会儿,直到陆执寅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低头跟对面的长发美女说了两句话,随后离开了 。   趁着酒劲儿,苏曼恶向胆边生,痛斥陆执寅居然也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渣男,去看男科的居然还约人家美女。   被嫉妒、愤怒冲昏头脑的她,灌了一口酒,然后本着替天行道的,伸张正义的旗号,走向了气质美女。   “陆律师走了吗?”苏曼一边装作自来熟的样子,一边不动神色的坐下,“刚才看到他人坐在这边,刚响过来打招呼人就不见了。”   她对面的气质美女愣怔了一秒,立刻浅笑道:“哦,原来你是找陆律师吗?他出去接电话了。”   “你是?”   苏曼伸手 :“我是陆律师的主治医生。”   气质美女有点愕然:“主治......医生?陆律师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看气质美女这反应,看来也是对陆执寅有意思的呀,一听说自己是医生,居然这么关心他。   苏曼顿了顿语气,故作为难道,“也不是很严重啦,就是某些男科方面的问题......”   “对了我是来提醒陆律师要定期去复查。   “男科”两个字一说出来,气质美女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变得很精彩!   随后陷入了久久沉默:“男科呀......”   苏曼语气故作轻松,“你也别乱想,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也是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话还没说完,她瞥见玻璃门外面的陆执寅转了身,看来是电话打完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待会儿你带我向陆律师问好。”   气质美女还有问题想问苏曼,见她说要走,立刻道:“还没问你贵姓呢?”   苏曼一边转身,一边随口道:“我姓雷,雷锋的雷!”   趁着陆执寅回来之前,夺命而逃。   回到之前吧台的位置,她拉上穆瑶的手:“走走走,赶紧走!”   穆瑶不明所以,望着陆执寅落座的方向:“我刚才看到陆律师了,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苏曼连忙把她的脸转过来,“不用,咱们先回去。”   做完坏事之后苏曼感觉到别样的刺激:“咱们赶紧走,我刚才搅了陆执寅的约会,万一被他发现是我,就吃不了兜子走了!”   穆瑶定睛一看,果然见陆执寅的前面坐着一位气质出众的长发美女,“行啊苏曼,胆子不小呀!”   苏曼:“喝多了,赶紧走待会儿要是陆执寅反应过来,我就完了!”   ——   陆执寅接完电话,回到位置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林小姐,两盏灯从外观设计还有内部结构我已经仔细进行了对比,这是我画的对比图,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跟你核实。”   然而林月珑的心思一点都不在案子上。   陆执寅作为一个知名律师,收费无疑是很高的,可林月珑放着那么多的便宜律师不找,每次都来找陆执寅,确实有她的小心思。   斟酌再三,林月珑轻轻开口:“陆律师,有个事情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下。”   陆执寅的目光从电脑图上抬起,冷厉的目光透着镜片,集中在林月珑的脸上。   “什么事?”   林月珑轻声:“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但是刚才你的主治医生过来跟你打招呼,她提醒你别忘记定期去检查。”   “主治医生?什么主治医生?”   林月珑还没有结婚,谈到这种话难免有种难以启齿:“说是......你看男科的主治医生。”   陆执寅眉锋一凛:“男科?”   林月珑点点头。   陆执寅抿着唇,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啪地一声,合上电脑。   眼神里的冷光让林月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她跟陆执寅接触过很多次,除了知道他是个律师外,几乎不了解他的任何事情。   可偏偏她就喜欢陆执寅这话不多,高冷又专业的模样,心底里那些小心思怎么都按捺不住。   “陆......陆律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美女害怕起来的姿态楚楚可怜又胆小怯弱,让人我见犹怜。   不过陆执寅是钢铁直男,任何美色在他前面,都只能灰飞烟灭。   “林小姐,你作为我的客户,我作为你的代理律师,我们的关系只存在于为你服务好每一个侵权案件,仅此而已。”   “除以此外,我不想用我宝贵的时间来回答你这些无聊,且跟案件无关的问题。”   “另外,问我是否有男......问题。”陆执寅顿了一下,摁了摁暴跳的太阳穴,“这是在耽误我的时间,也是在暴露你的愚蠢。”   “以后如果再谈案子,你直接来律所找我就行,不必约在这种地方。今天的茶水钱已经结了,今天一共谈话时间为30分钟,按照十分钟一千的标准,请联系我团队支付咨询费。”   陆执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拿上包,一秒都不想再多留的样子。   林月珑脸色有点僵硬,“陆律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你的这些事的。”   陆执寅转身后后,突然又想到什么:“那自称自己是我医生的人,是男是女,姓什么?”   他一定要把乱造谣的人给找出来,然后收拾得他去看男科!   林月珑小声:“是女的,姓雷,雷锋的雷。”   陆执寅:“......”   这个林月珑到底是什么智商,这么低端谎话她都听不出来,然而陆执寅却没什么耐心去解释这么多,也正好趁此机会断了林月珑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   苏曼拉着穆瑶走到外面后,就开始狂笑!   穆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呀?”   苏曼捂着肚子说:“你都没看到那个美女听到陆执寅去看男科是什么表情哈哈哈,你猜待会儿她会不会一杯酒泼到陆执寅的脸上,大骂他是个渣男呢!”   穆瑶:“......”她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可真欠揍!   苏曼回到家没快活多久,就接到了陆执寅的电话。   说不准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电话铃响第一遍时,苏曼没接。   结果陆执寅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遍,苏曼只好慢腾腾地接起来,然后刚喝完酒回来的她故作睡意朦胧的声音,“喂——”   陆执寅:“在哪呢?”   苏曼:“在家呢?这么晚你还没睡呀!”   陆执寅在那头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戳穿了苏曼的把戏:“你今晚去哪了?”   苏曼装作听不懂,捏着鼻音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在家呀,要不是你打电话把我吵醒了,我已经睡着了。”   陆执寅开始下套:“我刚刚跟阿姨通过电话,她说你晚上不在家。”   苏曼:“......”   “好吧好吧,我承认晚上去小广场上溜达去了。”   陆执寅:“还一身酒味地回来了。”   苏曼:“顺便跟穆瑶去撸串,喝了两瓶啤酒。”   陆执寅:“好,根据现有你自认的证据,今晚你没有在家,回来时候身上有酒味,而我刚才在清吧里看到穆瑶,你既然说跟穆瑶呆在一起,那么我有理由推断你今晚跟穆瑶一起在清吧喝酒了。”   苏曼:“......”   “陆执寅,你还是人吗!”   陆执寅冷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病人吗?”   苏曼:“......”   陆执寅:“今天是不是你在林月珑面前胡说八道的?”   苏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执寅冷笑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苏曼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种不祥的预感,在星期一回到单位上班时,彻底灵验了!   陆执寅这狗逼,只会套路她!   *   作者有话要说:   男科:听说你是我主治医生?   苏曼:这都是误会。   陆执寅关灯,解开皮带:来吧。   苏曼:实不相瞒,男科方面......我只会绝育。 第13章 不为人知的喜好   从周一的一早开始,苏曼的左眼就开始狂跳,就好像冥冥之中在暗示她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天。   一早陆执寅发短信来不用苏曼去接他。   苏曼偷了个懒,赶在8点29分的最后一秒,滴——打上卡!   同事都来的差不多了,孟长鹤和赵楠都坐在工位上,苏曼伸手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早呀~”   孟长鹤从一堆文件里抬起眼,先是冲陆执寅办公室努努嘴,然后朝着苏曼露出暧昧的一笑来。   苏曼一头雾水:“嗯?”   赵楠一个文件夹将孟长鹤的脸拍了回去:“合同改完了?”   孟长鹤脸上的暧昧笑容,变成狰狞的痛呻,撸起袖子继续干活前还不忘说:“老板办公室来了个美女,长得特别漂亮......”   赵楠一个快递盒砸过来,转头又语气清冷地对苏曼:“陆律师找你,在办公室。”   苏曼一听陆执寅找她,立刻不跟孟长鹤贫了,留下孟长鹤在原地,盯着赵楠的后脑勺龇牙咧嘴,说起来孟长鹤和赵楠的关系水火不容——   虽然赵楠是孟长鹤的师傅,但是她却还比孟长鹤还小两岁。孟长鹤考了七年的司法考试才通过,而赵楠已经执业了五年,跟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喊师傅,孟长鹤别提多不乐意了,加上赵楠专业能力强处处压他一头,孟长鹤就算有造反的心,却没有造反的能力,只能平时斗斗嘴。   苏曼一进陆执寅办公室,就看到的一个背影纤细,长发及腰的美女背对着她。   而且还有那么一丝的眼熟,这不是......   苏曼下一秒就准备回头,却被眼尖的陆执寅看到。   “进来。”   他一出声,就见背对着她的气质美女也转头,看到苏曼后表情一半是震惊,一半是迟疑.......   “雷医生。”   当雷医生三个字叫出来时,苏曼简直尴尬到脚趾蜷缩,四肢发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知道,陆执寅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报复的回来的。   但是她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陆执寅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囧样高兴的,压着唇,说出来的话却刻薄又没人性:“苏律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医生了。”   苏曼满脸堆着笑容,你听我狡辩,“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林月珑困惑地看着陆执寅,而后者双手抱怀,倚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满脸都是“你编,你继续编。”   “如果我说......昨晚我喝多了你信吗?”   陆执寅的眼神里除了七分不信,剩下的三分有一种被侮辱智商的嫌弃。   林月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满脸困惑:“这位是。”   “这是苏律师,团队成员之一,也是我的助理。”   林月珑立刻明白过来:“是你助理呀,那为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执寅打断:“苏曼,你把林小姐的授权委托书拿去行政部盖章。”   苏曼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拿着签好的委托服务合同转头就走了。   林月珑看着陆执寅欲言又止:“陆律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执寅错开话题:“苏曼是我的贴身助理。”   他特地把贴身说得格外暧昧。   “她年纪小不懂事,刚做律师也没两年,性子上我管教不多,昨天跟你开的玩笑请不要当真。”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的,林月珑总算是明白了。   她跟陆执寅合作那么多次,从来没听过他用如此亲昵的语气说起谁过,就连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赵楠,谈起她时,陆执寅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客观语气。   没想到谈到这个苏曼,陆执寅却是一副“是我惯着的,有什么事是我没教好,来找我”的态度。   林月珑再迟钝也听出来里面的关系,敢情是人家情侣之间的情趣,逗她玩的,瞬间心里充满了失落感。   等到苏曼盖完章回来的时候,正好跟林月珑在走廊里打了个照面。   林月珑红着眼,仪态优雅地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   苏曼:“???”   谁跟谁?她错过了什么?   办公室里,陆执寅说:“她走了。”   苏曼松了口气。   “怎么?她走了你就以为这事儿完了?”   苏曼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啊?”   陆执寅面无表情地开始找她算账:“你造我的谣,侵犯我名誉权的事情怎么算?”   一说到这事儿,苏曼就怂了,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她放下资料后,一边往门外退,一边说:“这怎么能算是造谣呢,你既然有那方面的隐疾,我说出去了最多算是暴露了你的隐私是不是。”   “再说了,我督促你去看病也没什么呀,还不许人家关心你身体了。”   “虽然我能理解你们男人是有尊严的,但是有的病吧,它不是光有尊严就能治得好的。”   “你不要讳疾忌医嘛。”   苏曼此时已经溜到门口了,正准备打开门潜逃的时候,只听到身后的电子锁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她居然打不开了。   “你......你是怎么做的?”明明陆执寅连一步都没动。   陆执寅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门是电子锁的,钥匙在我手里。”   苏曼:“黄天化日下......你把我锁在办公室里想干什么!”   陆执寅:“......”   苏曼:“我告诉你......你是个律师,明知这样干是知法犯法的。”   陆执寅连眼睫毛都没晃动一根。   “演完了?”   “演完了就把我上周五让你回去看的《知识产权法》法律规定,结合林月珑的案子说一说。”   “现在。”   苏曼:“.......”   早说是说案子,她也不用心惊胆战了。   她周末在家一直做功课,翻了不少案例,又把相关的法律条文都翻了出来。   这次肯定不会让陆执寅小看了。   “我回去查过,两盏灯上都运用了类似于磁悬浮的技术,由于磁悬浮的应用现在很广泛,并不是属于哪一类产品特有的,所以这两款产品虽然都使用了类似于磁悬浮的技术,但是在专利上技术上并不构成侵权,所以我们如果跟对方打侵权官司的话,重点应该是外观设计专利上。”   陆执寅点点头,眼神轻垂着,那一向挑剔的脸上罕见的不再有挑剔。   这是陆执寅第一次肯定她的工作思路,苏曼备受鼓舞,再接再厉!   “根据我国现行法律规定,在与外观设计专利产品相同或相近种类产品上,采用与授权外观设计相同或者近似的外观设计的,属于法律保护的外观设计专利权的保护范围。”   陆执寅抬头看她,示意她继续。   苏曼:“啊?”   陆执寅:“结合案情分析。”   苏曼:“我......还没来得及看案情呢,那天晚上你突然一下关灯,又突然一下开灯的......”   她哪里来得及看清楚。   陆执寅:“我不是把灯送给你了?”   苏曼脸上如同大浪淘沙,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送我灯是让我回去研究案情呀?”   陆执寅:“不然呢?”   苏曼内心,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内心流泪,都是自作多情惹的祸!!!   “我回去再看看。”她语气一下就低落了。   从陆执寅办公室出来,苏曼就把两盏灯拿出来研究。这款灯是现在网上非常火抖音微博上不少网红都推荐的一款磁悬浮灯。黑色的灯罩上画的是星空的图案,白色的灯泡不是直接连在灯座上,而是像磁铁一样悬浮在下面,平添几分神秘感。   这两款灯,正版的价格好几百,但是侵权盗版价格却只有几十块。而且盗版网店的销售额比正版店铺高几百倍。   苏曼随手点开一个盗版店铺,里面的评论无疑都是。   【盗版比正版便宜几百块,留着这几百块去吃顿火锅不香吗?】   【这盗版做工简直太好了,跟我朋友正版的灯一模一样,可价格才她的五分之一还不到,买到就是赚到,美滋滋。】   【这款灯现在很火,买来送给我女朋友的,她还以为好几百呢,开心的不得了!】   苏曼筛选了一些店铺评论打印出来,到时会可以作为证据材料提交,又把整个店铺的都给截屏下来。   她自己的想法是,网络店铺跟实体店铺没法比,最重要的是取证困难。   一旦对方察觉到他们这边采取法律途径的话,很有可能会立刻关闭店铺,那么到时候取证将会非常困难,比如现在月销五万多的销售量还有这些说跟正版无误的评论,都是能够支持他们打赢官司的证据。   苏曼冒出一个初步的想法,看能不能把这些证据做一个公证固定一下。   等苏曼做完这些一抬头,就见自己的桌子旁边蹲着,还有站着一个人。   孟长鹤伸手戳了戳悬浮在半空中的灯泡:“这灯还蛮有意思的哈。”   赵楠轻轻地瞥了一眼,“吃饭了,中午老板请吃龙虾。”   陆执寅的一个客户,最近新开了一家龙虾馆,开业正好请他们团队过去。   陆执寅这人虽然看着有点高冷,但专业能力是绝对瑕不掩瑜的,委托过他的当事人基本都对他都赞不绝口,陆执寅是君衡所的招牌,他个人业务量几乎拉动整个所三分之一的GDP!   陆执寅的保时捷还没修好,而孟长鹤他们不愿意跟老板一辆车,载陆执寅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苏曼的身上。   一上车,陆执寅就开始嫌弃苏曼的二手小本田。   用他的话说,他开保时捷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敢别他的车,也没有人敢超车,所有车辆恨不得离他五百里远!   可坐苏曼的小本田,天天过得是被人超车,被人赶,被人别的日子!过的就是贫下中农的被人赶超的生活。   为此,陆执寅得出一个结论,本田不如保时捷!   苏曼怒摔,这个结论还用你得出来吗!   她一个买不起保时捷的人都知道!   很快就到了市区的龙虾馆,进去之前,陆执寅还出示一张邀请函。   苏曼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的是尊敬的陆律师——   行吧,做律师做到陆执寅这样才受人尊敬,像她这样的,服务员只会用狐疑打量的眼神看着她,怀疑她是来骗吃骗喝的一样。   进去后,苏曼发现这家龙虾馆真的一点都不像龙虾馆,开在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就不说了。   周围都是什么西餐厅,金陵大饭店之类的店,而这家龙虾馆就像是混入上层社会的异类一样。   不过当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时,苏曼收回刚才的想法,这家龙虾馆根本不是混入上层社会的异类,因为人家本身就是上层社会,土的没见过世面的是她好吗!   这绝对是苏曼吃过最贵的龙虾!谁能想到,有一天,小龙虾这位平民英雄,路边摊扛把子,居然论个卖呢!   但苏曼不能提出质疑,以前是她没见识,但现在的她算是见识到了!   还没冷静完,就听旁边的比她还没见识的孟长鹤一声——“靠”   “这什么东东,这么贵!镶金的吗?”   他这句吐槽很快引起了陆执寅和赵楠的注意,两人给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食物链顶端的鄙视。   赵楠大约也是嫌他丢人,骂他:“没吃过就给我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孟长鹤那张嘴仿佛天生下来就是为了跟赵楠唱反调的。   “赵楠你不能这个态度,老板的钱也是钱,就算老板请客我们也不能这么压榨呀对不对。”   服务员保持着微笑:“我们魏总说了,这顿饭他买单。”   孟长鹤:“......这样看,龙虾按个卖好像也不贵哈~”   赵楠在下面踹了他一脚。   服务员说:“魏总感谢陆律师团队上次对他的帮助,尤其感谢赵楠律师对他案子的尽心尽责。”   赵楠被点名,表情有点不自在,没说话。   孟长鹤在一旁酸溜溜:“点名感谢赵律师哟——”   赵楠:“你给我闭嘴。”   苏曼在一旁不了解情况:“魏总是什么案子呀?”   孟长鹤吃瓜表情:“离——婚”   苏曼又联想到这没露面的魏总特地提到赵楠......有点想歪了。   赵楠彻底怒了:“孟长鹤,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这本菜谱塞你嘴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为了吃好这顿四位数的起步的小龙虾,苏曼上了个厕所。   从卫生间出来时,她低头洗手,冷不丁地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镜子里出现一个一身黑,带着黑帽子的女人。   即使打扮成这样,苏曼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她来,时敏。   时敏跟池丛刃争小孩抚养权的事情已经过过去十多天,但苏曼总感觉这事情没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跟着时敏的身影出去,可没跟两步,前面人上了电梯就不见了。   想起之前时敏做的极端事情,苏曼怀着担心回到了包间里。   或许是她脸色太过于明显,陆执寅很快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苏曼把遇到时敏的事情跟他说了:“我遇到时敏了,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你说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执寅听完后,眉头轻轻地压着,若有所思道:“她去哪了?”   苏曼,“我跟她到了电梯口就没上去。”   “你说她在这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陆执寅或许跟她想到一起了,时敏能干出撞人车的极端性子来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   “楼上确实有一家店。”   “而且那家店就是池丛刃开的。”   苏曼出于担忧,提议去楼上看一眼,但是陆执寅的表情却有点怪异,“咳——”   “怎么了?”   “楼上那是一家泰式养身馆。”   苏曼没反应过来:“按摩店呀?”   陆执寅表情不自然:“嗯。”   苏曼一听瞬间来了兴趣,转而一想到陆执寅的男科问题.....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你经常去,才这么熟是不是?”   陆执寅大概就有种,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   “我不常去,也不需要。”   苏曼一副我懂,我了解的语气:“男人嘛,尤其是成功男人,总是有种不为人知的喜好和需要。”   “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喜欢按摩这件事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我国现行法律规定,在与外观设计专利产品相同或相近种类产品上,采用与授权外观设计相同或者近似的外观设计的,属于法律保护的外观设计专利权的保护范围。”】   引用法条。   晚安 第14章 只有你摸过   一听苏曼要上去找时敏,陆执寅并不赞同。   他往后倚了倚靠在垫子上,双手交叉在前襟,大拇指相互抵着,英俊的面庞上满是冷漠:“时敏是不是去找池丛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那功夫操心她,不如想想自己的案子。”   上午他刚把林月珑的专利侵权案件交给苏曼负责,然而苏曼到现在还没给他一个案件解决思路。   他似乎对苏曼管时敏的闲事很不满意,“你在这件事上掺杂了过多个人的感情。”   “就算时敏是你的好友兼同学,但她并没有委托你代理案子。”   苏曼皱着眉头听完陆执寅的这些话,心里并不赞同。   她觉得陆执寅的话太冷漠了,依旧义愤填膺:“可你不觉得池丛刃那种人很渣吗?”   “时敏跟了他五年,是五年不是五天,青春都白付了,一个女孩子哪有那么多五年?”   “而且她被那个渣男欺负这么惨,不仅被抛弃,还被骗子宫替他生了个小孩,甚至连孩子抚养权都得不到。。”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同情时敏难道不正常吗?”   反倒是陆执寅,冷漠的不像是个正常人。   陆执寅眼神平静,“同情她,所以呢?”   “所以你现在要冲过去,跟时敏一起找池丛刃算账吗?”   “就算他池丛刃渣的明明白白,甚至堂而皇之。但法律就是保护着他作为一个父亲,获得小孩抚养权的权利,这点你不知道?”   完这些后就轻轻地抿着唇,本就凌厉的下颌,变得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陆执寅的话,在法律上几乎无懈可击。他说的没错,不论时敏是不是被骗生下这个孩子的,永远都改变不了法律上池丛刃是孩子父亲这个事实。   但是苏曼一旦想到,时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后,她就一点都不想用这些法律思维去客观评判这些事。   时敏被池丛刃骗,或许有她做的不对的地方。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小孩的亲生母亲,现在池丛刃却残忍地将小孩从她的身边夺走,并用一种施舍的态度,让她签一系列的不平等条款。   说话的功夫,转眼小龙就虾已经上了,陆执寅用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剥虾壳,并没有兴致再跟苏曼争论这个话题。   毕竟在陆执寅眼里,这根本就是一件没有意义浪费精力的事情。   苏曼被陆执寅说的吃不下,不仅吃不下还十分恶心。   “如果坏人都用法律上自己没有罪为理由来去伤害别人,那他就得不到任何惩罚了吗?”   听完苏曼的话后,陆执寅用白色的餐布擦了擦手,“苏律师,你作为一个律师,也要像网络上随处可见的键盘侠一样,做一个道德卫士去讨伐他吗?”   苏曼生气了:“你为什么处处维护那个渣男?”   “我并没有去维护他,律师对待任何案子,应该是凭事实讲证据,时敏她曾经白纸黑字放弃过抚养权,现在又过来要孩子,你觉得她站得住脚吗?”   “更何况你连他们的感情经历,发生的事情都弄不清楚,就要去管?怎么,你是宇宙警察吗?看到所有的渣男都想去伸张正义。”   苏曼再次被陆执寅无懈可击的逻辑说到哑然,她承认因为时敏是她曾经的好朋友,所在她几乎是无条件地信任时敏,并且对她的遭遇,同理心泛滥。   赵楠在旁边,低着头小声:“苏律师,陆律师他得过全国模拟法庭最佳辩手,你说不过他的。”   言下之意,就别说了。   苏曼当然知道自己说不过陆执寅,他客观理性,就是每一个菜鸟律师梦寐以求想要修炼成的样子。   她轻轻地垂了垂眼神:“陆律师,辩论上我说不过你,但我并不认同你所有的观点。”   赵楠跟孟长鹤见苏曼脸色不对,孟长鹤缓解缓解气氛,“苏律师,咱吃饭呢,怎么好好的说起案子了,你得想点开心的事儿才不愧对这四位数的小龙虾。”   赵楠也难得出声打圆场:“陆律师,你......你别那么凶。”   苏曼:“既然我看见了,就没办法当做没看见。”   说完她慢慢地推开椅子,低头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陆执寅忍住心里的不悦。   “律师应该摆事实讲证据,应该客观理性,或许作为一个律师我确实不应该掺和这件事,但今天我是作为时敏的朋友,总可以吧。”   说完,她将背影留给本就不高兴的陆执寅,一个人上楼去了。   赵楠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陆律师,你怎么不告诉苏曼,咱们是池丛刃公司的法律顾问呢?你怎么可能跟咱们服务的顾问单位对着干呀。”   孟长鹤却悠悠说,“我觉得苏曼说的话挺有道理的,有的时候咱们就是见了太多的人渣,内心已经麻木了,反而没有当初做律师伸张正义的那股子冲劲。”   “我看苏律师就蛮有冲劲的嘛。”   赵楠在下面踢他一脚,并剐了他一眼。   冲劲个屁,他这阴阳怪气给谁听呢,他不知道陆执寅这人是出了名的只谈法律利益,不近人情道德。   每个人只要站在不同的利益立场,都会得到不同的正义。   即使池丛刃这种万贯家财,在手段上能把时敏打压爬下的人,他也有夺孩子抚养权的正义立场。   就算他的正义立场,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人渣行为。   正是因为陆执寅如今的身份地位,接触的都是像池丛刃这样的客户,在社会生存法则里,他们代表着绝对的强权,他们自然都是属于剥削的强者。   当代表多了这些“强权者,剥削者”的立场后,如今同代表着弱者立场的苏曼辩论起来,就显得苏曼的立场十分感性和可笑。   然而这份可笑里面,却夹杂着一个让陆执寅十分不悦的心情。   显然跟苏曼辩论赢了,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苏曼的立场,就像是一个善良的普通人立场,她心里秉持着法律这根道德底线,却又比一般的律师更富有同理心。   法律在定义时,被界定为一种统治阶级的工具和武器。   当这种统治阶级被具体化,被一个个像池丛刃这样的强者代表着时,法律就变成了池丛刃他们那些人的武器。   在社会丛林规则里,似乎已经形成一个共识。   富人强者将法律玩弄于鼓掌。   而像时敏这样的弱者,唯有遵守法律。   陆执寅冷峻着脸不说话。   孟长鹤:“不过苏律师确实还是年轻了,这么冲动,一个人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嘎吱一声响,陆执寅推开椅子站起来。   苏曼那一根筋的性子,不出事才怪!   **   跟龙虾馆位于同一栋楼上,苏曼很轻松地就找到楼上的泰式养身馆,不过刚走到门口就被前台拦了下来。   “小姐,您有预约吗?”前台的美女看见她后,不知为什么,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   “我.......”苏曼急中生智,“我来找人。”   她就赌一把:“陆执寅预约了,我跟他约在这里。”   虽然跟一个男人约在按摩店好像很奇怪,但前台还是为她调取了客人记录,苏曼心里砰砰跳,生怕被拆穿了。   过了十来秒,只见前台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陆执寅先生是我们这里的至尊vip,随时都可以来,您里面请。”   苏曼内心啊呸了一声,她真是信了陆执寅的鬼话了,居然说不好这口,他这都升级成了至尊vip了还不好这口?   别看有的人表明文质彬彬,背地里却玩得很大!   服务人员正准备带她去里面,苏曼灵机一动:“那个,我还想再找一个叫时敏,我们约的是三个人,她有没有到了?”   前台查看后,笑着说:“没有哦。”   苏曼有点奇怪,难道是她看错了,时敏没上来?   服务人员将她领到一间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装修风格偏泰风,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香味,带着浓烈的热带雨林的味道。   “苏小姐,您要是觉得烦闷了,可以先让我们专业的技师给您按摩一下。”说着就递过来一个册子,上面都是店里的技师。   苏曼是来找人的,又不是真的来按摩的。   当着服务员的面,随意地翻开一页,结果看到了一个令她怎么都意想不到的人。   时敏......她居然在这里工作?   苏曼仔细地辨认招牌上人,确定是时敏没错。她开始以为时敏是来找池丛刃的,没想到她是在这里工作。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池丛刃开的店里工作呢?   苏曼百思不得其解,她指着时敏的名字,“我要这位。”   服务人员翻出一个像手机一样的机器查了查,“36号技师现在正在服务中。”   苏曼本来就是来等时敏的,干脆说:“那我等她。”   等房间里就剩下苏曼一个人时,她怎么都想不通。   **   “先生,欢迎光临~”陆执寅一踏进店里,前台的脸上便展开花一样的笑靥。   “请问贵姓,有预约吗?”   “陆执寅。”   他跟池丛刃的关系不错,这些年他为池丛刃摆平过不少诉讼纠纷,小到公司裁员,大到企业上市,池丛刃当年开了这家养身馆,送的第一批会员资格里就有陆执寅。   只不过这些年除了谈业务,他几乎从来没来过这里。   “陆先生,您的客人也到了,现在休息室里。”   这家养生会馆是会员制的,一般人进不来,所以打着他旗号进来的,除了苏曼还能有谁?   陆执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休息室里,苏曼已经找到了时敏。几天不见,时敏脸色简直苍老了不止十岁,眼下深深的阴影,衬得整个人精神紧绷着。   看见苏曼时,她先是有些戒备和木然,当苏曼问起她为什么在这里时,时敏才渐渐回过神,就好像一个满载仇恨的行尸走肉,突然想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孩子,为了孩子。”时敏喃喃地说着这些话。   苏曼就好些天没见过时敏了,自然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   “那孩子呢?”   时敏说:“孩子被他藏起来了,之前约定一周一次的探视现在也没有了。”   说到孩子,时敏开始潸然泪下,“我靠近不了池家,也找不到池丛刃,只能来他的这家会馆碰运气,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他就会定期在这里谈业务。”   苏曼;“那你见到他没?”   时敏摇摇头,“我才来一个星期,没见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松了口气,时敏在池丛刃的地盘上找他麻烦,肯定不会占到便宜,苏曼见她精神不好,说话时而颠倒的样子,怕她出问题,发了短信给穆瑶来带她走。   就在苏曼低头发短信的时候,只听外面的走廊路传来人声。   听得苏曼和时敏两人皆是汗毛一竖。   “陆律师——稀客呀!”   听到声音后,陆执寅停下脚步,不动神色地望了眼休息室的地方,随后转身。   淡淡的声音:“池总。”   池丛刃身后还跟着几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他边往前走,边对身边的人道:“这位是君衡所的陆执寅陆律师。”   “前段时间泰亨科技厂员工裁员聚众闹事,最后闹到打官司的事,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纷纷点点头附和:“知道知道,那事儿最后还上新闻了,咱们开公司做生意的都听说了。”   池丛刃有些得意地说:“最后就是陆律师出面帮我摆平了,给那些员工一点路费和误工费就打发走了。”   “不是我跟你们吹,陆律师平时可难约的很,今天也是你们运气好,在我这地儿遇见......”   “池总,今天我约了人。”陆执寅打断池丛刃的话。   池丛刃:“陆律师你来都来了,正好找你有点事儿——”   “咱们之前因为抚养权的事儿闹得有些不愉快,这次我专门给你赔个罪......”   被池丛刃这么缠着,他也不好去找苏曼,低头看了眼时间。   “我三点约了人。”   池丛刃立刻道,“行,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够了。”   听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远,苏曼和时敏对视了一眼。   时敏想了想:“他约陆执寅,是不是为了孩子抚养权的事情?”   苏曼摇摇头:“池丛刃已经跟陆执寅解除委托关系了,找他不应该是这事儿。”   “我想去看看。”   “你相信我,陆执寅不是池丛刃找来对付你的。”   时敏不信,她看向苏曼比方才脆弱的眼神要坚定很多:“苏曼,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陆执寅,我比你更了解他,他跟池丛刃合作了很多年,他帮池丛刃的公司上市过,帮他摆平过工厂员工闹事的丑闻,这么多年池丛刃他在某些事上最信任的人就是陆执寅,就连......”   “就连什么?”   时敏坦言:“我根本就不相信池丛刃会跟他解除合同。”   她咬了咬嘴唇,吐露出心里的疑惑:“我怀疑陆执寅还是池丛刃的代理律师,只不过是在背地里给他出谋划策。”   苏曼表情有点愣怔,她似乎从来都没怀疑过陆执寅的话。   他亲口跟她说解除了委托代理,自然不会骗她,他有什么理由骗她呢?   苏曼不懂。   **   泰式装修风格的房间里,浓郁的檀香混着岩兰草的清淡,让人的思绪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房间里只有池丛刃和陆执寅两个人,陆执寅半裸着精装的上身,闭眼躺在床上。   这样的姿势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反而肌肉格外的僵硬。   门外厚重的帘布轻轻地揭开,进来两个带着口罩穿着专业制服的年轻女孩。   熏香让陆执寅的鼻子不太舒服,脑子里有些沉胀,他闭眼时,并没有注意到今天按摩技师是否眼熟。   “待会儿我摁的慢一些,你跟着我的姿势一样就行。”   时敏非要进来听池丛刃跟陆执寅谈了什么,苏曼拗不过她,或许心里,她也想知道陆执寅是不是时敏口中说的那种人。   陆执寅半裸着精壮的上身躺在木榻上,腹部平坦,隐隐看到肌肉的轮廓。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淡淡地皱着。   苏曼一边在手上涂着精油,一边内心疯狂吐槽。   看陆执寅这么熟练的睡姿,看来平时没少来享受呀。   待掌心搓热后,她照着时敏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地将手放在陆执寅的背上。   双手一放上他背,苏曼就不争气地脸红了。   这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触碰到陆执寅的身体,没想到会是这种场合。   平日里看着陆执寅总是一身沉闷的西装,没想到衣服脱了身材那么好,脊背宽厚,线条明朗,每一块肌肉都硬得恰到好处。   苏曼摸着摸着,有点......爱不释手了。   “陆律师,我儿子抚养权那案子还想麻烦你多费心......”   “我已经说过不会代理这个案子,池总还是找别人吧。”陆执寅直接回绝,没有一丝情面。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听着松了口气。   “可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这是池丛刃的肺腑之言,陆执寅给他处理过的官司,每一个都几乎是完美的解决了,现在他请了别的律师,不管其他什么原因,首先就是信不过。   “那我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我并不是池总的一个人的专职律师。”   池丛刃急了:“只要你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律师,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这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什么的事儿?有什么事儿不是钱能摆平的?”   “你太渣了。”陆执寅一本正经。   苏曼光顾着偷听,一个没留神不注意笑出了声。   只见一直闭着眼的陆执寅,幽幽地睁开双眼,跟苏曼四目对上,苏曼的手还推在他胸前的胸肌上   。   她手法不专业,好好的按摩,硬是被她推出了一种猥琐感。   好在陆执寅也没太大反应,他看了苏曼一眼后,就慢慢地闭上了。   苏曼心里安慰自己,他应该是没认出来吧?   毕竟自己带着口罩呢。   万一被认出来的话,那她这个样子也太尴尬了,说完刻意地绕过陆执寅的胸前,开始推他的斜方肌。   陆执寅的肌肉硬得很,苏曼两手小手在上面揉面似的摸呀摸,跟个挠痒差不多。   “没吃饭吗?大点力气。”陆执寅冷冰冰的提着要求。   苏曼:“......”她可不是没吃饭嘛,今天中午四位数的小龙虾她一个都没吃,手上只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陆律师你别说我渣,男人不都那样,哪能全心全意能爱着一个女人的。”   “我也不瞒你说,我曾以前也是真正的喜欢过时敏,也不是一直在骗她,可人呐,哪能数年如一日的喜欢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呢,谁还没个喜新厌旧对不对?要不是看在她给我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我早就跟她分手了。”   “陆律师,你说是不是?”   苏曼的手放在陆执寅的后劲上,但凡陆执寅敢说一个是字,她就掐死他!   好在陆执寅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眉间轻拢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似乎全身心的都在放松。   “后来我对那女人也不亏呀,她想养孩子,她能拿什么养孩子?”   “没工作没钱,没房子没车,我看她压根不是想养孩子,她就是想要钱!”   说到这时,苏曼看到时敏悄悄地抹了把眼泪。   “她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当初说好给她三百万放弃抚养权的,现在钱给了,她又回来跟我挣抚养权,你说这种女人贱不贱呐!”   苏曼简直不能忍了,当着时敏的面呢,这男人说话居然这么过分!   她正要站起来,手腕就被身下的男人拉住:“后颈,按一下。”   苏曼只好又跪坐下来继续摁,她有点担忧地看了眼时敏,只见她擒着泪水,手上压抑的青筋暴起。   池丛刃说了这么多,陆执寅知道他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丛刃笑了笑,他突然坐起来,压着声音问陆执寅:“陆律师,下个月我就要跟阿娇结婚了。”   “还想请你再帮一个忙。”   “我怕时敏到时候去闹事,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时敏消失一段时间,只要结婚那段时间不出现就好。”   苏曼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池丛刃所说的“消失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时,只听下一秒时敏,突然骑到池丛刃的背上,冲着他狠狠地拳打脚踢。   “池丛刃你这个王八蛋,狼心狗肺的肮脏东西,你他妈居然为了自己结婚,想让我消失,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   她一边打,一边骑在池丛刃的脖子上,池丛刃甩都甩不下来。   这变故发生的突然起来,场上除了陆执寅,所有人慌乱起来。   不过很快被人拉开,时敏拉开口罩举着手里的录音笔说,“你这狗日的东西,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但凡以后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这录音交给警察,这就是你的作案动机!”   说完,还没等池丛刃反应过来,时敏就拿着证据往外走,她大概也知道这是池丛刃的地盘不宜久留,跟苏曼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跟着自己一块走。   苏曼正准备趁乱逃走。   “回来——”她的手腕被陆执寅拉住。   陆执寅:“你的工时还没到。”   去他的工时,她又不是按摩小妹!   “怎么,工作不想干了?”   陆执寅这话实在太一语双关了。   如果陆执寅没认出她来,不过去继续给他按,那她这份工作保不住了。   如果陆执寅认出她来了,不过去继续给他按,那她助理工作也保不住了。   苏曼心里骂骂咧咧,回头继续蹲在边上给他摁着。   她还没按两下,就见陆执寅突然睁开眼。   两人正对着,苏曼被他吓了一跳。   陆执寅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那副挑剔的语气:“你这手法,是个人被你摁跑了。”   苏曼心想,你不也没跑,还享受上了。   “时敏带你进来的?”   苏曼这才反应过来,陆执寅已经认出她来了,于是把口罩拉下来。   “关你什么事?”   陆执寅握着她的手腕没动 ,盯了她好一会儿:“继续。”   苏曼:“???”   “继续什么呀?我又不是真的按摩的。”   “你刚才不是摁的挺开心,上摸下摸的。”   苏曼被他说得脸红,极力狡辩:“谁上摸下摸了?我那是......正常按摩好不好,正常的手法就要摸.....摸。”   “呵——我以为你在趁机占我便宜。”   苏曼:“???”   这个人怎么回事?   从言语上打败她难道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还要从灵魂羞辱她?   “你一个男人,有什么便宜可占的。”   “不然,你以为谁能都摸到?”   “我......一点都不稀罕,就算别人想摸,我也不稀罕!”   陆执寅轻笑了一声。   “没有别人,只有你摸过。”   苏曼面无表情:“那我想高价回收一双没摸过的手。” 第15章 辞职   回律所的路上,苏曼心事重重,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地偏头看向陆执寅。   男人正抿着唇角开车,侧脸的线条深刻,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高冷。   车里的音乐声被调得很低,空调的凉风划过手臂,苏曼轻轻地环抱住,动了动嘴唇:“你真的是池丛刃的长期法律顾问?”   陆执寅回头,很轻地看了她一眼。   银边眼镜下,那是一双很平静的眼神。   “是。”   他并没有去跟苏曼过多解释什么,就好像一个“是”字,就已经完全概括他的立场。   也让苏曼认清楚一个现实,陆执寅是不可能帮时敏的。   或许时敏说的对,苏曼并不了解真正的陆执寅。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神,也终于明白自己之前跟陆执寅争论的那些话是多么可笑。   虽然陆执寅不是池丛刃的律师,但他俩是一条船上的,他是池丛刃的长期法律顾问,注定是站在池丛刃的阵营来看这个问题。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子一路开到了单位。   回到所里后,陆执寅也没有跟她解释什么,抬着步子,径直掠过苏曼,大步流星地上楼了。   苏曼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总是有种.......淡淡的失落。   虽然从上下属的关系来看,他确实没必要去跟苏曼解释什么,毕竟苏曼只是她的助理,如果他执意不允许苏曼去插手时敏的案子,想必苏曼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也不会再多问。   但是从心底里,苏曼还是想陆执寅能够跟她站在一个阵营。   起码不是像现在这样,陆执寅的心冷漠坚硬如磐石,丝毫不准备站在时敏的立场上考虑任何事情。   回到办公室,苏曼一直闷闷不乐。原本下午她应该向陆执寅汇报林月珑案子的思路,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后,她接到了时敏的电话。   “曼曼,你出来没有?   “出来了,你呢,池丛刃有没有找你麻烦?”   时敏的语气倒是一改先前的懦弱,大概是拿到了池丛刃的把柄,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   “池丛刃现在还不敢动我,因为录音的事情,他现在也愿意跟我谈了。”   “苏曼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   “今天要不是你,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的!”   可不是嘛,今天要是苏曼没去找时敏,陆执寅就不会跟上来,就不会遇到池丛刃,更不会录到什么录音。   时敏那边还在诉说着自己的计划,“曼曼我决定了,等到我接到孩子之后,我带他一起回老家,我,宝宝,还有爸爸妈妈,我们一家四口一起生活,再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平日里请爸爸妈妈帮我看一下宝宝,他们非常喜欢宝宝。”   时敏在那头声音憧憬,光是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美好。   苏曼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不再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是错误的。   挂完电话后,她强打起精神工作。   刚打开电脑和卷宗,手边的内线座机电话便响了了。   苏曼接起,就听耳边传来陆执寅的声音。   “咖啡——”   苏曼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三点不到。她给陆执寅当助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下午喝咖啡。   之前,赵楠告诉过她,陆执寅一般只在早上喝咖啡,而且浓度都不能太高,否则会影响他的睡眠。   既然陆执寅点了,苏曼只好送进去。   办公室里面,赵楠正在跟陆执寅汇报近期的几个案子进展,陆执寅正低头在看她交上来的工作报表和卷宗,速度飞快。   赵楠看到她手里的咖啡,下意识地出声提示,“中午过后老板不喝咖啡。”   “我让她端进来的。”陆执寅头也不抬。   赵楠没再说话,看了苏曼一眼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赵楠的工作汇报好之后,陆执寅又将最近接的案子重新做分配,除了留给苏曼用来锻炼的林月珑案子外,其余都分配了下去。   “案子太多做不完的话,就找吴泉律师团队合作。”陆执寅吩咐下去,“给他们做的案件,提成就按照所里的规定就行。”   陆执寅这边的案子律师费都收的高额,所里律师不仅羡慕,也愿意跟他合作。   这次他主动拿案子找吴泉合作,大概是顾及之前吴泉律师服务过的当事人最后都找了陆执寅,不想让合伙人之心生间隙。   “我明白了。”   赵楠听完安排,才发现这跟陆执寅一贯紧凑的节奏有点不一样:“老板......那这段时间你不接案子吗?”   陆执寅是个工作狂,很多大案子他都是亲力亲为,这些年几乎都是全年无休的状态。   这次倒是第一次,他没有主动给自己安排工作,赵楠以为他是准备休假。   陆执寅没有多说,“我有其他的安排。”   说完这些:“出去吧。”   一直在旁边垂耳待命的苏曼听到这句话,在赵楠之前立刻转身,准备往门外走。   “我没说你!”陆执寅看着比兔子溜的还快的苏曼,忍不住出声。   苏曼转头,见陆执寅看着她,因为刚才低头看文件的缘故,他的眼镜压得有些低,抬眉时眉峰压在眼上,显得眼神格外凌厉。   苏曼轻叹了口气,踱着步子,重新站回来。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您还有什么事吗?”   陆执寅伸手接过咖啡,凌厉的眼神被簌簌密密的睫毛遮掩下。   “站那么远做什么?”   苏曼上前一步,移动了一厘米。   “陆律师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回去看林曼珑的案子了。”   陆执寅眼神平静,他双手大拇指相抵扣着,不带一丝情绪地问:“你在跟我置气?”   “因为我是池丛刃的法律顾问,还帮着他对付时敏,你对我很不满意。”   苏曼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相处这么半个月,陆执寅给她的印象并不是一个会在意别人情绪的人。   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被陆执寅骂过,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过老板这句“有没有跟他置气这个问候”,因为他从未没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也不在意别人是不是在生气。   实际上苏曼不想跟陆执寅说话并没有在跟他置气,只是心里迈步不过去那个坎儿。   在法学院的法理学课程里,老师教的第一课就是“杀人犯为什么有获得辩护的权利”   作为正统法学院出来的律师,苏曼非常明白即使是像池丛刃那种的人渣,在法律上也是拥有诉讼的权利。   就好像坏人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一样,作为一个律师接受“坏人”的委托 ,是不是意味着律师也是坏人。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些书面上的东西,苏曼当然理解,甚至也一度做好自己要为坏人辩护的准备。   但这一切,在遇到时敏案子时,现实和理论发生了巨大的差距,时敏不是别人,她是自己的好朋友,苏曼做不到在为池丛刃服务的同时,还做到中立客观。   陆执寅喝了一口咖啡,杯子被重重地置在桌上:“说话。”   苏曼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还是将心里话讲出来。   “我没有跟你置气。”   “只是对陆律师有一些个人的看法。”   陆执寅沉着脸:“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说出来听听。”   苏曼:“陆律师,你是不是从心底里就看不起时敏那样的女人。”   虽然陆执寅一直没有直说,但苏曼能隐隐察觉到,陆执寅对时敏似乎有偏见。   陆执寅没说话,琥珀色的瞳孔因为薄怒,而显得十分深邃。   苏曼冷声:“因为时敏跟池丛刃签订了一份放弃抚养权的协议,并拿走了池丛刃三百万,所以你就觉得她只是为了钱,并且违反契约精神,不应该获得小孩的抚养权。”   陆执寅眉头深皱着:“既然拿了钱,时敏说好听点是放弃抚养权,说难听点跟买买有什么区别。”   “因为钱抛弃过一次自己孩子的女人,现在又来要孩子,不是为了钱,你告诉我她还能为了什么?”   “更何况,时敏现在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稳定收入来源,没有房子,更没有一个好的未来规划,她这个时候来夺抚养权,到底是为了小孩,还是为了不让池丛刃好过?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   苏曼:“没错,她是曾经放弃过抚养权。”   “可是她在跟孩子分离后,陷入了纠结,惶恐的深渊里,她现在想要回孩子,还要被揣是为了要更多的钱。”   “好,就算时敏是为了钱,但她抚养小孩的话,难道池丛刃给抚养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池丛刃只不过出了一颗精子,还有跟他本身财富相比很少的抚养费,就能得到时敏的子宫给他生了个孩子,而时敏呢,她承受着怀胎十月的痛苦,她跟池丛刃没有结婚,却要将孩子给他,就因为他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说到这里,苏曼脸颊因为争执变得涨红起来。   “陆执寅,法律虽然是律师的武器,但它绝对不应该被拿来伤害一个单身母亲。”   苏曼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胸膛里砰砰地挑着,随着话音的逐渐沉寂,她的热血也慢慢冷却。   她偏开眼神,不敢去看陆执寅脸上那沉郁的表情。   她想,整个团队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像她这样,在陆执寅面前说这些话。   苏曼慢慢地向后退,声音涩涩,带着强忍:“如果你要因为这件事把我开除的,我接受。”   “但是,我依旧坚持的观点,无论在道德上还是法律上,我都不可能成为为池丛刃那种人服务的律师的。”   说完最后一句后,苏曼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当初她想进君衡的那股子迫切,她想接近陆执寅的那些激动,都随着这些话,慢慢的变轻,好像随时都会飘散不见。   “滚!”   苏曼的心沉沉地一伤,不仅仅是因为陆执寅的话,她已经说了这么多,她心里十分更希望陆执寅会像她心里期待的那样,从阵营的另一端走向自己。   但实际上,陆执寅表现出来的冷漠,让苏曼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真的喜欢陆执寅。   掩饰住眼中的泪意,苏曼轻轻地转身,离开了陆执寅办公室。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更新一章,后天入V 第16章 我不喜欢你了   回到办公室里,苏曼就不争气地开始掉眼泪。   刚才在陆执寅面前还是一副铛铛铁嘴,铮铮傲骨,可一转眼在陆执寅看不见的地方,她心里的难过委屈和不被理解就全都涌了上来。   她低头整理着办公桌上东西,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要被辞掉,一时不知道是因为工作伤心,还是因为陆执寅难过。   只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我不伤心,不难过。”   “这是我最后一次喜欢他,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   可越这样安慰自己,耳边残留的都是陆执寅让她“滚”的回音。   她好难,最近是犯什么水逆了吗?为什么要遭受失业和失恋的双从打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苏曼整理了一表情,不让自己那么失态。   “哎呦,哭啦——”   孟长鹤为首的,带着一众同事都站在门口,听到里面动静后,他带头进来。   “我没哭!”苏曼本来就难过强忍着,被孟长鹤戳中心事,忍不住反驳。   “好好好,你没哭,你这是笑呢,比哭还难看的笑。”   几个同事围在她的桌边,就连一向都不怎么搭理她的赵楠也抱着手臂进来了。   她一进来,大家纷纷给她让道,赵楠抽了一张纸巾给她。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们给你去出气!”   苏曼哑着声音,控诉:“陆执寅!”   大家都沉寂了片刻,然后孟长鹤弱弱道,“那我们没办法,只能靠你自己忍一忍了!”   苏曼:“......”   孟长鹤:“不过老板向来毒舌,我们在他手底下的工作的,几乎都被他骂过,你又不是第一天来,也不是第一天挨骂,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曼摇头:“可我就是第一次挨骂呀,我能知道什么!”   她哪里知道陆执寅凶起来,仿佛是要吃人一样。   一说是第一次挨骂,孟长鹤听着有点不是滋味,“苏律师,你来了快一个月了,居然第一次挨骂,我怎么听着,那么像炫耀呢?”   苏曼:“......”   “你才炫耀呢,挨骂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孟长鹤:“不,你就是在炫耀,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咱们来比比谁挨骂的次数多。”   “我先来第一个。”   说完,他掏出随身手机里的记事簿:“鄙人不才,入职一年零五个月,被骂了39次!”   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又或是让苏曼不那么伤心,大家纷纷都说在工作上被陆执寅骂的次数。   “我十五六次吧。”   “我差不多二十次!”   ......   赵楠竖起四根手指头:“我四次。”   连赵楠这么优秀都被骂过四次,苏曼的泪珠子挂在眼睫毛上,有点不好意思往下掉。   **   一直到下班时间,陆执寅的办公室门都紧紧闭着,苏曼磨磨蹭蹭最后一个走。   她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手里的卷宗材料也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一块交接给陆执寅就行了。   外面办公室同事都已经走了。   苏曼抱着满满一箱子的办公用品,也准备回家。   一出办公室门,就跟从隔壁办公室里出来的陆执寅对个正着,四目相对,陆执的目光停留在她怀里抱着的箱子上。   苏曼实在落魄极了,跟满身精英气势的陆执寅一对比,她仿佛一只落败的斗鸡。   她往后退了一步,垂头示意让陆执寅先走。   陆执寅脚步慢慢靠近。   她心里期盼着,陆执寅能跟她说些什么。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苏曼内心:挽留我,挽留我!   陆执寅抿着嘴唇,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不悦,眉峰压的更深了。   “怎么你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就趁早把东西收拾好,你那位置有的人想坐!”   说完,他便压着浑身的气势,从苏曼的身边走过。   仿佛在一瞬间,陆执寅的冷漠,点醒了苏曼所有的幻想,并清楚地告诉苏曼,陆执寅绝对不会挽留她的。   苏曼咬着嘴唇:“我会走的,不劳你费心!”   陆执寅在等电梯,苏曼不想跟他一起,于是选择了走楼梯。   安全通道黑洞洞的,感应灯需要手触碰,苏曼抱着一箱子的东西,十分不灵活,只好一边哭一边用额头去触碰感应灯。   “呜呜呜——”   “陆执寅,你这个王八蛋,明明是你叫我滚的,结果我滚了你又说是我自己不想干的。”   “没有人比你还难伺候。”   “你他么就不会挽留我一下吗?”   她一边哭,还要一层一层地去头抵着开关去开灯,漆黑黑的安全楼梯尽是回荡着她鬼哭狼嚎的声音。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楼,她累的气喘吁吁,坐在楼梯上小声啜泣。   倒是没注意身后有个人影也停顿了一下,见她哭的厉害,默默地站了许久。   **   开车回家的路上,苏曼接到了穆瑶的电话。   “大宝贝,干嘛呢?今天周五,出来耍噻!”   苏曼在这头蔫巴巴地:“我被陆执寅给开除了!”   穆瑶那头声音一下拔高了八十个分贝:“我草,为啥呀?”   “你不是说陆执寅他可能喜欢你吗?”   苏曼:“他喜欢我个屁!”   “他大概是喜欢骂我,喜欢虐待我!”   “穆瑶,我告诉你,陆执寅那种人,他是不可能喜欢任何人的,当初我是年少无知,被美色蒙蔽了猪油脑子,瞎了眼才会喜欢过他。”   “现在想想,他不配!”   见她越说越气的样子,还情绪越来越激动。   穆瑶赶紧:“行行行,咱们见面再聊吧,你现在在哪呢,我开车去接你吧!”   苏曼越想越难过:“我想去喝酒。”   穆瑶:“好,那就上次那家清吧见。”   下了高架桥,苏曼拐了个弯,又重新开回市区里。   周五的清吧开了个主题趴体,闹哄哄的!   苏曼到的时候,穆瑶已经到了,时敏也在。   时敏大概是从穆瑶这里,知道苏曼被自己连累了,见到她一个劲儿地道歉。   “曼曼对不起,我真没想连累你。”   “我真是蠢,明知道你是陆执寅的助理,那天那拉你进去。”   苏曼实在不想提这个事儿,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自愿帮时敏的。   时敏能拿到录音跟池丛刃谈判,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时敏:“今晚我请,咱们不醉不归。”   今晚1991清吧被江大的一个社团包下,开社团活动,苏曼他们三个混在人群里假装大学生。   苏曼感叹:“青春真美好——”   “连小帅哥都是鲜嫩的。”   苏曼看着清吧中间秀肌肉,光着身子唱歌的小狼狗身上。   穆瑶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喝的有点口齿不清:“曼曼,要我说你被陆执寅开除是好事。”   苏曼立刻反驳:“不是他开除我,是我炒他的鱿鱼。”   “是我!主动提出离职的!是我开除他!”   “这个顺序不能乱!”   “好好好,是你开除他,开的好!让他以后后悔了,哭去吧!”   时敏:“对,都让渣男哭去吧!”   三人碰了个杯!   中途三个人被江大的社团学生拉去做游戏,一个叫什么“勇敢者”的游戏!   三个人喝嗨了之后,热血沸腾地加入了游戏。   没想到第一轮转盘,居然就抽到了苏曼。   穆瑶把她推上台,推到台上秀肌肉的小狼狗身边:“姐妹,去吧,迎接你高光时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苏曼歪歪斜斜地走上站台,被舞台灯光刺的笑容绽放。   “今天我就要做一件勇敢的事情!”   “我要跟我万恶的老板,也就是我的初恋男神打电话,告诉他——”   “是我开除他,老娘不喜欢他了!”   下面一阵起哄,“学姐牛逼,学姐威武!”   只见在众人瞩目之下,苏曼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半晌才找准陆执寅的电话,然后打过去。   那头很快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男音。   场上不禁都安静下来。   苏曼已经醉的摸不着东南西北,她抱着手机坐在台上:“陆执寅——”   “嗯。”一如既往的冰冷。   苏曼听着电话里他冷淡的声音,眼泪耍啦一下全都砸下来。   为什么这么多年,陆执寅的声音永远都这么冷淡呢?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付出一切的小苏曼了。   但陆执寅依旧还是那个仿佛全身都是铜墙铁壁,任何感情都浸透不进去一样的陆执寅。   下面有人不停地在鼓动:“说呀,说呀——”   苏曼心里密刀割着一样的疼,从小到大,虽然她在心里无数次对自己说过,放弃吧,不要喜欢他了。   但是她从来没在陆执寅的面前说过一次。   她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手机,慢慢地长嘴说:“陆执寅,你为什么永远都那么的高冷,不近人情呢?”   “你用专业知识吊打别人的时候,为什么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情呢?”   “我承认我的专业水平不如你,跟你差很大一截,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做好每一个案子,我不是故意要搞砸池丛刃的案子。”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维护时敏,可是就算你不理解别人,能不能请你嘴下留情,不要那么刻薄。”   苏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说到重点。   台下的人不想听他俩聊职场,只想听最狗血的感情戏。   “你在哪里?”陆执寅沉默了几秒,沉声问她。   “我在哪里你不需要知道,我在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苏曼嘟嘟囔囔。   被陆执寅打岔,她有点混乱:“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陆执寅:“你说。”   苏曼握着手机,心里鼓起莫大的勇气。   “陆执寅——”   “我喜欢你。”   电话这头,男人靠着窗边,看着江景色,嘴边不自觉地绽放出一个笑容,黑夜将他塑造的十分完美,就连这抹笑容也是。   “可那是以前了......”   苏曼轻轻地,仿佛前面勇敢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男人嘴边的笑容,如同烟花一般,在几短时间内绚烂后,又急速地衰败,没落。   “你在哪里?”   苏曼恶狠狠:“因为我已经把你开除了,你不是我老板了!”   “谁说你被我开除了!”男人是音量骤然提高,语气里带着急切。   可这句话,在喝醉的苏曼耳朵里,却如同梦境一样,显得那么不真实。   苏曼将手臂抬起,宣告自己完成了最勇敢者的挑战。   底下人一片欢呼——   陆执寅在欢呼声中,确定了苏曼的位置。   *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文   【文案一】   李茉是郑玄阆心中白月光的“替身“。六年里,她温顺服从,数年如一日地待在郑玄阆身边,讨好、伺候着他。   看不起李茉的人都说,她活的像被郑玄阆圈养的宠物,只会摇乞摆尾。   所有人都以为,除非郑玄阆厌倦她,否则李茉都不会主动离开。   一场意外,让李茉的记忆退回了十八岁。她刚被星探发掘一炮而红的时候。   当她发现二十四岁的自己,不仅没有拿到金奖影后,没有任何代表作品。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放弃事业,被人圈养当成一个替身时——   李茉当机立断,决定甩掉渣男。   【文案二】   李茉找郑玄阆分手,他以为这又是李茉吸引自己的新招数,见面都没见她。   一个月后,郑氏集团在A国成功上市,郑玄阆因跻身国内青年富豪傍首而登上热搜   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空降热搜,给砸的无人问津。   只见,排在他前面的热搜头条是——#国民弟弟与神秘女子夜不归宿#   郑玄阆眼里,这神秘女子一点可都不神秘!   不就是说要对他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李茉?!   【文案三】   李茉被狗仔拍了借位图的当夜,郑玄阆从国外披星载月地回来。   李茉睡得迷迷糊糊,却被郑玄阆轻松扣住腰肢,抬起下巴。   男人危险的声音潜伏在黑夜里:“长本事了,学会在外面找人了?”   李茉懵懂: “你哪位?”   郑玄阆发现自己不仅被“绿”,还被遗忘了。于是当夜“身体力行”地唤醒了李茉的被深刻的记忆。   事后,李茉趴在枕头上,灵动的双眼盛满了激情过后的泪水。   她强撑着从抽屉拿出一沓钱:“给你,服务的很不错!”   郑玄阆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第17章 强吻   清吧里人声鼎沸, 游戏欢舞的声音浪潮,一声盖过一声。   苏曼将电话挂掉后,觉得自己牛逼大发了, 有种今天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她以后再也不用忍受陆执寅的坏脾气了,也再也不用因为他说过话,做过的事情患得患失!   从此以后, 她是个莫得感情的女人!   三个人本来就装作是大学生,又混在学生人群里跳舞。   “曼曼, 看你的一点钟方向,有个小帅哥在看你。”   苏曼立刻掉头, “帅哥?哪呢?”   穆瑶把她脑袋稳住:“你傻呀, 都说在你一点钟方向了,不会偷偷的看吗?”   苏曼的脸颊被穆瑶稳住, 她斜着眼, 悄悄地打量自己的一点钟方向。   只见一个男的冲她邪魅一笑,苏曼看完了就有点丧气:“这也能叫帅哥吗?”   “再多看一秒,我都要被油到了!”   苏曼的脸颊被穆瑶捏着, 后者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拧了一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告诉你,刚才我可打听过了吧,你猜今晚来清吧开社团活动的是江大哪个院的?”   苏曼脑袋晕晕乎乎, 思绪还停留在穆瑶问的前一句话上。   “哪个院的?”   “江大发法学院的辩论队。”   苏曼不禁睁大眼睛,水意朦胧:“啊——法学院的,那他们不都是陆执寅的学弟学妹们?”   穆瑶:“是谁的学弟学妹不重要,重点是江大的法院学呀!富二代官二代, 长得帅身材好,一抓一大把, 他们可比当年的陆执寅强多了。”   苏曼在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几个比陆执寅强的:“那我就想找个跟陆执寅一样的,有吗?”   穆瑶恨铁不成钢:“不刚说过不喜欢了吗,怎么又提他呢?”   苏曼:“哦”了一声。   她差点忘了,这世上只有一个陆执寅。   穆瑶转过苏曼的头,“看那边,穿白衬衫的那个,是不是有点陆执寅的范儿——”   清吧里灯光昏暗,苏曼眯着眼,顺着穆瑶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吧台的位置站着一个穿白衬衫黑裤子的少年,侧对着她,虽然看不清正脸,但从侧面来看,十分有陆执寅的韵味。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哎。”   穆瑶怂恿她:“去吧,就让今晚结束你的母胎solo。”   或许是酒意给了她胆量,又或许是那人的侧脸长得实在合她的心意。   哼——陆执寅她搞不到手,区区一个小学弟,她还能搞不到?   色向胆边生,苏曼端着一杯酒,向那个帅气的“小学弟”伸出了的魔鬼的爪牙。   **   陆执寅在电话里确定了苏曼在1912清吧后,随即就开车往那边赶。   去的路上,他全程都压着眉头,脸上挂着薄怒。不仅是大晚上,苏曼居然一个人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更是因为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她决定现在,从今以后她不喜欢自己了。   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她真是个善变,又不专情的女人。   深灰色的保时捷在路上开的飞快,四只轮子如同要从地面飞起般,恨不得立刻就到目的地。   等红绿灯的功夫,陆执寅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声音戏谑,如同看了什么好戏似的。   “哥——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陆昝明是陆执寅堂弟,现在在江大法学院就读。   今晚作为法学院辩论队队长的陆昝明光荣隐退,社团上下给他举办了这场送别会。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听到了他堂哥陆执寅的八卦。   陆执寅很快反应过来,“你在清吧里。”   陆昝明卖着关子:“是啊,我不仅在这里,我还看到了你那个小女朋友,跟别的小帅哥喝酒,跳舞——”   陆执寅:“......”   过了一会儿,陆昝明:“哥,你要是再不来,恐怕今晚就不用来了——”   “因为周围可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嫂子。”   陆执寅气急攻心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压着声音:“给我稳住她。”   “我马上就到。”   苏曼拿着酒杯走到陆昝明的身边,终于看到了这个男孩的正脸。   那是一张虽然年轻稚嫩,但是跟陆执寅很像的脸。   陆昝明比陆执寅小六岁,今年才二十三。跟陆执寅相比,他还是满身的书卷气。   苏曼看着那张明显比自己还小的脸,有一种罪恶感。就好像对以前的小陆执寅下毒手似的。不能不能,太罪恶了。   她步伐悬浮,离陆昝明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幡然悔悟,拐了个弯子,从他身边游走。   陆昝明已经用怒放的姿态来迎接他这个未来的嫂子了。   结果,苏曼像鱼一样,从他身边游走了。   陆昝明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姿势不够帅。   抿了抿嘴角,做作地展示着自己的侧脸。   苏曼正欣赏呢,穆瑶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我觉得这个太油腻了!”   陆昝明只好端着酒杯过来,苏曼已经喝七魂六魄都在飘着,见他靠近嘴里嘟嘟囔囔:“陆执寅,你怎么变小了。”   陆昝明伸出手,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结果被穆瑶一巴掌拍在了后脊背,差点灵魂出窍。   陆昝明内心:靠,这哪里来的野蛮女人!   穆瑶一米七的个头,穿上高跟鞋不比陆昝明矮多少。   “色狼,你给我放开苏曼。”   陆昝明被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弄得双手举过头顶,哪知道他一松手,苏曼直直地朝着一旁倒去。   把穆瑶吓一跳:“曼曼——”   下一秒苏曼没倒在地上,而是被身后的人轻轻地接住了。   她睁开被水意迷蒙的双眼,看到了眼前的陆执寅。她仰着脑袋,眼睛越睁越大,两只手比划着,“你怎么突然biu——一下,长那么大了!”   她伸手比了长长的长度,差点打到陆执寅的脸。   陆执寅没理她,扶着她的腰:“站好了。”   苏曼一听到他冷冰冰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让我站好我就站好吗?我偏不!”   说完,像是没骨头似的,倚在了陆执寅的身上。   “我已经把你开除了,开除了你知道吗?”   “从今以后,我想干嘛就干嘛,你再也管不着我了!”   苏曼嫩白的手指在陆执寅的胸前戳戳点点,戳到他衬衫扣子后,冷不丁的指尖一疼。   眉头一拧,暗道梦里的陆执寅也都这么烦人。   她捂着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收回来。   “哥,你来了,她就交给你了。”陆昝明的注意力并不在苏曼的身上,他目光掠过一旁的穆瑶,跟陆执寅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少了几分寒意,反而多了几分狐狸样的狡诈。   穆瑶见陆执寅带着苏曼往外走,伸手拉她:“你要带她去哪?”   苏曼听到穆瑶的声音,霍然转身,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陆执寅没说话,清吧里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苏曼白着一张脸,写满了拒绝,“我不想跟你走。”   “我不想呆在你身边。”   苏曼的拒绝让陆执寅联想起先前的那些话。   那些一刀刀割在她心口的话,那些苏曼说不再喜欢他的话。   “不想呆在我身边,那你想去哪里?”   陆执寅捏着苏曼的手臂,苏曼被他捏的生疼,感受到他指尖散发出的薄薄凉意。   “像当初考大学那样,远走高飞吗?”   “飞走六年,一天都不曾回来过。”   或许是从来没对外人说过这些,陆执寅说这些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要像平时,陆执寅寒着声音跟她这么说话,苏曼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她喝了酒,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她用力地扭开陆执寅的手臂,后退了半步,又委屈嗒嗒地说,“明明是你拒绝我,我才会去外地读大学。”   “明明是你从来不联系我,我才不回来的。”   “你以为我喜欢一个人呆在外地吗,一个朋友都没有,孤独的要死。”   哭诉到动情的地方,苏曼没忍住,打了个嗝。   两人的动静不下,渐渐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要都是陌生人就算了,偏偏今天社团活动都是江大法院学的学生,在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江大法院学的传奇。   陆执寅。   所以,相比于喝酒做游戏,眼前的八卦才是最激动人心的!   苏曼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别人当成偶像剧女主角去八卦了。   她越说越委屈,仔细一想,自己喜欢陆执寅这件事,实在是越想越亏!   陆执寅朝她伸手,嘴角抿着寒意 ,即使苏曼哭成这样,难过成这样,陆执寅的眼中,依旧看不到任何的温情。   他一如既往的命令道:“过来。”   苏曼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灯光下的陆执寅,双眸里像是擒着火焰,愤怒的却又无比固执地燃烧着。   凭什么呀?   凭什么陆执寅可以对她挥之既来呼之即去。   凭什么伤心难过的只有她,就连喝醉了,梦里也要忍受他的冷淡。   苏曼没有将手放进陆执寅的掌心,而是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下一秒,苏曼如同一个突然发功的小马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冲向了陆执寅。   陆执寅根本来不及躲,就被苏曼撞了满怀,如此大的冲击力之下,陆执寅没有任何支撑,两人齐齐倒下。   倒下时,陆执寅还不忘护住她的头,只听一声□□与地面的撞击,陆执寅一只手撑着地面,这才堪堪稳住。   即使这样,他也被苏曼冲撞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开。   平时看起来瘦瘦弱弱,发起狠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苏曼装在陆执寅的怀里,脑子被撞的有三分清醒,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然后坐在陆执寅的身上,揪着他的领口。   “陆执寅,你嚣张什么!”   “凭什么你让我过来我就要过来,哼,我不仅过来我还要撞死你。”   陆执寅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刚养好的脑震荡又犯了,他稳住骑在身上苏曼的腰,紧紧地拧着眉头,示意她不要动。   苏曼哪里知道他不舒服,见他皱着眉,死死嫌弃的样子。   以为他是又不待见自己。   新仇旧恨,混着酒精麻痹过后的勇气,对上陆执寅好看的脸后,苏曼气焰嚣张地将陆执寅揪起来,上半身贴近。   不得不说,不论是以前懵懵懂懂的小苏曼,还是如今早已长大成人喝醉了的苏曼,唯一忘却低于不了永远都是陆执寅的美色。   就像现在这样,陆执寅那张英俊的脸庞,无限地放大在她的眼前。   让苏曼的心底里的喜欢,仿佛也像是加倍了一样。   穆瑶在一旁看着,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她紧紧地抓住旁边陆昝明的胳膊,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惶恐,“苏曼......她要干什么?”   陆昝明被她抓的肉疼,去没有躲开。   “我怎么知道?”   苏曼揪着陆执寅的领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她就像所有人诠释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啊——”   在穆瑶支离破碎的尖叫声中,在周围学弟学妹们的围观目光之下,苏曼直愣愣地亲上了陆执寅。   这一刻,穆瑶觉得天也崩了,地也塌了。   在她眼里,苏曼也已经死了。   是被她自己活活作死的!   身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暧昧的灯光在两人的身上打来打去,苏曼亲了一口后,觉得......   不是很过瘾。   在穆瑶撕心裂肺的“不——”   “苏曼,你醒醒!”   她双手抱住陆执寅,腿骑在他的腰上,加深了这个吻!   陆执寅全程没有任何反抗的任她亲着,苏曼想要骑在他腰上时,他还伸手托了一下她的屁股。   穆瑶:“......”   等到苏曼亲够了,她终于放开陆执寅,然后躺下去。   脸上露出一个“圆满了”的笑容,然后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陆执寅:“......”   穆瑶:“......”   围观的学弟学妹们:“......”   这是什么戛然而止的戏码?   他们都还没看够呢?   陆执寅从地上,将苏曼扛起来。   没错,是扛,不是公主抱,也不是别的,就像是麻袋一样扛着出去了。   江大辩论队的几个学弟学妹们过来,凑到陆昝明的身边:“昝明学长,我们没看错吧?刚才那是陆执寅学长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陆昝明,此时也被刺激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强装淡定地说:“嗯。”   “那刚才是?”   陆昝明:“那是我嫂子,情侣闹别扭。”   他必须要这么回答,不然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为什么他哥都被人强吻了,还一副不知反抗,乐在其中的样子!   听陆昝明口不择言,穆瑶怒了,“你放屁,苏曼才不是你嫂子呢!”   陆昝明那双桃花眼落在穆瑶的身上,轻轻地一转,似笑非笑地问:“不是我哥女朋友,那她刚才强吻我哥算什么?耍流氓呀?”   穆瑶平时嘴巴比刀还快,第一次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强吻你哥怎么了?”   “谁让你哥那么欠呢?”   陆昝明那双狐狸眼一挑,得出了一个歪理邪说,“难道看人欠,不爽,就能强吻别人的话——”   “这位小姐,我看你也不是很爽快。”   穆瑶脑子里一转,随即反应过来,她捂着嘴巴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过来呀,我可不是江城的学生,我都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把妹的眼睛可给我放敞亮点,姐可是你惹不起的人。”   陆昝明轻轻地一笑,说出来的话又沉又醉:“小姐姐,你一把年纪了还来酒吧里骗人家大学生的感情呀?”   穆瑶两眼一翻,装作听不懂,提上包就准备开溜。   确定过眼神,眼前的这位才是自己真的惹不起。   **   睡着了的苏曼,可比睁眼时,张牙舞爪控诉他不喜欢她时的样子可爱多了。   陆执寅将她横抱至车上,刚一松手,却见苏曼伸着小指,勾着他的衣角。   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执寅被她仿若无害的样子勾的心跳加快,满眼的冰霜此刻都已然化成了柔情似水。   他伸手轻轻低头,凑到嘴边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陆执寅王八蛋......我才不要喜欢你了。”   陆执寅满怀期待的低头,结果听苏曼说了这么一通,顿时脸色的就不好了。   狠狠地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骂她:“小没良心的。”   苏曼被他掐的苦兮兮地皱起眉头,嘟囔了两句后,转过身,背对着他蜷缩成一个虾球样儿,背对着他躺在椅子上。   接到人,陆执寅也算放下心了。   回到车上,他先打电话给苏曼的父母。   他在电话里直言,“伯父,我在酒吧里遇到苏曼,她喝多了,正好我住的地方离酒吧比较近,今晚先把苏曼带回家。”   电话里陆执寅的语气实在太过于光明正大了,再加上两人一直都是邻居,老两口一点都没往那方面想。   “执寅呀,那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是不方便的话,还是把苏曼送过来吧!”   陆执寅回头看了一眼睡得四平八稳的苏曼:“没什么不方便。”   瞧瞧这正派的语气!   苏曼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带进了狼窝里。   挂了电话的苏家父母,后知后觉。   半夜里,苏老头睡不着:“曼曼在执寅那里,不会有问题吧?”   苏母翻了身,“能有什么问题,执寅那孩子以前就常常照顾苏曼,上学的时候给她带早饭,寒暑假给她补习功课,要不是咱家闺女配不上他,我都想让他给我当女婿。”   苏老头一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了:“咱家闺女怎么就配不上她了?”   “他陆执寅除了长得好,挣钱多,还有什么有点,哪有咱家闺女贴心呀,知冷知热的。”   苏母哼了一声:“得了吧,要是真能找到陆执寅那种女婿,还有的挑?”   苏老头摇摇头:“可我觉得,曼曼跟着他,以后不一定能享多大福。”   说着,他嘴巴努了努隔壁,“你看以前的陆家,多幸福呀,你再看现在,家不成家的样子,我可不想女儿嫁进去。”   苏母一副,“你别做梦了,要执寅真看上咱们家曼曼,那才是你们老苏家祖坟冒青烟。”   老两口话不投机,各自转身,背对着,谁也不理睬谁。   **   陆执寅把苏曼带回去后,先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就在他起身去倒水的功夫,执听到外面哐当一声,苏曼一边揉着脑门,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她先是迷茫地四处看了看,扭了扭身子,随后陆执寅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手背到伸手,然后解开了bra的带子。   只见解开胸衣的苏曼,长舒一口气。   陆执寅在一旁围观全程:“......”   陆执寅拿着水杯,走到苏曼的跟前,然后朝她伸手:“起来。”   苏曼歪着头,困惑地看了眼陆执寅,随后撩开肩带,将bra从衣服前襟的领口抽出来。   塞进了陆执寅的手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八点左右,二更! 第18章 太少儿不宜了!   女孩的内衣不大, 两块浅米色的布料,软软的,薄薄的, 勾镶着简单的蕾丝边,此时正躺在陆执寅的大手里。   娇滴滴的感觉。   一如眼前的苏曼。   陆执寅脸上的表情,很快从惊愕转为平静, 最后是沉默。   那种沉默甚至比陆大律师输了官司还深刻。   毕竟输了官司的陆执寅,从来没这么慌张过。   面上镇定看不出来什么, 他看向躺在地毯上的苏曼。   脱了内衣的她,此时正放飞自我, 形象全无。呈一种大字型, 无比舒适的姿势躺在他家的地毯上,胸前的两团, 还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陆大律师的呼吸也跟着一上一下, 他强装淡定地喝了一口本来是接给苏曼的水。   苏曼睡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陆执寅盯着手旁的布料看了半晌, 那深皱的眉头, 不亚于在处理一个重大复杂且疑难的案件!   陆执寅端详了许久,最后这双金贵的只拿来摸钱的双手,将那轻薄的布料拿起, 放在了洗手池子里。   虽然平时他怎么没在意过苏曼的胸,不过此刻却有了画面。   苏曼不喜欢穿紧身的衬衫,他记得她有次跟他说过,因为衬衫扣子太紧绷了。   她平时的装扮大多是松垮的雪纺衬衫, 然后在配一条A字裙,勒住一把细腰。   不知道为什么, 平日里没太多关注苏曼的样子,突此时却突然鲜活起来,而且他发现,自己居然能记得苏曼穿过的每一件衣服。   陆执寅将那两块布料仔细洗干净,然后挂在水池边的架子上。   陆执寅回到客厅,点了一根烟。   然后静静地看着苏曼,而苏曼对即将要发生的危险,却恍然不知,睡得甚至比平时在家还甜。   陆执寅的烟越抽,瘾越大。   就好像这瘾是被苏曼勾起了似的,只有她能缓解。   过了许久,大概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终于把苏曼从地毯上轻轻地抱起来。   家里只有一个卧室,另外两间是书房和健身房。   所以不用抉择,陆执寅自然是将苏曼抱回了自己的卧室。   陆执寅将她身上的外套脱了,最后脱得只剩下里面的一件吊带裙,陆执寅及时止住了手,再脱下去,得要命了。   睡着的苏曼面容十分乖巧,淡粉嘴唇轻轻地的张开,唇珠粉嫩地向外开合着。   陆执寅心有杂念,光这么看着,就有些受不了。   将苏曼挪到床上后,他去冲澡。冲的是冷水,沁人心脾的那种。   躺在床上的苏曼睡得不太舒服,晚上喝了好几瓶啤酒,加上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听的她想上厕所。   挣扎着从床上挪下来,她半睁开眼,挪到床边,然后伸腿勾呀勾,去没勾到拖鞋。   干脆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主卧带着卫生间,她没怎么费工夫就找到了。   卫生间是干湿分离,地方也很大,洗手台和马桶在外面,里面的淋浴间被一块磨砂玻璃门隔开。   苏曼撩起裙子,坐在了马桶上。   陆执寅摁着水龙头,水深戛然而止,他望了眼外面,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以为苏曼出什么岔子了,于是随手披了一件浴巾,往外走。   当他拉开磨砂玻璃门,看到坐在马桶上的苏曼时......显然,后者的反应更大!   “啊啊啊啊——”   “啊————————”   苏曼尖叫一番后,酒劲算是全醒了。   她幸好穿的是裙子,坐在马桶上,能把她遮的严严实实。   可饶就算如此,她还是慌张的不得了,一会儿想提裙子,一会儿想将屁股从马桶上挪开,总之,忙的手忙脚乱,不可开交。   陆执寅则比她淡定多了,毕竟经历过刚才被苏曼亲手塞内衣的举动后。   她此时就算在自己面前脱得一、丝、不、挂,他也不会太惊讶。   “别喊了!”   苏曼捂了上面又开始捂下面,最后捂住了脸:“你看什么看,快出去呀!”   陆执寅见她思路清晰,口齿清楚,就连久违的智商也回来了,也算是松了口气。   于是就怎么披着毛巾,光着上半身就出去了。   卫生间执只剩下苏曼后,她四处看了看,确定这不是自己家,随即还看到了喜好晾在洗手池边的内衣。   苏曼:“......”   她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手心里。   冷静。   淡定。   不能慌。   苏曼深吸一口气后,发现自己更慌了。   大大的脑袋,带着大大的疑惑,苏曼穿好衣服,披了挂在架子上的一件浴袍,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陆执寅换了一身藏蓝色的睡衣坐在落地灯下看手机,刚洗完澡的他,头发湿漉漉的,没了往日里半分逼咄的气势。   “酒醒了?”听到身后的动静,陆执寅头也没回。   苏曼点点头,但发现陆执寅好像根本没有在看她,于是重重地嗯了一声,努力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陆执寅没再理会她,卧室里一时安静的如同冷战的小夫妻。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你喝多了,打电话给我说喜欢我,让我过去。”   “等等等——等下!”   “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打电话说喜欢你呢?”   “明明下午时候你还说要开除我呢!”   陆执寅抬了抬眉,那张脸上仿佛知道她要赖账似的,当着苏曼的面,播放了一断录音。   只听录音里传来一阵吵闹的人声,过了几秒后,只听苏曼在电话里说道。   “陆执寅,我喜欢你!”   一共七个字,时长七秒不到。   短短的七个字,直接把苏曼的脸打的直响。   陆执寅关掉手机里剪辑软件,“你还有什么话说?”   人赃俱获的情况下,可不是陆执寅说什么,然后苏曼就信什么吗?   “你这个人......怎么打个电话还录音呢?”   陆执寅理直气壮:“哦,职业习惯。”   去他的职业习惯,苏曼才不信,可录音里的确确实实就是苏曼自己的声音。   这个话题,陆执寅举出的证据实在太难以推翻了,苏曼暂时先跳过这个环节。   “那我怎么会在你家?”苏曼插着腰,一副这回看你要怎么狡辩的样子。   陆执寅眼睛眨也不眨道:“不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我,哭着喊着要跟我回来......”   苏曼从来没这么后悔过,自己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偏偏她还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不信,我怎么可能强吻你,还要跟你回家呢?”   陆执寅又有证据了,作为一个律师,他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你自己看吧。”   说完,将手边的平板递过来。   苏曼接过手,离陆执寅远远的地方坐着看。   陆执寅让她看的是江大法院学院的一个论坛。   这个论坛原先是江大法学院为了校友联谊方便创立的,后来江城的法律资源逐渐被江大毕业的学生垄断之后,这个论坛就变成了全江城所有律师圈和法学院共用的。   今晚,论坛里横空出世一个帖子,将江城的整个法律圈都惊动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今天爆料的主角是陆执寅,这个江城法律圈里无人不晓的青年才俊。   陆执寅,作为江城法律圈精英榜上,年年都傍上有名的人物。   作为江大法学院,风云榜上首屈一指,出类拔萃的优秀毕业生。   平时有关他的八卦,那是少之又少。   所以今天爆料的一出来,立刻引起了围观讨论。   这个爆料者的题目也起的十分有噱头叫:   #痴情女酒吧示爱,竟当众强吻君衡所第一大par#   下面配了许多图片,苏曼看着那一幅幅她不停地在侮辱陆执寅清白的照片,脑子里,仿佛被塞进了一万只蜜蜂,振得她头晕脑胀。   【亲眼所见,陆Par在酒吧遇到一个痴情女示爱,示爱被拒绝后,直接强吻,那场面,太少儿不宜了!】   【我也在场,那姑娘好像是暗恋陆律师很多年,还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话里大声表白!】   【今晚陆律师的“一世英名”还有“清白”,算是毁于一旦了!】   【匿名讨论,有人在医院遇到陆大律师看男科的这事儿应该不算是秘密了吧,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看不开,喜欢上他呢!啧啧啧,殊不知就是个绣花枕头。】   【匿名讨论,陆执寅奔三的人了,女朋友没有就算了,连送上门的美女都能坐怀不乱,很难让人不揣测他呀!】   “看完了?”   苏曼将平板放下,点点头。   陆执寅:“既然看完了,那就说说,你怎么给我个交代吧。”   “包今晚你给我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损害和人身损害。”   苏曼:“怎么尽你有损害,我也很受伤好不好!”   陆执寅:“谁不知道,今晚就数你最占便宜!”   占便宜,她占的是便宜吗,明明吃的是大亏!   可在铁证面前,苏曼却无话可说。   “因为今晚的事情,我的名誉遭受了极大的损失。”   苏曼:“所以呢?”   陆执寅:“你除了赔偿我的精神损害,还有造成的损失外,还负责洗刷我的名誉。”   陆执寅的名誉?   苏曼随口接道:“说你不行的传闻又不是我传出去的,凭什么要我洗刷你的名誉呀。”   “再说我,要怎么洗刷你名誉?”   “难道说你很行,非常行,特别行吗?”   说到这儿,苏曼也觉得不太对劲,脸颊红彤彤,开始左顾言它。   “难道......你不会想让我做你女朋友?”   陆执寅哼了一声。   “那我岂不是亏得更大。”   苏曼:“......”   “这次精神损失的费用,加上上次修理保时捷的费用加起来,我算了一下,你得继续给我打工五年。”   继续给他打工:“不是,你不开除我啦?”   “开除你,我这些钱怎么办?”   苏曼心里又高兴又有点失落,高兴的是她能继续呆在君衡,继续呆在陆执寅的团队学东西。   可失落的是,陆执寅丫留下她,居然是为了让她还债!!!   **   晚上,苏曼在陆执寅家打地铺。   没错,陆执寅睡在他那张大床上,把苏曼留在了床底下。   她明明记得自己喝醉的时候是睡在床上的,怎么一觉醒来,待遇就差这么大?   在她翻了第N个身时,陆执寅突然开口,“你再弄出一点动静,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苏曼:“......”   “我睡不着。”   陆执寅不理她。   “我想睡床上......”   陆执寅被她烦的受不了,起身,将苏曼的被子抱到床上。   然后在床五分之一的地方,画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不许越过这条线。”   苏曼看着那条根本不存在的线,“啊?”   陆执寅:“你要是敢越过这条线,就回地上去睡。”   苏曼:“哦。”   她拿着枕头,回到陆执寅的床上,只见男人侧着身,抱着手臂侧对着她,身后空出一大块地方。   苏曼正准备满足的躺上去,只见陆执寅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   “线——”   苏曼:“......”   只好缩回她的五分之一。   夜渐渐深了,苏曼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陆执寅睁开一双甚是清明的双眼,望着一旁早就越线的苏曼。   淡柔的月辉轻轻地洒在房间里,陆执寅转身,对上苏曼。   他能看到苏曼因为熟睡显得单纯而又稚气的脸庞。   时间被拉成无数个时刻,苏曼的脸也被记忆一遍一遍的临摹。   直到现在和曾经,思念和眼前全部对应上。   陆执寅才含着淡淡的笑意,沉沉入睡。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9章 犯男人该犯得错误!   第二天一早, 苏曼是被类似于枕头的东西砸醒的。   早上的阳光浅淡,透过薄薄的纱帘,洒在床边上, 陆执寅站在阳光下,手里还拿着凶器枕头,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起来。”   苏曼从床上坐起来, 反应有点慢,看着陆执寅, 然后又低头看看自己。   对了,昨晚她喝醉了, 睡在了陆执寅家里。   “怎么了——”苏曼刚起床, 鼻音拉的很重。   陆执寅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枕头, 背着光:“去做饭。”   苏曼恩?   抬头:“为什么我做饭呀?”   陆执寅非常干脆地来了一句:“你睡我的, 住我的,用我的。”   “不然呢,我还要做饭伺候你?”   苏曼想象不到陆执寅给她做饭会是什么样子。   按照陆执寅的习性, 八成会把她当盘菜给切了。   苏曼洗漱好, 出了卧室,进到陆执寅家的厨房。   厨房很干净,想必不经常动火, 但冰箱里的食材却非常丰富,西式的牛排,中式的小笼包,应有尽有。   苏曼挑了个简单的, 加热了几片面包和火腿,又煎了两个蛋。   结果一转头, 发现陆执寅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她监工。   苏曼:“你看着我干什么?”   陆执寅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你欠了我这么多钱,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下药。”   苏曼:“......”   她就知道,即使陆执寅好心收留喝醉酒的她一百次,都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剥削和压榨!   苏曼拿起碟子里的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口:“没下毒!”   陆执寅看她原始人一样的吃饭,露出鄙视,当着苏曼的面,从厨房拿出了刀叉!   苏曼眼睁睁地看着路执寅,将三明治切成一块一块,优雅进食。   “.......”   吃完早饭,陆执寅准备开车去所里,苏曼想要搭车。   结果被陆执寅无情拒绝:“我不想别人误会......”   苏曼没给陆执寅反应的机会,迅速上车,坐在后面,并拍着陆执寅的肩膀道:“你放心别人不会误会的,人家都只会说是我强吻逼迫你,你迫于我的淫威之下才妥协的,到所里的会跟大家说清楚,其实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苏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陆执寅,昨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她会跟大家解释,陆执寅不必放在心上。   见苏曼如此急着撇清关系,陆执寅冷冷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想入非非,做一切让别人误会我们的举动。”   苏曼:“???”   她干什么就想入非非了?   无非是今早她看陆执寅不吃煎蛋,她就把眼神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眼罢了,她那是看他吗?   她那是看在煎蛋的份上!   算了,反正她跟陆执寅斗嘴从来没赢过!   因为陆执寅修炼的是气死人宝典。   不过斗了几句嘴,陆执寅倒是允许苏曼坐在了自己车上。   昨天的事情已经在江城的律政圈子里传遍了,所以早上一来,苏曼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没错,按照陆执寅说的,苏曼现在除了背负着巨额债务外,她更要给陆执寅洗刷一下他看男科的名誉。   证明,陆大律师很行!   苏曼跟在陆执寅的后面进了办公室。   前一秒大家还规规矩矩做着手里事情,下一秒都朝她投来安慰的眼神......   不对,怎么是安慰的眼神?   就连平日里一心只有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赵楠都时不时地用一种......垂怜的眼神看她。   嗯,介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苏曼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孟长鹤蹬着长腿,滑着椅子便到了她的跟前。   拍着她的肩膀,一副节哀的表情。   “苏律师,这么多年对陆律师死缠难打的,不知你一个,所以就算你强吻被拒绝,我们也不会嘲笑你的,想哭就哭吧,不比忍着。”   苏曼:“???”   她哭什么呀,不过孟长鹤的话提醒了苏曼,她好像强吻了陆执寅之后......他除了问她要精神损失费,别的什么都提。   想到这里苏曼立刻精神了。   陆执寅他不会是......接受她了吧?   她后知后觉地在想,陆执寅那个狗东西说强吻的事情,八成在骗她!   见苏曼表情凝重的样子,孟长鹤意味深长:“咱老板那绝情绝爱,一脚已经踏入空门的样子,你追不到是正常的。”   同事1:“是啊苏曼,咱陆par除了对工作有热情,别的上面就没见过他画过什么心思。”   同事2:“反正你不要太难过,跟之前那些相比,你已经算是很勇敢的了!”   苏曼垂头,她现在不仅不难过,反而想锤爆陆执寅的狗头。   他光说让自己怎么帮他澄清,怎么帮他洗涮清白了!   怎么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她压根连他的一根小指头都碰不到呢!   她有种被陆执寅羞辱了感觉,丫肯定是故意的!   赵楠见大家都围着苏曼不工作,于是从座位上站起来:“行了,都回去工作吧!”   待人群散完,她走到苏曼的跟前,一无既往高冷的语气夹杂着几分柔意,“你放心,所里要是有人敢拿这件事议论里,你来告诉我,我帮你去撕她!”   苏曼朝赵楠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你们放心,我年纪轻轻的一定会换个人喜欢的!”   赵楠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今天下班等我一下,我给你一件礼物,也算是抚慰你从咱们老板那里遭受到的挫折!”   **   上午,趁着陆执寅有空。   苏曼拿着一封信,敲开了陆执寅的办公室。   “进来。”   苏曼犹犹豫豫地进来,她手里的信封实在是明显,加上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的。   陆执寅的语气冷了冷,“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手上拿的这个,苏曼简直太难以启齿了,她缴着手上的信,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如果你手上拿的是情书的话,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你知道上一个向我递情书的女助理h是什么下场吗?已经被我发配到社区两年了。”   苏曼:“......”   什么情书?   苏曼竖起信封上大大的三个字:“这分明是检讨信!”   这次换成陆执寅无言以对了——   “什么检讨信?”   苏曼:“昨晚你不是让我给你个交代吗?”   陆执寅想起来了,昨天他跟苏曼算精神损失费的时候,让她在这件事上给他一个交代。   没想到,交代这么快就来了!   陆执寅放下手中的笔,合上电脑。   “读吧!”   苏曼心想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于是心一横。   将那封“丧权辱国”、“毫无尊严”的检讨书读了出来。   “我,苏曼自愿向陆执寅检讨——”   “以后绝对不会对陆执寅存有任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   “绝对不会再觊觎陆执寅的美色。”   “绝对不会再强吻陆执寅,绝对不会喜欢陆执寅,绝对不敢再玷污陆执寅的清白。”   苏曼一边读一边看陆执寅的脸色。   怎么感觉......他脸色越听越黑呢?   她觉得还是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   措辞不够警醒。   于是竖起三根手指对着天花板,“如果有违此诺言,对陆执寅生出不该有的龌龊心思,则天打......”   “等下!”陆执寅约听眉头皱的越深。   见苏曼已经说到赌咒发誓发誓再也不喜欢他了,陆大律师终于不淡定了。   “怎么了?我还没说完呢!”   陆执寅:“你这是检讨书吗?”   “啊?”   “重写!”   苏曼苦着脸,还重写呀?   陆执寅:“把你最真实的感情写出来。”   苏曼心想,她这已经挺真情实感了呀。   陆执寅说重写,那她只能重写。   说完私事,她开始汇报正事儿。   “林月珑的案子我看完了。”   陆执寅:“嗯,说说。”   苏曼把自己找出的几个点讲出来:“不论是淘宝商家店铺,还是生产盗版等的厂家,数量太多了,林月珑如果想告的话,根本告不过来。”   “嗯。”   苏曼见陆执寅好像没反对他的话,于是继续:“所以,我想咱们先告淘宝销量最大的那个店铺,那个店铺的侵权事实清楚,法律也很明确,咱们先拿到法院的侵权判决书之后,可以拿着判决书找其他商家调解,那我们就会省很力气,如果都能调解的了的话,咱们的诉讼成本就很低了!”   听完苏曼的想法,陆执寅没有直接赞成,而是反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你怎么能保证,咱们告的这个淘宝店铺,一定能拿到胜诉的侵权判决?”   “第二,我国不是判例法国家,就算拿到了胜诉判决,其他省份的就会以此为标准来呢?”   苏曼被问住了。   陆执寅收了收气势:“你的思路是没错的。”   “啊?”   “为什么被我质疑了两句,你就不敢坚持自己?”   苏曼没想到陆执寅居然在诈她。   “在法庭上,对方律师会对你每一个漏洞进行质疑,如果你始终不能坚持自己观点的话,那么如何能说服法官?”   苏曼并不是为自己狡辩:“因为你太优秀了,任何人被你质疑,都会怀疑自己的正确性。”   气氛一时有些寂静。   过了半会儿,陆执寅突然说:“我也会犯错。”   苏曼想了想,“是男人都会犯的那种错误?”   陆执寅:“......”   除了办公室,苏曼觉得自己最近有点长进,因为这是陆执寅第一次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下午,苏曼寻了个空隙时间,然后去找赵楠讨论林曼珑这个案子。   没想到,赵楠给的思路居然跟苏曼想的一模一样。   “像林曼珑这种知名设计师,出了那么多爆款产品,咱们要每个都去告他们那会类似。不如找个典型,先杀鸡儆猴,然后拿着判决书去调解,大多数人都会愿意接受。”   见赵楠也同意自己的方案,苏曼终于有了点信心。   那下面,她就要针对那个淘宝商铺开始调查取证了!   她对自己的律师生涯,开始信心满满!   下午陆执寅不再,苏曼做完他交代的工作,又电话联系了公证处预约了时间上门取证。   昨天是发工资日,办公室的小姑娘们点了下午茶。   “赵楠赵楠,快把你的宝典拿出来!”   苏曼咬了口栗子味的蛋糕,转过头去,口齿不清地问:“什么宝典呀?”   孟长鹤阴阳怪气道:“相亲宝典呗!”   赵楠今年28岁,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上个月刚过完28岁生日的她,去相亲网上注册了,并在门店里还充值了VIP会员,并拿回来一沓的相亲男资料。   大家没事就喜欢去赵楠电脑上鉴赏一番。   苏曼有点意外,真没看出来,赵楠那种高冷的女神,居然还会去相亲!   于是几个小姑娘围在赵楠的电脑跟前,催促着快点打开。   “这个,这个不错!看这衬衫下面的腹肌。”   “这个也不错,斯斯文文的,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我喜欢!”   孟长鹤走过来,扔下两个字。   “油腻!”   三个字。   “娘娘腔。”   赵楠:“你找死是不是!”   苏曼没什么兴趣,但今天赵楠是特地为了她,才把相亲宝典公之于众的。   不选一个,有点过意不去。   苏曼找了一个顺眼的:“这个吧。”   赵楠是个行动派,“我帮你约出来。”   苏曼:“......”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预收文呀~   《被迫和前男友虚情假意的日子》   【文案一】   江大法学院的高岭之花陆昝明,被一个富家女穆瑶骗到手了。   大家都在期待陆昝明什么时候能看清楚穆瑶这个妖艳货色的真实面目,踹了她时。   陆昝明被穆瑶甩了。   理由是,他不够有钱。   【文案二】   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穆家破产了,董事长跳楼,董事长夫人卧床不起。   支离破碎,只靠穆瑶一个人撑着。   她听人言,求到了江城最有钱的陆家,结果被陆家人一顿羞辱。   就在她满身狼狈准备回去时,陆家大门打开进来一辆劳斯莱斯,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黑衣黑发,容貌英俊,正是被她甩了的前男友。   陆昝明脸上笑吟吟,眸中却寒意逼人:“让我帮你,拿什么来换?”   再无往日嚣张气焰的穆瑶示弱问:“你要什么?”   陆昝明没回答,却将一步之遥的穆瑶拉进怀里,逼着她抬头,“你当自己很值钱?”   穆瑶摇头,却被男人亲吻上嘴唇。   那一晚男人的反应告诉穆瑶。   她确实很值钱。 第20章 相亲   赵楠果真是个行动派, 当苏曼早已将所谓相亲的事情忘在了脑后时。   这周五下班时,她插着口袋,走到了苏曼的办公桌前。   “人我已经帮你约好了。”   苏曼正在看林月珑案子的法院判例, 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迷茫地抬头。   “啊?”   赵楠靠在苏曼的办公桌旁边,长腿前后交叠着, 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   “相亲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你放心次数多了就有经验了,你别紧张。”   苏曼笑了笑, 她平时跟赵楠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除了在专业问题上请教过她,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你还挺有经验呀!”   这句话相当于打开了赵楠的话匣子, 她用一副高冷形象, 艳丽红唇里,吐刀子般,吐槽起自己遇到的奇葩相亲男。   她抱着手臂, 伸出长腿, 一勾身旁的办公椅。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奇葩,问我平时这么高冷,床上会不会放不开?”   苏曼惊了, “那你怎么回他的?”   赵楠冷哼一声,然后说:“老娘踹了他一脚,告诉她我在床上比这还得劲儿。”   苏曼的瞳孔震撼的抖动了两下,她实在想象不到, 冷艳高挑,气质出众的赵楠嘴里, 居然能说出这么劲爆的话。   在苏曼心里的形象,一下高大起来!   “你知道我还遇到什么样的吗?”   苏曼沉迷于赵楠的故事,“什么样的?”   “我遇到过第一次见面就打听我收入,第二次见面就问我借钱的。”   这种太常见了,见面没几回,就开口借钱,她急着问:“然后呢,然后呢?”   赵楠嘴角一勾,嘲道:“我让他给我打了张借条,写上按照一年24%的利率换我。”   苏曼张嘴,“银行一年利率才6%左右,你开口就写24%,狠人呐!”   赵楠一副精悍的模样,“不然呢 ?我是个律师,连自己借出去的钱都不写欠条,不约定利息,我还怎么帮别人打官司。”   苏曼:“那最后呢?”   “最后他骂我比银行还黑心,然后我就保住了我的存款。”   苏曼已经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来形容赵楠了。   说完这些,赵楠姿态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女人,不要因为年纪大,被人叫做剩女就随便找个人将就嫁了。”   “年纪不会是女人贬值的理由,却会是考验一个男人是否看轻你的途径。”   说的太好,苏曼赶紧拿小本本记下。   她以前只觉得赵楠不太好相处,没想到她高冷的外表下面居然隐藏着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   说了这么多,赵楠临走:“人我已经帮你约好了,今晚八点,漫步云端,38号桌。”   漫步云端是江城最大的空中花园餐厅,只接待情侣,是谈恋爱的必备打卡之地!   苏曼不太想去相亲,但是赵楠说,治疗失恋最好的良药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恋情。   她一想觉得很有道理,这么多年自己除了默默喜欢陆执寅外,从来没有开启过任何一段恋情。   作为单身了24年的母单花,苏曼想开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按住一根啃!   赵楠将对方的信息,还有手机号码发到苏曼的手机上。   所里正常五点半下班,她跟相亲男约的八点,于是决定回家好好捯饬一下。   也算是想认认真真的对待一下。   五点半一到,苏曼将电脑里的文档保存好,又将今天的工作内容提交给了陆执寅,于是拎上包,准备下班。   平日里,苏曼很少准时下班。   她是陆执寅的私人助理,所以上下班时间跟老板一致。   而陆执寅是个有事没事单纯喜欢加班的变态工作狂体质!   所以苏曼已经很久没有准时下班过了。   临走前她跟陆执寅发了短信,说明今天要准时下班。   刚发送出去没多久,那头就有回复。   “干什么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相亲这件事是赵楠帮她一手安排,并不是苏曼主动心生歹念。   但陆执寅问起来时,她却有种心虚的感觉。   特别是就在前不久,她还强吻过陆执寅。   这两种感觉一交杂起来,苏曼忍不住回过去,“家里有事。”   然后陆执寅就没再回复过来。   苏曼心里松了口气。   背着陆执寅去相亲,有种淡淡的刺激感~   既然已经答应赵楠了,她又不能放对方鸽子,于是按照原计划,打算回家收拾一下就过去。   苏曼走后,陆执寅开始看她发送过来的工作文档。   林月珑的案子的民事起诉状,苏曼已经修改了三遍,但依旧不过关。   陆执寅一边拧着眉头给她看,一边修改其中的问题。   苏曼当年高考遭遇滑铁卢,平时能考江大的成绩去了一个普通二本。   后果就是,她接受的法学理论教育跟江大毕业的陆执寅根本没法比较。   其中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逻辑的问题了。   苏曼写的诉状,感情激昂。   “盗版者的猖獗简直是在吸原创者的血存活,盗版销量是原创店铺销量的几百倍是对所有创作者的一记耳光,它响亮地告诉着创作者,原创没有活路,只有盗版侵权才会有暴利。可殊不知,没有原创就没有盗版,原创者们用身上的每一滴血去滋养着盗版的繁荣。”   这是陆执寅从业执业这么多年来,看到最激情澎湃的一个起诉状。   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从一个专业的律师角度来看,苏曼的起诉状里的法理基础薄弱,法条说理浅显,只能算个中等偏下的水平。   当要轮感人至深,这确实是他见过最真情实感的诉状了,光看文字,他都能感受到苏曼对抄袭者和盗版者的愤怒,相比法官看到这份诉状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但那又如何呢?   真正的法庭较量,不是比谁惨,更不是比谁真情实感。   而是事实。   事实是掩藏在一层层遮掩之下的石头,它冷冰冰,没有温度。   它不会因为受害者的愤怒和哭诉而有任何的改变。   事实就像是法庭上冰冷冷的法槌,一旦敲响了,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陆执寅提起钢笔,正准备将苏曼那一大段抒情的话给统统删除时,笔尖却轻轻地停住了。   陆执寅不知道是被那段话影响,还是被苏曼感情影响。   过了好几秒,他在旁边批注了三个字。   “有进步。”   一页一页地看苏曼交过来的材料,冷不丁翻到一张让陆执寅眉头一拧的纸片。   那是赵楠为苏曼打印出来的今晚相亲对象的个人资料,包括生辰八字,个人喜好,甚至连家里几套房都表明的清清楚楚。   赵楠递过来时,苏曼正在低头写材料,头都没抬就让她发现。   于是赵楠就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没想到,那最显眼的地方是苏曼准备递交给陆执寅的工作材料。   阴差阳错,就夹了进来,送到了陆执寅的跟前。   陆执寅心中一沉,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是苏曼确实骗了他。   她根本不是家里有事,而是去相亲了!   陆执寅根据这熟悉的材料,很快想到了罪魁祸首是谁,除了相亲狂赵楠,还有谁会弄这么详细的表给苏曼。   照苏曼平时那性子,别说打听对方有几套房了,能把人名字记住就不错了!   **   办公室外面,赵楠的的眼皮一直跳,她转了转在寺庙里求的转运珠,还是心理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转身在跟她一步之隔的孟长鹤椅子上提了一把。   “你最近有没有坑我?”   孟长鹤被她踢的穿了圈,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时候?”   赵楠不信,她工作上顺风顺水的,唯一会给她惹麻烦的就是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不是他会是谁。   肯定是他!   “你要是敢背着我坑我,做一些我不知道的坏事,孟长鹤,你就死定了!”   孟长鹤正认认真真改合同呢,冷不丁的劈头盖脸就是被赵楠一顿威胁。   “你神经病呀,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赵楠冷冷的说,“再多说一句?”   孟长鹤嘟嘟囔囔地将椅子转回去,“这么凶,难怪相那么多次亲都没人要!”   下一秒,他就被人拧着后脖颈,转了一圈。   赵楠虽然个子比他矮,但胜在气势足,拧起人来毫不手软,简直哪疼拧哪,孟长鹤也是怕了她。   “疼疼疼——”   “你能不能温柔点!”   赵楠:“对你温柔,你不得骑到我头上!”   孟长鹤心想他什么时候骑过赵楠头上,每次不都是她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两人正斗嘴,一旁的内线电话响了。   赵楠接起来,那头传来陆执寅的声音:“进来。”   挂了电话,孟长鹤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看,看看,这哪是我坑你,明明是你自己栽到老板手里了。   办公室里,陆执寅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头顶的日光白灯只能打在他的额前,显得眉目如墨。   然而,苏曼却从来没有胆量去欣赏陆执寅的美色。   这团队里,大概只有苏曼一个人有这胆量。   “老板你找我。”   陆执寅的称呼有很多,赵楠他们团队里私下都喜欢叫他老板,毕竟他是发工资的人。   当着当事人的面,会叫他陆律师,显示尊重。   而当着所里其他律师,特别是遇到其他所的主任时,会叫他陆par,意指他合伙人地位。   陆执寅抬头,将手边的一个纸递过来。   赵楠不明所以的结果,当她看到上面的内容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在这里?这不是苏曼今天的相亲对象吗?”   心里的猜想被证实,陆执寅发现自己心里更堵了。   “相亲对象?怎么回事?”   赵楠倒是敢作敢当:“哦,是这样,我看苏曼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男朋友,我就帮她在网站上精挑细选了几个。”   几......个?   陆执寅离梗塞就差一步了。   “她同意了?”   赵楠:“是啊,今晚就去见了。”   陆执寅手里握着的钢笔差点都被拧断了,心里灌了一口黄连似的,不是滋味。   “老板,你问这些干什么?”赵楠是个聪明人。   陆执寅团队的助理那么多,女同事也有好几个,从来没见过陆执寅关心过谁的感情生活。   赵楠垂了垂眼神,心里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哪里?”   “啊——”   陆执寅一字一句:“苏曼,今晚,去哪里,见了,几个相亲对象。”   赵楠慌不迭地将地址发了过去。   八点。   陆执寅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于是拿起包,准备出门。   虽然陆执寅没说什么,但是赵楠还是感受到他周身气场散发出来的淡淡不悦。   她就好像是......一不小心踏入了一个雷区似的。   赵楠决定再挽救一下:“老板,苏曼时被我硬逼着去相亲的,她本意其实不想去的。”   陆执寅脚步径直而过:“呵——那我看她今天下班,跑的比兔子还快。”   陆执寅走后,赵楠会到工位上,犹豫着要不要给苏曼通风报信。   说到底,苏曼说不定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过去的。   “别犯傻了~”   孟长鹤葛优躺在椅子上,悠悠道,“你还看不出来?”   赵楠:“看出什么?”   孟长鹤作为一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在乎一个女人呢时,吃醋是什么表现。   虽然他老板是一个成功男人,但是归根结底,他也是个男人。   “他去找苏曼了。”孟长鹤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他去找苏曼了呀!所以才着急告诉苏曼。”   孟长鹤显然在情商方面要比赵楠高不止一个台阶。   “你傻呀,这种时候告诉苏曼?那老板过去还有什么戏演?”   赵楠:“什么意思?”   孟长鹤看着赵楠认真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但这笑容并不见多高兴,更像是无奈。   随后又低下头,轻叹了口气。   “老板呀~他可不是对苏律师一点感觉没有。”   赵楠非常仔细地将孟长鹤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仔细琢磨。   最后她发现孟长鹤说的绝对不是人话。   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到,陆大律师喜欢一个人会是一件什么样火星撞地球的事情。   **   去餐厅的路上,陆执寅那张冷漠英俊的脸,终究是淡定不起来了。   车速极快地行驶着,仿佛再多耽搁一秒,就要留苏曼跟他那个男人再多相处一分钟!   对于苏曼骗他的事情,陆执寅已经想好要怎么让苏曼难堪了。   待会儿到餐厅里,他会选一个视野极佳的地方观察着他们俩,如果这两人谈不来,早早散场就算了。   如果苏曼还敢跟那个男人相谈甚欢,那么他不介意将苏曼强吻的照片,给对方看一眼。   起码要让别人知道,就在前不久,苏曼在哭的惊天动地说喜欢他。   等到相亲男走后,然后他再等着苏曼跟他道歉。   那么他就可以把这件事翻过去了。   陆执寅在车上,恶劣而又精心地策划着这一切,一点都不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精英律师。   陆执寅开着保时捷,提前到了餐厅。   38号位置上,还是空着,苏曼还没有来。   “订个位置。”他选了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   “先生不好意思,现在全场的普通情侣坐已经坐满了。”   陆执寅:“还有别的地方吗?”   服务员笑容甜美道:“除了本店观景位置最好的“天蝎座”位置,其余位置都满了。天蝎座位置是本店的VIP位置,价格上要比普通......”   “就这个。”还没说完,陆执寅便定下了。   “先生,天蝎座餐厅是本店位置做好的情侣座,能够坐拥江城城市夜景,观景体验绝对是您跟您女朋友体验一次,就会终身难忘!”   陆执寅:“不需要,我没有女朋友。”   服务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后道:“先生,男朋友也是可以的,我们店对所有情侣开放,不分伴侣是男是女。”   陆执寅:“......”   八点提前十分钟时,苏曼到了。   陆执寅坐在全场最佳的位置,看着苏曼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轻纱连衣裙 ,踩着半掌高的高跟鞋,矫揉造作走进来。   不得不说,虽然陆执寅很讨厌淡紫色,但是今天的苏曼却是他见过最美的一次。   姿色很衬她肤色,如羊脂白玉,手臂轻摆时,薄纱从她白皙的小臂划过,像是划过她的心里。   **   这是苏曼第一次相亲,没什么经验,只能把自己往清纯上打扮,还穿了平时不常穿的细高跟。   她轻轻地勾了勾脚,将不舒服的脚腕轻轻扭动了两下。   她不熟悉对方口味,所以没点餐,只要了一杯柠檬水轻轻地润着嗓子。   八点整时,对方还没到。   苏曼倒是不介意等人,餐厅在市区,现在又是晚高峰,想必车肯定不好开。   这会儿夜幕已经完全拉下,整个江城都亮起了璀璨的灯光。   对方订的位置补考窗边,所以苏曼只能时不时地伸长脖子,看外面的江景。   又过了半个小时,对方还没有到。   苏曼倒是没有着急,只是有点担心起来,怕对方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故。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十五分钟后,准备给对方打电话。   打开包时才想起来,赵楠给她的上面写着对方号码的资料,她好像没带。   只能打电话给赵楠求助。   “这都快九点了,他居然还没到?我来打电话看看。”听着赵楠着急的语气,苏曼觉得添麻烦,“你发来我打电话吧。”   “我来,我是你们俩介绍人,之前都是我跟他联系的,我倒是要看看这孙子因为什么事耽误到现在。”   挂完电话后,苏曼继续等着。   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八成是被放鸽子了。   赵楠那边很快回过来电话 ,一张口就是骂对方是孙子!   “靠,气死我了,那孙子居然说今天晚上他前女友来找他复合了,不来了。”   “啊?”苏曼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曼曼,你别生气,丫已经被我臭骂过一顿了,待会儿他会打电话亲自给你道歉的。”   “算了吧。”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特地精心打扮了一个多小时,垮了好几个区赶过来赴约。   又等了那么久。   结果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关键他放鸽子的原因也让人难以接受。   “这次怪我,没对这孙子查清楚,没想到他居然有个忘不掉的前女友,你放心,后面我跟你介绍的几个,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挂了吧,我也打算回去了。”   挂完电话,苏曼越想越气,也越想越委屈。   她好不容易,非常正经的相一次亲,偏偏让她遇上渣男。   一想到自己感情这么饿不顺利,就算对这个相亲男没有什么好感,可苏曼还是委屈的红了眼。   凭什么都是老实人挨欺负呀。   陆执寅见苏曼打了一通电话后,便一直垂着头。   大概能猜到什么,于是打电话给赵楠,得知苏曼被放鸽子这件事。   一开始,陆执寅的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但随着苏曼低着头,久久不抬起来,心里的高兴很快就被担忧冲散。   苏曼等了这一个小时,陆执寅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看到苏曼是怎么满怀着期待和礼貌在等待的,她温顺耐心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不悦。   当他看到苏曼抬起的通红彤彤的眼神时,他心里骤然生出一片名叫心疼的感情。   陆执寅想,如果苏曼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满怀期待,神装打扮地在等待着他。   他想自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过来。   好在现在也并不迟。   苏曼趴在桌上,小幅度地耸着肩,一啜一啜。   她本来不想哭的,但饿的没忍住。   “苏曼——”   当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陆执寅。   “你怎么在这儿?”她睁大眼,在那一瞬间,她黯然无光的眼神因为陆执寅的出现而瞬间变亮。   “约了客户。”陆执寅径直坐在她对面。   客户?苏曼心想跟什么客户会约在有名的情侣餐厅呀。   “客户人呢?”   “没来。”陆执寅说完,又添了一句,“男的。”   男的,苏曼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陆执寅经过之前服务员那一招,立刻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   “普通的男客户。”   “哦。”苏曼居然有点失落。   陆执寅见她眼睛还是红的,嘴唇似乎有些苍白:“我那边点了很多东西,他没来我一个人吃不完。”   一听说有吃的,苏曼立刻振奋起来,她刚才点的餐还没下菜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帮你吃!”苏曼大声,“我很能吃的,一定不让你浪费。”   陆执寅勾了勾唇角,勉为其难:“那走吧。”   苏曼立刻拎着裙子,跟在陆执寅的后面。   “没想到我今天运气那么好,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还白蹭一顿饭。”   陆执寅在前面走着,压了压嘴角,没说话。   陆执寅的座位是全餐厅位置最好的,所以苏曼一坐下来,就发出满足的轻叹!   “你这位置也太会选了吧,你们两个男人做这个位置,吃着情侣套餐真的好吗?”   陆执寅:“......”   “现在不有你吗。”   苏曼擦了擦口红,不禁有些得意,“你这位置加上这套餐不便宜吧,多亏有我,你才没有浪费掉。”   陆执寅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曼觉得有点怪怪的,她怎么感觉陆执寅今天有点不一样呢?   “你怎么了?”苏曼咬了一个招牌太米苏,含糊问,“心情不好吗?”   陆执寅:“没有。”   苏曼:“那你怎么一副比我还不开心的样子。”   陆执寅握着刀叉的手一顿,他淡淡地说:“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苏曼点点头:“嗯,特别开心!”   她转头看外面醉人的长江美景,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陆执寅。   “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夜晚将陆执寅的声音遮掩的十分温柔,他轻轻地看了一眼苏曼,说道,“我也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读者提到女主感情不适合做律师,男主凭什么喜欢女主。   男主嘴太毒,看不出喜欢女主来。   关于女主事业,林月珑案子将是女主事业的转机,会证明感性的女生也可以做律师,并且从林月珑案子里,女主也会找到自己做律师的意义,而不是单纯因为喜欢男主。   至于男主暗恋女主,为什么不说出口,其实开头也剧透过,女主爸妈曾经伤害过男主,这里我也可以直接告诉大家,是因为当年女主爸爸没有为当年男主爸爸作证,导致男主爸爸被判刑很重,并且病死在监狱里。。   不知道这样逻辑是不是通一些,故事会慢慢写的,大家慢慢看~   晚安, 第21章 不许谈恋爱   因为遇到陆执寅, 苏曼阴翳的心情一扫而光,食欲也大开,吃光了整个情侣套餐。   陆执寅几乎没吃什么, 在一旁用“养猪”一样的眼神,看着苏曼。   “别把裙子给撑破了。”   他抿了一口甜腻套餐里的樱花粉饮品,不悦地皱起了眉。   苏曼连忙低头看到自己仙仙的小裙子, 肚子已经微微鼓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收回去了。   嘴巴里含糊道:“点都点了, 不吃岂不是浪费。”   陆执寅收回视线,望着窗外的景色, “哦, 那你慢慢吃。”   苏曼吃的很慢,她不想跟陆执寅说是。其实她等待这一天, 已经等了很久了。   像现在这样, 坐在陆执寅的对面,在这么浪漫的气氛下,用着一份情侣套餐, 简直是做梦都做不到的画面。   她甚至有点怀疑, 陆执寅今天是不是被人给篡改了程序,不然怎么会这么温柔耐心呢?   “我吃好了。”   将最后一口甜点塞进肚子里,苏曼用纸巾擦干净嘴巴, 然后朝陆执寅笑了笑。   对面的男人移开眼,拿起西装:“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口准备下楼时。   服务员过来,微笑道:“陆先生, 您的套餐还没有用完,您和您女朋友现在就离开吗?”   还没等陆执寅开口, 苏曼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怕他反感,就连忙否认:“你认错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服务员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还是问了一句:“您的尊享套餐里,除了享用的晚餐外,还有一个私人影院情侣观影套餐,您是否继续享用。”   一听说是情侣观影套餐,苏曼有点尴尬,摇摇头。   但是今天的陆执寅却依旧的一反常态:“好。”   服务员立刻:“那请二位跟随我过来。”   苏曼跟在陆执寅的后面,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愣愣地望着他后脑勺,陆执寅......今晚是中邪了?   要跟她一起看电影?   现在是九点半,观影一共有两小时。   两人进入一个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包间,里面光线昏暗,暗黄色的灯光打在真皮沙发上。   苏曼一进去,顿时就生出一种......误入街边洗头房的感觉。   这真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呀!   都不用等陆执寅嫌弃,她自己都觉得跟陆执寅在这种地方待两小时,实在太尴尬了。   服务员将平板递给他们选影片后,就进去调设备了。   苏曼看了眼满屏的爱情电影,简直尴尬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何曾想有一天,她居然会跟陆执寅坐在一个气氛暧昧的小包间里看爱情片。   简直了,恐怕看鬼片的氛围都没这么诡异。   苏曼竖起手,悄悄地对陆执寅道:“那个,要不咱们不看了吧?”   陆执寅正低头选电影,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搁停了一下,“为什么?”   苏曼含蓄:“在这种地方跟我一块看爱情电影,太委屈你了。”   陆执寅下巴一抬:“你知道就好。”   苏曼:“......”   他还顺杆爬了?   “今晚我一共花了三千买了天蝎座里面的套餐。”   苏曼惊了。   陆执寅:“所以,你要是不想看我不勉强你?”   他暗示着这套餐这么贵,他只不过是舍不得套餐,才坐在这里跟她看电影的。   苏曼酸溜溜:“陆执寅,你对你那男客户也太好了吧,花三千买了VIP座,还要来带他他看爱情片?”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陆执寅一下就被梗到了:“不想看就回去,那么多废话。”   苏曼想了两秒,三千块的套餐,估计这电影钱得占一半。   一千五百块,够她在淘票票上50场了!   “算了吧,花了那么多钱呢,还是看了再走吧。”   一时间,她竟然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心疼钱,还是什么。   陆执寅将平板递过来,“你来选。”   苏曼点开评分,直接从上往下看。   最后选了一个“怦然心动”   因为她跟陆执寅也是从小就认识,苏曼心想,看这部片子说不定能唤醒陆执寅丧失已久的邻居情。   选好电影,调试好设备,很快电影就开始了。   这部片子苏曼已经看过了一次,就没陆执寅看得那么聚精会神。   看着看着,苏曼开始昏暗的灯光,观察起陆执寅来。   他对这部电影看得格外认真,一点都没有苏曼的三心二意。   苏曼看着他的侧脸,在某一个时刻,突然想到,其实她跟陆执寅故事,也是从怦然心动的年少时开始的。   陆执寅比苏曼大五岁,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到大。   那时候,苏父跟陆执寅的爸爸一块在厂里上班,苏母在苏曼念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奶奶生命住院,家里变得拮据,苏母也重新出去工作。   厂里经济效益不好,只有加班才能拿到多一些的钱。所以,那个年代的父母,为了家里能够多一些储蓄,常常到很晚才下班。   苏曼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当她饿了的时候,苏母是管不了她饭的。   只有陆执寅才有办法让她不饿肚子,而她也是个脸皮厚,从第一次敲了陆执寅家的门后,便是隔三差五往他家跑。   那时的陆执寅脾气还没现在这么坏,虽然高冷了一点点,但对苏曼非常耐心。   夏天,苏母为了省事常常给苏曼套一件碎花裙,就让她满条巷子的乱跑,小姑娘上上下下的跳,裙子像蝴蝶的羽翼一般,在她纤细的小腿边起舞,有时候动作大了,会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小底裤。   上初中的陆执寅见过一次苏曼从他身边飞走时,裙子下面的粉红色的小底裤,他将疯玩的苏曼叫回了家,放下书包后,骑着车带着她去小市场里去买裙子下面穿的平角裤。   苏曼拿着平底裤回家后,粗心大意的苏母这才发现女儿已经十岁了。   年少时的岁月,苏曼几乎跟这个叫陆执寅的少年密不可分的在一起。   有一年暑假,他们住的附近水库淹死了一个小孩,跟苏曼差不多大。那天苏曼正好偷偷溜出去玩,苏母听说水库里淹死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吓得腿都在发抖。   最后是听说消息的陆执寅骑着车,不要命地向水库冲去,等到确认那不是苏曼时,陆执寅仿佛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晚上苏曼回家时,被苏母抽了一顿,又罚她跪在院子里,仲夏的晚上蚊子多,苏曼跪在外面被蚊子咬的受不了,见到陆执寅来,喊他叫她妈妈放她进去,结果陆执寅放下一盘蚊香就走了,苏曼在后面骂他是个大坏蛋。   可没有人知道,大坏蛋在看到水库里淹死的跟她一般大的小女孩时,他也恨不得将贪玩的苏曼拉过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回忆在苏曼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再后来就是,苏曼长大了。   她开始暗恋起陆执寅,在十八岁那年跟他表白。   只不过,跟电影里结局不一样的是,她被陆执寅拒绝了。   之后便是漫长的,六年之久的分别,她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读大学,工作。   陆执寅从法学院毕业后,先在逼仄的写字楼里给人当律师助理,打杂,然后他慢慢小有名气,变成了陆律师,最后一步步走到今天,变成资深的大律师。   两人的生命轨迹如同两条不同方向的火车,在地球是圆的这个假想里,再一次相遇。   电影里播放到这对两小无猜的初吻是,苏曼看着屏幕,然后尴尬地低下头,余光扫到陆执寅,却见他看的认真。   黑暗里,陆执寅问苏曼。   “你后来有没有谈过恋爱?”   苏曼猝不及防,“啊——”   陆执寅:“你年纪这么小,才24岁就忙着相亲,是不是没谈恋爱?”   苏曼点点头:“嗯。”   “没谈过。”说起这个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不管她承不承认,除了暗恋过陆执寅,这么多年她确实没有再对任何一个人心动过。   陆执寅盯着电影屏幕,嘴角微微的上扬,就像是电影里男主发现自己对女主心意时的笑容一样。   看完电影已经十一点多,陆执寅将苏曼送回家。   路上两人罕见的沉默,陆执寅没有毒舌,苏曼也没有话痨 。   一时间气氛居然比在电影院还要尴尬。   “你年纪小,以后不要去相亲了。”   苏曼:“不小了,我都24了。”   陆执寅给了她一个,“我29还是单身,你急什么?”   这句话乍听还挺有道理的,但仔细一想,陆执寅单身不单身跟她相亲不相亲有什么关系呀?   她又不会因为陆执寅结束单身而谈上恋爱。   “我跟你又不一样,你不谈恋爱是因为你挑剔高冷不想谈,而是我没得谈。”   “再说,你单身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陆执寅:“老板都还单身,你一个助理,谈什么恋爱?”   这个理由太霸道了,苏曼不服。   “难道你要我跟你一样?29岁了,还不谈恋爱?陆执寅,你这是招助理呢?还是招尼姑?”   “要是当你助理还不许人谈恋爱,谁会愿意。”   陆执寅:“你看赵楠,当了我助理五年,不也单身。”   苏曼心想,要不是当你助理,这么忙,赵楠能单身?   反正腿长在她身上,就算谈了他能怎么样?   开除她?   那她谢天谢地!   **   晚上一回到家,苏曼就被坐在客厅里的苏爸苏妈逮住。   “这都几点了?出去相个亲,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一提这个,苏曼一肚子委屈,“没有相亲,我被放鸽子了!”   苏爸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放鸽子,他没来呀?”   “那你这么久,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了?”   苏曼:“我在外面遇到了陆执寅,就跟他吃了个饭,看了场电影。”   苏母一听到陆执寅的名字,换了副脸色。   “你遇到陆执寅啦?两人还一块吃饭,看电影了?”   “嗯。”   “那他为什么请你吃饭看电影呀?”苏母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有兴趣,起身坐到苏曼的旁边,“他不会在追你吧?”   苏曼一听差点把嘴里的西瓜喷了。   连忙插嘴:“不是,您老在想什么呢?吃个饭看个电影就是追我了?没事少看点电视。”   “他约了客户,客户没来,所以我吃的是他点给客户的晚餐,看的电影是因为陆执寅有券,不要钱!”   “陆执寅追我?编剧都没你这么敢编!”   一听苏曼信誓旦旦地说不是,苏母脸上的殷勤笑容一下就没了。   “行了行了洗洗睡吧,下次早点回来。”   客厅里留着苏曼吃西瓜,十月初的天气还有点热意,苏曼刚从外面回来,苏父在旁边给她打扇子。   苏家三口,苏曼的心思随了她妈,大咧的很。   偏偏苏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总觉得今晚的事情有点不对劲,“曼曼,陆执寅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父亲的事情?”   苏曼一边吐着西瓜籽儿,一边摇头,“没有呀?”   “他父亲什么事儿?”   “没说就算了,我就问问。”   苏曼狐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爸,你不会也觉得陆执寅是在追我吧。”   苏父笑笑,他担心的恰恰相反。   苏母觉得陆执寅出息,喜欢他。   而苏父却觉得陆执寅危险,他帮苏曼进君衡,又招了苏曼当助理,还救过她。   陆执寅就像是他们苏家苏曼的贵人一样,苏曼回江城的什么事情上都有他。   可那件事始终是围绕在苏父心里过不去的坎。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怎么会没有目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写的有点少了,明天多写点,晚安~ 第22章 眼光不错   第二天, 苏曼一早上班就被赵楠以接咖啡之名带去了茶水间。   陆执寅一早就来了,所以赵楠讲什么话都只好背着她。   “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赵楠担心了一晚上,见苏曼今天完好无损的来上班, 而陆执寅似乎也很正常,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打听左昨晚的事情。   “出事?哦, 你说我被放鸽子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苏曼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毕竟她是被相亲男放鸽子, 又不是被赵楠,而且赵楠也是好心给她介绍对象。   赵楠平日里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所以问起这些私事来, 倒是没往日里的精练和果断。   “昨天陆律师找到你的时候,没对你生气吧?”   苏曼的视线从咖啡机上转移到赵楠的身上。   “生气?生什么气呀?”   “不过你说巧不巧, 昨天我去相亲, 陆执寅居然跟我在同一个餐厅约了客户。”   这回是赵楠愣住了,她盯着苏曼的眼睛,不确定地问:“他这么跟你说的?”   苏曼点点头。   赵楠不能拆老板的台, 他都说是去家客户了, 那就一定是去见客户的。   “哦,那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提醒你这件事的。”   赵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说完这句话, 抿着红唇,然后慌忙逃离现场。   留下苏曼一个人在茶水间,怎么想怎么奇怪。   赵楠踩着高跟鞋,同样很疑惑。   明明老板就是去找苏曼的, 为什么会说时见客户?   回到工位上,她还在继续发着呆, 孟长鹤拎着公文包一进来,就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她身后重重的一吓。   “哈——”   赵楠手里的咖啡杯,差点砸他头上。   “......”   再端庄优雅冷艳的她,遇见孟长鹤总是会一秒破功。   赵楠高跟鞋狠狠地踩在他的皮鞋上,“你想死啊!”   孟长鹤立刻蹲下身,捂着自己的鞋:“贵贵贵!”   赵楠:“......”   正常人不应该喊疼吗?   但孟长鹤说的确实就是贵,而且很贵。   赵楠一挪开脚,只见孟长鹤立刻坐在椅子上,抱起自己的脚,仔细看。   “卧槽赵楠,你这女人太狠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穿的新鞋?”   “意大利手工制,头层牛皮,你丫可真会踩。”   赵楠发出一声嗤笑:“你别吹牛逼,你那破鞋,一百块淘宝我能给你买两双,还包邮。”   孟长鹤边擦着鞋,边心疼道:“你到底识货不识货呀?”   “我这鞋可贵的狠,看这logo,看见没有,这可是人家意大利知名品牌设计师,有着多少年手工经验的家族徽标打上去。”   赵楠瞥了眼,看着那十分陌生的鞋标,冷冷道:“哦,小区门口修鞋大爷的钉子,打的比这还好看。”   士可杀,不可辱!   孟长鹤伸出脚,不信在淘宝上搜这个图标,看看价格,不吓死你!   赵楠冷笑着打开手机淘宝的拍立淘,然后当着孟长鹤的面扫一扫。   接着她把手机竖到孟长鹤的跟前,“睁大你狗眼看看,99两双都买贵了,38一双!!!”   孟长鹤傻眼了,没想到淘宝上还真有跟他同款的鞋,虽然没有标,但款式颜色一模一样。   “不会吧,我这鞋六万多买的呢?”   赵楠呵了一声,“你接着吹吧?让你花六块你都扣得要死的人,还舍得花六万买鞋?”   “你知道六万块后面有几个零吗?”   孟长鹤郁闷的要死,这倒也不怪赵楠不相信他。   他这个人,平时扣得要死,陆执寅团队有一辆公车,是陆执寅之前淘汰下来的二手奔驰,平时同事去外地出差开庭都开这辆车,。   赵楠在外面见过一次孟长鹤居然将那车开回家!   简直占尽了一切能占的小便宜,平时永远都不请客,一发工资就存起来,赵楠常说孟长鹤要是能找到女朋友,那可能还在幼儿园。   毕竟他只舍得给女朋友买棒棒糖。   回到办公室,苏曼打开了电脑邮箱,看到了昨晚陆执寅给她发的邮件。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苏曼把法律文书发给陆执寅修改,再看他的回件时,总有一种用尽全身力气和运气的感觉。   以为这次还会像之前那样从头到脚都被批评的体无完肤,点开文档,却发现这次的批注并不是很多。   林月珑案子的起诉状她已经修改过三次了,她一如既往地以为这才还要继续修改。   没想到陆执寅没有大幅修改,只补充了两点意见,往下拉,下面居然还有一个他的批注。   上面写着“有进步。”   苏曼一时有种自己快要从陆执寅这里毕业了的感觉。   整理好林月珑案子的起诉材料后,很快就到中午。   “跟我出去一趟。”   苏曼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于是装上律师证拿好西装,就跟在他的后面。   没想到陆执寅开车带着她,既不是去见法院也不是去见当事人,而是直奔商场。   苏曼扣着安全带,“你带我来着干什么?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陆执寅长话短说:“今天是池丛刃订婚的日子。”   苏曼攥着安全带,没准备下车,“所以呢?”   “我要带你一块过去?”   苏曼问:“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陆执寅:“不是。”   苏曼立刻拒绝道:“那我不去,如果是私事的话,你还是别带我过去了。”   她是陆执寅的助理,虽然工作上的事情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但私事上,她总可以拒绝的吧。   陆执寅倒是没有为难她,在车库里把车停好后,“怎么,之前对时敏的案子那么上心,现在临门一脚了,又决定放弃了?”   上次跟时敏见完面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加上最近苏曼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陆执寅这一说她才想起来,池丛刃结婚,时敏不会来闹事吧?   “你是觉得时敏会来吗?”   陆执寅回答:“我不知道。”   苏曼当即拿出手机给时敏电话,没想到她却关机了。   “你去不去?”   陆执寅已经下车了,他站在车门外面,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眉宇间都是一副你爱去不去的样子。   苏曼一方面不想见渣男,另一方面倒是真怕时敏会过来。   拿着衣服下车。   结果还没等到她下车,却见陆执寅上面一步,抵着车门,一手附在车门上框,一手抵着扶手。   然后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她。   苏曼:“?”   “你看什么啊?”   陆执寅:“你就穿成这样?”   今天本来就是上班的工作日,所以苏曼就是一身很普通的职业装加平底鞋。   她往后靠了靠,“你又没告诉我今天要来参见别人的婚礼,我怎么来得及准备?”   说着她视线落在陆执寅的身上,他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西装。   “跟我来。”   下车后,苏曼就意识到他带自己来商场的目的的,原来陆执寅早就为她想好了。   苏曼心里有一点点甜,觉得陆执寅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嘛。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还是太天真了。   只见陆执寅径直将她带进一家男士商务西装店。   没错,男士!西装店!   他一进门,店员便笑着上前。   “陆先生——”   “您上个月定制的西装已经完成了。”刚说完,只见已经有人将西装拿出来了。   苏曼一看,三套。   “你看是否再试一下?”   “不用,抱起来。”   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   苏曼却被后面的店员拉住:“您拿好。”   拿好?她看着就这么像是个助理吗?   拿着陆执寅的西装,苏曼一肚子意见地跟在他后面。   走着走着,前面的陆执寅在一家女装店门口停下来,一家店面看起来不是很大,风格非常法式,走浪漫优雅风格。   陆执寅就像是逛菜市场一样,指着门口模特身上的一件墨绿色的礼服裙。   “就这件?”   苏曼还没研究清楚这是什么材质的,陆执寅的长腿已经迈进了店里。   “将门口那件,那一件她能穿的。”   苏曼望了眼店员,只见店员喜笑颜开。   “先生您真有眼光,那是我们店镇店之宝。”   “这位女士穿上一定非常合适。”   店员去拿衣服,苏曼将陆执寅的西装放到一旁客气道:“其实你不用给我买衣服,礼服我家里有好几件,我可以接回家换。”   陆执寅非常简单粗暴。   “那是你能穿得出去的场合,而不是跟我一起。”   苏曼:“......”   算了,算她心瞎,早上还说陆执寅最近变了个人有耐心了呢,没想到一如既往!   “小姐,这是m号,这是l号。您可以都试试,看哪个号合适。”   还没等苏曼抉择,坐在一旁的陆执寅:“给她拿l号,m小了。”   苏曼不乐意,她几乎没穿过L号的裙子,偏要试试M号。   说着,拿走店员手里的m号,并且说给陆执寅听似的,“我,一向都穿M号的。”   结果衣服试到一半的时候,尴尬了。   这件衣服胸线裁剪的非常服帖,苏曼的胸围明显不适合这号码。   只见她尴尬的将门开出一条缝隙,冲着外面,“麻烦给我拿L号的,谢谢!”   没过多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苏曼将手伸出去,一件衣服递进来她的手里。   苏曼正准备拿进来,却听外面传来一声低笑。   虽然很轻,但绝对不是店员的声音。   靠,那不是陆执寅的声音吗?   丫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她笑话呢!   虽然苏曼也想不吃馒头争口气把那件m码的传上去,但她试了试,自己的胸实在太不争气了只好作罢。   不的说,陆执寅的眼光确实不说。   苏曼从来没有穿过墨绿色的长裙,这件衣服倒是非常衬她。   “这个戴上。”   陆执寅递过来一个盒子,示意她戴上。   苏曼一打开,是一条akoya的珍珠,正圆极光无暇,透着淡淡风粉光。   “太贵重了吧?”   “知道贵重就好,租的带完要给人还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3章 一点小考验   婚礼现场, 布置江城最有名的维也纳酒店。   一进酒店大厅,苏曼就看到中间横摆着的一张巨幅,约五米多高的结婚照。   不仅如此, 更豪气的是虽然婚礼仪式是在一楼举行,但池丛刃还是将整个维也纳酒店的宴会厅全部包了下来,足足能容纳一百多桌人, 可见气派。   婚礼的仪式现场也被布置的如同仙境,随处可见的鲜花, 伸手就能碰到的气球。   饶是苏曼这种没结过婚的,都被这种浪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有人布置出这样的地方跟她求婚。   那么苏曼一定会对他说——   有这闲钱花起来不香吗?   为什么要这样烧呢?   随即将脸上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遮了遮。   苏曼故作镇定, 强行挽着陆执寅的手臂。   很快她这种不自然的紧张情绪成功感染了陆执寅, 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陆执寅问:“你脚底下有刀片?”   苏曼被他的话暂时拉回了注意力。   “没有呀?”   陆执寅:“那你为什么走一步都拉着我?”   苏曼:“......”   她要不是浑身上下套着上万块的名牌,而且还都是租的, 她何苦要拉着他。   苏曼张嘴就来:“因为我想有点安全感。”   说完朝陆执寅露出笑容, 后者:“那就抓紧了。”   进去里面的宴会大厅,迎宾红毯旁就出现了今天的新人。   池丛刃一脸春风得意,笑容快咧到了耳后根。   新娘家也颇有些来头, 是本市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   池丛刃喜笑颜开地搂着今天的新娘, 接待来往的宾客。新娘非常年轻漂亮,年纪跟苏曼差不多大。   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便宜了这种渣男,苏曼就有一种老天不长眼的愤懑。   想到她今天跟着陆执寅过来, 心里即使再不满,但也得忍着。   苏曼挽着陆执寅的胳膊慢慢走上前。   陆执寅将包里的红包拿出来,递给池丛刃。   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   池丛刃手松开搂着的新娘, 笑着接过红包,道谢的时机他上前一步靠近, 在离陆执寅大概十公分的地方。   轻轻地说了一句,“兄弟能有今天,多亏了你帮忙呀。”   说完,他用肩膀在陆执寅的肩膀上撞了一下,那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完全不拿陆执寅当外人的样子。   随后,他转身跟新娘介绍,“这是陆律师,我公司长期法律顾问,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新娘朝陆执寅笑了下,轻轻地点头,声音温和清细,“陆律师你好,久闻大名。”   “听丛刃说,前段时间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也是你帮他解决的。”   “真是多谢了。”   新娘涵养好,知书达理的模样,说起话来面面俱到。   既不会让人感到恭维,又能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她的感谢。   苏曼越对新娘又好感,就对池丛刃就越厌恶。   介绍完陆执寅就到苏曼了,只见池丛刃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然后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   “第一次见陆律师出来带女伴呀!真是稀罕。”   苏曼表面笑嘻嘻,心里mmp,有什么好稀罕的,没见过女的吗?   陆执寅显然没有多聊的欲望,介绍完苏曼后,就带着她走了。   留着身后一对新人,望着他俩的背影。   新娘:“没想到你口中的陆律师这么年轻。”   池丛刃笑笑:“人家可是君衡鼎鼎大名的陆律师,可不是一句年轻就能概括的。”   新娘笑笑:“旁边那是他女友?”   池丛刃摇摇头,若有所思:“不知道,不太像是陆执寅会喜欢的。”   新娘愣了一下,“怎么不会,挺漂亮的。”   池丛刃捏了捏新娘的脸,调笑道:“那也没有你漂亮。”   新娘被他调戏着,嗔怒:“你烦人,正经点。”   嘉宾席位都是固定,托陆执寅的福,苏曼坐在他旁边,前面第二排的位置。   逃不开应酬的命运,陆执寅一坐下来,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跟他打招呼。   陆执寅虽然看着人狗了一点,平时高冷又不太爱客套。   但不得不说,确实有不算不少当事人吃他这一套。   一口一个陆律师,叫的很是熟络巴结。   “我帮你拿着包,你去应酬去吧,多谈点案子回来!”   苏曼一脸全所的GDP就靠你了的表情!   陆执寅提下西装外套,将领口稍有些松开的西装扣好:“你以为来这种地方,我是为了谈案子?”   苏曼想起刚才池丛刃跟他那么熟络的样子:“知道你不是谈案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跟池总是朋友嘛。”   陆执寅见她口是心非,当场反将了苏曼一军,扯着嘴角嘲笑:“你刚才不也客客气气,一口一个池总。”   苏曼堵得没话说,她那是被迫营业,跟陆执寅这种主动同流合污完全不一样。   “我是得陆律师您的真传。”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地拌嘴,公众而场合人来人往,谁也想不到陆律师一本正经地扣着领带,嘴里却跟苏曼说着这么没营养的话。   陆执寅将领带打好,问了一句:“正了吗?”   陆执寅这不照镜子打领带的技术简直就是瞎抓,苏曼顺势抬手,“没正,歪一边去了。”   说着就上手想要把他的领带给扶正。   下意识地伸手,刚靠上去,苏曼后知后觉,才感觉有点不妥来。   她轻轻地抬头,心虚地看了眼陆执寅,却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貌似对自己给他扶领带的动作,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苏曼强忍着心里的砰砰的心跳,告诉自己这都是正常的,别乱想,下属在老板需要的时候,别说是扶领带,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苏曼尽量隔着距离,将他的领口扶正,陆执寅垂着眼神,望着她的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一边屏住呼吸,一边面不改色地将陆执寅的领带重新打好。   等一打完她就立刻缩回手,像是摸着什么烫手的山芋似的。   陆执寅摸了摸领口,看样子挺满意:“算你还有点用处。”   见他一走,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陆执寅去应酬,苏曼不停地打着时敏的电话。   她猜想时敏是不是已经进来了,一边转头向周围张望。   还没等找到时敏,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影。   穆瑶今天显然是跟她爸,慕董事长一起过来的。   平日里跟穿着简单率性的她很不一样,今天打扮的十分隆重。   苏曼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好也看到了苏曼。   隔着人群穆瑶朝她轻轻挥了挥手。   穆瑶家境富裕,是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女,她爸开发着江城有名的几处房地产。   穆瑶已走到她身边就长舒了一口气,一下就把端着的姿势松下来。   “呼——”   “累死了,那些男人看见我爸,就跟嗅到钱味似的,都围着他怎么都不肯走。”   苏曼远远地看了穆董事长一眼:“你爸那身价,江城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围着他?”   “不过也说不定,穆董事长的女儿单身......说不定是冲着想跟你谈恋爱来的。”   说起谈恋爱,穆瑶的眼神躲闪了几下,岔开这个话题。   “得了吧,锦上添花多,要真是我爸有事了,能有几个雪中送碳的。”   说完穆瑶望着苏曼,瞥到她一旁的西装和公文包:“你跟陆执寅来的呀?”   苏曼点点头,紧接着,想起时敏的事情来,又看了眼手机。   “时敏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有点担心她,就跟陆执寅一块过来看看。”   说起时敏,穆瑶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池丛刃跟富家女结婚,以时敏那要强的性子,怎么咽下这口气。”   越想越有道理,“怕不会来闹事。”   苏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她要是来闹婚礼那就太过分了,她跟池丛刃的事情再怎么纠缠,也不能牵扯到新娘。”   “虽然我挺想新娘认清楚池丛刃的真面目,但怎么也不能在婚礼上胡闹。”   他们俩正在商量的功夫,婚礼渐渐开始了。   司仪引导着新娘已经站在了红毯的尽头,池丛刃也手拿着花束站在了台边上,主持人拿着话筒让宾客开始入座。   苏曼和时敏分成两头行动。   时敏靠着刷脸先是在门口登记来宾名单的地方查信息,发现时敏并没有从正门进来。   苏曼则找到酒店负责婚礼安保以及后勤的负责人,把时敏的信息发给他,请他核查。   场上音乐声已经开始,伴随着悠扬的音乐,苏曼脸上慢慢浮现急色,透着喧闹的人群,缤纷的鲜花,以及无数粉红气球。   她看到了时敏那张熟悉的脸。   随着她的方向,穆瑶显然也看到了时敏,只见她二话不说,拉起苏曼的手腕,立刻拎着裙摆朝时敏走过去。   这时,正好是新娘入场,场上的人声适时遮掩住了她们俩的行踪。   灯光慢慢暗淡下来,红地毯上的鲜花瓣像落英微雨一样,伴随着新娘的脚步,开始落下。   苏曼一边往时敏方向走,一边凝神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穆瑶你看时敏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穆瑶也定睛一看:“......怕不是戒指吧?”   戒指?   这婚礼已经开始了,马上的环节就是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难道时敏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婚戒向池丛刃报复回去?   那打的也不只是新郎的脸呀。   两人来不及思考时敏有什么目的,就快速地飞奔过去。   新娘此时已经满脸幸福地走到了新郎的身边,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虽然本质上是个渣男,但此时此刻却给了她全世界最大幸福的男人。   殊不知,这个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曾经无比温柔的看过另一个人女人。   时敏端着托盘戒指站在一旁,仿佛心头都在滴血。   曾经的誓言还历历回响在耳畔,曾经对她柔情蜜的男人,如今却亲着另一个女人,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望着台上满脸幸福,仿佛拥有了时间一切美好的池丛刃。   时敏这一刻,只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然后揭穿渣男的面孔!   “请新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场控的负责人看着垂眉站在舞台一旁的时敏,对身边人道:“那个员工看着眼生,不是昨天彩排酒店安排的人?”   “是酒店临时安排的,昨天下午彩排的员工跟她换班。”   场控点点头 ,正准备放音乐。   时敏拿着装有戒指的托板,从侧面上场,她一步步地踏上楼梯,仿佛走的是自己复仇之路。   脚步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时敏的脚步顿住,紧接着手中的托盘一轻,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后拉。   灯光只能照在舞台中央,两边都是光线暗淡的。   看不见人影,只能听到人声。   只听轻微的动静,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苏曼你拿着戒指上去,我已经稳住时敏了。”   “你拿好戒指就好,时间来不及了,你快上去!”   “下面的人全都看着你呢。”   苏曼也手忙脚轮:“穆瑶,戒指没在我手上!”   她们两刚才光顾着稳住时敏了,没注意托盘,一回神没想到戒指居然不在托盘上。   戒指久久没有送上台,场下的客人开始议论纷纷。   穆瑶:“管不了了,我先稳住时敏,你先在这里找吧!”   说着她就强拉着时敏从侧面的一个安全通道出去。   而苏曼心里也慌得要死,这种有钱人的订婚,动不动就送鸽子蛋什么的!   如果真被刚才她跟穆瑶的一番骚操作给搞丢了,给她卖了也赔不起呀!   苏曼真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也怪她刚才实在太担心时敏会出岔子,完全没想到会把戒指弄丢这件事。   大概是送戒指的后勤一直不上台,主持人只好热场。   “灯光打开。”   舞台上的灯一下全都亮了起来。   台下的嘉宾不仅能在看到站在场中央的新郎和新娘。   还有撅着屁股趴在舞台边上找戒指的苏曼。   灯光将舞台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十分清晰,尤其是苏曼此刻脸上的表情。   怎么说呢,她大概从来没想到,她第一次登上结婚的舞台。   不是因为当新娘,也不是因为给穆瑶当伴娘。   而是找戒指。   主持人愣了两秒后,立刻开始努力救场。   但是太难了!   他的主持人生涯遇到了巅峰式的挑战。   苏曼实在不想为难主持人,强硬的,故作冷静,幽默的,从主持人手上接过话筒。   擦拭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紧接着语气低沉道:“新娘的娘家人并不想过早看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因此给咱们的新郎设下了一点考验。”   主持人大概已经忘记自己是个主持人了。   “什么考验?”   苏曼面不改色道:“戒指就在这舞台上,只要新郎和新郎的外援们凭本事找到,那今天就考验合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写剧情,真是怕了大家骂女主。   关于女主弄丢戒指,真的不怪她哈。   我尽量多写点,但最近不知道怎回事,太忙了。我后面也会调整,能做到日更一定要日更,然后每张字数用尽我所能的多一点。 第24章 婚礼落幕   穆瑶扣着时敏的手腕, 从一旁的安全通道一直拉到楼下的休息室。   “你疯了,在这种场合闹事!”   她也是气急了,要说之前还对时敏有同情, 现在就是恨铁不成钢。   时敏被穆瑶拉着,呆呆的,听完她的话后, 立刻猛地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我是疯了,一想到我曾经爱过这种男人, 还给他生了孩子,就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傻子!”   见她这样, 穆瑶心里也不好受,“只好上前抱住她, 你先冷静一下, 万一今天闹大了,你出什么事,孩子怎么办?”   “不论怎么报复那个渣男, 前提是你不要伤害到自己跟孩子。”   孩子确实是时敏的软肋, 一说到他,果然没刚才那么激动了。   “是的,我还有孩子, 我不能出事。”   “可是穆瑶,我不甘心呐,我真的太不甘心了。”   “看到池丛刃脸上的笑容,看到那个新娘, 看到他们在台上幸福的拥吻,我心痛的都快失去知觉了。”   穆瑶叹了口气, 只能稳住她,一边等着苏曼过来。   **   苏曼刚说完小考验,从台上下来,准备去找穆瑶他们。   结果一拐进安全通道里,就撞见了陆执寅,酒店的安全通道旁边就是窗户,陆执寅站在床边,苏曼一进来,就被他抓个正着。   如此精准的埋伏在这里,大概是看到了她们在台上那些小动作。   听到身后脚步身,陆执寅转身,“你们俩搞什么鬼?”   “戒指呢?”   穆瑶双手朝向他示意,“不是我拿的,真是个意外。”   陆执寅:“哦,那说说。”   苏曼:“来不及跟你解释,时敏来了。”   听到时敏来了,陆执寅并没有苏曼表面上那么慌张。   “人呢?”   两人一起到了穆瑶发来的休息室。   时敏还在里面啜泣,看到苏曼身后的陆执寅时,明显露出几分警惕,觉得他跟池丛刃属于同流合污。   陆执寅一言不发地看着屋子里的三个人。   苏曼跟穆瑶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时敏闹事,现在时敏没闹事,没想到却弄出了更大的乱子。   “你们知不知道,外面找戒指都快找疯了。”   苏曼面露羞愧,点点头。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她就出去说自己弄丢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戒指是在我手上丢的。”纵使苍白着脸色,时敏眼神坚定。   “你带我去见池丛刃跟新娘,我会当他们面说清楚。”   陆池寅手插着口袋轻靠在休息室的门边上。   “解释?你要跟他们怎么解释?”   “你以为池丛刃看见你会给你解释的机会?”   时敏眼神黯淡下去,整个身子也像是枯萎的枝叶一样,慢慢地滑落。   苏曼觉得陆执寅的话简直往人心窝上戳:“陆执寅,你别这么说话。”   “还有你——”   说完时敏,陆执寅看向苏曼,“你上次怎么跟我保证不再管时敏的事情。”   这话苏曼确实说过,但那时候她又没想过时敏会做出闹婚礼的事情呀,再说她不也再想办法阻止嘛。   “穆瑶,陆昝明说你最近挺忙的,都没空跟他约会,怎么,就过来忙这事了?”   在场的三个人每一个能幸免,很快穆瑶就在陆执寅的攻势下开始眼神躲闪。   “穆瑶,你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那个叫什么陆昝明的是谁!”   穆瑶比陆昝明大两岁,两人谈恋爱这一个月,天天藏着掖着 ,连苏曼这个最好的朋友都没告诉,今天冷不丁的背揭露出来,简直像是被穿衣服被人曝光了一样。   “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陆执寅:“你们三个今天是吃饱了撑的?在这里玩这一出。”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听着两个朋友被牵连着挨训,时敏再也坐不住了。   “陆执寅,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像池丛刃那种渣男,我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他的真面目,我就是要让他结不成婚,我就是要让他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他的罪行。”   “怎么?我作为受害者,做这些不行吗?”   “他伤害我的这些,我朝他一样一样讨回来难道不行吗?”   陆执寅静静地听着时敏这番话,“当然可以。”   “如果时女士你没有拿走五百万,没有放弃抚养权,没有签署这些协议的话,当然都行。”   “什么五百万?什么放弃抚养权了?”   苏曼有点听蒙了。   时敏不是说为了抚养权把先前的三百万还给池丛刃了吗,现在怎么又多了个五百万,又变成放弃了抚养权。   还没到她问清楚,只听休息室的门陡然的被人踹开。   池丛刃穿着西装,气势汹汹的进来,一看到角落里的时敏,立刻就要上前揍她。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他猛地要冲上来的时候,被陆执寅拦住了。   “你冷静点!”   池丛刃一点都冷静不下来,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新娘,还有外面那么多的宾客全都在看着他。   他一点都冷静不下来。   暴躁的一拳砸在墙上:“时敏,你他妈到底想要什么!”   时敏理了理鬓边的发,冷静的声音:“我要孩子。”   池丛刃不加吝啬的嘲讽:“是你他妈亲手选择了五百万,不要抚养权,现在又来跟我谈孩子,时敏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似乎既然已经撕破脸,时敏一改方才的懦懦弱弱。   “五百万和孩子我都要。”   “池丛刃,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今天这种场合,你应该知道一旦闹起来,你的损失会有多大。”   池丛刃又一拳砸在墙上:“你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时敏温柔的笑了笑:“这都是你教的好。”   “你不也背信弃义,说爱我一辈子,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   “所以,池丛刃你也不比指责我,说白了咱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这里,穆瑶给了苏曼一个眼神,张了张嘴,用口型问她。   “什么情况。”   苏曼也听蒙了,摇摇头。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你多思考一分钟,我就多问你要一百万。”   纵使老奸巨猾如池丛刃,也架不住时敏此刻像是生命倒计时一样逼问着他。   他看向陆执寅,想让他想想办法。   陆执寅:“池总,感情的事情我不便多问,摆在你面前的无非两条路。”   “第一条,按照时敏说的,作废先前的抚养权协议,重新签订协议将抚养权给时敏,求她今天饶过你。”   “不过后果嘛——你大概一辈子都要杯弓蛇影,时不时地被这个女人恐吓,永远生活在她时不时带给你的威胁恐惧里。”   说完这些,他看向时敏:“时女士,我说的没错吧。”   “相比于抚养权和钱,你大概是想拿着孩子这个把柄,对这个男人永远的报复。”   时敏没有否认,笑得从容淡定:“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敢对那个女人坦白不是吗?”   “他爱那个女人,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   “真是可笑呀,池丛刃,你居然有一天会怕一个女人,居然怕她会不跟你结婚,离开你,你说着是不是报应。”   池丛刃咬着牙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第二种呢?”   “第二种——”   陆执寅故意停顿了一下,“第二种办法,我想时女士应该不会想听的。”   “你向新娘坦白,承认你跟时女士谈过恋爱,并有了一个儿子,现在时女士放心不下孩子愿意接走。当然如果你想。”   “让我接走孩子,让你们俩逍遥快活,我要是不同意呢?”   “如果这两种你都不同意的话,那么我们大概会要求你不当得利返还那五百万。”   “或者以敲诈勒索.....追究刑事责任。”   陆执寅冷漠的说完这些,随后继续靠回原来的位置上。   说到这里,时敏眼中的掌控一切的自信开始渐渐瓦解。   她有理由相信,以池丛刃对陆执寅的信任,他完全会照做,以敲诈勒索罪追究她。   “陆执寅,你就是池丛刃的一条狗,尽为他做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他妈会遭报应的!”   池丛刃大概是从陆执寅这里找到了一丝求生的缝隙。   “你这种贪得无厌的女人才会遭报应,给了你五百万的分手费还不知足。”   时敏:“呵呵,分手费,你几个亿的身价,给我五百万到底是算分手费,还是封口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我闭嘴,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吗?”   “想都别想,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活的舒心。”   “池丛刃,我就是你现世的报应!”   男人被折磨的快要疯了,门外的传来敲门声,“池总,戒指没找到,酒店送来了备用戒指,夫人在场上等着呢。”   池丛刃望着门外,又烦躁的扯着西装领口,最后猛地转身出去开门。   走到门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比刚才冷静许多。   “时敏,我欠你的,就在今天一并还清吧。”   时敏没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咯噔地沉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说完,不顾一切地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穆瑶也跟在后面,休息室里只剩下苏曼和陆执寅两个人。   苏曼心里五味杂陈,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对时敏,对池丛刃的看法。   突然显得很可笑起来。   时敏和池丛刃的事情里,恐怕最无辜的就是孩子了。   一个刚刚学会叫爸爸妈妈的婴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父母这样如此了的算计来算计去。   时敏或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脆弱。   池丛刃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渣,只不过就是喜欢到不喜欢的差别。   时敏还喜欢着这个男人,所以她既不要孩子也不要钱,她要的是纠缠,她要这个男人在余生的生活里都离不开她的影阴和左右。   池丛刃因为不喜欢她了,他遇到了一个更爱的女人,他的柔情和耐心尽数给了其他的女人,所以眼里的时敏时贪得无厌的。   在交还截止前,池丛刃回到台上,突然单膝跪在新娘的面前。   台下起哄:“结婚结婚!”   时敏看着往日对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跪在别的女人面前,简直心如刀绞。   池丛刃拿起话筒,他凝视着新娘:“玥玥——”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爱你,并且永远爱你,我们将会是彼此最忠诚的伴侣,我们将会是彼此终身的依靠。”   “我曾经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骗你。”   “即使这个秘密深压在我的心口,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但是为了遵守曾经的诺言,我依旧决定告诉你。”   “我曾经有一个谈了五年的女友,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但在这五年中,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新郎的话一说完,场上立刻哗然起来。   就连苏曼也没想到,池丛刃居然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白了。   她看向陆执寅,发现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你怎么知道他会坦白?”   陆执寅:“不是知道。”   “而是劝说,我之前劝过他很多次跟新娘和她的家人坦白,但没想到他选在了这个地方。”   “你劝他坦白?”   “怎么不信?难道你也觉得我只会干缺德事?”   苏曼立刻摇头,“不是。”   “你真的要起诉时敏不当得利返还吗?”   陆执寅摇摇头。   苏曼望着陆执寅的侧脸,第一次发现,其实在陆执寅的毒舌下面,隐藏着许多她没能捕捉到的情绪。   场上的新娘,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接过了池丛刃的戒指。   那一刻,苏曼望向时敏,见她泪流满面地看着台上相拥的新人。   **   时敏和池丛刃抚养权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   最后,时敏将五百万退还了300万给池丛刃,并要回了孩子的抚养权。   池丛刃这次这么爽快的答应给抚养权,除了她退还钱之外,是因为他的夫人有点介意这个孩子,两人商量好把孩子给时敏后,再去领结婚证。   这场闹剧以这种方式收回,是苏曼没有想到的。   时敏走的前一天,约了苏曼跟穆瑶,三人像高中时一样,坐在奶茶店里道别。   经过婚礼现场的闹剧后,时敏眼中的仇恨似乎淡了许多,“我留下了他两百万,其中一百万拿回老家买一套房子,另外一百万存着当小孩的教育基金。”   “我很感谢你们信任我,虽然我一直在辜负你们的信任,骗了你们。”   “有早上醒来,我时常不相信单身母就是我最后的命运,但现在我已经逐渐接受。”   从高铁站送走了了时敏,穆瑶跟苏曼在原地唏嘘。   “这才分开几年,大家就已经差距这么大了。”   “所以说,女人一定要擦亮眼睛找男人,未婚先孕这种错尤其不能犯。”   ......   穆瑶唠唠叨叨说了一路。   苏曼突然悠悠地来了一句:“陆昝明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时敏案子结束了,下一个是林月珑和一个网红案子交叉写~ 第25章 面对苏曼的质问,穆瑶左顾言它,眼神躲闪。   “陆昝明......就是我最近认识一朋友。”   “朋友?……   面对苏曼的质问, 穆瑶左顾言它,眼神躲闪。   “陆昝明......就是我最近认识一朋友。”   “朋友?”   “我怎么没听说过呀,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说——是怎么认识的?”   穆瑶见瞒不过,只好把经过说清楚:“你还记得上次,在酒吧喝多了跟陆执寅打电话说要忘了他那次吗?”   苏曼瞳孔逐渐睁大, 秀气的眉头一拧:“我是说要忘了他?不是说喜欢他?”   穆瑶:“喜欢他?那天你说陆执寅要辞退你,心情低落, 就约我去酒吧喝酒。然后你就参加了勇敢者游戏,说要在被辞退之前, 打电话先把陆执寅给炒了。”   可明明陆执寅说的是......她在电话里跟他表白。   苏曼气疯了, 她就觉得自己就算再觊觎陆执寅美色,也不可能都被这么压迫了还说喜欢他。   她又不是受虐狂体质!果然又是陆执寅在套路她!   苏曼深吸了一口气, 不气不气。   呼——   她拿起包, 打算回停车场开车,去陆执寅那狗东西家里,她要找她去算账!   **   大晚上的, 苏曼杀到了陆执寅家里。   一路上, 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把陆执寅那张高傲的脸狠狠的打肿!   然后,告诉他,让他不要自作多情, 鬼才会喜欢他。   她就是喜欢鬼,也不会喜欢他!   气势汹汹地杀到陆执寅家里,摁门铃。   陆执寅果然在家,门铃没响多久, 门就打开。   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一个美女,苏曼一下的就愣住了。美女个子挺高, 目测有一米七左右,穿着一件黑色的纱裙,肩上披着一条浅色的羊绒披肩,身材窈窕,气质冷艳。   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抱着手臂,眼神冷淡的看着她。   苏曼已经忘记她是来陆执寅家里寻仇来的,满脑子都是陆执寅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女人?   “你是谁?”美人摇着手里的红酒杯,眼神轻垂,落在她身上,却一点让她进来的意思都没有。   苏曼虽然嘴上不想承认还喜欢着陆执寅,但是心里对这个陆执寅家出现的大美人很不是滋味。   苏曼本来想转头就走的,谁知道屋子里又出来一个男人。   苏曼没见过,但他见到苏曼,表情却在刹那间的迟疑后,变得异常的兴奋。   “你是苏曼吧?”   大美人在一旁转身问:“苏曼是谁?”   男人朝她挤挤眼,压低声音:“就是上次那个夺走陆执寅初吻的。”   没等苏曼反应过来,男人倒是挺自来熟地推开大门,“进来吧,执寅在厨房烤秋刀鱼。”   等回应过神来,她已经被拉进屋了。   全程大美人都用一种警惕的审视的,如同看贼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苏曼被她看的不舒服。   清了清嗓子掩饰不自在的表情,“我来找陆执寅。”   说完就拎着包,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厨房。   大美人见苏曼驾轻就熟的样子,端着红酒杯问旁边的男人:“苏曼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男人还在摆弄着一旁的围棋,刚才陆执寅跟他下一半,因为史蓓说好久没尝陆执寅的厨艺了,于是特地点了冷鲜过来。   史蓓心里不自在极了,她这次回国,就是奔着对陆执寅势在必得来的。   结果突然冒出来个苏曼,而且跟陆执寅好像很熟识的样子。   陆执寅家的厨房在房屋设计时,被做了个暗门,不注意看的人都会以为那处暗门是酒架,所以要不是熟人,第一次根本不会轻易找到。   “那你刚才说,她夺走了陆执寅的初吻是什么意思?”   魏铭头也没抬道,“上次咱们江大论坛里爆出来的帖子你难道没看?”   史蓓长期居住在国外,拥有中国跟纽约州两地的律师证,这么多年除了心系陆执寅,她对国内事情其实关注已经不多了。   “什么帖子,拿给我看看。”   魏铭一边研究期盼,一边掏出手机,将江大法学院那个被置顶加精的帖子翻出来。   “呐——”   史蓓拿过手机,一点开,就是苏曼揪着陆执寅的领带,亲他的照片。   史蓓是个很冷静的人,她跟陆执寅是大学同学,不仅能力专业,而且还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一直都非常理性。   要不然也不会暗恋陆执寅这么多年,一直努力的追随他的步伐,一步步将缩短自己跟他的距离,却从未开口表白过。   但看到这张照片后,史蓓完全冷静不下来。   就好像,她所珍惜的,她所追随的,她所望而却步,奉为神引的人。   被苏曼这种什么都不是,不知道从哪个夹角旮旯爬出来的,醉醺醺,满身酒味,风尘气的女人,给玷污了,给拉下了神坛。   史蓓滑动着手机屏幕,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终于忍不住,关掉了手机,终究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他们现在是......?”   “我听执寅提过一次,现在苏曼是他的助理。”   “助理?陆执寅那种公私分明的人,怎么会让这种居心不良的女人留在身边当助理。”   说到这里,史蓓的声音忍不住的提高。   魏铭被她吓一跳:“你怎么了?不过是个助理而已,陆执寅团队十来个人,多她一个也不多吧,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史蓓转身,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望了眼厨房的位置。   厨房外面连着客厅,有一个露台,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露台那里。   里面的谈话,逐渐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厨房里,苏曼打开门,陆执寅看到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时敏送走了?”   苏曼点点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谈时敏的事情,她想跟陆执寅谈谈外面那个女人是谁。   陆执寅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站着正用一把高温□□烤着秋刀鱼。   他看了苏曼一眼,见她掰着手指站在门口,“站那么远干什么?”   苏曼往前挪动了几下,靠在来的水池边。   苏曼趁机问:“刚才是别人给我开门的,一个女人。”   陆执寅轻轻地笑了一下。   苏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你笑什么呀?”   陆执寅一边将秋刀鱼翻了个面,一边随意地答道:“她叫史蓓,客厅研究围棋那个叫魏铭,还有一个应该在露台上摆弄烧烤架,叫费正宁。”   苏曼长长的哦——了一声 。   “吃饭了吗?”   苏曼跟穆瑶从高铁站送走穆瑶立刻就过来了,哪来得及吃饭。   “没有。”   说完,陆执寅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蛋糕,“吃这个。”   苏曼看着那盒蛋糕,草莓酸奶慕斯,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但是陆执寅不喜欢吃甜食,所以他家里从来不会有蛋糕。   而他也根本不知道苏曼今天会过来。   所以这盒蛋糕是准备给谁的,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   “我不吃蛋糕。”   陆执寅倒是没听她的话放回去,而是当着她的面把蛋糕盒子打开。   “今天早上买的,只买了一个。”   苏曼还在兀自想着沈樱的事情,听到这里才发觉陆执寅难道是买给她的?   可他怎么知道她今晚会过来?   接过陆执寅递过来的勺子,苏曼挖了一大口:“他们都是你朋友吗?”   陆执寅:“大学同学,以前都是辩论队的。”   大学同学呀,那认识很多年了。   “那你同学都结婚了没有啊?”苏曼垂下眼神,挖了一勺蛋糕,像是不想让陆执寅看到她眼里的心事。   “只有魏铭结婚了,沈樱和费正宁没有。”   一听沈樱还没结婚,苏曼再接再厉:“那......男朋友呢?”   陆执寅回头看她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苏曼吃的蛋糕太冷了,她总觉得陆执寅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冷冷的,“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也不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听到这句话,心里就突然的豁然起来。   陆执寅不关心沈樱,如果是他喜欢的人,他怎么会不关心呢?   这相当于是挑明他跟沈樱没关系了。   里面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了沈樱的耳朵里。   秋夜的风,无端叫人心寒,她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   秋刀鱼做好,陆执寅让苏曼把厨房里的烧烤食材都拿出来。   苏曼蹲着被摞的厚厚一盘的碟子,跟在她后面。   陆执寅的房子外面带着一个八十多平米的露台,普台上干干净净地贴着瓷砖,连一根绿植都看不到,简直是烧烤的绝佳的地方。   “你这样生活是生不起来的,无烟煤不太好燃。”她站在旁边,见费正宁穿着不比陆执寅手工西装差的套装,此时正吹了一鼻子碳灰。   魏铭也说,“我就说生不起来,换谁生都一样,刚才不是我的问题。”   费正宁没理他,转头看见苏曼:“那要怎么弄?”   苏曼:“有酒精吗?”   陆执寅有轻微洁癖,玄关,卧室,卫生间常年自备酒精,费正宁很快把酒精拿过来。   苏曼拿着他们点外卖的一次性筷子折成两端,浇上酒精,筷子点燃,然后将无烟煤码在筷子上。   等到下面筷子的火快烧尽了之后,她又在无烟煤上轻轻地浇了一点点酒精。   就这样烧了三五分钟,无烟煤就被彻底点燃了。   费正宁又看了她一眼,“挺聪明的。”   苏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以前大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出去烧烤,点多久会了。”   费正宁说:“那也了不起,我们四个都不会,生了一个多小时。”   旁边突然冒出来一句冷冷的声音,“会这个能怎么样?我们又不是专业点火的。”   沈樱的这句话说的突兀,而且语气也不太好听。   苏曼听出了敌意,“我也不是专业点火的,只不过技多傍身。”   沈樱端着红酒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量着苏曼。   “那你也真够吃苦耐劳的,为了来这儿,居然还专门学了点火。”   费正宁轻声呵斥她:“沈樱你够了。”   他方才就听魏铭说起过苏曼的身份,听说她是之前当众表白,还强吻陆执寅的那个苏曼时,挺震惊的。   沈樱换了个语气,平缓很多。   “现在火生好了,你可以走了。”   “今晚是我们同学之间的聚餐。”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外人不要留在这里。   苏曼不喜欢沈樱,沈樱也不喜欢她,显然费正宁和魏铭跟沈樱是同学,沈樱不欢迎自己,他两人也不会欢迎。   苏曼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从外面接完电话的陆执寅进来了。   “还没开始?”   气氛有点沉默,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   费正宁先开口,“刚才苏曼帮忙生了火,现在准备回去了,我下去送送她。”   “回去?去哪?”   陆执寅低头看跟他一步之遥的苏曼,“你不是没吃饭吗?”   “我......”   沈樱先开口,“执寅,今晚是我们几个单独的聚会,我怕有外人在,苏小姐相处起来不适应。”   陆执寅:“哦,她不是外人。”   “我今晚说的还有一位客人就是她。”   费正宁和魏铭脸上都露出明显的诧异,来陆执寅家烧烤是沈樱提议的,她刚回国,本来打算去外面吃,可她念叨着在外面吃没什么氛围,大家不如一起在家烧烤,打电话给陆执寅时,他说可以,但在电话里又说今晚还有一个客人。   听他说的隆重,另外仨个人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想到是他的助理。   苏曼没想到陆执寅本来就打算邀请自己过来,愣怔地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不解。   沈樱立刻反应过来,不知道是给自己找场子,还是说给苏曼听的。   “那你去烤吧,我们三从来没做过这个。” 第26章 新合伙人   沈樱的话刚一落, 便轻轻地抬起了下巴。   她以为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没想到苏曼却压根不顺着她。   苏曼笑了声,转身看向刚进来的陆执寅, 眉尾轻轻挑着,隐了隐眼底暗淡的光。   “陆执寅,你说我是客人, 实际就是叫我来烤肉的?”   苏曼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笑眯眯,温顺, 脾气又好,跟谁都不会太生气的样子。   但前提, 那是她愿意的。   她扫过陆执寅之后, 便收回眼神,轻声道:“我天生不喜欢伺候别人, 特别是难伺候的人。”   “而且......我不喜欢烧烤。”   沈樱没想到苏曼一个助理, 口气居然这么大。   被人当众打脸后,她脸上明显挂不住了,“陆执寅, 你这助理什么态度?”   费正宁已经看出有些不对劲了, 他朝沈樱使了个颜色,“沈樱,闭嘴。”   沈樱知道自己有点被刺激到了。   尤其是听到, 他们两人在厨房里的谈话,她就忍不住说些刺激的话,好像以此就能证实她跟陆执寅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而苏曼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助理。   陆执寅看了苏曼一眼,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扔下一句。   “既然不会烤,那就别吃了。”   “外卖还是去饭店, 随便你们。”   说完,跟在苏曼的后面,一起出去。   沈樱在后面有些不高兴,“陆执寅!我刚从美国回来,你就把我扔下了连饭也不一起吃。”   陆执寅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我看你今天脾气这么大,倒也不像是饿了。”   沈樱气结,在原地上前两步,却见陆执寅头也不回,她才真正的愣住了。   眼泪不争气地淌下来。   费正宁递过来纸巾,“行了,你也别作了。”   “这么多年,也没作够。”   沈樱姣好的脸上挂满泪意,“你说我作?明明是他更过分,我们几个聚餐哪次不是只有我们四个,陆执寅凭什么带个外人来?”   费铭在一旁收拾烧烤架,一听这话有点乐了。   “小樱子,你也太霸道了吧?陆执寅以前没带女孩,不代表他以后不带,人年纪轻轻又是律所主任,总不能一辈子不谈女朋友,不结婚吧,再说了,这是陆执寅家,人家喜欢带谁来就带谁来,用得着你同意吗?”   “我同意费正宁的话,你就是作的。”   沈樱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冷,但在几个老友面前,也就是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什么叫我作,那他陆执寅就没错吗?上来也不说苏曼是谁,谁知道是不是叫来弄烧烤的,再说了,律师的助理干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吗,我当年助理的时候,还给主任带过孩子呢。”   费正宁看了眼:“那是你,沈樱。”   “你吃过的苦,不代表人家苏曼就要吃,同样是助理你当初被老板压榨做牛做马的指挥着,但不代表你今天就能这样指挥苏曼。”   **   一路走到楼下,苏曼才觉得胃里空空的,饿的有些难受。   她低头一看,已经八点多了。   心里一边烦那个沈樱,另一面也烦陆执寅。   虽然刚才沈樱说的话有些过分,但是听起来很有底气。   就像她说的,他们四个人从大学开始就认识,相互了解着彼此,而苏曼就像是闯进他们固若汤匙中的一只鸟,被四周立着的墙壁阻挡着,那些墙壁是叫做回忆。   苏曼没有跟陆执寅那么多回忆,从六年前开始,他们的生活就彻底割裂开了。   “蹲在这里做什么?”   路灯下,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突然笼罩在她的头顶,耳边传来的熟悉身影,让苏曼抬头。   “你怎么出来了?”她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太快了,血糖有点低。   她不自觉地伸手,往旁边的空气里,抓了一下。   手臂被另一双大手扶住,稳稳的,托着她。   “腿麻了?”   陆执寅低头看她腿,苏曼摇头:“饿的。”   陆执寅:“想吃什么?”   苏曼想了想,最后回答:“什么都想吃。”   最后陆执寅带她去吃了火锅。   苏曼是很诧异的,因为陆执寅这个人不吃辣,然而火锅不辣的话,显然是没有灵魂的。   “沈樱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苏曼舀着碗里的冰粉,摇摇头,“我又不认识她,生什么气。”   说完,狠狠地挖了一口。   见她口是心非的样子,陆执寅没再解释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助理,没必要把别人放在眼里。”   陆执寅的话其实说的很清楚,但苏曼就是有种淡淡的不痛快。   他总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轻描淡写地说着她喜欢他那些话,又轻描淡写地让她不要把别人放在的话放在心里。   可是苏曼心眼,说实话真没那么大。   “陆执寅,我心眼其实很小的。”   “嗯?”   苏曼其实想跟陆执寅解释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可是又不怎么找得到立场。   最后只好闷闷的低下头。   鸳鸯锅上来之后,她将不辣的锅底朝向陆执寅,将辣锅对着自己。   锅底很快烧开,蒸腾的热气弥漫在两个人中间,不知道是因为太辣了,还是因为熏眼睛,苏曼破天荒的第一次,吃火锅吃哭了。   陆执寅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她,“你哭什么?”   苏曼:“太辣了。”   陆执寅给她倒了一杯清水,“别哭了。”   苏曼接过,却没急着喝,红彤彤的嘴唇抿着,透着白蒙蒙的水汽,她问陆执寅。   “上次我喝多了打电话给你,其实根本没有说喜欢你是不是?”   陆执寅不自觉的大拇指抵扣在在一起,“以前说过,跟现在说有什么区别吗?”   苏曼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当然有区别。”   “以前我多小呀,这么多年过去,说的那些话怎么能当真呢?”   陆执寅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我现在还是很崇拜你的。”   “你选我当你助理,我很意外,但更多是高兴。”   “因为能跟这么优秀的你在一起工作,而感到很高兴。”   男人眼神盯着她的眼睛,“只因为这个?”   苏曼点点头。   她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喝水,牙齿不小心碰到瓷杯的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一股酸涩感从那颗牙齿,一直弥漫到整个口腔。   “如果我们能划清关系的,今晚沈樱大概就不会误会,不会对我那么有攻击性了。”   “划清界限?”   “苏曼这是你的真心话?”   苏曼点点头,她再也不想跟陆执寅保持这种时不时就会引起误会,让人乱想的距离了。   如果陆执寅喜欢她,那作为他好友的沈樱就不会说出那些侮辱她的话。   “你总是会给我一种期待感。”苏曼想着两人只见发生过的事情。   他为了她帮时敏,招她当助理,甚至还在危险的关头帮助她。   但是今天沈樱的话,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感。   不论她在心里脑补出多少两个人的可能性,陆执寅永远拿她当助理,他永远都在原地,青松抚山岗般的岿然不动。   “为什么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些?”陆执寅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把心里陡生的浓重不悦给压下了。   苏曼:“就是突然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了?”   苏曼眼神清明,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们不可能。”   陆执寅听后,抿着嘴唇,眼神非常冷漠。   最后没说什么,很生气的结完账就走了。   苏曼留在桌上,终于可以慢慢地吃着火锅。   **   第二天,苏曼精神抖擞的去上班。   她昨晚把这两个月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所以今天有点深刻的怀疑,昨晚喝的饮料是不是掺假酒了,不然她怎么会有勇气跟陆执寅把话说的这么饿清楚。   不过说清楚总归是好事。   一早,孟长鹤提着两大袋子咖啡,在电梯关门的前一秒,用一只脚挤了进来。   “你怎么买这么多咖啡?”   孟长鹤一脸求死的表情:“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孟长鹤给了她一个眼神,苏曼莫名其妙。   一进办公室,气氛压抑的低沉,就连赵楠看到她,都面露难色。   苏曼看了眼关起的办公室,用嘴型小声问:“怎么了?”   三个人蹲着咖啡,来到苏曼的办公室里,门一关开始讲着悄悄话。   苏曼将包挂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西装,“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我听行政部门的人说,我们所空降了一位执行合伙人。”   苏曼不解:“咱们所执行合伙人不是陆律师吗?怎么会空降过来一个新的执行合伙人。”   赵楠跟在陆执寅后面时间最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两年前,咱们君衡创始人杨所,决定开一家国外的分所,当时杨所物色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咱们老板,还有一个是杨樱律师。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没去国外的分所,最后去的是杨樱律师。”   “去年年底,国外的分所基本稳定下来,杨樱律师就准备回国执业,正好她之前就是咱们君衡的律师,所以这次没有意外回来就来咱们君衡了,但是吧——”   赵楠拉长语气,两个人的心思都被她勾了起来。   苏曼问:“但是什么?”   赵楠:“其实当年杨樱才是咱们所的执行合伙人的预选人员,是咱们杨所一手带出来的,后来她走后,咱们老板才上任,所以她这一回来,而且又在国外给咱们君衡开了一家分所,劳苦功高呀,杨所为了补偿她,就在合伙人会议上提名了,表决通过是早晚的事情。”   孟长鹤来的时间短,在这之前并没有见过杨樱。   “所以今天早上,在茶水间说咖啡机里的美式不正宗的人就是杨樱。”   赵楠点点头,“由于咱们所办公室紧张,唯一还有空的就是咱们老板隔壁,所以一早杨樱就已经让人过来打扫了。”   孟长鹤一脸“命不久矣”的感觉。   “坐我们大办公室隔壁?”   苏曼心里没有来的一阵紧张,她是没想到杨樱居然那么的来头,三人正说着话,只见苏曼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杨樱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杯美式,抱着手臂,“陆律师是请你们来工作,还是聊天的?”   “一大在不工作,像个扫地大妈似的聚在一起闲聊。”   三个人赶紧散开,不知道为什么,苏曼总感觉杨樱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身上。   “苏曼——”   杨樱穿着高跟鞋,比她高上一头,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桌上有一个优盘,里面有一份嘉明公司的材料,你帮我打出来。”   苏曼不卑不亢:“杨律师,我是陆律师的助理,他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完成,您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杨樱:“我偏要找你呢。”   苏曼再不想多想,也能看得出来杨樱是在故意为难她了。   “你如果不着急的话,等我工作忙完了再帮您打印。”   杨樱:“我着急。”   苏曼:“......”   杨樱:“你觉得你是陆执寅的助理,我就指挥不动你了。”   “陆执寅说了,在我找到新助理之前,他团队的人我可以随意调动。”   苏曼深吸了一口气:“行,我尽快快给你打印好。”   她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杨樱上下打量了她的办公室。   “还有,你把这件办公室空出来。”   苏曼:“???”   杨樱:“虽然小了点,倒也可以给我当做休息室。”   苏曼脸上绷不住了:“杨律师,这间办公室是我先占用,您觉得是不是应该遵守一下先来后到的道理?”   杨樱笑了,“你一个助理,配跟合伙人将先来后到?”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7章 沈樱一来,直接把整个陆执寅团队的人当成自己的人使唤,也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   这边,她刚指挥完苏曼去础   沈樱一来, 直接把整个陆执寅团队的人当成自己的人使唤,也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   这边,她刚指挥完苏曼去打印, 那边又指挥孟长鹤去楼下给她拿快递。   沈樱从国外寄回来不少快递,笼统好几大箱子,孟长鹤以为是什么重要书籍文件, 听说国外买书挺贵,吭哧吭哧, 小心翼翼地将大箱子扛到了办公室。   结果沈樱的眼睛抬都没抬,直接扔过来一把车钥匙。   “放我后备箱。”   孟长鹤当时就暴躁的不行, 将大箱子往沈樱的办公室门口一放, “你自己扛下去吧。”   说到这里,孟长鹤在苏曼前面露出一副神气的表情, “硬不硬气, 牛不牛!”   苏曼想起自己被打印机折磨了一上午,连说:“硬气,牛!”   “呵——”   赵楠端着咖啡杯从身后走过来, “你怎么不把后面的事情继续讲给苏曼听听呢?”   “后面还有什么事情?”   孟长鹤连忙道:“后面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就不要听了。”   赵楠直接开口了,对着苏曼,“孟长鹤说完那句话后, 你猜沈樱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今天她要是扛下去了,回来这个所里就不会有孟长鹤的位置。”   然后孟长鹤就把她的那一大包的行李,又搬到车库里。   沈樱的嚣张已经超乎了苏曼的想象。   “她......她为什么这么嚣张呀, 难道就没人能管得了她吗?”   “有啊,杨所是她师傅能管得了她, 前提是杨所得想管。”   “咱们老板能管得了她,可老板这几天出差了。”   “出差了?”   “是啊,你今天刚来可能不知道,每年的这段时间老板都要请假一段时间出差。”   难怪苏曼一早来到现在都没见到陆执寅。   偏偏是发生在昨天她跟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出差,苏曼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就好像她昨晚还在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来要怎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没想到连陆执寅的面都没见到。   “那他去哪出差了?”   沈樱想了想:“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吉林。”   吉林?那么远呀,陆执寅每年去那里干什么呢?   “要我说,老板出差这段时间,咱们是三个一定要同仇敌忾,不能叫沈樱想对我们吆五喝六就吆五喝六的。”   “咱们得制定反抗的战略!”   孟长鹤一说完,苏曼和赵楠齐齐穿透,“什么战略呀?”   孟长鹤:“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赵楠:“算了吧,还威武不能屈呢,早上沈樱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不乖得跟孙子似的,帮她爬上爬下的搬东西。”   孟长鹤仿佛被噎了一只整鸡蛋似的,光干瞪眼,讲不出话。   苏曼笑了笑,“行了,横竖都没什么大事,等陆律师回来再说吧,在咱们陆律师的地盘上,沈樱也不可能一直嚣张呀。”   赵楠:“听听,人苏曼说的多有道理,你还想制定战略,真不够你猛的。”   孟长鹤:“......”   作为一个男人,他能不猛吗?   好歹三人也算是达成了统一意见,在陆执寅回来之前,先退一步海阔天空。   **   “苏律师,您方便接电话吗?”刚吃完午饭,苏曼就接到了林月珑的电话,因为陆执寅出差,林月珑联系不上她,这才打电话到苏曼这里。   “方便,有什么问题你说。”不知道为什么,林月珑的声音听起来又低又沉,像是没什么力气。   “你能来我家里一趟,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我很害怕。”   林曼珑的案子月初已经立上案,按照苏曼当初的思路,他们先告淘宝上最大的盗版店铺,而且为了使管辖一致,所以苏曼在起诉时将淘宝平台的运营商作为共同被告起诉。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是,淘宝平台的运营商作为被告提起诉讼时,管辖范围是浙江省杭州市的余杭区法院,也就是说苏曼一旦拿到了余杭区法院的胜诉判决,按照同一个法院一般不会出具差别过大的判决,那么后面他们再起诉其他侵权店铺有先前判例的话,就会变得容易一些,这是知识产权侵权案子的一般做法。   电话里,林月珑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害怕,不是装出来的,苏曼在电话里安抚了她两声后,便准备过去。   随后又想到什么,她又打电话给陆执寅,果真像林月珑说的一样,陆执寅的电话没打通。   苏曼转念一想,林月珑的案子本身就是她负责的,之前陆执寅在的时候她还能随时询问他的意见,现在不能因为陆执寅不在,林月珑的问题就不处理了。   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就让她独自的去解决问题。   就算现在她还在陆执寅团队,但是独立永远都是一个律师的必经之路。   拿上包,苏曼开车到了林月珑的家。   林月珑虽然是个知名设计师,但是从去年开始她就跟原先的合作单位解除合约,年初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大多数是承接了原先的一些订单,加上林月珑的本身野心不大,所以工作室就开在了家里,平时加上她自己,也只有七八个员工。   苏曼到了的时候,工作室已经挂上休息的牌子,她打电话给林曼珑。   林曼珑神色有些憔悴,深秋时节,她披着一件斗篷,披头散发地从里面走出来,没有当初见面时的气质。   整个工作室几乎没有人,林月珑接她进来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四处观望,然后关上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月珑脸色不太好,她轻声说:“你跟我来。”   说着带着苏曼上了二楼,在一个杂物间的角落里,苏曼看到了一个快递盒子。   “今天一早,我就收到了这个。”   苏曼:“这是什么?”说着就要伸手准备打开 。   林月珑急忙拦住她:“你别打开,我怕吓到你。”   然而快递盒子已经被苏曼打开了,里面掉落出一件去世人才穿的寿衣。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吓唬林月珑,那件寿衣看起来皱巴巴的,像是刚从什么人身上拔下来了一样。   当意识到这是什么时,苏曼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但一想到林月珑已经如此惊恐说了,自己的任何反应都会让她更惶恐。   “嘿,不就是一件唐装嘛,你怎么吓成那样?”   林月珑愣住了,“那是唐装?那分明死人的衣服。”   “你看错了。”说着,苏曼就让将衣服三两下的塞好,“我待会儿走的时候,给你待下去,现在把事情前因后果跟我说一下。”   被苏曼这么一安慰,林月珑的心情一下就镇定了许多,工作室里的员工给她泡了一杯姜茶,也说,“小林姐,你看律师都说那不是......那种衣服了,你就别害怕了。”   林月珑喝了两口茶之后,慢慢镇定下来。   “前两天我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电话里那人威胁我撤诉,要是不撤诉的话,就把我的信息在网上公开,他知道我住在哪里。”   “是那家淘宝店主?”   林月珑点点头,“我猜是的,他说因为我起诉他,他的店铺被淘宝处罚了好几十万,如果案子继续的话,他的店铺就开不下去了。”   “一开始他是跟我苦苦哀求的,体谅他开了八年的店铺,后来见我不答应,就开始威胁我了。”   苏曼拿出手机,将那家店铺的地址和电话调出来,跟快递一核对,发现并不一样。   “如果真是那家淘宝店铺寄过来的,那应该好查。”   林月珑想了想,“店主已经答应我下架所有侵权商品,我想......要不算了吧,能把一家店铺开八年,也不容易,而且我最近确实没什么经历去打官司。”   苏曼没想到林月珑会因为一个快递就吓得要撤诉。   但想来也是正常的,今天这个快递要是查出来是那个店主寄的还好,可以报警,如果查不出来,那个人三天两头寄送这种东西过来,实在是没法让人好好生活。   虽然她前期已经进行了很多努力,搜集证据,做公证,写诉状准备起诉材料,最后却因为林月珑的突然反悔,让她前功尽弃。   说不挫败是假的,可苏曼只能按照林月珑的要求撤诉。   **   从林月珑家里出来时,苏曼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开车。   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靠着林月珑的车外面透着玻璃往里面看。   别的车到还好,偏偏是林月珑的车。   因为陆执寅的保时捷的深灰色,而林月珑的车是跟陆执寅同款,改装的粉色,这辆车不仅显眼,而且放眼全江城改装成这样的几乎没几辆。   这种形迹可疑的人,苏曼自然就注意到了,于是拍了个图片,本来想转发给林月珑,但一想到她现在杯弓蛇影的紧绷着的精神状态,还是算了,于是在微信上提示了林月珑的助理。   虽然林月珑提出撤诉,但苏曼还是替她联系了淘宝店主,并拟定了一份协议发送过去,要求对方保证今后不得再上架类似的侵权商品。   做完这些后,转眼已经到了八点。   往常陆执寅在时,她大多数时间都要跟他在一起,不论是不是办公,好像一天总要去他办公室好几趟,像现在这样突然安静下来,没了陆执寅在耳边丧心病狂的毒舌,好像真有些不习惯。   随后,又把脑子里这个想法甩出去,她怎么老是想着他。   、   正准备下班的时候,手边的手机振动,一看,居然是消失了一阵天的陆执寅。   其实今天没打通陆执寅的电话她就已经挺奇怪的,以陆执寅工作狂的态度,居然会不接电话,果然,晚上就回过来了。   苏曼没急着走,反而放下包,转身接起了陆执寅的电话。   “喂——”   “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苏曼的错觉,陆执寅的那句是我,仿佛一下就让她感受到吉林凛冽的深秋,这个季节,那边应该快要下雪了吧。   陆执寅也是奇怪,有什么出差不是别人可以去的,就算是开庭,也可以让别人代替他去呀,为什么一个人突然跑到了吉林去。   苏曼握着电话,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结果说出口的却不是她的最想说的那句。   “听说你出差了?”   “嗯。”   “去了哪里?”   “吉林,长春。”   “好远啊!”   “嗯。”   防止冷场,苏曼又把林月珑要撤诉的事情跟他说了一声,陆执寅表示知道了。   “按照所里的规定,撤诉按照比例退她律师费。”   苏曼应下,随后实在没得聊了,两人明明能在电话里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没什么话讲。   苏曼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陆执寅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苏曼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有四天。   苏曼心想,有沈樱在,她跟赵楠还有孟长鹤,指不定能不能活到下周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次出去,其实是拜访了当年审理他父亲案子的承办法官了。   他内心一直纠结的是,如果当年女主父亲为他父作证的话,那陆执寅父亲是不是就不会被判刑那么重。   如果答案是女主父亲的证词没那么重要刑期不受影响,起码在陆执寅心里,明明白白的喜欢苏曼也就不会有什么负担了。   嗯,等狗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呵呵呵~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他想太美! 第28章 执念   十一月的长春, 迎来了料峭寒冬的第一场雪,□□一早就打开院门,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浅淡的白, 清晨的寒风迎面扑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搓了搓鼻子。   院门刚打开,只见外面停着的黑色奥迪车灯也跟着亮了一下, 这一幕让□□有种熟悉感,果然下一秒, 奥迪车上下来一个人。   不像是本地人,因为这么冷的天, 他只穿了一件看起来不薄不厚的西装, 男人带着银边眼睛,一身黑色西装, 凛立在寒风里。   □□看到陆执寅后, 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随后发出一种叹息似的语气。   “你怎么又来了?”   陆执寅上前走了两步,迎着冷风, 面颊很快就被吹红了。   “李法官, 我是陆昌明的儿子,陆执寅。”   看见陆执寅,□□心里头直叹气, 从五年前开始,几乎每一年这个叫陆执寅都会来找他。   李法官:“我知道。”   陆执寅像以往一样:“您还记得陆昌明吗?”   李法官在退休之前是个刑庭的法官,他从二十多岁开始当法官,一直到六十岁退休, 审判过的法人成千上万,这里面有穷凶极恶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杀人犯, 也有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的嫌疑犯,但是谁都没有陆昌明这个案子给他的印象深刻。   原因无他,实在是陆执寅给他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陆执寅在距离三四米的地方站定,然后静静地看着□□。   寒风中,□□布满皱纹的眼神渐渐涣散,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陆执寅的时候。   那时的陆执寅刚刚大学毕业,性格要比现在冲动许多,他像所有年轻的法学生一样,心里秉持着着正义,认为□□是枉法裁判。   开庭那天,陆执寅去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法学生,他有很强的理论功底,作为家属的最后陈述时,陆执寅的发言甚至比他聘请的辩护人还要好。   但这些都没有改变最后的结局,作为罪行的主犯,陆昌明难逃法律制裁。   但陆执寅却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么多年,每一次在寒风中的等待,已经将陆执寅内心的执着慢慢吹淡了很多,就在他以为这次要跟以往一样吃闭门羹时,没想到□□却突然往旁边侧身,他转头重新打开大门。   “进来吧。”   陆执寅的手脚冻得有些不听使唤,他僵硬着往里走,面上被吹得已经没什么知觉。   □□今年春天刚退休,现在赋闲在家,平日里带带孙子,看看法制日报,偶尔也会跟老朋友出去聚聚餐。   北方的屋子里的开着暖气,老式的电暖片发出轻微的咕嘟声,陈设的家具有些老旧,□□拉出一盏比客厅老式电视还旧的差距,像接待远方客人一样,弯腰给他泡茶。   “你年年过来 ,今年第几年了?”茶水落入杯底,音色清亮。   “第六年。”   “一晃六年都过去了,那个问题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这几年,每一次陆执寅过来都会问同样一个问题,有关那份证言的。   当初陆昌明案子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证人证言,□□记得当时陆执寅千辛万苦说服证人出庭作证,可真到了开庭那天,证人却没有来,只出具了一份书面证言,将证词提交上来。   因为按照当初的法律规定,刑事辩护的有些至关重要的证人证言必须出庭的方式作证,结果证人没来,也就导致那份证言的效力,没有陆执寅最后期待的那么高。   陆执寅握着茶杯,手指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重要。”   李昌明摇摇头,“过去的事情永远都只是过去,无论什么都不会比现在重要。”   “你知道,作为一个法律人,讲事实摆证据,永远都不谈如果的事情。”   “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如果当初你要求出庭的证人能够顺利作证,是否会对你父亲的判决有影响,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时隔六年,当初法庭上的审判过程已经无法重新演练,即使你提供的证人,最后做出了对你父亲有利的证言,但你能保证,证人能经得住检察官的发问,不会做出自相矛盾的证言吗?”   作为一个律师,陆执寅当然明白这些道理。   但有些事情,当成为心结时,过程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有那一个结果。   只有那一个结果。   “我父亲.....他在入狱的第二年因病去世了。”陆执寅轻声地说着。   这么多年过去,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定期来这里看看他。   陆昌明在生病的那段日子里,留下一封遗书,上面写着,如果他死了,不要告诉陆执寅的母亲,就让她以为自己一直在狱中,哪怕是无期徒刑,永远出不来也好。   “他就葬在距离他服刑监狱不远的墓地里。”   “因为愧疚,因为觉得回去之后会使家人脸面无光。”   “最后他选择葬在一个没有人知道他的地方。”   陆执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这些,他用这些话去敲钝磨砺自己的心。   因为当初那个临时不出庭作证的证人不是别人。   是苏曼的父亲。   到后来,陆执寅执着的追寻着答案,近乎魔怔。   他一进分不清,到底是想证明他父亲罪不至此,还是想给自己心底的执念,找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李法官听完他的话,嘴唇蠕动着,久久没有出声。   他仿佛从那一刻明白了陆执寅这么锲而不舍的追问是因为什么。   成想他自己也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如果他面临同样的问题,恐怕到死都会想知道一个真相后果。   □□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退休的法官,从他的职业素养来说,并不应当跟陆执寅做这些无畏的假设。   “虽然我已经脱下了那身法袍,但是我依旧不能对你评述过多当年的案子。”   听到这句话,陆执寅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毕竟已经被拒绝这多年,似乎已经不差这一年了。   他正要起身,却听里李法官又开口道。   “但如今的我已经退休了。”   “而你的父亲也已经去世,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秉持着对你父亲的尊重也好,或是对当年的案子对你父亲有个交代也罢。”   “所以现在,你问的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陆执寅的心蓦然的一尽,多年的执着,就在此一瞬,就能窥得结果。   不知处于什么原因,陆执寅竟然有些颤巍的不敢开口。   似乎是看出他的犹豫,□□反问他。   “如果最后的答案,不是你想要,你怎么办?”   会怎么办?   陆执寅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苏家的人。   但一想起苏曼来,陆执寅的心又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就好像原本就血淋漓的心口,又被人转着刀柄,扎了一刀似的。   一时居然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更痛。   见他面露出的痛苦之色,□□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如果当年,你提供的证人能够出庭作证,并且作证的内容同他提供的书面证言内容一致的话。”   陆执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   “你父亲主犯的身份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刑期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那份证人证言,达不到洗脱你父亲罪行的作用。”   在亲口听到结果的那一瞬间,陆执寅似乎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只不过□□的话,在他已有的结果上盖了一个章。   “我知道了。”   陆执寅只觉得浑身轻飘的厉害。   也终于承认,他父亲是有罪的。   “当年你父亲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检察官审查起诉材料中的证据链也十分完整,那份证人证言只能说明,你父亲当时并没有犯罪动机和故意,你是学法律的,更是法学高材生,你应该知道主观故意和犯罪动机,仅仅是一种犯罪心理的推定,以你父亲当初挪用的巨大数额来看,很难判断你父亲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更何况后来补充侦查材料里显示,你父亲的挪用的这笔款项,除去存放在单位小金库账户里的数额外,还有一部分流于你母亲账户,而这笔钱的去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主要用于你母亲的日常开销和奢侈品。”   陆执寅点点头,眉宇间的压抑着的浓愁,渐渐散去。   “我明白。”   □□:“更直白一些说,或许你母亲,就是你父亲的犯罪动机。”   □□的这句话,在当年的判决文书里并没有显示出来,作为一个法官,他不可能将一个男人的犯罪动机归责于他的妻子,即使真相就是如此。   尤其是当着陆执寅的面。   陆执寅不禁想起以前的三口之家。   陆母是个非常洋气时髦的女人,她跟陆昌明的相识相遇,就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穷小子宠爱她几乎没有任何底线,甚至为了她不惜以身试法,挪用公款。   “她......这些年开始信佛了。”   □□尤还记得法庭上,坐在被告席上那个精致洋气的女人,一时有点想象不出来,她信佛会是什么样子。   茶凉了,□□正准备再给他倒一杯。   陆执寅站起来,轻声道谢,“不用,我这就回去了。”   □□留他是个早饭。   陆执寅,“不了。”   □□表示理解,“也是,这个地方是你的伤心地,恐怕你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陆指引没直面回答,反而说,“还会来,只不过下次不会是一个人了。”   陆执寅的年纪跟□□的儿子差不多大,聊了这么久,忍不住打趣,“有女朋友了?”   陆执寅轻笑了一声,“快了。”   临走时,□□送他到门口。   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你现在做什么,还是当检察官吗?”   陆执寅回答,“不是,律师。”   **   一直到第三天,陆执寅都没回来,办公室里没有了往日来来往往的人影,大家都寂寞无声地坐在工位上。   然而,聊天群里却热火朝天。   孟长鹤:【老大不在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赵楠:【你在小群里嚎什么嚎,有本事,你去大群里@他呀。】   孟长鹤:【凭什么我去,你跟苏曼不也天天说老大什么时候回来吗?】   苏曼又替沈樱打了一上午的材料,这会儿刚空出时间,喝了水。   【我一上午打印了五百多张纸,打印室的机子都被我报修了一台。】   对面两人给她回复了一句了不起!   孟长鹤:【老大这两天怎么回事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们还是他亲生的吗,别等他一回来,我们已经被别人收归麾下了。】   赵楠:【放心吧,沈樱那个女魔头,要谁都不会要你的。】   孟长鹤:【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到时候组团队,要的第一个就是我。】   赵楠呵呵了两声:【凭什么?凭你不想努力了吗?求包养。】   孟长鹤:【赵楠,你无情!】   三人空着时间悄悄摸鱼,聊着聊着,孟长鹤又开始出馊主意。   孟长鹤:【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老板对我们不闻不问,咱们三个可以主动出击呀!】   【让老板感受一下,我们对他炙热的思念!】   赵楠:【怎么个炙热法子!】   孟长鹤:【咱们待会儿去大群里接龙,我说老板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你们两分别接第二天和第三天!】   赵楠:【如此优秀的马屁,准!】   孟长鹤开始@苏曼:【待会儿你也过来一起,我再拉着群里其他人一起。】   苏曼这边刚应下,那边就接到了林月珑的电话,她是过来办撤诉手续的。   苏曼见前面的孟长鹤发了一条,于是为了不耽误接待林月珑,于是顺手编辑了一条发了过去。   【老板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想他。】   发完,便放下手机,去前台那里接林月珑。   走到前台没看到人,四周望了眼,结果在休息区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林月珑。   只见她包的严严实实,连露出外面的眼睛,都带着墨镜。   苏曼见她神色惶恐的样子,隐隐约约感觉有点不对劲。   为了不吓到她,苏曼隔着老远就叫她名字,“林月珑——”   虽然隔着这么远,但显然,对方还是被吓了一跳。   “苏曼。”她缓缓转身,看到相熟的人时,才稍稍缓和一些。   苏曼带着她,“跟我过来,我带你去办手续。”   然后林月珑却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曼在她身旁坐下,“怎们了?”   林月珑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人,于是将手机打开,点开相册里的一张图片。   “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了这个,不过这次不是快递,而是直接摆放在我的车窗上。”   苏曼视线落在照片上,这次脸色没在能崩住,霎时也变得有些白,不过作为律师,她不可能做出任何惶恐的表情,否则会失去委托人的信任。   她缓了口气,看着车窗上那只血淋淋的小白鼠,语气正常道,“有没有监控?”   林月珑摇头:“昨天我去郊区的一座老房子取景拍摄,车就随意地停在了路边,那里没有监控。”   “等到我看到的这只老鼠时,天已经黑透了,四周也没有人。”   “我真的好害怕呀。”   “苏曼,你能不能帮帮我。”   见林月珑有些情绪失控的样子,苏曼轻轻地安抚着她,“你先来我办公室,喝杯咖啡,慢慢说。”   回到办公室,苏曼给她倒了杯咖啡。   “谢谢。”   联想起她上次在林月珑车前拍摄到的鬼鬼祟祟的男人,她忍不住问:“你有没有得罪过过什么人?”   林月珑想了想,然后摇头。   苏曼:“我上次听你助理说,你年初刚从原来一家大设计公司跳槽,后来自己成了工作室是吗?”   “嗯。”林月珑似乎有些惊讶她会问起这个,随之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   “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从那家公司跳槽出来吗?”   林月珑表情纠结,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手指无规律的搅拌着咖啡,最后还是说了句。   “我能不说吗?”   苏曼知道她可能不信任自己,于是爽快道,“可以,你是陆律师的客户,或者等陆律师回来之后,你可以跟他说一下这件事。”   林月珑咬着嘴唇,“苏律师不是我不信任你,因为你问的这件事,可能涉及到另一个案子。”   苏曼不解:“嗯?什么案子?”   林月珑回答道:“我的离婚案。”   **   送走林曼珑,苏曼对她说的另一个案子变得格外好奇。   谁曾想,好好的一个侵权案,会跟林月珑的另一个离婚案有关系呢。   刚才林月珑大致跟她沟通了一下,她的离婚案一审法院没有判决离婚,所以她现在是等六个月之后,再次起诉,从法律上讲她跟她前夫还是法律婚姻关系,但是从事实上看,他们已经分居,林月珑也从两人开的公司里离职。   离婚的原因无非是,林月珑的作为知名设计师,跟他丈夫知名设计经纪的野心不符合,据说两人算是和平分手。   具体的案子,得等到陆执寅回来,她拿到卷宗才能知道。   原来的准备的手续已经作废,苏曼拿着文书去打印室的碎纸机粉碎。   间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微信群里发的话来,想看看陆执寅有没有什么回复。   结果还没等对话框点开,最先看到的是:   赵楠撤回一条信息。   孟长鹤撤回一条信息。   唯独她那条。   【老板离开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想他】   如同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9章 真心话?   发现自己“鹤立鸡群”苏曼手忙脚乱地想要点撤回,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句“想你,想你,想你”仿佛三句紧箍咒似的, 牢牢地钳在苏曼的神经里,简直令人头大。   她一边表情抓狂,一边往办公室走。   “啊啊啊——孟长鹤赵楠, 你们两搞什么!”一踏进办公室,苏曼就揪着他俩发出灵魂拷问。   然而还没等到回应, 抬头就见沈樱站在她的工位旁边,附近的孟长鹤和赵楠, 仿佛两只噤若寒蝉的鹌鹑一样, 缩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着自己的事情。   沈樱抬起头, 见苏曼拿着手机, 她放下手里从苏曼位置上拿的林月珑的卷宗。   “你刚才说什么?”   苏曼表情一下就冷淡下来,“没什么。”   沈樱却不信,她眼神古怪地盯着苏曼的手机, 伸手:“拿过来我看看。”   苏曼当然不会给她手机, “就算你是合伙人,应该也没权利侵犯别人的隐私吧。”   沈樱笑了笑,“你说的对, 合伙人没权利侵犯别人的隐私,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个助理——”   “你难道要跟我谈助理也有隐私权吗?”   苏曼被她左右一个助理右一个助理弄得火冒三丈。   “就算是助理,也不是你的助理, 陆执寅都没资格查我手机。”   沈樱抱着手臂倚在她的桌上,她轻轻侧身, 将一旁林月珑的案子猛地摔在桌上。   “就是因为陆执寅对你这种助理太过宽容了,才会不知道你居然背着她,自己签客户。”   除了作为陆执寅的助理,苏曼也是个标准的授薪律师。   授薪律师顾名思义,就是陆执寅每个月固定给她工资,但是她不享有案件提成,相应的按照所里规定,她是不能私自接案子的。   “有什么问题?”她自打进陆执寅团队,也见过他把案子给别人做,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你还问我有什么问题,我问你林月珑是不是陆律师的客户?”   “是.”   说完又听一声拍桌子的声音,苏曼眉头一拧。   “那为什么这份合同上签的委托人是你,不是陆律师。”   苏曼顺着她手的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沈樱刚才在她工位上看的就是这个,声音淡淡:“这是陆律师的安排,团队案源一向是这样分配的。”   沈樱一听这话,表情那是更不对了。   “陆律师的安排?趁着陆律师不在,你是拿他当挡箭牌吗?”   “别跟我面前整这些花招,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所里有这个规矩。”   一旁的赵楠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拿出一份自己的委托合同。   “沈律师,这确实是我们团队的内部规定。”   沈樱不知道是相没相信,“林月珑的这个案子我要收回。”   苏曼一听,立刻炸了:“凭什么?”   沈樱:“就凭你没专业能力,林月珑是陆律师的老客户,之前也跟我合作过,说实话,我不相信你的专业水平能服务好她。”   苏曼:“我能不能服务好林月珑,好像用不着你来评价,林月珑是我的客户,她都愿意相信我,你有什么理由撤我的案子。”   沈樱:“作为合伙人,我想撤你的案子,不需要理由。”   撂下这句话,便潇洒转身走了。   留下苏曼在原地,整个人都被气笑了。   赵楠也气的不轻。   孟长鹤铁公鸡拔毛,难得出钱给她们点了份下午茶。   “消消气,消消气,等咱们陆律师回来了,就再也不用受气了。”   赵楠也安慰苏曼:“林月珑的案子你做的不错,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你在跟,就算她2沈樱想要撤销委托,那也要林月珑同意才行,再说林月珑本来就是老板的客户,老板愿意给谁做那是他的自由,她沈樱凭什么抢。”   孟长鹤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按道理说,沈樱如果是个业务量好的大par,不至于看上苏曼的案子抢过去,沈樱来所的这三四天里,除了品咖啡,你们还见过有一个案源来找她呀?”   他这么一说,苏曼和赵楠倒是真的后知后觉起来。   同样是执行合伙人,陆执寅案子多到要安排给其他律师,就连接见当事人如果他愿意的话,都一天24小时大概都预约不完。   反倒是沈樱,同样是合伙人。   结果她却成天闲的只知道来挑刺。   三个人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头三人还没讨论完,只听放在一旁的手机同时振动了一声。   苏曼陡然想起群里的事情,连忙把手机拿出来,果然见陆执寅在群里回复她了。   【周日回】   这条信息振动完,随后苏曼就在微信上被陆执寅戳了一下。   【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苏曼想起这个乌龙,跟他解释:【不是真心话大冒险。】   然后在对话框里解释一大通,孟长鹤和赵楠是怎么不靠谱坑她的,解释完还没来得及,就见对面回复过来一句。   【所以你选了真心话?】   苏曼:“???”   【不是,我们玩了个游戏,但是......队友抛弃了我的。】   【什么游戏?】   苏曼解释不下去了,愤愤的眼神看向两个始作俑者:“都怪你们,解释不清了!”   赵楠举起手,做出投降:“不怪我,是孟长鹤说要让老板尽快回来,只有你发才有用。”   苏曼:“......”   陆执寅看着手机,见苏曼迟迟没有回复。   于是,龙马精神的陆律师,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苏曼接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陆执寅出差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跟她打电话。   她拿着手机出去,走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   “苏曼。”   安全通道黑洞洞,深控灯陡然亮了起来。   一如苏曼的内心,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突然变得有一点点伤心。   其实陆执寅离开的这四天,她把工作处理的很好,也没有过多的分心去思念他或是怎么样。   但在听到他声音的这这一瞬间,苏曼觉得她其实是骗不了自己的。   像是恨着自己的不争气,又或是因为陆执寅走了,留下沈樱这个烂摊子在,总之苏曼的语气里莫名地夹杂着一丝丝委屈。   “陆执寅——”   陆执寅听着她的声音,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声音似乎一下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苏曼倒是没懦弱到连这点问题都要跟他求助,“没事,今天去立了个案,不太顺利。”   陆执寅轻嗯了一声,随后叮嘱她,“诉讼上的事情多问问赵楠,她经验丰富。”   苏曼应声,后来慢慢地才察觉出来,陆执寅这是在安慰她?   感觉不太像。   **   因为沈樱的事情,周五晚上下班,苏曼又特地去了一趟林月珑家。   上次过来,所以这次熟门熟路的,就到了林月珑家门口敲门。   没想到,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开门。   “你找谁?”   苏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我找林月珑。”   紧接着,林月珑从里面出来,看到苏曼,她脸上露出微笑:“沈律师,快请进。”   听说苏曼是律师,男人的眼中的打量也更加深刻,仿佛跟律师有仇似的。   苏曼把沈樱要求解除跟她委托合同的事情跟林月珑说了一遍。   “沈律师,我只相信你,我不想换律师。”   苏曼点头,“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即使沈樱要你换委托,如果你执意不更换,她也拿你没办法。”   林月珑点点头,“我认识沈樱,她一直拿我当假想敌,以为我喜欢陆执寅。”   “我不太信任她,所以.....也不想委托她。”   这头跟林月珑谈定,苏曼就准备告辞。   走到门口的位置,男人跟在林月珑的后面送她出来。   苏曼走后,男人伸手院门关上,伸手的那一瞬间,苏曼看到手臂上熟悉的纹。   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不就是上次鬼鬼祟祟出现在林月珑车旁的那个男人吗?   压着心里的疑惑,打开微信想要问个清楚。   “我不是让你不要起诉吗?怎么会有律师来家里?”   林月珑解释,“律师来不是因为离婚,是因为盗版侵权的事情。”   赵彦:“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盗版侵权是告不赢的,你有那时间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创作是上。”   林月珑:“可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设计被全网盗版,销量是正版店铺的几十倍,我就没有任何心思创作。”   赵彦:“这些都不是你该管的,我不是说过,交给我就好吗,谁让你私自请律师的?”   赵彦一边说着安慰她的话,语气里却还带着一丝质问。   林月珑还想解释什么,却见听赵彦搂着她回房间。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操劳,心疼你。”   车快要开到家,苏曼才接道林月珑回复的短信。   上面清楚的写着三个字:“我老公。”   苏曼整个人一下就有点不好了。   要是她记忆里没问题的话,应该前天的时候,林月珑还跟她说过等六个月期满,就二次起诉跟她老公离婚。   现在这个架势是......旧情复燃?   不知道是不是苏曼的错觉,总绝的围绕在林月珑身边的几件事,设计被侵权,离婚,还有被人寄寿衣,车上扔老鼠,有种莫名的联系在。   停下车走了个神,车窗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苏曼拉下车窗,就见她妈那张大脸怼在外面,“发什么呆呀,在楼上看到你车停在下面好一会儿了,怎么不回家?”   苏曼连忙拿上包,准备下车。   苏母一边给她拉车门,一边忍不住抱怨:“你看你一天天工作忙的。”   “成天没个七八点不着急啊,工作怎么这么忙呀?”   苏曼:“您该庆幸我现在还有的忙,是不是忘了前几个月刚执业的时候,没案源,成天好吃懒做的在家,您嫌弃我那样儿,我现在都还记得呢。”   苏母笑笑,“你瞎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苏曼哎呦了两声:“您可真是行,好妈虎妈都让您一个人当了。”   苏母:“胡说,我这么温柔,怎么是虎妈?”   苏曼不跟她贫嘴了挽着她的手臂,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家。   低头见苏母手里拎着东西,“你这拿的是什么呀?”   苏母:“药酒。”   苏曼:“哪买的?”   苏母:“就门口呀,不有一个卖长白山人参酒的吗,就在那里。”   苏听着就要拎起瓶子看看,“不要是三无产品呀,这药酒到底是药还是酒呀,是药三分毒呢。”   苏母:“你放心好了,就跟妈一块跳广场舞的,人家老头老太太都喝这个,比老白金还管用。”   苏曼:“真的假的,我回去还是给你去搜搜,有没有药品许可证吧。”   苏母嫌她烦,“放心,又不是我一个人喝。”   **   第二天周六,苏曼难得想睡个懒觉。   结果不到八点,就被电话给叫起来了。   居委会的王阿姨,听说婚姻法出了个什么新的规定,想要苏曼给社区的阿姨们讲讲是怎么回事。   苏曼懒在被窝里,有气无力:“王阿姨,人婚姻法出新规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呀?咱么小区现在夕阳红的产业,这么多吗?还有大爷大妈一把年纪本着结婚去?”   王阿姨在这头,“曼曼你胡说什么呢,哪里是叔叔阿姨要夕阳红,还不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呀,现在哪家不是独生子女,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人,都算计的精明的狠哦,之前那个婚姻法听说婚前买的房子不写名字,女儿就没得份,可把有女儿的人家愁死了。”   苏曼有点头大,她想起之前有一次做的婚姻法继承法讲座,有的阿姨想娶儿媳妇,想尽办法怎么少花钱,有的阿姨想着嫁女儿,想尽办法让女儿不吃亏。   那一下午的法律咨询,差点没把苏曼问出人格分裂。   苏曼在一旁推辞着没空,结果苏母在一旁给她使眼色。   “你王阿姨说了,要是能让你去一趟,下一次广场舞大赛就让妈做领舞。”   苏曼:“......”   “妈,您下次能不能把你女儿卖的贵一点,一次广场舞领舞能值多少钱,一个下午的咨询,起码要十次领舞!”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明天我改个错别字,明天白天看到有修改不用点进来~明晚见 第30章 无情   苏女士对当广场舞领舞的执念有多深, 苏曼每天被她在耳边唠叨,不知道都难。   所以王阿姨那边一答应,苏曼彻底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咨询会九点半开始, 苏曼非常认命地从床上坐起来。   洗漱完,吃了早饭,她打开手机, 思绪飘着,无意识地点开陆执寅的微信。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 已经看着陆执寅的微信好几分钟,她才回神, 手指点了两下, 慢腾腾地将微信退出去。   随后又想到什么,不死心地又点开了手机, 发现网络是连着的。   这下总算死心了, 陆执寅确实没发短信给她。   这几天,苏曼老是回想那天在火锅店的事情。   她跟陆执寅说的那句话,其实有很大程度上是在赌气。   因为沈樱, 但是这种话她不能直接告诉陆执寅, 只能轻轻地放在心里,然后装作自己不在乎,很坚强。   我很好!   深秋的露水厚重, 苏父穿着一件皮夹克从外面走进来,肩膀有些打湿了。   “吃饱了?”苏老头从外面进来,笑眯眯地冲着自家女儿。   苏曼一见他手里,拎着两条野生的混子鱼, 不太高兴了。   “爸,你又去江边了?”   “天这么冷, 要吃鱼去菜市场买两条得了,干嘛一早跑出去钓鱼?”   苏老头拎着手里两斤多重的鱼,声音颇有些自豪:“菜场买的跟爸这钓的能一样吗?”   “这个是野生的。你上班这么辛苦,爸爸平时又没事,给你去逮两条鱼补补怎么了。”   苏曼劝不动他,知道老头一向固执。   吃完饭,她换了一件深色的风衣,带上电脑,准备去社区的居委会去。   路过陆执寅家门口时,见他家门紧闭着,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会儿。   秋风拂过她的面颊,发丝被一阵冷风带起,贴着面额舞动,苏曼看了一会儿后,转身往社区的方向走。   **   相比于上次随意在路边搭了张桌子做咨询,居委会这次认真多了,给她准备了一间会议室。   虽然简陋,但好歹有了遮蔽的地方。   “小苏呀,这次又辛苦你了来一趟。”   王阿姨是居委会负责副主任,平日里专门负责社区民事纠纷人民调解这一块。   社区隶属于街道,街道会有专门的法律顾问,一开始街道还会安排法律顾问过来值班。   但毕竟社区多,时间长了法律顾问也就不来了,可社区里人多矛盾就多。   “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让他们排队进来,找你咨询。”   苏曼点头,“行啊,不过今天外面也挺冷的,要不王阿姨你给大家发号头吧,我九点半开始到十一点半结束。”   王阿姨应声,然后出去忙了。   苏曼想的太简单了,她刚坐下,凳子还没焐热,就进来好几个人。   瞬间就把不大的会议室,堵得看不见光亮。   苏曼对这总排队和拿号的事情也不执着了。   “你有什么法律问题。”   三四个人围着她,像是一家三口,边上站着一个男人,木讷不太说话,最后中间那位阿姨开口:“苏律师,我向你咨询一个问题呀。”   “去年我儿子相亲认识了一个女朋友,我儿子呀三十好几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女朋友,我们家人对她好的不得了,可是啊这个女的就是不愿意跟我儿子结婚呀,给她花了好多好多钱也不愿意跟我儿子结婚。”   “结婚是法律赋予每个妇女的自由,要是小姑娘不想跟你儿子结婚,那也是没办法强迫的,毕竟结婚得你情我愿是不是。”   “可是我们家给她花了那么多钱呀,她要是不想结婚,为什么让我们给她花钱呢,为什么要问我儿子要钱呢?”   苏曼:“阿姨,谈恋爱花钱是很正常。”   “可是,我花钱了她又不想跟我儿子结婚,我能不能把钱要回来呀?”   苏曼一梗:“嗯......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除非你能证明钱是女孩子借你们。”   “她不是借,她是骗钱呀!我们能不能报警要警察把她抓起来呀?”   苏曼一想到网上有些专业团伙,专门以谈恋爱名义骗人家钱的,说不定遇到这种。   “那姑娘,一共花了你儿子多少钱呀?”   阿姨义愤填膺:“三千。”   苏曼:“那他们谈恋爱的多久了?”   阿姨:“两年!”   苏曼明白了,人家小姑娘压根不是花他儿子的钱却不想结婚。   分明就是这家人太抠。   可是找到原因,她也不好直说,只能委婉道:“你这个不属于警察管的范围,人姑娘没有骗你钱呀!谈恋爱哪能一点开销都没有,跟你儿子谈了两年才花了三千块,平均一天5块钱都没有......您不要说谈女朋友了,您就找个会说话,会唠嗑的上门服务,陪了你儿子两年,也不止一天五块钱呀。”   ......   好不容易送走阿姨,又进来一个叔叔。   叔叔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模样十分英俊,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穿衣十分干净得体。   “小苏律师,我姓王,叫王大权。”   “王叔叔,你好。”   王叔叔介绍完,便拉过来旁边的一把椅子,一副打算从长谈起的样子。   “小苏律师是这样,我老伴去世的早,单身了十多年,最近我喜欢上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王叔叔,她多大呀?”   “挺小的,才五十岁。”   苏曼瞳孔振动了两下,面上笑容不变:“你继续说。”   “我很喜欢她,但是我儿子和女儿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许我们结婚,小苏律师我想咨询你哦,他们有没有这个权利,不许我结婚?”   “他们说,我要是结婚,重新找个老伴,他们以后就不赡养我,老了就把我送到养老院去。”   说到这里,王大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真是一群白眼狼。”   苏曼:“王叔叔,在法律上呢,结婚是你的个人自由,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你。但是现实吧,结婚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两个家庭,所以为了你的伴侣也好,为了以后的家庭幸福和谐也好,把跟子女的关系处理好,还是很重要的。”   ......   一口气接待完十多个咨询后,苏曼累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摸着手边,这才想起今天没有带水杯来,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有种挠心挠肺的痒意,想喝水。   低头看了眼手机,算了,还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余光扫到门口进来个人,穿着深色的西装,个子很高,苏曼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顺着杯身上的修长手指看过去,苏曼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儿?”   陆执寅手指扣着杯身,另一只手搭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气势从容不迫,一如既往的高冷姿态。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跟以往不太一样。   “苏律师下基层做法律咨询,作为老板当然要来犒劳一下。”   苏曼眼睛里充满盈盈的笑意,似乎完全忘了之前两人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随即想到什么,“你去过我家是不是?”   陆执寅点点头,他看着苏曼有些干裂的嘴唇,于是不动神色地移开,轻轻地转开杯子。   “喝口水。”   苏曼高兴地接过来,不过一个星期没见,她却好像有一年没见陆执寅一样,眼睛挂在他的身上,一刻也移不开。   喝完水,陆执寅看了眼手表:“继续吧。”   “啊——你要走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苏曼今天从见到陆执寅第一眼开始,便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就像是,跟以前那个对她冷漠挑剔的陆执寅,浑身坏脾气的陆执寅,眼里永远冷若冰霜的陆执寅分割开了一样。   现在的他,让苏曼忍不住心生亲近,一如从前。   “我在外面等你,好好工作。”   站在门口,他见苏曼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鬼使神差的,陆执寅又说了一句:“算了,我跟你一起吧,这样也能快些解决。”   外面的队伍还老长,一眼望去,起码还有二十来个人。   苏曼听到这里,满心已然都被喜悦灌的轻飘飘。   两人处理起来果然变得很快,而且陆执寅在专业上往往比苏曼更加一针见血。   时常苏曼在这边苦口婆心的解释时,陆执寅几句话便不再回答,叫了下一个。   中途,陆执寅停顿了一下。   苏曼用余光看到陆执寅打开了刚才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一瞬间,她的脸颊像烟花炸开一样,红到了耳根。   他......他......他怎么用自己喝过的杯子?!   怀着这个震惊的发现,苏曼整个人都不对了,幸好后面没有人咨询了,不然她这副样子哪能集中注意力。   十二点不到,两人终于结束了。   临走时,王阿姨给了她一个信封,当她看到陆执寅时,先是停愣了两秒,随后露出一种恍然的表情,“你是执寅吧?”   陆执寅点点头,虽然不认识,倒是彬彬有礼。   不得不说,陆执寅这副长相,不论到哪里都很通杀,王阿姨听他说是过来帮忙的,有塞给他一个信封。   刚一回到车上,苏曼便打开信封,看着一面的一叠的粉红毛爷爷,数了数,正好一千块。   “呼——累死我了,没想到王阿姨还给我劳务费了,改天让我妈哪去捐给他们爱心园。”   爱心园是接道成立的爱心组织,关爱老人呀,照顾留守儿童呀都有,苏家每年过年都会往里面捐些钱,雷打不动。   “顺便帮我的也捐了。”说着他将自己那个信封也扔给了苏曼。   “不要,那是你的劳务费。”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我缺这点?”   苏曼眼珠一转,“你真是个好人,好有爱心呀!”   陆执寅眼神疑惑地盯着她,“无事献殷勤,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曼真诚:“陆律师,你想做慈善吗?”   陆执寅没有回答,“做什么慈善?”   苏曼:“帮助大龄未婚背负巨款的花季少女。”   陆执寅:“说人话。”   苏曼正经道:“你有没有爱心可以奉献一点给我,毕竟我大龄,未婚,还背负了那么欠债。”   “你随便帮我解决一个,都是菩萨转世。”   陆执寅开车,扫了她一个眼神,“你想让我帮你解决哪一个?”   陆执寅压着声音,莫名的,说话调调都变得慵懒起来,“嗯?”车里的气氛,陡然的暧昧起来。   苏曼一听有戏,“想你帮忙解决我的巨额欠债!”   好好的气氛,被苏曼破坏的一点不剩。   但凡她说帮她解决一下未婚问题,今天他俩都有故事发生。   陆执寅直接眼神横扫过去,“别的事都可以商量,欠钱不行。”   “这辈子还不掉,还到下辈子也行。”   苏曼内心:卧槽。   无情!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寅:我想帮你解决一下未婚问题。   苏曼:但我觉得债务更重要 。   作者:你俩结婚了,还有债务吗?   苏曼:恍然大悟jpg 第31章 我们算是男女朋友了!   从社区出来,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饭香顺着各家厨房的窗户飘出来,苏曼吸了吸鼻子,咽下口水。   陆执寅敞着大衣, 身长影单地走在前面,快走到车上时,他转身望了眼身后龟速的苏曼。   “回家吃饭了。”   苏曼手插大衣, 挎着包,站离他不远。   听到这句话, 她抬头眨眨眼,快步走上前, “哦。”   车没开几分钟就到了苏家的院门口, 车上,苏曼摸着安全带上的纹路, 转头望向他。   “陆执寅——”   男人侧脸微微转向她:“嗯?”   “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呀?”   陆执寅望了眼苏家院子, “你爸妈知道我来?”   她摇头。   陆执寅思略片刻:“那算了,不添麻烦。”   苏曼听这话,整个身都转过来:“不麻烦, 大不了我少吃一点, 反正你吃的也不多。”   陆执寅想了想,笑着点头,“也是, 你饭量那么大,少吃两口,够我一顿的。”   苏曼:“......你内涵谁呢?爱来不来,不请你了, 你自己回家吃去吧。”   说完,她打开车门, 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还有紧跟着的脚步声。   在推门前,大门却被人提前伸手抵开。陆执寅已经绕到她的前面,他抬着长腿,先她一步推开了门。   苏曼:“你不是不来吗?”   陆执寅:“刚才不是你求我来的?”   苏曼:“......”   “那我还是求求你回去吧。”   陆执寅形状好看的两片薄唇里吐出两个字:“晚了。”   苏母在客厅看电视剧,听见门口的动静后,头也没回:“饭菜在桌上,去厨房热一下。”   苏曼从陆执寅的身后伸出脑袋:“妈,我回来了,陆执寅也来了。”   一听见陆执寅,苏母像是触动了雷达装置一样,立刻起身,然后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执寅也来啦?”   “吃了没呀?没吃的话阿姨给你炒两个菜。”   陆执寅露出礼貌的微笑,他那副笑容很能迷惑人,“不麻烦。”眼神随即扫了一眼桌上:“我吃桌上剩的就行。”   边说着,他解开大衣,丢给苏曼。   苏曼正弯腰脱鞋,被从天而降的大衣堆的整个人都罩住。   他身形比苏曼高不少,衣服自然也长。苏曼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气急败坏地将头上的衣服扯下来,露出圆瞪瞪,亮晶晶的双眼。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到门口有挂衣服的勾子嘛?”   陆执寅扫了一眼门口:“没看见。”   苏曼才懒得理他,下一秒就要把衣服扔给他,结果陆执寅连手都没伸,衣服落到了地上。   刚从厨房出来的苏母,咋咋呼呼:“哎——你怎么把人执寅的大衣往地上扔呀!”   苏曼做了坏事,立刻将地上的大衣捡起来,看了陆执寅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挂在架子上。   回头,就瞥见陆执寅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苏曼:“你笑什么。”   陆执寅没理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很快消失了。   苏曼望着陆执寅的后脑勺,觉得这次从吉林回来,陆执寅变得有些不一样。   这种变化并没有多明显,但苏曼敏锐地察觉到了。   就刚才陆执寅那副心情愉悦的样子,要是搁以前苏曼敢扔他大衣,保证她下个月工作就泡汤了。   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一档相亲节目,苏曼拖着一个小椅子坐在电视机前面。。   “你挡到我了。”   苏曼不耐烦地往一边挪了挪。   “往左边去。”   她往左边去。   “再往右边一点。”   她往右边一点。   “再往右边......”   苏曼端着瓷白的水果盘子,蹭一下,怒冲冲:“陆执寅,你有完没完啊——”   陆执寅双手交叉,扣着大拇指好整以暇,他拍了拍身旁:“别挡我视线,你坐到这里来。”   苏曼没动,继续转头看电视。   “坐那么近,会近视。”   节目里正到播到女嘉宾灭灯的环节,苏曼一心想让三号男嘉宾跟女嘉宾配对,于是头也不回地说道:“不会,我眼睛好的很,视力1.5。”   陆执寅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插在西装裤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自然而然地绕到苏曼的身边。   “你喜欢哪个?”   苏曼抬头,见他俯视着自己。   回头望了眼沙发,“你不是坐在沙发上吗?”   陆执寅:“你家沙发太软了。”   苏曼家的沙发是很软,俗称懒人躺,今天要不是陆执寅坐在上面,她早就躺着了。   见陆执寅不坐,她立刻站起来,回躺着上去,末了还不忘编排人。   “有沙发不坐,什么毛病。”   快一点才吃上午饭。   吃饭的时候,苏父回来了。   塑料袋子里又装了两条鱼,进门,陆执寅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伯父。”   看见陆执寅,苏父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意识来,最近两个月陆执寅来他们家的次数有些频繁。   苏父点点头,将手上的鱼放下。   吃完午饭,苏曼收拾了碗筷。   陆执寅望了眼外面,手指轻轻地摩挲,随后起身。   “伯父,我陪您下盘棋。”   苏父正弯腰浇花,听到这句话时,冷不丁的有种错觉。   很多年前,陆父还在世时那样,两个老友也会在茶余饭后,约一局棋。   如今的陆执寅也长成了父辈们当初相识时的年纪,眉宇间俨然也有种陆父当年的沉稳。   苏父的眼嘴唇抿了抿,看着眼前的陆执寅,缓缓地说出一个字:“好。”   家里的棋盘许久没拿出来,这棋盘原本就是陆父送个他的,可自从陆父去世后,像是怕睹物思人,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棋盘上落灰,苏父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陆执寅的目光顺着也看向棋盘的每一个角落。   跟自己和解并不是一个多简单的过程,就譬如现在,陆执寅能够坦然地坐在苏父的对面,用着当初他父亲还在时的棋盘。   他悄无声息地将眼中煞然掩落,胸口翻涌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平息。   。   陆执寅下棋风格跟他父亲不一样,但很出色。   陆父在世时,下棋从来不是苏父的对手,风格莽撞,喜欢大刀阔斧般的速战速决,而苏则心思缜密,偏好小心翼翼的布局,再一点一点地攻城略池。   而陆执寅的下棋极快,几乎不用思考,然而走出的每一步,总是某一个时刻,苏父突然领略到他的意思。   野心勃勃,却又步步为营。   苏父不时地审度着眼前的青年,陆执寅低着头,遮住眼中的锋芒。   鏖战了许久,苏父还是输了。   陆执寅面色不改,将棋盘重新摆好。   厮杀过后的棋盘上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硝烟味,陆执寅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棋盘。   虽然姜是老的辣,但面对陆执寅的沉静,苏父却怎么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父绞着干巴巴的嘴唇,换了句话:“律师工作辛苦,平时忙起来你也要劳逸结合,注意身体。”   陆执寅:“嗯。”   “额......曼曼最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提起苏曼,陆执冷硬的面庞和语气终于有些缓和,“没有。”   “她挺能吃苦,也愿意学。”   “虽然现在独立还差点火候,但再锻炼锻炼,也能独当一面了。”   苏父点点头,语气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陆执寅垂着眼眉,眼神没动,镇定专注的像是一尊冰雕,冷冷的。   苏父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上天真的会捉弄人。   苏父这辈子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街坊邻居谈其他,只说评价是老实人善良,最后唯独没有帮上自己的最好的朋友。   再开口时,苏父的的语气带着几分自责,“当年你父亲第一次开庭,曼曼正在高考最后冲刺,那时你苏阿姨身体也不好,成天在医院里住......家里两个人要照顾着,我真的没办法去那么远的地方替你父亲......”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陆执寅默然地注视着苏父,眼眸漆黑平静,波澜不惊,。   苏父被陆执寅的眼神看的受不了,无形中就像是被人绑在十字架上炙烤一样。   “哎——爸,你们下棋呐!”苏曼走过来,看着棋盘,有些跃跃欲试。   书房内尴尬的气氛像是被一道光驱赶,陆执寅问她:“玩吗?”   苏曼不想自讨没趣,她知道陆执寅的技术:“不来,我又下不过你,干嘛要自取其辱。”   陆执寅:“哦,原来是不敢。”   苏曼被他一激,就在他对面坐下了,“谁说我不敢。”   “除非......你允许我悔棋。”   陆执寅冷淡的眼神,骤然就笑了:“怎么?这么多年棋艺一点没长,脸皮倒是变厚了。”   苏曼已经对他的挖苦习以为常了。   苏父咳嗽了两声,拍着苏曼的肩膀,“你来吧,爸去休息一会儿。”   苏曼脱了拖鞋,单腿卷在椅子上,手指抵着下巴,抬起乌圆的大眼。   “你让让我呗。”   其实,苏曼的象棋是陆执寅一手教的,一开始是为了磨苏曼焦躁性子,后来是来陆执寅家找他的借口,最后成了他们俩只见唯一的,仅存的联系。   不过,陆执寅教她那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教过她悔棋。   所以这方面苏曼是自学成才。   “你跟我爸聊什么了?聊了那么久。”苏曼的脸颊托在手心,侧脸过来,看向陆执寅问。   “没什么。”他慢条斯理地下着棋,像是带着她玩似的,一颗棋在手里滚来滚去。   手背朝上,手指微微弯曲,露出瘦长的骨节。   苏曼盯着看,内心默默抱怨起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   果真,完美的人,连手指都是完美的。   苏曼下棋不是陆执寅的对手,就在她急的抓耳挠腮,就要输了时。   陆执寅的手机响了。   不过他盯着棋盘,像是没听到。   可他要是不接,她怎么有机会悔棋呢!   “你不接吗?”   “快接吧,说不定有急事呢?”   陆执寅扫了她一眼,像是戳破她的小伎俩似的,“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吗?”   苏曼被戳中心事,忍不住先嚷嚷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你是不是怕接电话的时候我悔棋?你放心,我怎么会做出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的话,总之,陆执寅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然后侧身接起来。   正巧,苏曼余光看到了手机上的备注。   “沈樱”这下她的注意力完全都不放在棋盘上了。   “执寅,你回来了?”   苏曼竖着耳朵,电话里的声音一字不差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嗯。”陆执寅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樱声音柔和:“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今晚老高请吃饭,大家都还以为你在吉林没回来,幸好我打电话问你一声。”   陆执寅这头想了两秒,“不去,晚上有事。”   沈樱语气失落地说,“咱们几个好久没聚了,你忙完过来,还在老地方。”   陆执寅:“嗯,没事,我先挂了。”   “等下,还有一件事。”   “你也知道我刚回国,业务不太好......国外的许多案源也带不回来,所以最近几个月我想进你们进你团队,过渡一下。”   同样是江大毕业的高材生,陆执寅和苏曼却走了两种路子。   这几年一直偏向律所的行政管理,这跟她本身案源不多也有关系。   “嗯,回所里再说。”   听到这话,沈樱知道他是答应了,心里不禁有些扬眉吐气。   挂完电话,苏曼嘴角不禁翘了翘,心里想着等到周一挫挫苏曼的锐气。   让苏曼知道,自想要她的案子,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然而电话这头,苏曼已经把两人的谈话听得差不多,自然也知道沈樱打的是什么心思。   ——沈樱想要的案子其实是苏曼手里做的林月珑的案子。   可林月珑的案子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陆执寅给她的。   既然陆执寅能够给她,那么也能够给别人。   如果她不把自己放在一个特别的位置,那么她跟赵楠,跟沈樱他们没有什么任何的区别。   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怎么了?”   “没什么。”   从苏曼的语气里,陆执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今晚一起出去吃饭。”   苏曼摇头,“不去,我又不是你的谁,干嘛要跟你去跟沈樱他们吃饭。”   “我又没说去见沈樱。”   苏曼已经懒得跟他打哑谜了,将手里象棋摔进陆执寅的怀里。   “如果跟你单独吃饭,那我更不去了。”   陆执寅被她砸在胸前:“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苏曼下逐客令,“嫌我脾气大,就别在我家呆着了,请回去吧,陆大律师。”   **   临近傍晚时,陆执寅果然接到了老高的电话。   电话里,老高的声音虽然是笑着的,不过却能听出几分额外的虚弱感。   “最近身体怎么样?”别人被询问到身体,大概可以被当成是一种寒暄客套。   唯有高铭不是,他前几年体检身体查出问题,这两年陆陆续续在治疗着。   律师工作压力大,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这两年猝死的律师愈发的年轻化,高铭的身体就是前几年糟蹋坏的,如今坐到律所主任的位置,可算苦尽甘来,业平日在电话里远程遥控着团队工作倒也没问题。   高铭声音透着无奈,“还是老样子,你也知道这是个慢性病,一时半会儿熬不死,也不见得多好。”   说到死,陆执寅斥他,“别说胡话。”   老高笑笑,岔开话题:“今晚你来不来?”   电话这头,沉默了片刻。   老高在那头笑了两声,“不来也好,沈樱这次特地为了你回国,我听说她现在在君衡,跟你是并列执行合伙人,你们所的老杨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吗?”   陆执意没多说,“老杨有他的考虑。”   老高:“那你呢,老杨有考虑,那你有没有考虑?人小姑娘从大一刚进校门就开始追你,生生追成了老姑娘,十年过去,就是块石头,也该修炼出凡心了吧?”   陆执寅直截了当:“这事你别跟着瞎参和,我对她根本没那种心思。”   老高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陆律师,你是对她没那种心思,还是对女人都没那种心思?”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丫是不是暗恋我多年了,为了喜欢我,甚至不惜把我看男科的黑料都替我背了。”   高铭这病出在前列腺上,属于难言之隐。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男科上的毛病,那时候他年纪轻,刚结婚,让陆执寅陆执寅去看男科。   陆执寅坐在外面时,被熟人瞧见,一传十十传百,就被人传成是他看男科。   这样一对比,陆执寅要多冤枉有多冤枉。   陆执寅面无表情的握着电话,   “别贫了。”   高铭渐渐不笑了:“我听说,上次他们几个去你家烧烤了,在你家看见一个挺漂亮小姑娘......”   “真的假的?”   陆执寅:“嗯。”   “带出来看看!”   “带不来,今天惹她生气了。”   “啧啧啧,这点都搞不定,真白瞎你长得这张脸了。”   陆执寅皱着眉头没说话,将手机拿的远远的,高铭的吐槽声也越来越远。   **   晚上,陆执寅开车去了云善酒楼。   人年纪一大,交友圈就那么几个,律师也不例外,平时见的客户多,但真正能让陆执寅随叫随到的,也只有大学里头这几个铁杆。   去陆执寅家烧烤那次,高铭陪娇妻在国外度假没去。   所以今天算上他,宿舍四个算是来齐了。   沈樱也在,进门陆执寅打了招呼后,找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沈樱表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酒过三巡后,气氛开始熟络,沈樱找了个机会跟坐在陆执寅旁边的高铭换了位置。   不知怎么的,话题突然聊到陆执寅这次去吉林的事来。   当初陆父案子一直打到二审,宣判时陆执寅已经读了大三。   宿舍几个人自然对他父亲的事情有些了解。   “你今年去又找那个承办法官了?”   陆执寅点点头:“嗯。”   高铭安慰他:“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谁知道这句话刚一说完,就听身旁的沈樱接了一句。   “那个女人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能放得下。”   “哪个女人?”另外三个异口同声的问。   陆执寅扫了沈樱一眼,眼里有威慑。   沈樱倒是不怕,“苏曼,那个证人的女儿。”   他们都知道,当年陆执寅父亲案,有一个关键证人没有出庭作证。   本来都答应好了,结果证人突然临阵反悔。   陆父的案子开庭在十二月,江城罕见地下了一个多星期的大雪。那天陆执寅突然从外面回来,一进宿舍门,整个人就朝地上栽去。   老高他们几个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床上,脱了衣服才发现,陆执寅膝盖的裤子已经被冻得硬邦邦,几个人对视一眼,都装作不知道陆执寅冒着大雪在外面跪了几个小时的事情。   老高一听这事,表情立马就不对了。他平时虽然看着最不着调,却是真的把陆执寅当自己亲兄弟。   另外两个室友也看着他,表情几乎也都是一样。   唯独陆执寅目光锐利地盯着沈樱,“你怎么知道。”   沈樱眼神躲闪,“这.....很容易就能查到。”   每个人都有秘密,沈樱的最大的秘密就是曾经不远千里,跟着陆执寅一起去过吉林。   那是个跟南方完全不一样的北方,冬天里大雪纷飞,路面结冰,二审宣判后陆执寅一步一步地走到法院外面的松树下,大雪落在少年的肩头,很快就是厚厚一层。   沈樱:“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但是我很想抱怨,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你心里装的偏偏是苏曼,你这就是在自掘坟墓,我亲眼看见你当初是有多恨苏家人。”   陆执寅,“够了!”   “这用不着你管。”   沈樱:“凭什么不用我管,从大一开始,我就追着你,追你到校辩论队,陪你司法考试,跟你到君衡实习,这一路哪件事不是我陪着你的。”   “陆执寅,你有没有良心。”   老高见沈樱的话越来越偏激,“沈樱,不要怪我向着执寅,喜欢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陆执寅虽然不喜欢你,但这些年也没有耽误过你,我们三个轮流劝过你不要一颗心吊在他的身上,但你不听,反过来骂他不接受你的喜欢就是没良心,沈樱,做人不要太霸道。”   沈樱:“霸道?做这些是我自愿的没错,行,今天我就是单纯的朋友身份,我用一个朋友身份来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一个助理?”   陆执寅推开椅子,一字一句道:“沈樱,喜欢谁不仅是你的权利,也是我的。”   “不需要你教我。”   陆执寅的话彻底将沈樱从幻想中拉出来,带着她直面冷酷的现实。   顺过椅子上的大衣,“这顿算我的,我先走了。”   一出酒楼,冷风吹得醒人,脑袋兀地胀痛起来。   陆执寅拿出手机叫车,本来是想直接回市区的公寓里,鬼使神差地目的地选了陆家的老宅子。   **   晚上,苏曼趴在床上,听着楼下的动静。   两家院子挨得近,只要陆执寅的车一进院子,她就能听到。   果然,快到十点的时候,听到汽车发动机引擎的声音,苏曼那时快,赶紧穿上拖鞋下楼。   走到门口,望着空荡荡的手,又折回去,拎起客厅的垃圾袋。   苏母正削着苹果:“哎,我这刚换的垃圾袋呢。”   苏曼一边拎着垃圾袋往门外走,一边大声喊,“妈,我出去扔垃圾了!”   果然一开门,就跟门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陆执寅撞个正着。   她拎着垃圾袋,装作偶遇:“哟,才回来呀~”   陆执寅扫了她一眼,结完账,望着出租车从巷子口掉头出去。   苏曼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故作镇定地走到垃圾桶旁边:“这都几点了,叙旧叙了这么晚。”   “真是情谊深厚。”   别说陆执寅听着酸,就连苏曼自己说着也酸。   除了工作,说实话苏曼跟陆执寅还真那么多话题可聊。   如果怼人也算的话。   见陆执寅一直不答话,苏曼也觉得怪没意思的,“算了,早点回去吧,别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了。”   说完拢了拢领口,准备回去。   觉得自己挺傻帽的,大冷天拎着一个空的垃圾袋出来,不就是为了跟他说两句话嘛。   结果连敷衍的对待都没有,陆执寅一个字都没开口过,真是浪费她感情。   “苏曼——”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陆执寅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黑衣黑发,身长影单,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他只稍稍抬了抬手,朝苏曼勾了两下。   “啊?”   “过来”   她脚下挪着步子,走到他身前。   离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浓烈,在猎猎冷风里,有一种梅花裹着一簇雪团落在的松针上。   酒气将他的五官晕染的格外浓重,往日冰山似的高冷寒气,似乎也被朦胧的酒意给融化了。   苏曼感觉,陆执寅仿佛聊斋里面书生,半夜里,引得她这只蓬头垢面的女鬼,心生歹念!   “陆执寅,你喝酒了?”   男人回答她:“嗯。”   直觉告诉苏曼,喝酒的男人都是危险的。   但是,危险的男人也是最有魅力的。   苏   曼忘记了第一句,只记得第二句。   “那我送你回家呗。”   她伸手,想要扯住离她一步远的人。   结果没扯动,陆执意纹丝不动。   苏曼不解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   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她就被陆执寅伸手,一用力拉到了怀里。   苏曼的思路慢半拍,心脏都快从心口跳出来。   陆执寅转身,将她抵在了树上。   这颗桂花树大概从没想到,原来它生存的意义,就是今晚帮陆执寅,助纣为虐!   陆执寅看了她好一会儿。   苏曼有种感觉,再不回家,她就回不了家了。   “你不冷吗?我送你回家吧。”   陆执寅:“我不冷,你冷?”   苏曼老实的点点头。   下一秒,陆执寅将大衣敞开,将苏曼拉进怀里。   这下苏曼彻底懵了,这一套一套的,到底是跟谁学的?   “还冷?”   苏曼摇摇头:“陆执寅......”   她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按照平时,她这么怼陆执寅,一定会被会被报以冰雹般冷冰的捶打和毒舌般的攻击。   “闭上眼。”   “你......你干什么?”   陆执寅身体倾斜,慢慢往前,他半垂着眼神,视线落在苏曼慌乱的眼睫上,轻声:“闭上。”   苏曼知道,如果这时候她要是听陆执寅的话闭上眼,事情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还是闭了。   毕竟,她喜欢陆执寅这件事,可是期待这一幕很久了。   轻如鸿羽的吻,毫不意外地落了下来。   陆执寅的亲吻生涩又轻软,相比于平时不可一世的高冷,此时的他微慎而又轻缓,仿佛怕惊动什么。   苏曼被亲了一下,有点懵。   “你......你?”   “你不会明早醒来都忘了吧?”   陆执寅摇摇头,“不会。”   说完还要低下头,加深这个吻。   苏曼伸手,手掌抵在两人中间,可还是贴的很近,她的手心抚在陆执寅滚坚硬的胸膛上,一阵一阵地发烫。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跟陆执寅这副反常的举动相比,苏曼除开一开始的慌乱,渐渐理智占据回主导。   她喜欢他,但从来不是陆执寅喝醉酒,耍酒疯发泄的对象。   就在苏曼瞪着陆执寅时,男人迷离的双眼定聚在她的脸上,看了许久。   然后回答道:“亲你。”   苏曼:“......”   她能不知道他是在亲她?重点明明是,“你为什么亲我?”   “我们明明就不......不熟。”   陆执寅眉头轻轻地皱起。   “不熟?”   下巴被人抬起,苏曼的眼神也被迫抬起:“你说过......不喜欢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且你一声不吭就去了吉林,还是赵楠告诉我你出差去了。”   “去吉林的一个星期,除了我主动打电话问候你,你没有打电话找过我。”   “所以......你觉得我俩很熟?”   最后一句是赌气的话,但也是她的心里话。   说着说着,苏曼眼尾泛红,鸦青色的睫毛搭在湿润的眼睛上,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倔强。   她觉得自己被陆执寅给戏弄了,说着擦了一下嘴巴,“你别逗我玩了。”   出来扔个垃圾,被强吻了一下,真是亏大了。   关键她现在除了有点生气,居然没有丝毫后悔,真是色令智昏。   说完,就准备推开陆执寅准备回去。   身后一股强劲的力道,又把她推回了树上,陆执寅的眼神比刚才要清冷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曼的话。   “我没有逗你玩。”   “那你在干什么呢?”   “做我一直起来想做的事情罢了。”   “你一直以来想做的是什么?”   “像现在这样?”   “啊?”   “抱着你,亲吻你。”   陆执寅一张脸漠然,那双平日里只有刻薄话语的嘴唇里吐出的每一字,都在苏曼的心尖上飞跃。   **   激动的后果就是,她熬到了下半宿三点多,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深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热的像个熟虾。   坐在窗边吹风,苏曼觉得自己疯了。   仅仅是一个陆执寅的一个吻,几句酒话。   她就失魂落魄,方寸大乱。   第二天一早,苏曼第一次醒的比鸡早。   六点,她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看着天花板。   被折磨一晚上后,苏曼暗暗发誓,如果陆执寅说记不得昨晚的事情——   她就宰了他!   一早上,陆执寅都没有发信息过来。   苏曼依旧本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即飞奔向敌的策略。   “眼睛长手机上了。”苏母看她一直盯着手机也不认真吃饭,表情不悦。   苏曼敷衍的点点头。   “赶紧吃饭!”   说着就要把手机收走,伴随着一声振动,苏曼精神一震连忙护住手机,“我不玩了,不玩了还不行嘛。”   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   “楼下等你。”   短短四个字,苏曼感觉自己像是被特赦了一样。   连忙拿了一个包子,“妈,来不及了,我拿着路上吃。”   在苏母的抱怨声里,苏曼已经飞奔到了门口。   果然,陆执寅的车停在门口。   苏曼看了眼手里的包子,又急急忙忙地塞进包里。   陆执意放下车窗,偏头,目光定定,“上车。”   副驾驶上,苏曼像是做贼一样,时不时地朝着陆执寅看过去。   而陆执寅一如既往的高冷,嘴巴像是开过光一样,舍不得张开。   苏曼想找个话题,聊起昨天的事情。   “昨晚......”   “嗯?”他声音沉稳。   “昨晚......你睡得怎么样?”   陆执寅惜字如金:“还行。”   苏曼心里不是滋味,“好吧。”   看这样子,果然都不记得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却也在情理之中。   小时候,她偷拿家里酿的葡萄酒给陆执寅喝,骗陆执寅是葡萄汁。   结果两人都醉的不省人事,陆执寅不知道磕到哪里,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事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曼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委屈。   车很快到了单位,苏曼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车门却被提前一步,“嗒”一声被落了锁。   “嗯?”   她转头,发现陆执寅总算是舍得看她了。   “我都记得。”   苏曼脑子空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你......你不是喝多了吗?”   “喝多了我也记得。”   “可我记得小时候那次,你头上被撞了那么大包都没......”   “那次是你趴在我身上骑大马,我撞到了桌角。”   苏曼恍然大悟,“所以你是骗他们说,你不记得了。”   陆执寅一副“这么拙劣的借口只有你才会信”的表情。   “现在回归到昨晚的问题。”   “我记得自己亲你了,你没躲开。”   苏曼眼神飘虚:“是吗?”   陆执寅:“你知道代表什么?”   苏曼:“?”   陆执寅严肃,满脸冷峻与慎重。   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现在四舍五入,我们算是男女朋友了。”   苏曼:“?”   四舍五入还能这么算,直接跳过表白?   “你数学怎么这么好呢?”   *   作者有话要说:   back! 第32章 小丫头,明明很好看!   她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陆执寅会亲她。   因为害羞脸颊上升起的红晕已经被冷风吹得只剩下青白,映衬的她如此惊慌失措。   一吻结束后,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又暧昧的气氛, 苏曼佯装咳嗽,低下了头,掩饰住慌张。   “冷?”   陆执寅发出一句单音节的询问, 还没等到苏曼回答,深色的手工大衣就已经严严实实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深蓝色的衬衣, 在灯光的浅射下,有一种光泽的缎面感。   “进去吧。”见苏曼还在低头, 陆执寅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顺势拢了拢。   语气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激吻过后,苏曼冷静下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陆执寅能怎么淡定,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   陆执寅没回答, 风很快吹散了她的话。   苏曼抬头望他,陆执寅揽着她的肩膀,有发丝拂过他的手面, 他低头, 跟苏曼对视上。   其实苏曼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陆执寅,以前他是聪明优秀的邻家哥哥,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再见面时, 他又是高冷毒舌的上司,每次教训起她来,都仿佛是天生来克她的。   时间长了,以前那点暗恋的心思变得讳莫如深, 如果不是陆执寅今晚这一出,大概苏曼永远都不会主动承认, 自己还喜欢着他。   “没有为什么。”陆执寅将她送到门口,只说了这么一句。   苏曼站在比他高一点的台阶上,眼神困惑。   怎么会没有为什么呢?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亲另外一个人,除了喜欢。   “可能......我不想再等了。”   “等什么?”   陆执寅的话又断了,苏曼歪着头不解地看他。   结果男人却惜字如金。   “回去吧,有话明天再说,今晚我喝多了。”   他伸手摸了摸苏曼的头顶,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苏曼心想,明天说倒也不是不行,就怕他全都忘了。   “那晚安吧~”她抬手,准备把大衣给他。   陆执寅摁住她的手:“明早给我。”   “好吧。”   **   陆执寅目送她回家,又听到院门一声咔嚓的反锁声,他才转身掉头,走进自家的院落。   陆家的院子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陆执寅靠着铁门点了一根烟。   很快,猩红的亮点在黑暗中忽隐忽现,一双看不见的手指,夹着那抹微亮,忽上忽下。   他无比的清楚,自己根本没醉。   亲苏曼时他没醉,跟她说的那些话时也没醉。   他的神志,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爸——对不起。”   黑漆漆的空间里,突然出这么一句,随后烟灭了,陆执寅大步走进房间里。   **   苏曼一整晚都没睡好。   梦里,她梦见陆执寅笑眯眯地说,过来,等到苏曼凑近之后,他就突然揪起她的脸,在她嘴角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的苏曼痛醒了,黑灯瞎火地一模,发现自己嘴角居然上火了。   ......   果然,单身二十多年,一旦沾点荤,体内的火气就关不住了。   第二天,她撕哈着嘴角起了床。   一出门,就见陆执寅端坐在他家的餐厅里,而苏母像伺候女婿一样,在给他剥鸡蛋......   你瞧瞧这是什么待遇,就连亲女儿都没这个待遇过。   陆执寅说:“早。”   苏曼口边的早字还没说出来,裂开的嘴角就痛的面目狰狞,捂着嘴。   苏母给她盛粥,盯着她的脸,十分嫌弃,“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嘴角怎么起那么大一个泡。”   说起这个,八成是跟陆执寅那一咬有关系,顿时没好气,斜了他一眼。   只见人正襟危坐,背影坦坦荡荡。   气不打一处来,“被狗啃了。”   陆执寅的肩膀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苏曼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苏母给她找了一只罗红霉素,就不再管她,一门心思都在陆执寅身上。   “执寅,多吃点这是,阿姨亲手包的馄饨,里面有一整颗虾仁。”   “妈这药都过期了!”   “外敷的,过期也涂不死人。”   苏曼:“......”这什么待遇嘛!   被冷落的苏家父女俩,无不羡慕地看着陆执寅。   **   “妈,我走了。”   吃完饭,陆执寅去开车,苏曼套上大衣,在玄关处换鞋。   苏父站在一旁,帮她拎着包,欲言又止:“最近,陆执寅怎么经常来我们家?”   苏曼:“我哪里知道,就我妈那热情好客的劲儿,天天恨不得把陆执寅叫来我们家吃饭。”   苏父眉头皱了皱,“来吃饭也没什么,但你们俩毕竟大了男女有别,老是在一块,陆执寅还开车带你上班,被你们同事看见,不会传闲话吗?”   这要是搁在以前,苏曼一定会没心没肺地顶一句,我就是个助理,能传什么闲话。   自从被陆执寅咬了一口后,她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掩掩盖盖地说,“我们在所里......还是很有距离的。”   苏父还要说什么,就被苏曼的电话打断了,看来是陆执寅催她了。   “爸,我先上班了,回家再说哈!”   苏父把包递给她,眼神隐隐担忧地看着满脸都是高兴的苏曼,心里已经有了淡淡的不好预感。   车上,苏曼坐在副驾驶。   一开始还好,她东看看西看看,玩玩手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车内还是一阵沉默。   周一,路上堵的不行。   车内逐渐弥漫起一股尴尬的气氛。   苏曼还想继续昨晚没继续完的话题,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只能佯装打开音乐来缓解尴尬。   陆执寅这保时捷功能多得人眼花缭乱,就在她一阵乱戳,甚至一度把空凋都打开了时——陆执寅突然握住她的指尖,就着手然后两下点开了音乐。   等到苏曼回过神,下意识地就想松开手,却被紧紧地握住。   光天化日,虽然在车里,但苏曼依旧像是做贼,前后看着无人,“你松开。”   “嗯。”   又过了两秒。   看着还被握着的手指。   “你别光嗯,倒是松开呀!”   陆执寅终于松开了,气定闲神地接着开车。   全程惊慌失措,手足慌乱心里仿佛有贼的,只有苏曼一个人。   车很快到了单位,下车,进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苏曼有意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陆执寅倒是全程都很淡定,只是在上电梯之前,扔下一句话。   “中午我们谈谈。”   也不管苏曼愿不愿意谈,陆大律师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走了,苏曼丝毫没有一种自己被人......追求了的感觉。   虽然,从陆执寅的表现来看,好像他真是有在追求她的意思。   一进办公室,赵楠已经来了。   只不过一进来,她就用一种“默哀”的眼神看着苏曼,然后嘴巴呶了呶里面的办公室。   苏曼看了眼沈樱的办公室,眼神询问:“怎么了?”   赵楠小声:“林月珑来了,在里面。”   苏曼立刻反应过来,之前沈樱要林月珑的案子,她没有给,现在是直接开始上手了?   她快走几步到了办公桌上,准备拿出林月珑的卷宗。   一拉开抽屉,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赵楠小声,语气带着义愤填膺:“今天一早,她就让行政把你这抽屉打开,卷宗也被她带走了。”   苏曼的办工桌是所里统一采购的那种,所以行政部自然有她抽屉的钥匙。   苏曼忍不住骂出声:“艹!”   说着,立刻转身,就准备去沈樱的办公室找她理论个清楚。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沈樱手里拿着咖啡杯,见到苏曼显然也愣了一秒。   随后,她轻轻一笑,“你去接一杯咖啡,我要招待我的客户。”   “苏律师......”林月珑显然也见到了苏曼,站起来打招呼。   沈樱随即挡在苏曼的前面,侧身道:“原来你认识,这是我的助理苏曼。”   说完,她又抬了抬手里的杯子,“现在可以去给我接咖啡了吗?”   苏曼看到林月珑脸上稍有些慌乱的表情,明白这件事错不不在她的身上。   接过咖啡杯,转身去乐茶水间。   赵楠紧跟在她的后面,走廊上,忍不住低声问:“怎么回事?”   “一大早,她就过来把你的办公桌翻了个底朝天。”   “你说,现在老大没回来,她欺负到咱们头上了都。”   “陆执寅回来了。”   “啊?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他人呢?”   “昨天回来的,开会去了,周一晨会。”   赵楠立马支招:“那你赶紧跟老大说这件事!”   苏曼盯着咖啡机没出声,也没答应,过儿一会儿反问道:“赵楠,如果这件事遇到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赵楠眉头一竖,“谁敢动我的案源?怕是活腻了,我肯定跟她拼命。”   苏曼笑了笑,赵楠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她跟苏曼共事时间长了,也知道苏曼不是那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陆执寅面前撒娇卖乖的性子。   “曼曼你听我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执业快六年了,这种事我处理起来手到擒来,但你才执业一年,而且沈樱还是合伙人,跟陆执寅一个级别的,你跟她硬碰硬,肯定划不来。”   苏曼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沈樱说,我大可以去陆执寅那里去告状。”   赵楠:“所以你不想告诉老板?”   “你听她的话,那就是上了她当,她那是激将法知不知道?”   咖啡接好,她记得林月珑每次喝咖啡,下面几口总是沉着,大概是觉得所里的咖啡有点苦。   于是加了一点糖:“虽然是激将法,但她的话也没错,再说林月珑的案子是陆执寅给我叫我负责的,现在我再哭哭啼啼地去找他,告诉他案子被别人抢走了,丢不丢人。”   赵楠:“行吧,这事姐们帮你出出招。”   说完,两人又在茶水间的小包房里密谋了一番。   赵楠也不是吃素的的,教给苏曼的招数也是够狠,“沈樱今早才把卷宗拿走,跟她比你的优势就是非常了解这个案情,你之前不是还给林月珑的案子证据做了公证固定嘛,你正好把这件事说一说,我保证沈樱她一句嘴都插不上!”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一个赵楠+一个苏曼,起码能顶陆执寅的一跟小手指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苏曼的脸上没有半点不悦。   反而,笑容非常得体,咖啡端给林月珑时,沈樱见她站在一旁没走,“你可以出去了。”   苏曼没理她,笑着对林月珑说,“林小姐,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们已经把销售侵权产品月销过万的几家店铺页面做过公证了,而且也把淘宝上卖的比较火的几款和您的正品做过了对比公证,你要不要看下结果。”   说着,稍微侧了侧身,示意她可以出去说。   沈樱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有什么证据材料就拿进来吧,正好这个案子后面都由我来负责。”   事到如今,苏曼也不怕再打沈樱的脸。   “林小姐,这个案子陆律师一直都很上心,前两天还说要跟您探讨一下我们的诉讼方案。”   说着,她看了一眼手表,“陆律师开会前特地叮嘱我,今天要把您约来见一面。”   林月珑不明所以,“是吗?”说着就要站起来,“那我去他办公室等他吧。”   沈樱的脸都快青了,在林月珑看不见的地方,咬牙切齿地看着苏曼。   “卑鄙。”   苏曼跟在林月珑的后面,闻言淡淡道:“不过是在你学以致用罢了。”   给林月珑安排在陆执寅办公室,苏曼又坐下跟她聊了聊。   渐渐的就聊到之前林月珑的离婚案上,陆执寅曾经说过,这个专利侵权案,很有可能是跟之前的离婚案有牵扯,虽然她不知道陆执寅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但听他的肯定没错。   “您的这些产品设计图,都是跟您的丈夫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产出的吗?”   林月珑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苏曼试探地问,“那您知道,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知识产权的收益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林月珑摇摇头,“之前我们的个人财产都是我丈夫管的,去年他出轨,我提出离婚后,收回一部分账户还有公司管理权,但其实账户里的钱并没有多少。”   说到这个,林月珑坦言:“虽然我产出这么多作品,但实际上,我对公司管理和投资理财一窍不通。”   “所以......我丈夫跟我认错,写了保证书再也不会出轨后,我就.....原谅了他。”   听到这里,苏曼脑海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   赵楠作为援兵,很快就把陆执寅给叫了回来。   理由很正当,林月珑来了要见他。   陆执寅从业这么多年,对客户一向都是十分尊敬,很少会有让客户干等的时候,于是很快就回办公室。   迎面看见沈樱,她叫住他:“执寅,我有事跟你说。”   陆执寅并没有理会:“有客户,有事晚些说。”   沈樱眼里流露出失望,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不仅比不上苏曼,甚至连一个客户都比不上。   林月珑虽然是大客户,但对于陆执寅这种经手的随随便便就是上亿标的的合伙人来说,却不是那么重要。   他这般上心也是有私心的,这是他给苏曼独立承办的第一个案件。   与其说是对林月珑上,不如说是对苏曼上心。   陆执寅来的时候,苏曼跟林月珑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简单聊了几句,在苏曼有意无意的眼神之下,他淡淡给苏曼撑了个腰道:“这个案子一直是苏律师负责,以后有其他人联系你的话,就让她来找我。”   送走林月珑,苏曼终于松了口气。   从电梯间进来,被沈樱拦在安全通道的出口:“你把我话当耳旁风了?”   苏曼:“我现在不是你的助理,再说,你一个律所主任,跟我一个小律师抢案源,沈律师,您不害臊吗?”   沈樱几乎一下就被苏曼戳了痛处,刚回国没多少案源,而她的供的房贷和车贷,每个月加起来要好几万。   “在陆执寅面前摇乞摆尾就有案源,所里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女人给带坏了的。”   苏曼的心里已经比刚才淡定许多,毕竟现在极其败坏,狗急跳墙的是沈樱。   苏曼冷笑:“有本事的话,那你也去要呀!”   说完,留下一脸快要吐血的沈樱,走了。   回到办公室,赵楠一脸扬眉吐气:“你都不知道,刚才林月珑跟你走的时候,沈樱站在后面,脸都黑了!”   苏曼:“还是你这招高,沈樱没看过卷,在里面的时候,她一句案情的事都接不上。”   “还有,谢谢你把陆执寅叫来给我解围。”   说到这个,赵楠其实心里有亏,上次因为把苏曼相亲的事情透露给陆执寅,她心里一直挺过意不去的。   “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怪我。”   “说吧,我肯定原谅你。”   “你还记得上次相亲,结果被放鸽子了吗?”   “那事呀,怎么了?又不是你放我鸽子,我干嘛怪你。”   赵楠心虚,“其实不是放鸽子的事啦。”   “你后面是不是又在餐厅遇见老板了?”   “是啊,挺巧老板在餐厅跟客户会见,后来客户没来,他还请我吃了饭。”   赵楠:“......其实,那不是巧合,是我告诉老板你去那家餐厅约会的,所以......”   苏曼瞬间反应过来,“所以,陆执寅他是专门去.....找我的?”   赵楠点点头,“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老板他居然丧病到连这事都管,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他。”   苏曼内心疯狂吐槽,可不是个丧病的狗男人嘛,还骗自己说是去会见客户,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觊觎她了。   “没事,原谅你了。”   赵楠也拿她当真心朋友,“你放心,你以后的终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那一本精装版的优质男嘉宾,任你挑选。”   苏曼:她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对了,刚才老板说让你搬进之前那个隔间。”   隔间还是陆执寅办公室里间,苏曼慢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大概是她慢到里面的陆执寅都快看不下去了,内线电话打了进来。   “进来。”   苏曼漫不经心道。“可还没到中午呀。”   他今天早上明明说,到中午的时候两人谈一谈。   陆执寅语气正经,“我是说案子的事。”   说起案子,苏曼就不再马虎,于是拿上林月珑的卷进去。   进去后,陆执寅拉下百叶窗。   满脸都写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百叶窗一拉下,屋子里的光线就暗下许多,陆执寅依靠在窗边,抱着手臂。   “过来。”   苏曼拿着卷宗过去,窗口微暗的光线,陆执寅根本看都不看卷宗一眼。   盯着苏曼,然后从西窗裤的口袋里,掏出一管药。   “给。”   苏曼突然就想起早上的事来,想起那管过期的消炎膏。   “你特地买的?”   陆执寅嘴硬:“办公室随便拿的。”   苏曼:“这都没拆过,你办公室的药不用呀。”   陆执寅扔给她两个字:“话多。”   苏曼心里有点甜,其实她知道陆执寅是个很有耐心,很体贴又温柔的人,小时候他辛辛苦苦地把她拉扯着大,一到寒假暑假,甚至比她妈管她都多。   只不过后来长大了,少年的陆执寅在她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反而是成年这个冷酷无情,坏脾气的陆执寅占据了她的全部记忆。   “谢谢。”   “不涂?”   “没镜子,怎么涂呀?”   主要是这个消炎膏涂起来太油了,加上她现在的嘴唇有点肿,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涂上会是什么油煎香肠的画面了。   陆执寅从她手里抽出药管子,“过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陆执寅晃着手里的药膏。   苏曼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   陆执寅低着头坏笑一声,然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拽,苏曼瞬间到了他的两腿之间,之后再顺势夹住。   果然苏曼动弹不了。   “头转过来。”   “我不要。”   “为什么?”   “丑。”   陆执寅又笑了:“小丫头。”   低声道:“明明就很好看。”   声音酥麻在耳边,苏曼瞬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缴械投降。   木在那里,不再说话。   陆执寅的手指很凉,动作很轻,抹着药膏,轻涂在她的嘴唇上。   一开始,倒也是挺正常,苏曼数着圈儿地抹,等到第八圈儿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   “还没好吗?”   她正说话,陆执寅的手指一直在她唇瓣上勤勤恳恳地涂着,油亮亮的药膏,一不小心,手指滑碰到了她舌尖。   等苏曼反应过来,脸上炸红,说什么也不要他涂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给你涂药膏,还不知道感恩。”   苏曼内心:我谢谢你全家哦!   色/欲/满满的涂药过程终于结束了,苏曼正准备离远点,却见自己下半身还是不能动。   陆执寅两条张腿,跟铁焊似的,夹着她的双腿。   苏曼:“......”   “你松开我。”   陆执寅不为所动,或许这样的姿势让他有种掌控感,总之他居高临下地对着苏曼,声音像是被调低了八度,轻传进耳畔,“我们来谈谈。”   苏曼故作镇定,她虽然不知道陆执意要说什么,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预感。   毕竟,头一天晚上刚被亲过,如果陆执寅不喜欢她还敢亲她的话,那么她今天一定要教教他,耍流氓的代价。   “嗯,谈吧。”   她抬起眼,两人对视着。   “咱们来玩个游戏,我先问你答,你在问我答。”   苏曼觉得挺好,这样有什么话两人都能说清楚。   “行。”   暗淡的光线下,陆执寅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第一个问题——”   “嗯,你问吧。”   陆执寅:“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苏曼听到这个问题,是有一点懵,因为她也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就这么的.....直白。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陆执寅给算计了。   她要是说喜欢,那不就不代表她先表白吗?   她要是说不喜欢,按照陆执寅那傲娇的性格,万一也说不喜欢怎么办?   苏曼纠结,拧着眉头,仿佛思考的很认真。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执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见苏曼一直咬着嘴唇不说话,恨恨地说,“有这么难回答吗?”   苏曼内心:要不是你算计我,也未必会这么难回答。   就在陆执寅已经打算放弃智取,准备强攻时,苏曼终于下定决心,她点点头。   “喜欢。”   陆执寅的嘴角轻勾了一下,然后抬了抬下巴,“现在换你问我了。”   苏曼从陆执寅的表情表情,其实已经知道心里想要的答案。   只不过再问同样的问题,怕是就中了陆执寅的拳圈套。   于是她用真诚的眼神,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陆执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狗的?”   这句话把面不改色甚至带着一丝丝小矜贵的陆执寅问懵了,心里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就像是黏在喉咙里一样,吐不出来。   被苏曼一打趣,他故意冷下脸。   “苏曼,给你惯的是不是?”   苏曼点了点脚下,凑近,哼着说:“怎样?!”   她是隐约摸清了陆执寅藏在高冷外表下的傲娇属性,再说,现在被追求的人是她。   他敢动她一个试试。   “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女朋友消失在你眼前?脸这么冷,给我笑一个。”   陆执寅:“......”   他要是再不冷着脸,她怕是要上天哦!   **   中午,团队在楼下聚了个简餐。   老板姗姗来迟,C位入座。   苏曼还像以前一样,坐在他的斜对面,陆执寅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曼装作看不见他的眼神,跟一旁的赵楠有说有笑。   “我怎么感觉,老板总是盯着咱们这块呢?”   “是吗?”   “是啊,刚才,就刚才,拿那小刀子一样的眼神,咻咻咻瞟我。”   吃完午餐,大家又点了咖啡,围坐在一起,简单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不行,我得换个位置。”   孟长鹤小声:“可不是吗,你可坐在了老板的针眼上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曼一眼。   大家纷纷把手头的案件拿出来讨论,有几个那不准诉讼方案的,还需要陆执寅定夺。   轮到苏曼的案子,她把林月珑的情况说了下。   陆执寅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苏曼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我问过林月珑,她向第一次向法院起诉离婚是在去年的9月,法院没有判离,后面她就没有再二次起诉。”   “根据我查林月珑设计的产品开始大规模,工厂化被生产侵权的时候,也是在去年9月份。”   “所以我感觉这不是巧合。”   苏曼说完,左右看了看。   赵楠紧接着说,“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离婚时韩立仁(林月珑丈夫)对财产分割协议反反复复的修改,一直对林月珑的知识产权收益这一块要求特别多,要求分割到离婚之日五十年后的所有产品收益,正因为协商不成最后才诉讼离婚。”   想法得到赵楠的肯定,苏曼眼神放光,神采奕奕地说,“我想顺着这个思路,再查查韩立仁的账户,做取证,如果一旦这个案子真跟韩立仁有关系的话,不排除他跟林月珑和好就是为了钱......”   赵楠觉得这条思路没问题。   苏曼看向陆执寅,只见他盯着自己,却一直没说话。   “陆律师,您看我的思路行吗?”   陆执寅盯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神,被苏曼这么一叫,倒才反应过来。   “你的案子比较复杂,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再确定下一步的思路。”   **   苏曼是个行动派,嘴上说着怀疑林月珑的丈夫,下午就已经开始查起他来。   韩立仁也是位原创设计师,网上有不少他的照片,苏曼打开百度没翻几页,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不是那天,她在林月珑车旁边看到的男人嘛?   她之所对林月珑的车这么仔细,就是因为她那是跟陆执寅同款不同色的保时捷,翻出那天拍的照片仔细对比 ,越来越确定。   “苏曼,你快递。”孟长鹤从前台过来,顺便给她拿来。   “快递?”。   她正困惑,陆执寅的内线过来,让她进去一下。   于是她就把快递放在一边,没再管。   陆执寅下午有个视频股东会,这会儿刚结束。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偶尔几声笔划过纸页的声音。   苏曼入行不久,还丝毫没有一个刑事律师的直觉。   而陆执寅不同,他这些年做经济类案件,跟刑事案件往往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人为了钱,用当恶的匕首,捅破那张纸,那么一个民商事案件,转眼就会变成刑事案件。   在危险面前,陆执意几乎从来不会嗅错过,包括这次。   “林月珑案子后面的一切,都由我带你做。”   “之前你明明说过要让我一个人来。”她倒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因为两个人的关系陆执寅变得处处照顾她,那并不是她一开始希望从陆执寅这里学到的。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曼这人,吃软吃硬,但凡陆执寅此时说你能力不行做不了这个案子,那么苏曼都会据理力争,恨不得立刻就来证明自己。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又不是刑事案件,还会有人身危险吗?”   陆执寅脸色微变,似乎及其忌惮她说这种话,语气带着斥责,“别胡说。”   聊着工作,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苏曼掐着点也准备走了,“今晚我回家吃饭了,家里来亲戚了呢。”   陆执寅:“那我送你。”   本来不能陪他吃饭,她心里就够不好意思的,所以没有拒绝。   “好吧,我收拾一下。”   白天办公室人来人往都是人,苏曼跟他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倒是敢离得近,但也不敢太越轨,只是在后面悄悄地跟着他的步伐,在他的影子里,蹦跶的欢快。   走到电梯口,前面的陆执寅步子放缓,朝着后面伸手,“过来。”   苏曼对这种办公室地下恋情,有种格外的刺激。   不过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刚来的时候,赵楠就跟我说,咱们所里内部禁止谈恋爱,是真的吗?”   陆执寅的脸色,微不可擦的变青,点点头。   苏曼:“还真是的,这哪个煞笔定的规矩呀,居然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这不迫害人权嘛,恋爱自由可是写在妇女权益保障法里面的。”   陆执寅的脸色更青了。   没错,那个煞笔就是他。   但他不能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章 是喜欢,仅此而已。   最近, 陆执寅的保时捷在苏家出入频繁。   他从小自带模范生光环,现在又是知名的成功人士。一来二去,每次见他回来坐在巷子口打牌唠嗑的大爷大妈都爱给他介绍对象。   今天, 车一开到巷子外面,苏曼就解开安全带,“你别开进去了, 就在这儿让我下来。”   陆执寅抬眉,望着里面的路还有一段, “怎么?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到门口?”   苏曼垂下眼,掩饰住心里的小心思。   她当然不想告诉告诉陆执寅是因为怕大爷大妈再拉着要给他介绍小姑娘。   只好故意左顾言它:“还有这点路,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路这么窄你开进去再不好倒出来。”   说完,就拨开安全带, 准备推开车门。   结果没推开, 一回头,就见陆执寅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觉得我见不得人?”   苏曼愣了一下, 心想这人怎么对自己没一点自知之明呢?   如果连陆执寅寅都拿不出手, 这世上还有谁能拿得出手。   “不是,你别多想,我不是怕......”   陆执寅的眼神一暗, 语气紧逼:“你怕什么?”   车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她看着陆执寅有些阴沉的脸,小声嘟囔,“你怎么还生上气了呢?”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轻点着方向盘上的真皮套, 脸颊轮廓线条紧绷,目光盯着前方, 表情却似在等着她的解释。   “好吧好吧,我承认,每次你车一经过,咱们社区搞妇联工作的那几个阿姨总是缠着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我觉得他们太烦了吧......就不想你那个......”   “你明白了吧?”   听到苏曼的解释后,陆执寅的眉梢稍稍松开,心里像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脸色虽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系上安全带,坐好了。”   苏曼乖乖坐好,车徐徐地开巷子。   路过巷口社区居委会门外时,陆执寅的车慢慢停下,一如既往地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开走。   果然,妇联的张主任一看见他,就眼冒金光。毕竟像陆执寅这种黄金单身汉,社区里可不多了。   熟悉的一幕很快上演了,“哟——执寅回来了!”   不过跟看见陆执寅时的态度完全相反,张主任看见苏曼却是一副怎么还没嫁出去的眼神。   张主任看见陆执寅,脸上仿佛绽开一朵花,“执寅啊,上次阿姨跟你说那个小姑娘,就住在你们家后面,才23岁,海外留学回来的,现在在区委的办公室上班。”   隔着车窗,张主任扒拉着靠在窗边,直接无视坐在里面的苏曼。   苏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侧着身,打断张主任的话:“张阿姨,人家有女朋友,您能不能别操那么多的心呀!”   张主任隔着车门问陆执寅:“有女朋友了......真的呀?”   陆执寅压着嘴角,耐心回应:“真的。”   张主任只好悻悻,“那可惜了,这次给你介绍小姑娘人漂亮,学历还高,你要是没女朋友还能见见。”   苏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执寅:“陆大律师,你要不要见见?”   在苏曼死亡注视下,陆执寅好整以暇地,“不见。”然后关上车窗。   车开往家门口的路上,苏曼心情雀跃的哼着歌,到了地方后停下。   她转头看路执寅,幽幽地盯着她的脸,半晌说了一句:“我好想在你脸上纹一行字呀!”   陆执寅枕着笑,低声问:“纹什么?”   苏曼上手,非常精挑细选了一番,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就在这儿纹,纹一行,苏曼的男朋友,你看行吗?”   陆执寅笑出声,鼻子在苏曼手心也随即剐蹭了一下。   她有点讪讪,收回手,感觉自己挺傻乎乎的。   “我开玩笑呢。”   陆执寅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她,“那我也想给你纹一行。”   苏曼一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表情,摸着脸道:“那可不行,我这如花似玉的脸。”   陆执寅好心:“不纹在你脸上。”   苏曼好奇:“那纹在哪里?”   陆执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从她的眼睛,嘴巴,一直下滑到锁骨,再往下,停留住。   “纹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苏曼瞳孔振动了两下。   她实在是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陆执寅说这么黄的笑话。   这实在让她太震惊了。   **   送苏曼到家后,陆执寅要回所里加班。   临走前,男人几乎把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苏曼满心歉意,“那个,对不起呀,我......”   声音越说越小:“跟家人吃饭是上周就约好了,我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能确定男女关系呀。”   “你别不高兴了。”   陆执寅抿着嘴唇:“你上去吧,我回去加班,帮你把林月珑的案子再梳理梳理。”   苏曼内心被他说得更愧疚了,这哪有撇下男朋友自己去吃喝的道理,而且男朋友还大晚上去帮忙理自己的案子。   斟酌了两秒后:“要不......你也一起上来?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了。”   前一秒还孤独无助独守空房的大佬,后一秒直接了当:“也可以。”   苏曼:“......”   陆执寅:“不过上门空着手不好,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先进去。”   说完,他点着手指,意味深长道:“正好今天也跟你家里人说一下我们的关系。”   陆执寅不愧是行动派的,苏曼只是说请他进去吃个便饭,他连拜访未来岳父岳母的礼物的想好怎么送了。   苏曼想了想,没反对,“那你去吧,等你开饭。”   陆执寅的车刚开走,后脚苏曼准备进院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尖锐的嗓音,“——表姐!!!”   苏曼转头,就见自家表妹朝着她热情洋溢地挥手,随后踩着高跟鞋,扭着小细腰朝她走来。   表妹叫常艳,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大学时直播刚兴起时,她就入了这行,大学一毕业就签约在一家直播平台,做主播。   平时拍拍美妆视频,发发美食,开开直播,打打游戏,也能月入个几万。   常艳人还没到,她手里的爱马仕就已经亮在了苏曼的眼前,金属质感的logo晃得苏曼眼晕。   苏曼和姑姑姑父打完招呼后,给他们开门。   进门,常艳刚一放下包,就拉过苏曼。   脱了高跟鞋的常艳比苏曼矮一头,离得太近,猛地闻到常艳身上的香水味,熏得苏曼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被神神秘秘地拉到角落里,常艳画着浓黑眼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表姐,我刚才看到你家门口停着一辆保时捷,那是谁呀?”   没想到就刚才那点功夫,居然被常艳看去了。   苏曼垂眉,知道自家表妹心里存的什么心思:“没谁,就一个同事。”   常艳眼睛骤然亮了,顿时转起了小九九:“同事,也是律师吗?都能买得起保时捷了,年收入肯定不低吧?”   常艳和苏曼同岁,也还没结婚,但人家却是个有“远大理想”的人。   虽然都是25岁,但常艳已经在保养,整容,享受生活方面甩苏曼好几条街。   见苏曼不说话,常艳又是个立志非找个人有钱人不嫁,继续缠着,“保时捷送你回家,是不是在追你呀?”   从小大到这位表妹奉行的政策都是,苏曼有啥她要啥,如果只有一份的那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苏曼让着她。   知道表妹生命德行,苏曼更加敷衍:“你别乱猜了,就一个同事。”   常艳攥着手心挥舞,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你要是对人没意思的话,要不你介绍给我吧?”   听完这话,苏曼一口气堵在心口,没好气:“你是不是看见有钱人都要上去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你结婚呀?”   常艳扣着水晶指甲,嘴里说着:“当然不是,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钱人有多精,都防着像我们这种奔着钱的女孩子呢。”   “谈感情没几个,个个都想着白睡。”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个男人估计不是那种人。”   苏曼听到这里有点好奇,“为什么说他不是?你又没见过他。”   常艳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个女律师,性格保守又强势,长得又没多漂亮,看上去本本分分,那人既然开车送你回家还送到家门口,肯定不是顺路,八成是想追你,所以能看上你这种女孩的男人,本身也是家庭观念重像找个好女孩奔着结婚去的,肯定跟追我的那些花花公子不一样,你知道这种男人在相亲市场上多抢手嘛!”   听她这一番无厘头的分析,苏曼简直气笑了。   女律师怎么了,性格保守怎么了,本本分分怎么了,怎么就吸引不了有钱人!   她倒要问问陆执寅,自己是不是很有魅力!   苏曼没好气:“你分析错了,刚才那是我们所主任,50多岁,谢顶,啤酒肚,肾不好常年保温杯里加枸杞,送我回来是因为住在附近。”   说完,她问,“还要不要我介绍了?”   常艳听完,一脸不屑,“50多岁才混到一辆保时捷,我还以为多有钱呢。”   说完,拨了拨肩前的大波浪,摇着头就走了。   苏曼逗完常艳,就去厨房帮忙,也顺便跟她爸妈说一声陆执寅来吃饭的事情。   结果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常艳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大伯,大伯母你知道吗?有一个五十多岁,啤酒肚,谢顶的男人在追表姐!”   苏曼听到,差点一个趔趄撞在厨房的玻璃门上。   谁能想到她刚才编来逗常艳的话,转身就被她一本正经地告诉了自己爸妈呢?   苏母眉头一紧,抬头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就在刚才车停在你们家门口,送表姐回来的时候两人还依依不舍呢,那男的年纪大的哟,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都不好说。”   苏母半信半疑,一旁的苏父也有点懵。   “你真的看清楚了?”   常艳信誓旦旦,“当然。”   苏曼忍无可忍,一脚推开门,“你看清什么了就瞎说?”   常艳嘴里叼着块红烧排骨,嘟囔:“虽然我没看见人,可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五十多岁嘛!”   苏曼简直了,常艳这嘴,简直七零八落,要多碎有多碎。   苏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呀,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   苏曼没好气,“陆执寅,他待会儿还要来我们家吃饭。”   听完,苏母明显松了口气,“是执寅呀,你这孩子,是执寅送的你就说是执寅呗,干嘛要说是个老头,吓我们一跳。”   常艳起哄:“就是就是,骗我好玩嘛!”   坐在一旁摘菜的苏父却不安地拢起了眉头,他望向苏曼,放下手里的菜,洗干净手。   “你过来,跟我进书房。”   苏曼不明所以,跟在后面。   苏父皱着眉头,表情严肃,让她有种自己做错什么事情的感觉。   “爸,你怎么这个表情?怎么了?”   苏父眼底的情绪也越来越复杂,苏曼满脸疑惑。   半晌他才提着声音问苏曼,“你跟陆执寅到底是什么回事?”   苏曼心里松了口气,她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松气,坦然道,“就我一直都挺喜欢他,然后......他现在对我也......”   苏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父打断了,骤然又粗声:“我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苏曼满脸问号地抬头,“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我跟谁在一起,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倒不是苏曼叛逆,她也成人好几年了,从上大学开始就独自一人在外面,甚至大三的时候因为苏母旧病复发,她开始勤工俭学,连经济都跟家里割裂了。   怎么长到25岁,她爸突然管起自己谈恋爱的事情的。   苏父的蛮不讲理,苏曼也上头,语气有些不太好:“我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你不要瞎操心。”   说完,就推开书房门,准备出来。   “你给我站住!”   她爸的语气有点急,苏曼想起他的高血压,停住脚步,回头道:“好了好了,你消消气。”   “那你之前不挺欣赏陆执寅的嘛,怎么我要跟他在一起,你这么反对呢?”   苏父:“欣赏归欣赏,他能力强,能带你入行,但这不代表我同意你们在一起,谈恋爱。”   见她爸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隐隐的面色发青。   苏曼有点头疼,老头子真是倔的要死。   怕气出好歹来,苏曼抿着嘴巴,不得已道:“行了,你别生气了,谁说我们俩在一起谈恋爱了?”   “你刚才......”苏父哑然。   “那是我单方面暗恋他,人家这么优秀,不会轻易看上我的,你放心。”   苏曼帮着他顺气。   听她说这话,她爸有点不乐意,“我家闺女这么好,他有什么看不上的。”   苏曼有点好笑:“人家看上我谈恋爱你不乐意,人家看不上我你也不乐意。”   “爸,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呢。”   苏父被她说的有点窘迫,他虽然不想让自家女儿跟陆执寅牵扯上什么瓜葛,但也不高兴苏曼说自己配不上,陆执寅看不上她这种话。   见她爸语气缓和下来,苏曼还是给自己跟陆执寅的未来留了一丝回转的余地。   “爸,你到底为什么反对,就算我俩现在没在一起,也不排除以后有可能。所以你趁早告诉我为什么。”   然而苏父却眼神躲闪回避,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   “总之,你们俩就是不能在一起,具体原因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苏父在心里默默补了一,或许他会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带离开这个世界。   父女俩刚从书房出来,隔着客厅的院子往外看,苏曼看到陆执寅的车快要开到门口。   在苏父皱眉之前,苏曼赶紧道:“我东西落他车上了,去看看。”   苏父抿了抿嘴,似乎找不到什么话反驳,“快去快回。”   苏曼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连忙开门出去。   走到大门外面,见陆执寅正从后备箱一箱一箱的往外拿东西。   苏曼的腿刚迈出大门,就停住了。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她刚才为什么不多争取一下呢?   因为担心她爸在气头上,身体会吃不消,但陆执寅不也在外面费尽心思地买东西想在她父母面前有个好的表现吗?   “还不过来帮忙?”   深秋的傍晚,天色几乎要完全黑下来,陆执寅的深色大衣裹着着晚风,衣角晃动。   苏曼上前走了两步,感觉有些对不起陆执寅。   “怎么了?”   他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就看到苏曼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后视线又落在她的身上。   眼神随即露出关切,“怎么不披件衣服出来?”   苏曼这次啊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居家的毛衣外套。   她抱着肩膀:“啊,忘了。”   下一秒,陆执寅的大衣就披到了她的身上,眼神波澜不惊地问,“出什么事了?”   陆执寅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上苏曼的肩膀,然后慢慢的收紧,是个半拥的姿势。   苏曼一边苦恼怎么跟陆执寅开口,另一边又想着怎么跟她父亲交差。   她父母对她说不上溺爱,但是自幼都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苏曼大学毕业后,但由于实习律师工资并不高,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发的节日红包,父母都不会要,甚至还找各种借口补贴她。   她从小在父母的爱和包容下长大,几乎没有叛逆期,就连苏父反对她跟陆执寅在一起,她第一反应也是好好的讲道理,尽量不伤害他们。   可是,这件事不是她跟父母两个人的事情,如果对父母有一个好的交代,势必会对陆执寅这边没法交代。   见苏曼不说话,陆执寅并不着急,他伸手顺了顺她被风吹乱了的头发。   而后不疾不徐地问,“你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苏曼内心被惊的咯噔一下,不知道陆执寅为什么会猜的这么准确   慢慢点头,随即又说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我爸他可能暂时接受不了,等到后面我们俩相处时间长了,看到你对我的好,他自然而然就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   苏曼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能不能说服陆执寅,但是她绝对不想因为这点事,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有任何破裂。   陆执寅依旧没说话,目光浅浅地注视着她,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苏曼有些着急了,“等下次......下次你再来,我爸肯定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陆执寅深深地看着她,“所以今天是要我先回去?”   苏曼没敢点头,只是咧着嘴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如果你爸一直不同意呢?”   苏曼一下没主意了,但她依旧坚定:“不会的,从小到大只要是真的为我好的事情,我爸不会同意的。”   陆执寅突然笑了笑,漆黑的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嘲讽:“是吗?你这么坚信你爸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   苏曼眼神迷茫,不明白陆执寅的意思。   陆执寅面颊被冷风吹得,看起来愈发清冷:“如果你爸永远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还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说实话,苏曼心里有一丝犹豫。   她不是十七八岁,说不出那种为了心爱的人可以背弃全世界的话。   “我爸会答应。”   陆执寅牵强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   “进去吧,东西买都买了,我帮你提到门口,我就不进去了。”   苏曼看着满地的东西,知道陆执寅大概是花费了很多心思。   “对不起——”   陆执寅临走前,苏曼又道歉。   陆执寅不知道是不是生她的气,脸上没什么表情,朝她挥挥手,便开车走了。   苏曼心里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   可望着越来越远去的车尾,她心里却又七上八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家人和陆执寅的选择里,她虽犹豫,但最后还是选了前者。   **   “喝酒?太阳从东边出来了,平时哥几个喊你喝酒,叫你三次最多出来一次,今天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行行行,去去去,怎么问你两句脾气还上来了呢?老地方等我,马上就到。”   高铭这头挂完电话,扫了饭桌上的妻子一眼,有点小心翼翼。   蒋雯雯低头舀了一勺汤,拧着眉头:“谁呀?大晚上找你喝酒。”   高铭:“陆执寅,可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一听到陆执寅名字,蒋雯雯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高铭的这几个朋友里,要说她对谁比较放心,那就只有陆执寅了。   “他能有什么烦心事?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的,还有大把小姑娘上赶着朝他身上贴。”   高铭喝了两口汤,含糊道:“不清楚,吃完饭把碗筷放在洗碗机里,厨房我回来收拾。”   蒋雯雯点点头,高铭擦干净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晚上不用等我回来,太晚我就去书房将就一宿。”   蒋雯雯轻声:“嗯。”   过了片刻,蒋雯雯站在阳台上,目送高铭驾车离开后,转身去衣帽间换了一套衣服,去车库里开上另一辆车。   酒吧里。   陆执寅酒量一般,平时不太出入声色场所,就连选的酒吧,也都是清吧流的。前面驻唱歌手声情并茂地唱着流浪情歌,撕心裂肺,陆执寅心里听得更是难晦涩暗淡。   后悔选了这么个地方,连静下心想点事情的空间都没有。   他平日里自诩冷静理性,此刻却深深厌恶自己,深陷在苏曼的选择里。   偏偏他还不是被毫无置疑选择的那个。   “一个人喝什么闷酒?”高铭一来就见他面前的那瓶酒已经去了三分之一。   心里暗暗惊奇,“出什么事了?”   陆执寅的性子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和纾解,只是给高铭倒了一杯。   两人随便聊了聊,高铭两杯酒一下肚,忍不住感慨:“本来我以为你单了这么多年,就惦记那么一个人,现在好不容易心想事成,谈上恋爱了,怎么还郁郁寡欢起来。”   陆执寅幽幽道:“你能懂,不被选择的失落。”   高铭:“不被选择?什么意思,难道你一边跟人谈恋爱,一边又放不下你爸的恩怨?”   陆执寅赏了他个眼神,自己体会。   他三两句将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高敏啧啧直感叹。   “这姓苏的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呀,当初说的好听,把闺女安排你手下锻炼,前程恩怨尽了,让你以后好好带着苏曼,结果一转头,你想跟他闺女谈恋爱,都不同意。”   “话说回来,苏老头不让苏曼跟你跟你在一起,八成是觉得你是借着苏曼来报复苏家,不过反过来也能应证,苏曼对这件事可能是完全不知情的。”   陆执寅扣着玻璃杯,手指抵着下巴,思路倒是很清晰:“她不知道。”   高铭开始出馊主意,“那不简单,你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一说,这事本就是她爸做的不地道,到时候就算断绝父女关系,八成她也会站在你这头。”   陆执寅眯了眯眼,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但说了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   晚上,苏曼又给陆执寅打了个电话,得知他晚上住在市区的房子,心里有点失落。   如果陆执寅回老宅来住,一墙之隔,她还可以去找他。   “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陆执寅刚从外面回来,站在阳台被风吹得,半醉半醒。   “没有。”   虽然嘴上说没有,但苏曼还是能听到他语气里淡淡的冷意,语气也不禁软下来哄着:“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爸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陆执寅从鼻子哼出一声,“难道他不同意之前,我们俩就不能在一起了?”   苏曼连忙:“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已经亲过我了,可不许反悔。”   陆执寅听着,失笑。   过了一会儿,电话来传来一句很轻的声音。   陆执寅:“你好像还没明白,跟你相比,我好像才是那个更怕失去的人。”   苏曼有点意外陆执寅会说这种话,他在她心里一向都是强势霸道有主见,就连说喜欢她这件事,都是先强吻,然后顺理成章在一起,陆执寅说害怕失去,苏曼总觉的怪怪的。   “你.....你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会害怕失去?我这么喜欢你。”   陆执寅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喃喃道:“真的喜欢我?”   苏曼不知道为什么陆执寅的语气那么不自信。   “当然,我从高一就开始暗恋你,你数数喜欢你多少年了!”   “而你可能就最近脑子刚刚转过弯来,被我真诚打动,才喜欢上我的吧?”   “这样一对比,我是不是要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很多很多。”   陆执寅沉静地听着苏曼在电话里的表白,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一些血色。   眼角慢慢弯了弯,终于露出一个些许暖意的微笑,“是啊,我应该相信,你是很喜欢我的。”   挂完电话,陆执寅一直工作到后半夜,等到心神完全清醒了之后。   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偌大,空寂,他在反应过来,今晚为何会如此表现失常。   做律师这一行,洞察人性,他看透钱权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   有人爱他钱,想攀上他的关系,对他尊敬有加。   有人把他当做下半辈子唯一的依靠,心底里却无半分母子亲情。   有人接近他是因慕名而来,将他仰望做山,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生来就如此优秀。   有人喜欢他的长相,却又因为冷峻的性格,让人止步不前。   这一路走来,他收获了金钱,权力,资源和人脉,收获了尊敬,敬仰,迷恋和崇拜。   可上面他想给苏曼的,他将这些东西剖开,如同珍宝一样,展示她在的面前。   可在他没有参与的过去里,苏曼的身边早有人悄然代替了那些东西,她并不看重钱,也有父母做依靠,就连好看的相貌,她人聪明迟早也会在这个行业里越做越好,最后也变得受人敬仰。   当想明白这些,陆执寅才豁然意识到。   从一开始,陆执寅深思熟虑后,想的是放下芥蒂,将自己的下半生,选择与苏曼就此结合,他们会相爱,结婚,组建家庭,孕育生命。   而苏曼心怀的,却依旧是年少时那份喜欢,仅此而已。   少年时觉得喜爱是一份多么珍贵,但成年后才知道喜爱并不是维持一段感情的唯一。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从现在而言,这是一场对 陆执寅非常不公平的恋爱。   但是没办法,陆执寅虽然是后爱上的,但是他比苏曼爱的更加深。   苏曼慢慢后面也会将陆执寅当成自己生命的唯一,但现在还不是。 第34章 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第二天上班, 陆执寅的脸色一如既往,冷刻完美的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苏曼原先还担心他生气,所以一早就发短息给他:   “我给你带了早饭, 一起吃吧?”   后面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她现在对陆执寅没以前那般怕了,不过还是小心翼翼,态度虽说不上是低三下四, 但还是隐隐有种捧在手心里,供着的感觉。   在外人看来, 两人相处着倒不像是人家谈恋爱那样黏糊。   大概过了五分钟,手机屏幕一亮, 陆执寅回复了一个字, 好。   苏曼呆看了半分钟,拧着眉头, 绞尽脑汁, 努力想从这个几各字里揣摩出陆执寅的心情。   却什么都发现不了,泄气地关掉手机,停止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虽然两人开诚布公地说了喜欢, 可在苏曼心里, 总是有种不真实感。   不真实她仰望了那么多年的陆执寅,居然真的喜欢她?   面对这个问题,苏曼犹如做对了高考数学最后一个大题一样, 不敢相信,却又被卷子上明晃晃的勾,刺激的心血澎湃。   ***   苏曼进来时,陆执寅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 身形挺拔,容貌俊煜。   听见声音后,他转身回头,将站在门口的苏曼顺势往里一拉,随后自然地将门关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执寅只压着喉咙“嗯”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紧接着,眼神便落在她的身上,“给我带什么了?”   苏曼灿灿地一笑,粉白的面容带着几分讨好,她拎起手里的餐盒,“都是你爱吃的。”   工作这几年,吃饭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填饱肚子的任务,早已谈不上 什么爱吃不爱吃。   所以对苏曼口中“他爱吃的”带着几分好奇,眼神顺着她手上餐盒望过去。   一个大保温盒,还有两个小保温盒。   “海带汤和蛋饺,还有麻薯!我妈早上起来做的,你尝尝。”说着将餐具一并拿出来,她又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事实是,他已经想不起来这几样东西是他最爱吃的。   但陆执寅还是接过筷子:“嗯,确实是我喜欢吃的。”   吃饭的功夫,苏曼的眼神还在他身上转,她有意想说些两人之间亲密的悄悄话,或者更亲密一点,她甚至不介意陆执寅说两句黄色废料。   但偏偏陆执寅这人实在太冷了,而且不爱说话,更不爱说废话,出口的要么是专业术语,要么就是铁板钉丁的下达命令。   苏曼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担心,她还在忧心昨天的事情。   昨天,陆执寅好不容易决定正式登门拜访她家,结果她爸闹脾气,只好又将陆执寅随意打发走了。   光想想这事的后果,苏曼都觉得陆执寅这会儿对她没好脸色是情有可原。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陆执寅脸上脸上的笑意变浅,不动声色,违心道,“我没生气。”   苏曼好骗更好哄,顿时眼眸笑得比刚才还要亮,说出的话也甜丝丝,凑在陆执寅的鼻前,“你放心,等解决了我爸那边,下次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带回家。”   陆执寅望着近在咫尺的苏曼,她皮肤细滑白腻,脸上不知涂了什么面霜,闻着有股淡淡的香味。   他眯着眼,嘴角勾了下,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眼神无波无澜。   总之,在苏曼心里,这件事暂时是翻篇了。   吃完早饭,苏曼看了眼时间,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儿。   刚谈恋爱心里总感觉有说不完话,可陆执寅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苏曼就算有心在他旁边黏糊撒娇,也怕陆执寅接不住。   “那我出去了?”   陆执寅点点头,眼神欲言又止,苏曼骐骥地转头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什么事?”   陆执寅没说话,却转身,低下头拿出手机,一副准备要办公的样子。   “没事了,你出去吧。”   苏曼想了想,稍有些犹豫地走回来,看着他舒朗俊美的五官,忍不住趁着陆执寅不注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说的是这个吗?”   陆执寅控制着那张脸没有纹丝变化,云淡风轻,“我没说是这个。”   苏曼胆子愈发大,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泛红的耳尖,狡黠地笑了一下。   “你耳朵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大律师心跳快好几拍子,脸上依旧不动神色,“正常人突然被亲,都会有反应,我是正常人。”   苏曼觉得陆执寅端着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故意道,“好吧,那我以后不亲你了。”   陆执寅压了下嘴唇,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我没说不可以。”   苏曼:“那你也没说可以呀。”   陆执寅不说话了,素来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他,好像掉进了苏曼的话坑里。   但他知道,那坑里没有阴谋算计,反而盛满了一种叫喜欢和爱意的东西。   等了半天也没见陆执寅说话,苏曼心里有点小失望,不过转念一想,陆执寅毕竟是陆执寅,终归是跟普通不一样。   所以,谈恋爱大概率也不是普通人的模样。   姑且决定原谅。   于是,她垫着脚尖,又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随喷热的鼻息和暧昧的话钻进陆执寅的耳朵里。   “陆Par,如果你不可以的话......那我可以!”   陆执寅活了那么大年纪,正经恋爱没谈过一次。   被苏曼撩的手忙脚乱,正经全无,脸皮薄的像个毛头小子,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到底是忍不住了,搂着她纤瘦的腰肢,咬牙问:“这些话你都是跟谁学的?”   苏曼冷不防被他拉近,眼神清澈,表情无辜,“电视上。”   陆执寅望着她,眼神愈发深邃,与苏曼分开的这八年,他虽然无意去问她这些年到底是如何过的 ,但却也不难猜,她或许曾经谈过恋爱,在另一个男人的耳边,怀里说着这些情话,醋意和恼怒让陆大律师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落入情网里的愣头青。   他控制着自己,不让无边的妒意吞噬他的理智。   苏曼被他抱在怀里,却突然感受着眼前男人突如其来的情绪。   “你怎么啦?”   再睁开眼,却已然恢复了理智。   他自然不可能把脑海里想象的事情迁怒于苏曼。   这不符合陆大律师一贯的作风。   “以后这些话,只能跟我说。”   撩了他半天,才等来这么一句话和这么点反应,苏曼一边失落,却又哭笑不得。   “我还能跟谁说?”   “要不是跟你谈恋爱了,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你这人真是的,为什么我说这些话,你没有任何反应呢?”   说着,她靠在陆执寅的怀里,扒拉他的耳朵,语气更失落了,“现在连耳尖都不红了。”   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观察,陆执寅依旧岿然不动如山如栾。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了无生趣的心,波澜不惊的心,早已经被苏曼撩得翻天覆地,情难自已。   可哪怕这样,他也不能去表露出什么。   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不符合他对一件事,惯有的控制。   即使恋爱这件事,本身就是件不可控的事情。   在苏曼难落的眼神下,陆执寅心里陡然冒出一缕蠢蠢欲动的情绪,鬼使神差地,他低头,落在了苏曼的眼旁。   怀里的人被骤然惊到,簌簌的眼睫划过陆执寅的嘴唇,轻缓的像一片羽毛。   “你.......”   苏曼被他亲的先是一惊,随后便笑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手臂绕过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后背。   亲在了陆执寅下巴上。   亲过后,苏曼眯着圆亮的杏仁眼,拍了拍他的胸前,装模作样地拉了拉本就平坦的领带,“好了我要去工作了。”   “嗯。”   **   上午堆砌着一天的工作,一直到饭后,才空出那么点时间。   男朋友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苏曼在工作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畏惧陆执寅,对他交代的工作丝毫不敢懈怠,甚至有比以前更认真的态度。   一直到快到中午,她都没再进陆执寅办公室。   直到吃完午饭,内线电话打了进来:“把林月珑的卷宗带着,跟我出去一趟。”   苏曼听到他的吩咐,立刻去找卷宗。   拿上所有材料,一前一后,下到负一楼的车库。   找了半天的保时捷,没想到这次陆执寅开了一辆奔驰。   苏曼左右看看:“你的保时捷呢?”   陆执寅帮她拉开车门,“借人了?”   苏曼好奇,“借给谁了?”   陆执寅耐心地回她:“吴泉,相亲。”   苏曼恍然大悟,行吧,这在所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吴泉律师三十好几了,相亲变成了人生头等大事,他觊觎陆执寅的保时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这车哪里来的?”   “我以前的车,现在闲置了。”   闲置的车都这么高档,说实话,苏曼酸了。   他俩谈恋爱到现在,还没谈到什么经济问题,但很明显陆执寅的经济,是十分好的。   一想到这个,苏曼表面上虽然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有些许落差。   也是,如果不跟自己谈恋爱,找个门当户对的,或者找个对他来说,更有人脉前途的女朋友的,恐怕陆执寅未来的身价还能再往上翻几倍。   “怎么了?”   见她垂着个小脸,陆执寅问道:“不喜欢这车?”   苏曼心想她一个开二手小本田的,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一手的奔驰。   “没有,挺好的。”   陆执寅随意道:“你要是不喜欢奔驰,家里还有一辆凌志,明天开那辆。”   苏曼瞪大眼看他,“这啥家庭呀,下午一辆车,下午一辆车”。   苏曼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有钱:“你一共几辆车?”   陆执寅:“就三辆。”   “就......就三辆?”   这是多财大气粗,才会说出“就”这个字。   苏曼的沉默,让陆执寅眉头一皱:“你喜欢什么车?”   苏曼摇头:“我都喜欢。”   尤其是贵的。   陆执寅笑了一声,也不知道笑什么。   苏曼觉得他可能在笑自己的没见过世面。   两人斗完嘴,车四平八稳地开着。   车开了一段距离后,苏曼渐渐喜欢上他这奔驰,坐着没之前保时捷那么距离感。   保时捷虽然空间宽敞,座椅跟座椅之间还能躺个人,但那车跟她以前熟悉的车载系统完全不一样,有时她调个空调摸索个音乐都要摆弄好一阵。   奔驰就不一样了,就好像作为普通人的她,努努力也能够得到一样。   “咱们去哪呀?”   “见个人。”   苏曼没多问,陆执寅办事非常有他的路数,在一块工作那么长时间,她从来没见过陆执寅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时候。   任何事情在他面前,似乎只要他稍微伸伸手,甚至都不用费力气,就很简单的能完成。   到的地方是个茶楼,苏曼之前没来过。   茶楼的门庭不大,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店,但一进去里面,就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都是独立的小包间,没有类似于大厅喝茶的地方。   茶楼不大,所以总共也隔不出几个包间,但看样子好像也没有其他生意,苏曼心想这老板啥经商头脑,这样开难道不会倒闭吗?   陆执寅似乎常来,径直走向靠里面的包间。   地方宽敞,四人座的,装修也不错,深沉的紫梨花木雕刻的茶桌茶椅,样子老旧但十分有质感,隐隐透着不便宜的气质。   翻开菜单才知道,这里卖茶不是卖沏好的整壶茶,而是茶叶。   苏曼瞄了一眼价格单,这一两茶都到四位数。   陆执寅煮着茶,苏曼就在一旁发呆,脑子里还想着工作上的事情。   等到陆执寅把茶煮好后,轻轻地端在她的面前,“想什么?”   “啊?没有。”苏曼回神,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还在她对面沏茶的陆执寅,已经坐到她的身边,两人靠的很近,他用烫过茶滚热的手心,包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指,“你刚才走神了。”   苏曼黑白分明的眼神聚焦回来,心里诧异,她刚才是走神了,可不就那几秒功夫,陆执寅怎么知道的?   苏曼找了个借口:“我想事情。”   “是吗,在想什么?”   陆执寅都能看出她在发呆,估计自己脑子里这点事跟在陆执寅跟前放弹幕应该也没区别。   只好老老实说,“你带我来这里,跟调查林月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到里的推开,进来个穿一身黑的男人。   初见面时,苏曼被老金吓一跳。老金身材粗宽庞厚,穿着黑色的皮衣,牛仔裤,皮衣下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脖子后面的纹身。   他一进来视线就落在苏曼的身上,除了一开始有警惕的打量,很快就平缓的移开,没有多问一句。   “这是老金。”   “苏曼。”   简单介绍之后,老金没多话背靠在厚重的椅子上,整个人贴在椅背上像一堵墙。   他显然跟陆执寅是个熟人,“按照你给我的身份证信息,还有公司营业执照,这个叫赵彦(林月珑老公)的一共在本市各个贷款公司,还有地下没经营资质的高利贷那里,拿着公司的各种知识产权做抵押,前前后后大概借了有8000多万。”   苏曼眉头一皱,“他公司知识产权一共50多项,价值不过两千万,按照正常的抵押估价来算,你查到的那些人,不可能借给他这么多钱。”   老金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看起来是很满意,于是又牛饮了一口。   “怎么借给他的我不知道,但我听说除了上面的知识产权抵押借款,还有第三人担保。”   苏曼:“第三人担保?谁给他担保。赵彦的公司有两个诉讼,而且有一个执行案件正在执行,按道理来说这种人信用不会太好,还有第三人公司给他做担保,难道贷款公司在评估也不会不审核?”   老金咂摸着嘴巴,那双犀利的眼睛,看了苏曼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下面是你们律师的事情,我只负责提供我查到的。”   苏曼看了眼陆执寅,后者用眼神让她继续说,苏曼对林月珑的案子早就是了如指掌,现在毫不犹豫地将怀疑对象转到赵彦的身上:“查提供担保的第三方,我怀疑是跟赵彦公司有关联关系,或者关联交易。”   “或者说,根本就是赵彦为了以公司名义借款,伪造出来的第三方担保。”   老金呵笑了两声,似乎觉得苏曼太嫩,随后从包里掏出几分借款合同复印件:“第三方担保公司是真的,我查过。”   “而且跟赵彦和公司完全没有经济往来。”   苏曼意外,转头问陆执寅:“你觉得呢?”   陆执寅拿起桌上的几张纸,苏曼也顺着纸张内容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这几份居然是赵彦签的借款合同复印件,老金是怎么拿到的?   老金在苏曼惊讶的眼神里得意地笑了下:“东西我帮你查到了,茶水费你结。”   说完,陆执寅掏出一张卡,“劳务费。”   老金笑了笑,接过去。   然后看了眼苏曼,点了点自己脑袋:“小助理脑子挺灵活呀。”   陆执寅回了三个字:“女朋友。”   老金的卡还没揣到兜里,愣住,随后笑道:“也是,你都快30了吧,当年给我打官司的时候,才23岁,”   陆执寅没理,老金讪讪得觉得没趣,嘿嘿笑了两声:“有活再叫我。”   老金一走,包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这个案子原本的案由非常简单,但从今天老金提供重新的信息来看并不简单,苏曼脑子里飞速地整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她一开始接手林月珑案子的案由是侵害知识产权的侵权纠纷,不少厂家大面积的生产林月珑设计的产品,有的甚至涉及到产品核心技术,也都无一例外的都被抄袭。   之后,陆执寅去吉林那次,她去找了林月珑,结果遇到了停车场里他丈夫赵彦鬼鬼祟祟围着她车打转的事情。   她把这件事告诉陆执寅后,牵扯出知道这两人曾在一年前打过离婚的官司,但现赵彦回归家庭后,林月珑没有再起诉离婚。   现在他们查到,赵彦背着林月珑以公司名义举债借了8000多万,其中牵扯出一部分根本不知道什么关系的第三方公司给他提供了担保。   查到这里,回归一开始的案由,苏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是不是也觉得,林月珑的作品被大面积侵权,跟赵彦有关系?”   陆执寅嗯了一声,显然他一点都不意外,“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听这不太善良语气,陆执寅是不太满意苏曼的脑速。   这会儿苏曼也不得不承认,在工作上自己的能力确实比陆执寅差一大截,所以被他这么训斥,脸颊一红。   “你早就想到了?”   “嗯。”   苏曼凑过来,冲他笑:“那你真棒棒呢!”   陆执寅被她笑脸晃的心一梗,随即眼神转过来,故作冷淡,“好好说话。”   苏曼正襟危坐,也不跟他闹了,离他坐的半米远,打开卷宗,捧着茶杯,又重新把案情全部梳理了一遍。   她低着头讲话,蕴白的雾气从她的脸颊边缓缓上升,划过眼下垂落的睫毛,显得眉眼漆黑如画。   陆执寅看着她睫毛上下晃动,“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苏曼头也不抬:“不是你让我坐好的吗?”   她跟陆执寅玩情调,陆执寅让她坐远点。   她跟陆执寅谈工作,陆执寅让她坐近点。   这是祖宗吗?   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在陆执寅眉头压下来之前,苏曼挪着屁股,率先靠近了。   不就坐近点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不仅坐进,她还屁股一抬,坐进了陆执寅的怀里。   “这样可以吗?”   陆执寅被她这三分两次,搞的措手不及,却又舍不得推开。   表面上不情不愿,手上却下意识地拦住了她的腰,“下不为例。”   “好嘞!”   她接着刚才的想法继续往下说:“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呀,现在林月珑跟赵彦还没有离婚,如果林月珑的作品因为侵权产品销量太高,直接影响到她原创的收益了。”   “作为夫妻共同财产,林月珑赚的少,不就代表赵彦赚的少。”   “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没脑子吗?”   陆执寅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的漩涡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   苏曼的头发蓬松,发质很细软,小的时候因为头发太黄看着很没营养,老是被人叫黄毛丫头,没想到长大了手感那么好。   陆执寅手指摩挲着,声音也有点哑:“如果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恰恰是为了离婚?”   苏曼顺着他思路:“如果他想离婚,又想舍不得钱林月珑的才华和赚钱能力,那么就会尽可能的转移财产。”   说完她眼睛一亮,总觉得抓到了点什么。   陆执寅手上拿过几分合同,苏曼的视线也顺着看过去,她仔细对比上面的第三方担保公司。   “广州.......广州都是广州的公司。”   “赵彦的公司在江城,为什么第三方担保公司都是广州的呢?”   “而且都是制造业公司。”   “太奇怪了。”   刹那间,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随即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苏曼依旧眉头紧锁地沉浸在工作里,一旁的茶水早已经没了雾气,色泽黯然地沉淀着。   苏曼将林月珑的侵权厂家信息和第三方担保公司信息做了比对,虽然没有一模一样的,但有一家还是露出了破产,其中侵权的厂商和第三方担保公司有关联关系,是一个实际控制人。   这个重大发现让她兴奋不已,终于在赵彦完美的转移财产里,抓住了他的证据。   直到手心被人重重地捏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旁边还坐着陆执寅,连忙望过去。   见他表情很不满,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刚才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陆执寅将她下巴捏着转过来,看向自己。   没搭话,却语气肯定:“你刚才是不是忘记我在你旁边,嗯?”   这个嗯字,警告味意浓。   苏曼摇头赶紧岔开话题:“没有,我只是想你刚才说的话,想入神了,再说有你这么有存在感地坐在我旁边,怎么会看不见你呢?我真的有一个超级重大的发现,你想不想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执寅的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说来听听?”陆执寅的语气悠悠,带着一丝笃定。   苏曼想他应该是已经看穿了这几份借款合同上的猫腻了。   她指着借款合同,又指着电脑是那个查到的公司,“这个这个。”   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两家公司是一个控制人!”   “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哦——代表什么?”   “代表赵彦和卖假货的那些厂家,是认识的!”   陆执寅:“还有呢?”   苏曼:“嗯,还有什么?”   陆执寅:“查了半天,你就这么个结论?”   苏曼早已体会到自己在专业上跟陆执寅的巨大差距了,但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   显然,如果在陆执寅心目总这个答案是一大幅阴谋的话,显然苏曼的回答甚至才窥探到阴谋的角落里。   一时间,刚才以为查到真相的开心,瞬间被陆执寅的话浇灭。   陆执寅好像并不怎么着急,“你的思路是对的。”   苏曼并没有被安慰到。   “或许你问我,我可以告诉你。”   被苏曼义正言辞地拒绝:“给我三天时间。”   即使作为一个小律师,苏曼心里还是好强的,陆执寅的办案经验确实是她可望不可及,只要她开口,就能够省下很多力气。   毕竟她还记得,自己跟沈樱的那个打赌。   如果她不能独立办成这个案子,可要滚出陆执寅团队的。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苏曼回神,犹豫一秒没把打赌的事情告诉陆执寅。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5章 他从来不喜欢蠢女人   **   跟陆执寅能力的落差, 让苏曼没什么心思吃饭,整个下午都在埋头翻资料。   先是找判例,然后是找法条, 最后又把卷宗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一整个下午,她都来干这个事情。   陆执寅倒是循循善诱,“要是找不到什么线索, 不如去林月珑的公司看看。”   这点倒是提醒了她,去林月珑公司的路上, 苏曼忍不住想起之前沈樱说过的话。   ——你以为任何一个人女人都配站在他身边吗?   ——苏曼你不要妄图想傍上陆执寅后就能一步登天,他从来不喜欢蠢女人。   ——你这样的能给他带来什么?事业上的帮助?还是未来有你会更好。   苏曼脑海里一边会闪着这些话, 一边又忍不住地告诉自己, 陆执寅都没嫌弃她什么,沈樱又算个毛线。   可忍不住她又会想, 陆执寅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心里难道也不会嫌疑她不够聪明吗?   同样一个案子,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查出来的线索,可对陆执寅来说, 却是早就知道的事实。   她没有让陆执寅告诉自己答案, 好像是不肯认输一样。   心里,有一种迫切的感情,想要努力地证明着, 陆执寅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她一定会越来越好。   苏曼看着短信框,删删又写写。   最后还是算了, 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了把劲儿。   她一定会找到赵彦是怎么转移公司财产的线索!   到了林月珑公司楼下,苏曼没有贸然去公司找她, 是怕会撞上赵彦。两人约在了不远处的咖啡厅。   不过才一个星期不见,林月珑的脸色似乎要比上一次还差劲。   苏曼将她面前的咖啡换成了牛奶:“最近没休息好?”   林月珑点点头,她是个设计师,灵感来了昼夜颠倒作息混乱非常正常,只不过最近的精力尤其的差。   苏曼敏税地从林月珑的状态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出什么事情了吗,还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好像脸色不好?”   林月珑点点头,熬到青黑的眼圈带着浓浓的倦意:“最近公司接了不少订单。”   虽然累,林月珑也没有抱怨什么,反而说:“赵彦说等这批设计稿出来,带我去瑞士度假,听说因特拉肯小镇的冬天可以滑雪,推开窗户望出去,就可以看到皑皑千里的雪山。”   说着,她脸上一边露出幸福的微笑,配上她疲惫的双眼,让人感觉不到这笑容里有多少真正的幸福。   苏曼不忍再看,拿出笔记本,说明今天的来意。   “林小姐,你对公司财务账户了解多少?”   林月珑诧异她会问自己这个:“财务呀?我不清楚。”   苏曼不是很意外,又问了别的:“你对公司向外借款的事情知道吗?”   林月珑继续摇头,看自己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稍有些抱歉道:“虽然公司的法人是我,但公司的财务管理一直都赵彦在弄,你想问什么发给我,回去我再问问他。”   自己就是想避开赵彦,才把林月珑单独叫出来的:“不用,我就随便问问。”   于是又将记下担保公司名字的本子放到她面前,“这几家公司,你有印象吗?”   林月珑依旧是迷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见她一问三不住,苏曼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笼罩起一片严肃。   “你能接触到公司的账本吗?公司的重大对外投资或者借款,担保之类的,你都知道吗?”   林月珑再没有法律意识,也慢慢意识到什么,却又困惑:“你问的这些跟我的产品设计被侵权有什么关系?”   苏曼张了张嘴,虽然她是受林月珑的委托代理这个案子,但是林月珑本人显然还没对这个案子的真实情况有清醒的认知。   “随便问问。”   林月珑笑笑,“其实赵彦说这件事他会解决,让我解除对你们的委托,但我想想这种事还是交给律师去做最好,毕竟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   苏曼话题一转,问了两人的婚姻:“之前您跟先生有过一段婚姻危机,不知道现在处理的怎么样?”   说起赵彦,林月珑眉眼柔和:“赵彦对我很好,实不相瞒这次去瑞士其实是想打听一下移民的事情,以后我们想长期定居瑞士。”   苏曼又是一阵诧异,“可是你的父母都在国内......”   林月珑:“嗯,我也很舍不得。可赵彦说夫妻之所以是夫妻,就是要脱离原生的家庭,组建我们新的家庭,不瞒你说因为我是独生女,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父母,所以我也很想按照他的话,去尝试独立的生活。”   苏曼越听越觉得问题有点大,但表面上却还不动神色:“你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吗?毕竟之前他还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   苏曼没把出轨说的太直白,怕伤害了这个美丽的女人。   林月珑笑着说,眼里有无限的释然:“夫妻之间们本就有许多挫折和考验是需要经历的,赵彦说那个女人就是对我们夫妻的考验,如果我离婚了,对我的考验就失败了,现在他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联系,所以我更不会离开他。”   苏曼听到了这里,已经大约察觉到聊天一开始她隐隐就有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在林月珑心里,俨然把赵彦的话当成圣旨了。   从一开始接触林月珑,她就知道这个美丽女人并不是特别有主见。   艺术家的独特气质在她的身上蕴着沉烈,她的脆弱的如同云中谷雀,美丽、空灵、富有艺术,但同样她也敏感,对爱情这种情绪有着近乎固执的偏袒。   苏曼结束了谈话,临行前,她让林月珑不要将今天的谈话告诉她丈夫赵彦。   美丽的女人若有所思,点点头,郑重地答应了她。   回去的路上,苏曼心里有种说不清颓败感,尤其是在面对林月珑满眼都是对赵彦信任无疑时,她心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   临近下班,她才回到所里后,陆执寅正在会议厅里开合伙人会议,苏曼给他留了一条短信。   一分钟过后,对话框里跳出一条短信:【在办公室等我】   陆执寅目不斜视地进来,路过苏曼的办公室门口,目光轻转,朝向她,随意划带着两根手指轻轻勾着,示意她跟着进去。   苏曼拿上材料,立刻屁颠颠地跟过去。   赵楠见她奇怪地问:“都下班了,老大还有什么工作交代?”   苏曼每次进去习惯性地会拿个材料,掩耳盗铃,“早上他问我要的一个资料,这会才想起给他。”   赵楠坐在位置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去吧,需要帮忙知会一声。”   苏曼心里过意不去,她这借口找的,赵楠以为真有工作特地等着她。   “不用,你赶紧下班吧,我没什么重要事情。”   苏曼一走,孟长鹤转着椅子过来,在赵楠的椅背上推了一把,“你是不是傻子?”   赵楠被他怼的差点一个趔趄,回踢了他一脚,“对我这个师傅客气点。”   孟长鹤前段时间刚申请了律师执业证,成为了一名专职的执业律师,最近过的十分扬眉吐气。   当即就把律师证拿了出来,在赵楠的眼前晃呀晃:“看看看,看这里,我现在已经不是实习律师了,而是跟你平起平坐的职业律师了,别老师傅师傅的。”   赵楠一个冷笑,伸手拿过他的律师证,故意地嘲笑:“哎呦,执业一年的不到的律师,可真是了不起!”   赵楠执业有五年以上,在君衡完全可以说是年轻律师里的中流砥柱,虐起孟长鹤这种小菜鸟,简直一踩一个吧唧。   孟长鹤脸上的嘚瑟转变成被虐后的菜色。   他决定转移话题,“还不下班。”   赵楠:“等曼曼。”   孟长鹤意味深长:“等她干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赵楠疑惑地转头:“看出来什么?”   孟长鹤神秘一笑,卖关子:“反正我看出来了。”   赵楠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勾起来了:“到底看出来什么嘛?”   孟长鹤嘴角那一抹自得的笑容又回来了,“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赵楠觉得这孙子八成又再讹她,毕竟这两年孟长鹤没少讹过她:“不请,你不说我还不稀罕。”   孟长鹤:“别呀,我很好收买,就楼下美食广场的,随便哪家都行。”   赵楠一脚将他踢开:“还美食广场,请你吃桶康师傅还差不多。”   “行,成交,一桶康师傅,走吧!”   赵楠:“???”   孟长鹤把她电脑装进包里就催促着她走,“我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省得的成天没有眼力劲儿。”   平日里都是赵楠压着他,第一次被徒弟说自己没有眼力劲,“执业了长本事了是不是,敢这样说你师傅。”   孟长鹤勾着嘴角笑了笑,“我这个秘密值老钱了,说好了一桶康师傅,别想抵赖呀!”   赵楠被他顺着肩膀从座位上带起来往外走,内心倒要看看孟长鹤卖什么关子。   **   “从林月珑那里有什么收获吗?”   办公室内,陆执寅坐在桌前一边签着文件,一边抬头问她。   疏朗的眉头压在深沉的眼眸上,目光有些低,都集中在她的脸上。   苏曼的思绪都还在工作里,见陆执寅问起这事,立刻站的一板一眼,表情也有些严肃,思路清晰地把查到的大概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包括林月并不熟悉公司财务,不熟悉公司的负债情况......   “还有,他们下周就要飞瑞士了,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会在那边定居。”   说完,她颇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执寅,假如他们查到的这些事,真是林月珑老公赵彦在背后干的,这一去案子查不出来就算了,苏曼很有可能会羊入虎口,到时候成天跟赵彦在一块,简直想都不敢想。   “如果真的是赵彦干的,怎么办?”   相比于苏曼对受害者命运的操心,陆执寅则显得淡定许多。   “如果这一系列的幕后真的是赵彦,那按照法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   “可是什么?”   “林月珑怎么办?”   同为女人,苏曼十分同情林月珑,那么美丽的富有才华的女人,她不应该被自己的丈夫伤害还蒙在鼓里。   “等我们事情调查清楚,林月珑同意离婚,那很好,如果不同意离婚那也是她的事情。”   听到这里,苏曼终于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了。   “如果她离婚呢?”   陆执寅的声音冰冷又清晰,“那也是她的事情,记住我们只是她的代理人,仅此而已。”   “你应该知道,律师且法律行为都是基于当事人的授权,如果当事人没有对此授权,那么我们将无权代理此事,即使查到最后赵彦真的是幕后黑手,而林月珑真的跟他移民去了瑞士,那都不是我们该管的。”   苏曼心里清楚陆执寅说的每一句话,作为一个律师,她会严格按照授权委托书来进行查证和诉求。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见林月珑被这样蒙骗甚至最后还要被渣男骗去国外,隔断她跟国内的联系,她明知道这是一个惊天的骗局,但她却没有办法做什么。   “可我......可以提示她。”   “提示她什么?”   “赵彦是个渣男,不要跟他出国。”   陆执寅的笔停了,落地窗旁,他的身影清晰地倒影在玻璃上,玻璃折射的灯光又清晰地映在他的眼镜上,冷冽的质感。   房间里安静极了,陆执寅薄唇里清冷的地吐出声音:“然后呢?”   苏曼在他的注视之下,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紧张。   每次涉及到专业上的事情,只要她心里没底,就会在陆执寅面前这样,心跳加快,感觉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苏曼不说话,陆执寅慢慢地合上笔。   “然后你要让林月珑赶紧跟赵彦这个赵楠离婚,帮助她打离婚官司?”   “再然后,离婚官司打成功了,你救了林月珑脱离苦海,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是她的大恩人。”   随着陆执寅语气的越来越沉,苏曼的心脏也越来越紧,张了张嘴:“不是,我没想做她的恩人。”   陆执寅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洞察出一切。   “官司打赢了你是大善人,官司打输了......”   “你就是恶人。”   那一瞬间,苏曼的血仿佛都涌到了脸上:“我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不管官司打赢打输,我都不会是恶人。”   陆执寅只说了一句话,“你能保证每一个当事人都会像律师这样保持清醒和理智吗?”   “你能保证当事人能理智的清楚你做这事是在为她好?”   “你能保证当事人在得知你说的这些事后,作出的决定会是离婚,而不是解除对你的委托。”   陆执寅的气场过于强大,这三句话一出,像是庭审辩论现场,氛围渐渐变了。   她当然不能保证,苏曼怅然。   陆执寅见她表情不好,语气下意识地缓了缓:“律师做的永远都不是维持正义,而是满足当事人的需求,除非林月珑跟你签订委托合同明确请你代理她的离婚案件,否则你调查到的有关赵彦出轨也好,转移财产也好的证据,到此为止。”   “听明白了吗?”   虽然心里有隐隐的不甘,但苏曼还是点点头。   心里淡淡的委屈,“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出去了。”   “去哪呀?”陆执寅见她头也不回的样子,下意识地问她。   “下班。”声音气鼓鼓。   陆执寅有点后悔刚才那么严厉,面上却还是那派严肃:“你过来。”   苏曼转头,上前一步,看地。   “干嘛。”   “你离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苏曼想起陆执寅刚才训斥自己的样子,“你刚才凶的,可不就想要吃了我嘛。”   陆执寅失笑,站起来,西装包裹着的长腿迈步走来。   “那是工作。”   苏曼点头,工作上的事情跟感情上的事情她还是分得清。   要是感情上陆执寅敢这个态度,这种语气,她大概早就分一百遍手了。   但是在专业上,陆执寅比她强,势必在某些问题的看法上,会比她想的更远更多。   所以并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弥漫着淡淡委屈。   陆执寅伸手轻轻地拦住她的肩膀,见她低头不说话的样子,下意识地将她揽进怀里。   心里对自己又后悔又心疼。   她一个刚执业做案子的新律师,有些想法不成熟是很正常的,自己跟她较什么劲儿,有什么事情慢慢教,两人好不容易谈上恋爱,若惹得她对自己反感......   嘴上虽然不说,但陆执寅心里已经越想越后悔。   虽然还那副冰山样,但语气已经低了十度。   “刚才是我不好。”   苏曼下意识就说:“你没错,是我自己不专业。”   陆执寅以为她是在说气话,莫名升出一股淡淡的心慌,压了压嘴角,面上终于也冷不下去了,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道歉。”   苏曼眼神充满诧异地抬头,她没想到陆执寅居然会跟她道歉。   实在是陆执寅平日里给人的感觉过于强势高冷了,一开始谈恋爱时,她就深刻的考虑过以后万一吵架,以自己的口才,绝对是吵不过陆执寅的,所以为了避免伤害感情,一定要把矛盾扼杀在苗头里,大不了她主动道歉。   没想到两人真的有一点点不愉快,陆执寅却比她还要紧张   虽然,外表上苏曼丝毫看不出来他的慌张。   陆执寅一张冰山脸,能屈能伸,即使道歉,除了眼神温柔点,金属质感的眼镜之下,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抿着嘴角,眼神垂落在苏曼的脸上,又添了一句:“我脾气不好,但你不要跟我生气。”   苏曼一下被他逗笑了,这男人道个歉,怎么还能这么傲娇呢。   “我考虑考虑吧。”她勉为其难,“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我还以为自己是站在法庭上是你的对手呢。”   陆执寅垂眉认真道:“下次不会了。”   虽有些恼火,但心底里还是很愿意听陆执寅的话,“别呀,你不说我怎么进步。”   “你不用进步。”   “啊?”   “有我在。”   苏曼愣了两秒后,明白陆执寅的话,只要有他在,苏曼可以永远不需要进步,她只要一直呆在她的身边,呆在她的团队,那她就会有做不完的案子和超出一般人的丰厚律师费。   苏曼眨了眨眼,一时居然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觉得陆执寅太小看她了。   “虽然我现在和你一个团队,但作为一名律师总有一天我是要独立的,离开你的团队。更何况,我们俩也不一定一辈子都呆在一起。”   陆执寅盯着她,眼神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渐渐地,他换上非常严肃的口气:“我们已经谈恋爱了。”   不知道他语气为什么会变的这么正经:“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小的时候可以依赖父母,有他们为我遮风避雨,可长大了父母会变老,就要靠着自己,让自己长成一棵树,我知道当一名独立的执业律师是个很困难,但我不能因为有你就成天想着不劳而获,所以任何事情我还是需要靠着自己,慢慢地往前走。”   总之,不知道苏曼的这句话是哪一个字戳中了陆执寅的神经,他眼神,肉眼可见地渐渐变得晦暗起来,连带着脸颊的轮廓,都变得凌厉。   他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你那棵树。”   “如果你想不劳而获,我就把案子送到你手里。如果你想努力地变成更好的你,我会带着你慢慢地往前走。”   “现在,以后,未来,不论在任何事情,你记住都是我们,而不是你一个人。”   苏曼被这段话击中在原地,除了呼吸,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见她不说话,陆执寅不悦道:“记住了吗?”   苏曼点点头:“记住了。”   随后她又问:“陆执寅,刚才你算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吗?”   她用大学文化水平,没理解错的话,他是在说他们的以后。   陆执寅没说话,低头看着她。   苏曼的眼神清澈懵然,陆执寅深情复杂。   “不全是,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苏曼点点头,“为什么现在你不能解释给我听呢?”   陆执寅摇摇头。   她不知道他的摇头是什么意思,或许是陆执寅还没准备好,又或许是现在的她还没准备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6章 她真的喜欢他吗?   想要把林月珑案子真正的幕后主使查出来, 并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没有陆执寅那么广的资源和人脉外,苏曼对金钱,对人性显然都缺乏透彻的认知。   眼看着她跟沈樱的约定的期限就快到了, 再过几天林月珑也要跟着赵彦去瑞士。   要是再查不出来,她不仅要从君衡和陆执寅的团队离开,更重要的是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林月珑跟赵彦出国,有可能真就回不来了。   想了一宿的案子没睡好, 第二天她又起了个大早。   顶着两只熊猫眼,拿上给陆执寅带的早饭, 一早就到了办公室。   接了杯高浓度的咖啡, 苦的直皱眉,灌了两口后打开电脑, 开始工作。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上午, 她在裁判文书网上找了一上午案例都没太大收获,从电脑桌前仰了仰疲惫的脖颈,伸了个懒腰。   望到手边早已经凉掉的早饭, 她才后知后觉。   咦——陆执寅上午好像没来?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 下一秒她就被闪跳的微信拉回了注意力。   陆执寅给她发来短信:商务谈判刚结束,有酒会中午不回。   苏曼回复:知道了。   那头输入框还在显示,很快又过来一条:自己去楼下吃饭, 不许点外卖。   他都不回来,却连自己点外卖都要管,有点不服:你都不回来吃饭,还管我点不点外卖, 我点了你又看不到。   后面又加了一张经典野鸡撒欢表情包:【谁能管得了我JPG】   陆执寅面不改色,坐在谈判桌上, 扫了一眼手机,轻点着屏幕,随后发出去三个字:   你试试。   虽然语气过于平静,但不掩这三个字下面浓浓的威胁。   虽然心里在叫嚣,极度想跟陆执寅唱反调。但点开外卖软件看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陆执寅的话过于威慑,顿时觉得这个油腻,那个高热,很不健康。   算了,姑且听他一次。   下楼,点了一份低卡少油的轻食快餐。   一直到下午,陆执寅都没有回来,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也都没有回音。   她猜是会议谈判内容涉及保密,通讯工具被暂时移交了。   林月珑的案子情况那么紧急,联系不上陆执寅,她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   随后又在心里忍不住鄙视了自己一把,以前的自己独立执业的时候也没人指点,怎么现在跟陆执寅在一块后,反而变得矫情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   暗暗唾弃自己一把就把求助的事情抛开了,不信离开陆执寅,她就没法独立办案了。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苏曼关闭了对话框,重新打鸡血,投入到工作里。   ***   下午三点多时,赵楠踩着高跟鞋进来,她脸色有点萎靡,眼下也挂着淡淡的鸦青,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穿着昨天衬衫裙。   苏曼见她回来,顺便给她端了一杯咖啡,她案子上有些难点要请教赵楠。   “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   “有点事。”赵楠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热气蒸得她脸上有了点血色。   “昨晚你电话怎么一直没打通?”苏曼昨晚找过她,十点多那会儿她收到一个邮件法律咨询,原先是赵楠服务的顾问单位,现在转给了她。   “昨晚......昨晚我有点事,手机关机了。”赵楠支支吾吾,目光错开,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还是出现一丝慌乱。   苏曼没说什么,只当是赵楠有什么私事不方便说。   “下午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嗯,有空。”说完,赵楠端起咖啡,一口喝到底,像是彻底要把自己弄清醒。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跟孟长鹤的酒后误睡的事情,“现在就说吧。”   果然一说起工作,赵楠就像是变了个人,眼神专注,思维灵敏。   苏曼将林月珑的案子以时间为顺序做了一个记录表,随后又打开一份证据清单。   “这是案子的全部材料了。”   “赵彦以公司名义借了这么多钱,你查财务了吗?”   “查不到,林月珑虽然是公司法定代表人,但是有名无实,连对公章都没有支配权,更别提说财务账本了。”   赵楠很快注意到了那几分担保合同,“这是什么?”   “赵彦对外借款的担保。”   “这几家担保公司跟赵彦的公司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也是苏曼一直以来不懂的地方,她强调:“我查过,表面上跟赵彦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赵楠又问:“难道是外面专门做担保的公司?”   “不是专门的担保公司,工商信息网上显示,这几家都是以制造业为主的加工企业,经营范围里也没有融资担保业务。”   说到这里,赵楠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很不对劲,要是没关系,这几家公司怎么会愿意给赵彦提供担保,恐怕担保数额还不低。”   苏曼吸了一口气:“对,一共担保了八千万。”   这种案子赵楠之前也没碰到过,所以一时半会也给不出什么具体的建议。   “要不,你去这几家公司看看?”她指着合同上面的公司名称 ,“都是在广州,说不定会有收获。”   事到如今都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苏曼知道自己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当下就做决定,将所里的手续全部办好后,开始看机票。   下午的机票是来不及了,江城到广州最近的一班可售的飞机票是晚上,到广州几乎要凌晨一点。   出发前又回一趟家,将生活用品拿上。   虽然以前也经常遇到突然出差的情况,但进君衡后,这是她第一次出远差。   简单的将行李打包,便往机场赶。   临上飞机之前,她又跟陆执寅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于是匆匆挂掉电话,上飞机后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飞机准点起飞,白色的机翼向上倾斜,发动机巨大的声响冲着脑波,逐渐产生耳鸣。   适应一开始的不适后,她慢慢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机壳,脑海里的思绪在轰鸣声里逐渐变得清晰。   直至踏上去广州的路程,苏曼才明白自己这一腔的勇气,来的有多孤掷。   这个案子查到如今,混杂除了案件本身之外越来越多的感情,已经让她对这个案子埋下了深深的执念。   她是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做好的,不管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落地前的空姐甜美的广播提示声让她渐渐苏醒。   从飞机窗向外看,漆黑一片,零星的牵引车驶过,掠过一闪而灭的灯光。   下飞机没两分钟,放在口袋里手机嗡嗡振动。   她提着装满文件的黑色公文包,一手提着行李箱,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果不其然是陆执寅,苏曼接起电话正准备还告诉他自己来广州的事情。   “喂,我现在......”   话没说完,只听电话那头,陆执寅的声音又沉又急——   “你去广州了?”   “是啊,那个案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亲自调查一下......”   “谁让你半夜一个人跑去广州?”黑夜沉寂,电话那头,陆执寅的声音提高几度,一改往日的沉着冷静。   “我......临时决定的,这不是为了查案子嘛,才连夜过来。”苏曼还在认真的给他解释,恐怕是因为上飞机前没跟他留短信,让他担心了,于是语气也软下来,“我下午给你打电话,你那会儿手机关机。”   “那你就能一个人招呼都不打跑去广州?还搭夜里飞机,到广州得几点了,案子迟一天证据能飞了?”   “可我没那么多时间了.......”苏曼还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轻轻地缓了口气,抿住嘴唇,刚才差点就把跟沈樱打赌说了出来。   陆执寅手指紧握着电话,从会议场里一出来他便开始打苏曼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打回所里赵楠才告诉他,苏曼一个人去了广州。   观景台上,他心里不可抑制地想:不知道她是几点出发的,到广州是不是夜里,食宿怎么安排的,一个人在外会不会有什么为危险。   耳边的冷风呼呼而过,即使手脚冰凉,却丝毫带不走他心里的急躁和焦热。   直到苏曼的电话接通,他心里那股无名状的担心和怒火,才微微有了消散的痕迹。   “你知道赵彦是什么人?就冒冒失失敢一个人跑去广州?他敢做这些就想不到会有人去查他,会蠢到屁股不擦干净就等着你去查?”   “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查到什么?有什么事情提前跟我说,我都会帮你解决,你这么冲动过去就算有证据怕也打草惊蛇了。”   “而且实话跟你说,这个案子我早已经查完,只等待开庭。”   苏曼从来没有听过陆执寅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   而且还有一半的话,是在否定她能力。   陆执寅说的很对 ,赵彦那个人聪明狡猾,不会留着证据来等她查。   可苏曼也知道自己没去努力过的事情,她没法说自己尽力了。   “所以,陆律师......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会办好这个案子是吗?”苏曼恍然明白过来,一直以来陆执寅从心底里并没有真正相信过她的能力。   说难听点,这个案子不过是陆执寅给她的一个应付罢了。   她想进君衡,陆执寅便招了她,还让她进了自己团队。   她想做案子,陆执寅便给了她,甚至不需要她费心调查案情。   她原先拎不清,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以普通的学历,一般的能力进了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业界精英所。   进来的每一天都打着鸡血,跟着团队的节奏,什么事情都做,只想有一天能够跟上大家的步伐,缩小跟赵楠他们的差距,离陆执寅的距离也更近一点。   可现在回想,其实他们这些人并没有想过要让她追上,只是觉得她不添乱,不拖后腿就行了。   从陆执寅她招进君衡,让她做他的助理,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那么的不真实。   她这一路走的来太顺利,进来就加入了陆执寅的团队,高品质的案源,一个案子的律师费顶别的律师一年的收入,甚至不用她出去找案源,像活在一个什么都有的象牙塔傻白甜一样,完全不用经历一个独立的执业律师应该有的辛苦。   越想心情越低落,她想不明白陆执原因到底拿她当什么,什么都不会的傻子,还是说给个案子做,分一些律师费就心满意足,从此就离不开他的人。   她心底里越来越凉,像是从未认识过陆执寅一样,语气冷冷地问:“你是在拿我当傻子吗?如果你不信任我,为什么要把林月珑的案子交给我做,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好玩吗?”   陆执寅以为她跟自己计较钱的事情,“就算这个案子我帮你做了,但该给你律师费,一分不会少。”   苏曼哑然,他一声不响地把所有案件事实查的清清楚楚,最后带着她去法庭上溜一圈。   案子就能大获全胜,六位数的律师费到账,她躺赢地享受着别人羡慕的目光。   轻松吗?   轻松。   憋屈吗?   憋屈。   想到这里,苏曼心底涌动的情绪,反而渐渐平稳了。   她握着手机,一直没说话,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在想什么。   宽阔的露台上,陆执寅一个人迎风站着,他从会议室出来得的急只穿一件衬衣,在露台上站久了,身上侵染上夜间的露水和寒冷湿意。   “怎么不说话?”他语气也终于缓下来,也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   苏曼深吸一口气,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作娇拿乔的性子,但此时此刻对上陆执寅,她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自己,到底喜欢陆执寅什么呢?   “没什么好说的,我挂了。”   听她没两句就说挂了,电话这头陆执寅的语气忍不住又急起来,“你住在哪个酒店?”   来之前她在携程上随便订了个酒店,不是什么连锁品牌,一时也记不起来名字。   “忘了。”她淡淡的声音,“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说着,就将手机拿离开耳边。   “等等!”   手指停在半空,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   “到酒店就把地址发给我,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晚上不要随便出来。我明天一早的飞机赶过来,你有什么事情不要随意行动,等我解决。”   见她不吭声,他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听见了没有。”   那头说了那么多,苏曼冷冷地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   陆执寅感觉心口堵着一口血,不上不下。   “听话。”   下一秒,苏曼挂了电话,陆执寅望着手机,眼神阴晦,表情不太好。   随后确定明早的航班,这次才从露台上下去,站的久了他连胸口的那点热气都被冻没了。   拿上大衣和公文包,打算今天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他定了明早最早一班飞机,大概上午九点不到就能到广州。   他心里盘算着,今晚放苏曼一个人在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将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好,又临时打电话跟明天约见的客户说声抱歉。   等到了机场附近的酒店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他感觉头稍有点昏沉,估计是晚上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受凉,想着早点休息。   上了床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回想今晚跟苏曼说的那几句话,现在想想却有点不对劲。   心里头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飞到广州去。   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他心里太不踏实了。   **   拎着行李赶到预定的酒店,苏曼被告知她的房间已经被取消了。   一晚上的奔波疲惫,好不容易到酒店想休息,却没有房间。   “订单已经支付成功,我的房间为什么会被取消了。”   “小姐,按照规定我们只为您房间保留到晚上六点,由于您未能及时赶到,也没有电话联系我们留房,所以房间现在是被安排其他人住了。另外等过了今天24点,没有入住的话,费用会自动退还至您的账户。”   苏曼本来心情就不好,今晚陆执寅这没由来的一通责骂,让她情绪低落到了极致。   她抬起头,眼神锋利,嘴角抿的死紧,一开口就是没有什么商量的语气。   “规定?你们是按照什么规定将我预定的房子给了别人?”   她举起手机,翻出订单,推至前台:“请看好,我下午三点四十在你们店里预定了房间,三点四十三交易成功并且生成订单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也就是这间房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除了我,没有其他任何人有权利入住。”   前台见她脸色不善,刚想堆起笑容推卸责任:“小姐,这是我们店里的规定,你这样为难我也是没有用的。”   苏曼眼睛直视,语气平静:“我入住自己预定的酒店,怎么叫为难你?”   “难道所有人订酒店来入住,你们都觉得客人生意是被“为难”吗?如果觉得被为难,你们为什么还开门做生意呢?”   前台被她三言两语堵得没话说,面色青白,满眼尴尬,“你等着,我叫经理来处理。”   苏曼点头,疲惫地靠在前台的前桌上。   过了三五分钟,出来一个穿着西装,挂带胸牌的经理。   “客人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酒店系统出错,您的这个房间按道理我们应该预留的,但是系统没显示被预定,所以被别的客人定了。”   经理不愧是经理,脑子转得快,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全都是电脑系统的缘故了。   “要不,我们再给您安排其他的房间,价格上跟您原来的差不多。”   苏曼累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疲惫,垂着眼神,点了下头。   好不容易入住,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傻。   她这趟来是想着证明自己,没想到她根本不用去证明,因为在陆执寅的心里,她是什么样的人早已经定型了。   可她在陆执寅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侧了身,枕着手臂,陷入回想。   恐怕她对陆执寅了解,远不及他对自己来的多,早在当初进君衡,有关她这几年的经历的简历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从高中毕业后她考上省外的大学开始,他们便断了联系。   大学四年,她一边读书一边享受离开父母的自由时光,除了一开始偶尔的思念外,她并没有对年少时曾经暗恋过的陆执寅怀有多少想念 。   大学实在太无忧无虑了,除了完成功课,追星吃喝玩乐旅游,无论哪一项拎出来都够苏曼回忆的。   唯独想到陆执寅,她却还停留在高中,偶尔遇见他时的那一两次光影记忆。   回到江城,遇到陆执寅那次也实属巧合。   江城那么大,律师圈子那么广,酒局那么多,她偏偏遇到了。   再后来,顺理成章的进了君衡。   仔细想想,回江城的这半年,她几乎每一天都跟陆执寅在一块,有时甚至是周末,他也会时不时地叫她回去加班。   有时候,就连苏曼自己也不确定,如果回到江城没有遇到陆执寅,没有进君衡,时隔六年那么久,她还喜欢他吗?   年少时的暗恋之所以甜蜜,无非是因为高三那段时间暗无天日的学习,蒙蔽了她能接触到的学习之外的美好东西。   而当时陆执寅又是近在咫尺美好,理所当然她喜欢上了他。   苏曼眨了眨眼,望向玻璃窗倒影下的自己。   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是25岁,不再是当初心里除了陆执寅什么都装不小——18的她,那时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周末去他家玩。她   可现在.......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太快了。   她答应陆执寅做他女朋友太快了。   **   晚安 第37章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宾馆隔音不好加上睡眠轻, 早上六点不到,苏曼就被隔壁洗浴间的水声给吵醒。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她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间断的噪音像是在她脑海里上了一条马力十足的发条, 吵了足足有四十多分钟。   最后终于认命,她闭着眼起床,慢腾腾地踢着拖鞋去洗漱。   哗哗的水流声里, 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声震动。   她垂眼,望向了洗手台上嗡嗡作响的手机。   看了两秒, 移开眼神,并不打算理会。   语音的振动声消失, 紧接而来的是几条短信。   “十一点一刻到机场, 别乱跑,我去找你。”   隔了两秒, 又跳出来一条:“听话。”   苏曼扯动嘴角哼了一声。   听话?   陆执寅拿她当什么?离开他就什么都不会的实习生吗?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由地想起刚做实习律师那会儿。   她一开始工作的律所,是个小所但案子多,执业律师忙不过来, 就时常让实习律师做一些出远途的苦差。   实习的一年里, 她走过十几个省,40多个城市。   甚至跨越过半个中国 ,只为了调取一个被告的居住信息, 或者查询一个银行账户。   没想到在吃过这么多苦后,她居然还会被陆执寅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什么都不懂。   苏曼垂落的眼神,不悦很快过去, 慢慢凝成一股倔强。   简单洗漱收拾后,心下便有了打算。   至于怎么调取证据,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虽然风险很大,但她也愿意试一试。   做律师这行,不乏小心谨慎的,但大多数都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   在进君衡之前苏曼在以前的小所里,倒是学了不少旁门左道,以前她将这些统称为“生存技能”   自从进君衡那天起,她这些风险很高看似又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不敢再用了。   原因无他,这些小聪明只会让她在陆执寅面前自惭形秽罢了,那些手段在君衡面试的第一天,她就被陆执寅敲打过儿。   将手机调成静音,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来广州之前,苏曼先从淘宝上的盗版卖家那里订了一大批货,足足有一百多件。   林月珑现在最火的那套设计款小夜灯正版价格是388元,淘宝盗版价格是138元。   有点可笑的是,明明是盗版的,但商家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产品首页上写了——   “正版,假一罚十”几个字。   将订单截图打印出来后,她联系了之前就预约好的货车。   11月份的广州天气还很不错,湿润温煦的海风,吹得人皮肤舒展。   住的宾馆门口,栽着两棵又高又粗壮的芭蕉树,苏曼站在树下,穿着白色的卫衣,背着双肩包,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像足了一个创业失败的大学生。   面包车到了门口,苏曼大步走到车前,“师傅,师傅,我约的车。”   听她操着外地口音,司机扫了眼她身后的货物,“送去哪?”   “这个地址。”   司机眯着眼看了一眼,“这地方不近呐,那片都是工厂,小姑娘你一个人去那干嘛?”   苏曼实话实说:“买到了一批假货。”   说着从包里拿出事先买好的烟。   接着说道:“那商家卖假货还把我电话拉黑了,我要去维权。”   或许是看苏曼年纪不大的样子,司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咧出被烟熏黄的牙嗤声一笑。   “维权?小姑娘,你知道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专门是做什么的?”   苏曼装作不懂的样子,“做什么的?”   司机拉长语气:“那片儿啊,专门做打样的。”   打样就是盗版,一般做这行的都这么说。   见苏曼面露不解,司机继续道:“你一个小姑娘,跑那儿去维什么权。”   上下打量着一番,“是去羊入虎口。”   苏曼问:“那个地方专门做盗版,也没人管吗?”   司机呵呵一笑,像是笑她天真:“谁管,倒是有不少像你这样被骗的过来找说法,可人家都有专业的律师,要什么文件都能给你到找出来,就连报警,人家律师也能客客气气地陪你去一趟警局。”   “小地方的人谁懂什么叫盗版,有钱挣就行。”   还有律师?   巧了,自己也是。   没想到这些生产盗版的,还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苏曼在心里给自己打足了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调查出点真东西,这趟她是肯定要去的。   不管前面有什么。   **   生产盗版灯具的这个工厂规模不小,落款的地址是销售或者售后部门之类的,所以并不在厂区里面,相对靠近外面的马路。   苏曼走到门口后,心里没底,又折回来,叮嘱两个师傅:“师傅,过半个小时候我要是还没出来,你们就打我电话。”   “要是电话没人接.......”   “你们就帮我报警。”   两个师傅面面相觑,吸了一口烟,呛着老烟嗓子问:“小姑娘,你放心进去,我俩就在这儿等你。直到你出来。”   苏曼没再多说话,再三叮嘱,要是她没出来就赶紧替她报警。   说完,就揣着包裹,进去了。   苏曼最先找的这家企业叫瑞星制造有限公司,规模不小,资产也有好几千万。   除了公司,瑞星名下有一个服装工厂和好几个淘宝店铺。   其中一个淘宝店铺里卖的就是仿制林月珑设计的灯具,多达十几种,销售额高达五六百万。   这家公司从表面上看着并没有特别,苏曼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赵彦借款合同中有一个第三方担保叫“瑞亨制造有限公司”。   而这个瑞亨正好就是瑞星名下的全资子公司。   做律师,靠的就是敏锐感,这些零零碎碎信息的一串起来,苏曼真还就把它连成了线,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制假售假的瑞星公司,恐怕跟赵彦也有关联。   至于其中关联是什么,这就是苏曼这次来的目的。   售后中心在13楼,苏曼径直上去,她今天的装扮不是很职业,平底帆布鞋和牛仔裤,像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创业。   一进门,左边是张桌子,从桌子往下卡,能看到坐着的两个人影。   前台见她进来,冷不丁地出声,“你找谁?”   苏曼表面镇定,随后将订单拿出来,作出一副上门维权的样子:“我是过来退货的,上个月在你们这里进了货,被顾客投诉是盗版。”   见苏曼是过来退货的,前台没有一丝惊讶,估计是见多了这种。   朝走廊指了指,“往前走,第三个法务办公室,你去那登记,排队吧。”   维权需要登记,排队?   这是被多少人找上门维权了。   苏曼没想太多,按前台说的地方,找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里面传来斗地主的声音。正对门的是一张办公桌,桌旁边杂乱地堆放着几个箱子。   桌后面隐约能看到后面坐着一个锃亮光秃的头顶。   敲门声终于让那颗卤蛋般光滑的头顶,从桌子上前抬了起来。   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丝烫嘴的虾滑感:“你找谁?”   苏曼说明了来意是来退货,她不动神色地四处看了看,“我在网上买了一批灯,放在店里卖的时候,被人举报是盗版,我要退货。”   “还有要赔偿,你们广告上写着假一罚十,我要退十倍的货款”   斗地主的配乐为两人的谈话伴奏。   “光头男”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吐出一片绿黄的叶子。   应付起“维权”的人,似乎是得心应手:“退货可以,赔偿,不行。”   “你们的货都被人投诉了,广告上写着假一罚十。”   “谁说我们生产的是假货?”   “小姑娘,我告诉你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正规厂家,是有正版授权。”   苏曼心里冷笑,要是有正版授权,卖这么低的价格,恐怕连版权费都赚不回来。   她心平气和地听着,并没有戳穿,“你们要是正版的,怎么会卖这么便宜,比官方定价还低三分之二。”   “光头男”端着茶杯,没有正面回应苏曼的质疑,而是说:“我们有自己的版权渠道,绝对保证是正品,你们从我们的渠道拿货,就算被人举报,拿去检验也是真的,我们不怕的。”   虽然对方话说的很肯定,但苏曼明显是不信的,沉思两秒后,转而问:“就算你们是真的,你们价格定这么便宜,我怎么能相信东西就是正品。”   “光头男”见苏曼不依不饶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都说了,我们有授权。”   苏曼不以为意:“不可能,原版厂家怎么可能给你们这么低的价格授权,难道让你们去搞倾销。”   “要是给你们低价授权,那些正版网站还怎么活?”   “光头男”似乎对苏曼的话很不屑:“我都说了,我们的渠道跟他们不一样。”   光头男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太过言之凿凿,就连苏曼都有点开始相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授权。   想到这里,不禁开始怀疑,难道之前她的调查方向有问题?   这些东西不是侵权产品,而是正品?   可这样也说不通,林月珑提交的证据材料里面有公司的所有正版授权商家名单,她并没有看到过这家名字。   这里面到底是哪不对?   或许见苏曼一个小姑娘,看着没什么威胁,“光头男”放下茶杯,转身走回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绿皮盒子。   打开盒子后,从里面拿出一张授权书。   如果刚才是怀疑,那么现在,事实已然被眼前的这张授权书完全证实了,虽然她不知道这家公司为什么没有在林月珑给的授权名单里。   或者说,为什么林月珑不知道,给过这家公司授权。   那么真正给授权的是谁?   如此重要的证据,她下意识地想要看的更仔细,拿出手机。   “光头男”却先她一步,将手中的授权书收回。   声音也随之加大,一改刚才的态度,怒斥道:“你干什么?”   虽然男人的动作很快,但苏曼已经拍下来了。   她不动神色地将手机关掉,放回口袋:“没干什么,我就是想看仔细点,谁知道你的授权是真是假。”   “万一你骗我,回去再有人举报我店铺卖的东西是假货,我找谁说理去。”   然而“光头男”却不听她的这套说辞,而是警惕地看着她的口袋,语气里充满警惕,“刚才你是不是拍到了?”   苏曼故作镇定,“没有呀,你抽的那么快,谁能拍到。”   “光头男”脸一拉,眉头一狰,瞪圆的双眼,霎时变得凶神恶煞。   “把手机给我。”   苏曼面对这么个人高马大的,身强力壮的男人,心底忍不住发怵。   她环顾了下四周,虽然她距离门口很近,但这个房间太小了,如果她有逃跑的念头,肯定会加重这个光头男的怀疑。   索性,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掏出手机,“手机给你就给你。”   “光头男”没想到她这么配合,倒是一愣,随后接过手机。   “解锁。”   苏曼的手机是指纹识别,也有密码输入。   “那你转过去呀,难道还想看我密码?”   听她说要输入密码,光头男往后退了一步,但仍然紧紧地盯着她的手,“万一你偷偷把图片传出去了。”   他倒是不傻。   “我的密码一共六位数。”   “所以,你可以看着我手指在屏幕上点六下不就行了。”   “光头男”想了两秒钟,大概提不出什么反驳的意见。   “我会看着你的手,只能点六下。”   苏曼拿回手机,忍不住心跳加快。   那份授权一定有问题,不然光头男不会这么紧张。   她一共有六次机会,用手指在屏幕上操点手机。   余光扫了眼距离,她将手机抬起,往上竖了竖,颇为防备:“你不许偷看我密码。”   “光头男”眼神有点鄙夷,但依旧盯着她的手指。   第一步,用指纹解锁。   第二步,点开微信。   跳出来最上面的是陆执寅早上发给她的短信,一共三条,她都没有回复。   犹豫半秒,第三步:她点开陆执寅的对话框。   第四步,点击图片。   第五步,选中。   第六步,发送。   ......   第七步:......关掉手机。   “你在干什么!”手中的手机,已经在第七步之前被人夺走了。   光头男也意识到自己被苏曼给耍了。   他气急败坏地夺过手机,想要看,发现手机居然被关了。   气的将手机一把摔在地上,瞬间变成四分五裂。   苏曼淡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了刚才的半分怯懦。   光头男生气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你们的授权书是哪来的?”   “光头男”当然不知道授权委托书是哪来的,他原先只是厂里的保安队长,冒充是公司的“法务”,大概是他长得通体黑壮又五大三粗,之前吓跑过不少来维权的人。   光头男以往很少遇见有难缠的,只要他虎起脸,吓唬一通,百试百灵。   今天也是一时大意,把授权书拿出来,给苏曼。   没想到却遇上一个骗子。   “光头男”虽然不知道那张授权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每次领导过来都要检查,仔细强调不许拍照,不许复印,不许传出去......   他也意识到,照片一旦被苏曼传出去,捅出来的篓子是有多大。   跟“光头男”躁动不安相比,苏曼则显得淡定许多。   面对一个盛怒的男人,但现在的处境显然比她一开始想的要危险。   但意外拍到了授权委托书,这份证据,比她预期的收获要更大。   无外乎两种可能,授权书是真的,那么公司谁给的授权,就是这起侵权案件的幕后主使。授权书是假的,那么她也能把这个窝点给端了。   不知道陆执寅看到她发的照片,会不会惊讶。   对她的看法......应该会有所改变吧?   起码不会认为她是一无是处,毕竟她找到了这个案子的关键线索。   苏曼的淡定让光头男更加恼火,他死死地盯着苏曼,一双眼因为生气变得通红。   “你这个骗子,贱人!”   不知想到什么,光头男随后转过身去,弯腰蹲在一旁的纸箱里翻找。   苏曼找准这个机会,起身,拔腿,开门,一路狂奔。   “你给我站住!”   “给我拦住她。”   顺着来时候的路,苏曼一轮狂奔到门口,前台的小姑娘,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   苏曼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飞快地打开一旁的玻璃门开关,顺着缝隙钻出去,随后一路往外狂奔。   保险起见,她走的楼梯,速度快到两条腿像是上了发条,全凭借惯性往前冲。   面包车师傅果然没有食言,还在下面等她。   “师傅......师傅,快走。”   一上货车,连气都没喘匀,苏曼立刻让司机开车。   **   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是到了酒店。   从车上下来,才想起来刚才手机被摔了,包里没有现金。   她一下变得有些难堪,刚才让司机开了一路快车。   “师傅,我手机丢了,钱.......”   “没钱?”   “不是没钱,我......”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陆执寅,他今早说十一点多到机场,算时间,他的飞机也该落地了。   糟了,要是陆执寅下了飞机肯定就会看到她发的照片,八成是会打她电话,一定打不通。   她有点庆幸,昨晚自己把宾馆位置发了过去。   “我有个朋友,过会儿来找我。”   司机倒也跟她聊的熟了,没怀疑,点点头。   日光炽热,苏曼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心里的鼓点似的在跳。   刚才的那一腔孤勇气,早已泄了个干净。   幸好刚才没想那么多,只知道拔腿就跑,谁知道光头男从箱子里拿出来什么呢?   刀、绳子,还是什么凶器,每一样都不是她能抵抗的了。   运动过后的后遗症,大概就是眼前会出现幻觉。   跟北方不一样,十一月,广州的日头依旧烈的人眼睛睁不开,但苏曼还是从眯着的视野里,看到了背光走来的陆执寅。   那一刻,苏曼觉得刚才似乎有点抽抽的心脏,也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给抚熨平了。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看到他第一眼,苏曼想的是自己把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他,陆执寅一定很开心。   “陆......”   等人走近,苏曼脸上的笑容僵住,就连脱口而出的名字,也梗在了喉咙里。   看得出来,陆执寅这趟出来相当匆忙,跟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装扮相比,他今天并没有打领带,一向熨帖精致的西装,也被奔波的行程折了几道痕印。   凌厉的气势随着他脸上一夜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变得愈发逼人。   一开始苏曼本能地向前后迎他,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后,气势压迫之下,她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概是这一步,让陆执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随后强势不容拒绝地伸手,将眼前意欲退缩、躲避他的人往前狠狠地拉了一把。   苏曼站在楼梯上,被她握住手臂,往下踉跄了一层。   然后以一种无处可逃的姿势,撞进了陆执寅的怀里。   她听到了一颗心脏,以焦急的的频率撞动在胸腔里,随后安然地落下。   以前上学的时候度过一句比喻,叫心中像有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了地。   她向来心大,心里装不了石头,对这句话没有体会。   但现在,她听到了陆执寅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在胸腔里的声音。   听起来虽然沉稳心安,又带着一丝怅然。   她抬头看着陆执寅,眼底的倒映出的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男人的样子。   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围在薄薄的唇周,显得吐出来的话,有种沧桑感。   “你去哪了?”   他隐忍着怒火,一路都在不安地想要宣泄,无处可放的担心。   但这所有的感情加起来,都在看到苏曼安然无事时,泛起来的轻松让他安心。   她以为陆执寅看到她拍的证据会高兴,起码有了那张照片,这起侵权案就从原来的知识产权侵权,变成了林月珑丈夫个人的,隐匿转移公司财产,严重点可能还会涉及到刑事责任。   但实际上,陆执寅好像对这份证据,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出去找证据了。”   苏曼下意识地隐瞒了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陆执寅盯着她,目光虽然淡淡的,她却感觉有一千斤重。   司机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儿,咂摸着嘴,猜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   隔着车窗,决定解救一下苏曼。   “嘿!兄弟,你就是小姑娘等的男朋友?”   “她车钱还没付,你要不要结一下?”   陆执寅的严重情绪很快就掩饰的很好,听到“男朋友”两个字后,他低头,多看了苏曼一眼。   他将手机递给苏曼,“结账去。”   苏曼在司机嘿嘿嘿的笑声中,接过手机,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走到货车旁边,正准备结账,想起自己不知道支付密码。   硬着头皮,“密码是多少呀?”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你回江城的那天。”   “啊?”   苏曼一头雾水,什么回江城的那天?   陆执寅重复了一句,“今年,你回江城的那天。”   苏曼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陆执寅会设置这种数字做密码,随口问道:“那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陆执寅没说话,长腿迈开,两三步走到苏曼的身边。   知道她记不得那天,结果手机,正准备输入支付密码。   他却突然抬头,看着司机,“去的时候也是你送她的?”   司机老实点头,“是啊。”见陆执寅点着手机却没付款,司机以为他嫌路费贵,“兄弟,你女朋友要去的地方老远了,我给她拉了个来回,才挣这么点车费,真不贵。”   “什么地方呀?”   “啊?”   “你拉她去的什么地方?”   司机说了个地方。   “你在外面等了她多久?”   司机:“半个小时不到吧。”   说起回来的事儿,司机那捞着个蚂蚁都能唠两句的习惯又上来了,“你看好你女朋友,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刚才上我车的时候慌慌张张,让我赶紧开车,说后面有人在追她。”   “可把我给吓坏了,踩着油门就冲出去,老远了,我还看见后面有辆面包车在追呢,要不是我技术好,这会儿早就被追上了。”   苏曼在旁边面红耳赤,刚才那股后怕的劲儿过去,她现在知道什么叫丢脸了。   虽然证据找到了,但这个过程,一点都没有一个律师该有的雷厉风行。   不仅手机被摔坏了,还被人撵着追。   总结成俩字,就是狼狈。   三两句话,陆执寅大概猜到苏曼经历了什么。   表面上波平浪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付钱时还多转了三百块钱给司机。   颇为难得的加了句“谢谢”   **   陆执寅一直走在前面,苏曼跟在后面,两人不远不近地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进电梯后,苏曼摁了五楼。   陆执寅看着电梯前方,目不斜视。   狭小的空间里,苏曼觉得刚才被那个光头男追,都没现在这样害怕过。   明明遭遇危险的是她,怎么他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电梯——叮地一声开门,苏曼还想磨磨唧唧,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陆执寅不太好惹。   她想让他静一静。   “怎么?还要我给你带路?”   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曼脚没动,抬头看他,只能看到一抹坚毅的下颌线。   敢情说话都不愿意看着她的意思?   被陆执寅像劫持一样,揽着腰,苏曼拿出房卡站在门口。   “要不我下去重新给你开一间房吧?”   “我这里面只有一张床,你肯定睡不习惯。”   陆执寅低头看她,冷漠至极:“你觉得有必要?”   苏曼假笑:“我是为你着想嘛,怕你睡不好来着。”   陆执寅冷哼一声,“你要是真为我着想,就不该瞒着我,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苏曼还想说点什么,试图让陆执寅去重新开一间房。   谁想下一秒,她却被人握着手心,手把手地刷了卡。   门打开,陆执寅还不犹豫地松开她的手,将她撇下,旁若无人地进去。   苏曼:“......”   **   一进来,陆执寅去外面的露台上打电话。   想来也是,昨天晚上还在江城,今天就到了广州,完全不是他的行程。   赵楠一早打他电话,打不通,苏曼电话,打不通。   吓得差点要报警,好在十一点多的时候,陆执寅的电话通了,知道苏曼没事,她也放心了,毕竟苏曼去广州,有一半原因是她。   回了几个客户电话,又把明天所里的例会取消,将下面原本参加董事会的行程取消,还有还几个不大不小的视频会议,也都调整了一下。   光是安排工作,改行程,陆执寅就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他也没怎么避着她,隔着轻曼的窗帘,他的声音一丝不差地全都落进了苏曼的耳朵里。   虽然不是自己叫他来的,但不得不说,今天看见陆执寅时,她心里并没有太意外,就好像心底里知道,他一定会出现一样。   正因为如此,苏曼心里才更不好受。   有时候她总是像极力地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离开陆执寅,她依旧能在律师这一行混下去,证明她把陆执寅的喜欢和工作分得很清。   但实际上,就像沈樱说的一样。   她一直都没能分开。   因为没有哪个下属,会一个电话就能让自己的老板,上司,撇下那么多的客户和工作,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如果说是因为爱情,那么这种自私是可以包容的。   但如果非要说以爱之名去证明,她不靠陆执寅自己在这行也能行。   恐怕说出来没几个人会相信。   陆执寅去洗澡前,将手机递给苏曼。   她握着手机,不解地抬头。   陆执寅一边解开衬衫,一边往浴室走,“待会儿有个重要的电话,你帮我接一下。”   重要的电话?   苏曼下意识就以为是案子上的事情,“我不行的,你自己来。”   回答他的是陆执寅光裸宽厚走向浴室的背影,苏曼眼神移开,还没再开口,就听见浴室的门被关上了。   留着苏曼,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在外面守着手机。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那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陆执寅:我的重生日! 第38章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谓的“重要电话”来的并不算快。   一直等到陆执寅洗完澡出来, 依旧没有动静。   浴室的门打开,苏曼不禁松了口气,立刻从床头的沙发上坐起来, 两只手拿着手机,朝着他战战兢兢捧过来。   “没有电话过来,应该没有耽误你工作。”   从浴室出来的路上, 陆执寅掠过苏曼时,眼神轻抬, 淡淡扫过她。   有水珠顺着额前的发梢垂落,砸在利落的眉峰, 隐入浓黑的眉宇里, 最后变成一团漆黑的浓雾,在他的眼底汇聚。   苏曼愣怔住, 当脱下笔挺的西装, 放下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摘下冷的让人忍不住望而生退的眼镜。   突然的,眼前的陆执寅让她有种错觉, 回到当年两人“两小无猜”的时候。   大约是在苏曼上初中, 她刚从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开始往亭亭玉立的少女方向转变。   那时的她,跟陆执寅关系还很亲密, 做完作业时常溜去他家里玩。   盛夏的傍晚,陆执寅经常会拿出一个勺子和碗,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敲得当当响,苏曼听到声音就像听到暗号。   陆执寅那里, 永远都有她吃不完的好吃的。   那个生活条件不富裕的年代,夏天苏家经常买的只有西瓜, 而陆执寅家里,却有成箱的从新疆运过来的哈密瓜,马奶葡萄,还有好多她叫不出名字的零食。   苏曼从自家的阳台跳到陆执寅家的阳台上,轻车熟路。   两人坐在阳台上,就着漫天云霞,吃着齁甜的哈密瓜。   而那时坐在苏曼对面的陆执寅,也像像现在这样,穿着一件颜色极白的T恤,头顶着乌黑浓密的发,一双干净得让人忍不住近亲的双眼。   唯独少了眼前这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空气像是被凝结成一层膜,看不见似的割在两人中间。   苏曼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将眼前的陆执寅和年少时的陆执寅重合时,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震动声划破平静,也将陆执寅眼底的那一团墨色击散。   “电话来了——”   苏曼手里抓着振动的电话,像是抓着一个炸弹,像扔,但是不敢。   “你接。”男人没废话。   “可你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让我接?”   没给她解释原因,陆执寅随手拿起搭在沙发边的毛巾,边往外面的阳台上走,显然没给苏曼别的选择。   不知道来电是谁,陆执寅只给简单标注了“S”   苏曼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但很快她也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很快带入了平时工作风格,“您好,这里是陆律师的电话,他暂时不方便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完美的普通话,机械感十足的停顿感,苏曼颇有点沾沾自喜。   陆执寅再强势又能怎么样,论脑子,能聪明得过她?   哼!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苏曼正准备挂电话。   猝不及防地,传来声音,“苏曼!”   苏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你怎么跟陆执寅在一块?”   苏曼心头一颤:“爸——”   “你听我解释!”   “你别给我解释,先告诉我,你一上午手机打不通,居然接了陆执寅的电话,你告诉我,你俩现在在哪?”   “我们现在在宾馆。”   “在宾馆?”那头苏父的声音像一头咆哮的狮子,震得苏曼耳朵嗡嗡响。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外地出差。所以住在宾馆。”   “难道宾馆就只有一间房,你俩要住在一起!!!”   苏曼梗住,苏父这一问,直击灵魂,令她无法反驳。   回过头想,她跟陆执寅在一起的事情,还没跟她爸讲,就是怕他犟脾气不同意,闹得不开心。   虽然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但苏曼还是选了瞒着。   面对电话里苏父的怒火,苏曼想了好几个借口,但一回头,看到陆执寅站在阳台上的背影,那些搪塞的理由,瞬间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遂点点头,小声嗫嚅道:“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但这次真的是因为工作才一起出来的。”   “爸,我先挂了,我手机被摔坏了,等买新手机了,我再跟你打电话。”   “你先消消气,消消气,等我回去跟你解释这件事,。”   **   挂完电话的那一瞬间,苏曼终于知道所谓“重要的电话”是什么意思了。   陆执寅在逼着她,向家里摊牌。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发呆。   直到陆执寅走进来,走到她的跟前,将她的面前的光,遮去了一大半。   或许陆执寅的不满,很早就开始了。   从她第一次回江城,他们在法院门口相遇开始,他那时对她冷淡,看她的眼神像一个陌生人。   再到进入君衡面试,他对她专业能力的否认,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后来,即使他们在一起了,陆执寅所表现出来的“喜欢”,也让她时常感受到迷茫。   虽然她每次落魄,狼狈,无计可施的时候,都有他。   但同样的,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她的不专业,能力差,莽撞冲动,逃避。   她轻轻地抬起头,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可张开嘴,却觉得像极了那个午后。   高三毕业考后,苏曼跟着一群同学出去聚餐,喝了一些红酒,被同桌怂恿着去跟陆执寅告白。   盛夏的午后,蝉噪声鼓动着人心,好像有一团火想要喷发出来。   苏曼中午去陆执寅的家里,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要把情书送出去。   结果,陆执寅站在门口,“家里有客人,你今天别过来玩了。”   苏曼的情书,被手心里的汗液浸湿,她脸颊通红,紧紧地攥着,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生怕被看出什么来。   那天不久,她从楼上看到陆家出来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挽着陆执寅的手臂,笑吟吟地对里面的人说,“谢谢阿姨款待。”   她的怯弱,像一只蜗牛一样,将情书夹在书架的最里面,然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了一个下午。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怯弱。   怯弱到连去相信陆执寅喜欢她这件事,都让她充满怀疑。   可是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姑娘了,当年的她,会在看到陆执寅被别的女孩挽手时,伤心到哭。   现在,她只会将那些难以言喻的感情,隐藏的干干净净,然后再用最洒脱的语气和表情,跟陆执寅讨论工作。   “你看见我给你发的图片了吗?”   “看见了。”   苏曼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希望听到一些肯定的话。   然而,陆执寅却没有放过多的注意在图片上,而是问了一句,“你手机呢?”   “啊?”话题跳转的有些快,苏曼一时没跟上。   “我手机摔坏了。”   像是怕他多问,苏曼连忙又将话题转移回去,“你还记得当初咱们查到,有人以林月珑公司的名义借了不少钱,每一笔大额借款,都有不认识的第三方担保公司做担保。”   “记得。”陆执寅点头。   苏曼:“你猜我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对面陆大律师表情并没有好奇,双手交叠在膝盖前面,眼神定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捧哏的不捧场,逗哏的苏曼只好继续说下去,“我调查了那些担保公司,果然发现有猫腻,我查了这家的工商登记地址,其中一家叫星锐公司的担保方,正好和网上卖盗版产品的淘宝商家的注册地址一模一样。”   “你说巧不巧!”说到这里,苏曼语气已经难掩兴奋了。   “所以呀,趁热打铁,我就实地走访一下,看这两家公司到底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有发现,你肯定猜不到为什么......”   “这两家公司套用一个注册地址,两班人马,一块牌子。”   陆执寅的话说的很快,以至于话音结束了,苏曼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转而变成大大的疑惑。   “你......你怎么知道的?”   陆执寅语速不快,可说的话信息量却很大。   “赵彦用公司的名义向外借款,但公司已经是失信被执行人,银行按照规定不能给他放贷,于是赵彦找了类似于融资公司的地方,一共借了三千万。”   “但这些融资公司也知道赵彦的公司只是一个空壳,根本还不起债,既然这样还愿意借钱给赵彦,无非是因为有第三人担保的存在。”   说到这里,陆执寅的语气依旧没有波动,即使下一刻,他就要揭露这个案子的谜团。   “于是赵彦想出了一个办法,他骗林月珑,以做公益的性质,将林月珑设计的产品正版免费授权给盗版商家,由他们向融资公司承担还款义务,这样赵彦、融资工资公司、还有生产假货的公司,三方经过这份借款协议和担保协议,变相的由赵彦拿走三千万,而由生产假货的商家将版权费用支付给融资公司,替赵彦还款。”   话音落下后,苏曼眼睛里从开始的不可思议,逐渐变得暗淡。   陆执寅:“这就是你所谓的想要寻找的事实。”   没错,这确实是苏曼一心想要寻找的事实,但此刻却被陆执寅用如此轻易的口吻说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她拧着眉头问。   “是。”   “那你看我这么费劲地找证据,是为什么呢?”她声音沉沉地问。   陆执寅颔首,毫不掩饰:“你拍到的证据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之前我试图找各种途径调查过那份授权书,但林月珑起诉之后,赵彦已经有了防备,所以这份证据调取并不容易。”   “是吗?”苏曼的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   “为了这份证据,我差点出不来,也算是值了。”   陆执寅眼神重新转落在她的身上:“现在能告诉我,上午发生了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苏曼将上午经历的危险告诉了陆执寅。   最后自嘲道:“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不如你,所以虽然过程狼狈了点,但好在帮你把证据拍下来了。”   “我......”   陆执寅的声音覆盖住了她,他背对着苏曼,看不清表情,但隐隐约约能听出一些不高兴:“你觉得,拍到这份证据了,我就会高兴?”   “难道不是吗?你刚才你也说,这份证据是你一直想要的。”苏曼垂着眼睛,声音有些轻。   “你有没想过,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难道在心里,这份证据比你还要重要?”   “是的,这份证据比我重要。”   苏曼的话一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9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苏曼的“自作聪明”显然惹恼了陆执寅, 从她那句“证据更重要”说完开始,陆执寅看着她欲言又止,随后便沉默地转身, 背对着她一声不响地开始办公。   漫长的中午,时间变成沙漏里的缓缓流动的沙子,下午一点时, 苏曼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房间里,陆执寅像是完全忘记她这个人, 或者说被彻底无视了。   处理完一个视频会议,随后又在电脑上键盘敲打噼里啪啦写文书, 中间还接了两个电话。   一点半时, 陆大律师的工作终于忙完了。   合上电脑,一边舒展着肩背, 将西装穿上, 另一边的沙发椅上的苏曼,看着他,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跟我出去。”   “啊?去哪里?”她屈膝从沙发上站起来, 抬头仰视他。   表情认真的想从中看出一点男人的情绪。   但是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刚才不愉快的对话结束,陆执寅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去吃饭。”   去吃饭呀,她以为陆执寅想要说点什么呢。   在陆执寅这种除了案子就是案子的工作狂眼里, 当她说出,证据比她重要这句话时。   潜意识里,她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工作占据他24小时的时间,案子就是他每天睁眼闭眼的事情, 她拿自己跟这些比,说的是气话, 也是真心话。   但陆执寅却没说什么,没有肯定,没有反驳。   苏曼心里叹了口气,陆执寅八成是要带她去吃散伙饭。   黯然了两秒,她换上故作轻松的语气:“好。”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停在门口。   陆执寅走在她前面径直地上车。   苏曼站在车前犹豫了一秒,这是广州,他怎么会有车。   “上来。”陆执寅的话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   一上车后,前排与后座的隔板自动升起。很快,后面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跟陆执寅独处一个空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他的周身,似乎天然就有一道屏障,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   他不需要亲近别人,似乎更不需要别人亲近他。   “你什么时候找的车?”   “下飞机。”   苏曼算了算时间,刚下飞机那会儿,他估计是租了车准备去找她,没想到她已经回来了。   又是安静的气氛,苏曼绞尽脑汁想找点什么话题,毕竟吃完这顿散伙饭,以后再跟陆执寅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机会就少了。   若说分手,不伤心是假的,但心底里却也有莫名的轻快。   就好像她一直在陆执寅的光环下,拼命想要去证明自己,但每次都是适得其反,不仅没证明到,反而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   不过吃完这顿饭,她就再也不用承受这种压力了。   以后,陆执寅是陆执寅,她是她。   而陆执寅的女朋友,就不再是她的一个紧箍咒。   其实,即使做一个废物点心也很好,她会慢慢的成长,即使很慢,但她也会一天比一天好。   而李执寅女朋友,光鲜亮丽,每个人都会来评头论足,那些女人会从她身上找哪里配得上陆执寅的地方,那些男人会从她身上找,陆执寅是看上她哪里了。   不做陆执寅女朋友的话,她就可以大吼一声,都给劳资滚,苏曼就是苏曼,不要给劳资贴别的标签!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不禁轻松了许多,甚至有点暗爽。   “你笑什么?”   苏曼 没控制好嘴角,让陆执寅一下逮住个正着。   她赶紧正了正脸色,做好表情管理。   “没笑什么,只是想到和你一块吃饭,有些高兴罢了。”   毕竟是最后的“晚餐”   不知道陆执寅有没有相信,总之看着苏曼的眼神怪怪的。   “前面停车。”   陆执寅下车后,苏曼跟在后面,进的却不是一家餐厅,而是手机店。   “挑。”最新型号的展柜前面,财大气粗的陆大律师,扔下这么一句话。   苏曼没想到他居然会先带他来买手机,“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你有钱?”   被问到了痛处,“暂时没有。”   陆执寅一副,那你还跟我说什么的表情。   苏曼对手机要求没那么高,她挑了一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型号,价格也算中规中矩,还没到五千。   “这个?”   “嗯?”   陆执寅眉头一皱,似乎不太满意,转身对着旁边的导购:“这个型号的最好的配置是哪个?”   陆执寅一进来,店里的年轻导购,就被这张脸迷住了。   “配置最高的是这款,不过先生您手里这款并不是咱们这个系列的最新款。”   说着,就从旁边另拿出一个,“这款是最新款,跟您手里的这款相比呢,新款不仅配置进行了全面升级,更重的是这款手机的颜色限量发行,咱们店里一共到货十台,这是最后一台。”   苏曼悄悄瞄了一眼价格,比她一个月工资还高,赶紧打断导购的话,“我不要这个,你帮我拿刚才那个型号的手机,我也不要最高的配置......”   “就这个。”   苏曼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执寅便帮她敲定了。   “这个颜色,最新的型号,还有最高的配置。”   “我都要。”   没错,小孩子才做选择,陆大律师选择全都要。   导购小姐心花怒放,立刻拿着所谓的“限量款”去开票。   苏曼盯着导购小姐的背影,好像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她想了想,既然都已经要分手了,还是决定跟陆执寅说实话。   “陆执寅,我不想要那个手机。”   导购员将他们领到一旁的休息区,陆执寅翻着桌上放得已然发旧的商业杂志,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打算放到一边,听到苏曼的话后,他转而抬起视线。   语气平静到底陈述一个事实:“你的手机坏了,你需要一个新的。”   苏曼:“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只想要刚才自己选的那个。”   陆执寅带着一丝不解:“我挑不好?”   苏曼摇头:“很好,最漂亮的颜色,最新的型号,最高的配置,当然是哪哪都好。”   陆执寅似乎也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苏曼知道他给她的是最好的。   苏曼:“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喜欢的,更不是我可以负担的。”   像是意有所指,她想起了林月珑的案子,其实站在陆执寅的角度,她何尝不理解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本来林月珑的案子很简单,典型的事少钱多的案子。   而且又是陆执寅的老客户,相比会比别的新客户更容易应付。   陆执寅将这个案子的初衷交给她,大概也是想单纯的让她找点事多,这个事情不用太复杂,他能为她搞定所有,然后案子在她的名下,成功了,钱和名声都算她的。   明眼人一下就能知道其中的偏爱。   这也是沈樱对苏曼最不满的地方,论能力,如果苏曼强过她,恐怕会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但是,沈樱这种人,心气高到,大概觉得苏曼连竞争都不配跟她竞争。   “如果我的能力只有那么多,我为什么不去负担一个我可以承受的......手机呢?”   最后一秒,她改口了,即使做离开,她也不想让陆执寅知道她是个逃兵。   她的话里有话,陆执寅何尝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只要是我给你的,那就是你的,跟你能不能负担得起没关系。”   苏曼摇头,她并不想跟陆执寅去争执,他给的是不是她想要的这种问题。   太过于不识好歹了。   好聚好散也是一种幸福的结局。   意犹未尽的话题被导购小姐洋溢的声音给打断,“女士,您的手机好了,电话卡也为您重新安插。”   **   “顺德是广东的粤菜发祥地之一。”   “我想吃火锅。”   “火锅?”   “对。”   陆执寅想了想:“顺德菜的餐馆里,恐怕没有火锅。”   “我想吃四川火锅。”   果不其然,陆执寅的眉头开始习惯性地皱起来,“这里是广州,下一次我们去四川。”   苏曼叹了口气,心想哪里还有下一次呢?   陆执寅什么时候可以为她妥协一次呢?   “栋企鸡,桑拿脆鱼鲩,茶皇虾......”   苏曼菜单看完,陆执寅已经将菜点好。   说完后,他看向苏曼:“你再点些你爱吃的。”   苏曼看了看,摇摇头:“够了 。”   菜上来后,不得不说,陆执寅确实很精准地把握着她的口味,每一样几乎都是按照她的喜好点了。   以至于,心底里的那些不满的情绪,像一堆发酵了变酸的葡萄酒,猛地被狠狠地加了一把糖。   不得不说,陆执寅对她很照顾。   这种照顾,就像是哪怕她是个瞎子,也能全心全意将自己交给他一般的去寄生。   但苏曼不是瞎子,她更不想生活在陆执寅的影子里做寄生。   迟来的午餐,苏曼吃得很愉快,美食当头,她暂且将心里乱的理不出头绪的想法放到一边。   吃完午饭,本以为以陆执寅的生活作息,无非是换个地点继续工作罢了。   不要说出差在外,就连平日里周末,对他来说都只是将办公地点换成了家里。   没想到这次却不太一样。   “附近有一个红树林海滨生态公园。”陆执寅说完,看向她,“我们去那里。”   “去那里干什么?”   她可想象不出来,陆执寅会是有空闲时间跟她去逛公园的人。   结果下一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陆执寅亲口承认,“我们去约会。”   苏曼脑子里消化了两秒,确定陆执寅说的是约会两个字,而不是别的。   “就我们俩?”   “不然呢?”似乎对苏曼的反应不太满意,出去约会并不是临时兴起。   “可你怎么知道附近有个海滨生态公园?你之前来过?”   陆执寅脸色微不可察地有些异样,他转头,避开苏曼的视线,跳过这个问题。   “走吧。”   苏曼就权当他以前来过,没再多想。   陆执寅估算的不错,距离确实很近,开车半个小时不到,便到了公园门。   司机拿钱办事话不多,一路上都没说话,只不过偶尔,对这位年轻的雇主投去几眼好奇的目光。   车里陆执寅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打电话,以至于苏曼对这场所谓的“约会”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司机将车停在不远的露天停车场:“到了。”   陆执寅的视线终于从电脑上移开,但很快,又转了回去,“等我二十分钟。”   苏曼不自觉地撇了下嘴角,她就知道。   跟工作狂出来约会,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工作罢了。   她没说话,在车外面转了转。   广州确实是个好地方,对她这种从小生活在长三角,四季分明,冬天冷到零下的人来说,十一月却有着温暖如春的天气,是很少有的体验。   “你男朋是个大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司机也下了车,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苏曼正准备点头,却见司机又添了一句,“这么忙还带你出来玩,你们感情真不错。”   苏曼笑笑,觉得这个司机挺有意思的。   “你从哪看出来我们感情不错?”   司机理所当然:“这位先生上午约了车 ,特地跟公司要求找一个本地人,可以带着你们到处转转,还特地指明要来这个这个海湾逛逛。”   “不瞒你说,这一片除了新能源汽车都限行,要是找了一般的车,真不一定能带你们来这儿......”   司机又说了很多,“不过这里还真好看,我来广州快十年了,都没有带我老婆来过这个地方。”   “像我们这种 ,开一天车挣一天钱的,舍不得花钱来这儿,还是你们年轻人浪漫呀。”   苏曼听完后,心里突然被覆了一层看不见的膜,闷得心里怪难受的。   不知道是因为司机的话,还是因为什么。   “不瞒您说,其实今天来这儿,他是想跟我说分手。”   司机表情一滞,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大概不方便多评论什么。   **   陆执寅说二十分钟,果然多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下车时,苏曼见他手上什么都没拿,就连平时从不离身的手机,都没带。   她以为陆执寅忘记了,好心提醒,“你手机是不是忘在车上了?”   陆执寅不在意地看了眼车上,“嗯。”   “我有话跟你你说。”   苏曼心一沉,心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0章 辞职   午后的海风轻拂, 柔软的草坪碧绿如茵,挺拔的普陀樟将海岸线点缀的如同画框,。   从后面望陆执寅的背影, 一身制作精良的西装,一尘不染的皮鞋,瞬间让苏曼打消了提议一起去沙滩边走走的念头。   两人无声无息地走着, 晴空之下是两条漫无目的的影子。   苏曼轻数着踩在脚下的石板路,她是个装不住事情的性子, 脑子里分手的念头冒出来后,便心事重重。   而陆执寅岂会看不出来, 不过他一向掌控着事情的节奏, 不论心底里多惊澜,面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   论城府, 还是苏曼先忍不住, 她一向猜不透陆执寅心里在想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她站定,打破了陆执寅要继续往前的节奏。   这出闹剧后,她也不知道陆执寅的气有没有消, 不过她想通了, 就算气没消,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分手。   往好的地方想,分手或许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总比陆执寅继续把她摁在本就不适合的女朋友的位置上要好得多。   总比她永远都猜不透陆执寅心里在想什么要好得多。   总比要她心情永远被陆执寅这样吊着要轻松许多。   人总是这样, 一旦最坏的结果能够接受以后,心里的那根弦反而会放松,就好像原本支撑着的力,一下都被抽走了。   就会忍不住想着终于可以有一个痛快了。   陆执寅脚步稳稳地停住, 脸上永远是那副苏曼猜不透的表情。   视线从远处的海平面收回,轻轻地落在苏曼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苏曼写在脸上的端倪, 他语气没有起伏,“你觉得我要跟你说什么?”   这个问题把苏曼难住了,以前表白,强吻都要她主动就算了。   难道分手也要她主动。   他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爷嘛?   苏曼心底里默默嘀咕,她心里不痛快了,她原本虽然有分手的计划,但如果是陆执寅先提出来,她顺势答应,也能绝了心里对他那一点点的好感。   现在非要她先说出来,难道陆大律师连分手都懒得动嘴皮子。   “我不知道。”似有点赌气,苏曼将脸转过去,微微鼓着脸颊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喟叹,苏曼转头,撞上了陆执寅一双复杂的眼神。   他望向苏曼时,海水倒映在他的身侧,无边际的海平面将他整个人描上了一层淡淡而又沉郁的轮廓。   陆执寅冷硬的表情和语气,在海风的侵蚀下,一点点的变软。   “苏曼——”   她抬头,“嗯。”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在我心里,你是有多么重要。”   苏曼愣怔了片刻,她假想过陆执寅会如何开口提分手,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这好像不是分手词吧?   “你好像一直都不明白。”这一句,陆执寅近乎喃喃。   轻到苏曼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不明白什么?”茫然而又哑涩地问这,突然,像不受控制般,眼睛开始泛红。   顷刻之间,便有泪珠滑落下来。   这一瞬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她甚至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委屈。   她咽了咽喉咙中翻涌的情绪,断断续续地哽咽 :“陆执寅......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呢。”   “你从来没说过我有多重要,就因为某天晚上你喝多了,然后亲了我,醒来的第二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好像什么都理所当然一样,我就要变成了你的女朋友。”   陆执寅:“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她并没有因为陆执寅的话感受到任何真心:“我不知道,谈恋爱的这段时间,你把跟我的相处,当成工作一样去安排,因为我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必须24小时在你身边待命。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你的每一步都是计划之中。却频频因为我,面临的每一步意外,都是额外损失。”   “你越是纡尊降贵地帮助我,我就越羞愧,越觉得对不起你。在工作上,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你,我希望自己能够匹配你对我的信任,但实际上呢,我永远达不到你的要求。”   听完她的话,显然陆执寅并没有理解苏曼症结的地方,反而他用一种轻淡到施舍的语气说:“你不需要愧疚,更不需要对不起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能匹配上我对你的信任。”   苏曼摇摇头,喃喃道:“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显然陆执寅的耐心也在消耗,他低头看向腕表,虽语气平淡,但依然有种看着苏曼无理取闹的感觉。   苏曼对上他清冷冷的目光,反而冷静了下来,歇斯底里不好看。   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将声音慢慢降下来。   “我知道你能力强,在你眼里,我不仅不是一个合格的律师,更不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女朋友,是不是?”   陆执寅喉咙动了动,吐出一句:“你做律师确实不怎么样,专业基础太差。”   苏曼被他一噎,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就算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收不回:“你觉得我需要钱,就给我案子做。你觉得我需要带你见父母,便自作主张让我爸爸知道咱们的关系。你觉得我不应该去冒险,就为此生气可以一整个中午不理我。”   陆执寅轻挑眉,不仅没有解释,反而问了她一句:“这些事,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苏曼:“就算没有问题,可你做这些,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同样是人,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陆执寅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苏曼,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晕红了的脸颊,脑子里却浮现她小时的样子,因为吃不到雪糕哭,因为苏母没有在她的书包绣上小花哭,因为自己去上夏令营,她找不到玩伴在电话里跟他诉苦。   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到苏曼时,他既害怕她长大,又害怕她没有。   长大了或许不再那么依赖他,没长大可能永远都不会懂得他的心意。   见陆执寅不说话,苏曼抹了一眼滑落在脸颊的泪水,咬着嘴唇,一鼓作气:“这段时间给陆律师您添麻烦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好,我就替你说了。”   “陆执寅,咱们分手吧。”   听着苏曼的控诉,陆执眉头压得死死,见苏曼眼圈泛红,一颗心当即心就紧了起来,乱的七上八下。   但从苏曼口中听到“分手”两个字后,却习惯性地回归理智,满眼的不舍,转化成一个衡量精准的计算器。   “分手?”   他抿着嘴唇,居高临下,“所以,你控诉了上面一大段,目的就要是要跟我分手。”   “是,就是想分手,我不想再喜欢你了,喜欢你真的好累好累。”说着,苏曼一屁股蹲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形象还是气质什么都不顾了。   她现在感觉累极了,负面情绪像是决堤的海水,争先恐后从眼睛里往外流,她不想让陆执寅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索性蹲下后便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相比苏曼此时哭的满脸都是委屈和泪痕,陆执寅的情绪却表现的十分“可控”,。   不过,颌下微微滚动的喉结,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重轻轻地抿了抿嘴角,试图说些什么。苏曼的嚎哭比庭上的法槌更让陆执寅心神不宁,他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却始终找不出如何能让苏曼不哭的办法。   良久,他慢慢地蹲下,大手在苏曼的头顶上方停留了片刻。   苏曼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你以前多好呀,照顾我,对我笑,不管做什么事情从来会先问我的意见。哪里像现在,孤僻又毒舌,冷漠又刻薄,自以为是又不近人情。”   越说越心酸,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把以前的陆执寅弄哪里去了,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呢?能不能把以前的陆执寅还给我。”   听到这句,陆执寅的手骤然就停下了,他缓缓地站起来。   居高临下,他看着苏曼,眼神坚定得仿佛像磐石,“如果是以前的陆执寅,你觉得他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吗?”   苏曼抬头,她眼睛泛着红,水滴一般的泪珠挂在眼帘上,她直愣愣地问:“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以前的陆执寅,大概他也不屑你坐的这个位置吧。”   她永远都记得,年少的陆执寅曾经亲口对她说过,他想做一个检察官。   而不是律师。   法律在检察官的手里是正义之剑的话,那么在陆执寅这种律师手里,大概是他为他那些顾客脱罪的法宝。   苏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将她的眸光闪耀的格外逼人。   “上周,我去林月珑的公司看财务账本,在楼下看见你的车。”苏曼的眼神渐渐地变成了一道锐利的光,“你去林月珑的公司,找赵彦(林月珑老公)做什么?”   陆执寅怔了半秒,很快道:“你是我的助理,作为你的老板,我并不需要每一件案子都向你汇报。”   苏曼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就因为她从开始就没有怀疑过陆执寅跟赵彦认识,以至于看到两人见面都丝毫没有怀疑过什么。   苏曼抹掉眼上的最后一滴泪珠,还有最后一丝对年少陆执寅的留恋。   “你说的对,作为下属,你确实不用每一件事都向我汇报,因为我什么都要听你的。”   “但是,我把这句话还给你,现在——你也没有资格作为男朋友跟我说话了。”   说完,苏曼转身,走的太快,以至于陆执寅的手,只拢到了一阵海风。   欲言又止的唇线依旧没再开合。   他这个人,就像是海边最常见的那一类岩石,谁也不知道,在屹立于最高处,受人称赞之前,他迎接了四季的海风和时刻的潮浪,经历了多少锻造,才成为了最心肠坚硬,最深谙世故的那一块。   苏曼光着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跑,很快到了沙滩上。   脚下被一颗石子绊倒,差点摔一跤,她恨恨地将巴掌大的石头从沙地里扣出来。   “你怎么这么讨人厌,跟陆执寅一样。”   没忍住,她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她的身后,人潮涌动,却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影。   **   到江城,飞机一落地,苏曼就跟穆瑶打了个电话。   “我能去你家住两天吗?”   隔着电话,穆瑶那头在噼里啪啦的打字,敲文书:“怎么啦,你不是出差去了么,回来没呀?”   说起出差,苏曼就有点垂头丧气。   “回了,刚下飞机,出了点事,不太想回家。”   听她语气恹恹的,穆瑶拿起手旁的电话:“出什么事啦?怎么听起来,有点不高兴呀?”   苏曼心想,她何止是不高兴,简直难过死了!   “别问了,不想说,后面两天是星期天,我只想去你那儿安静两天。”   穆瑶没再问,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那你来吧,你知道我们家大门密码,直接进去吧,我晚点回去。”末了,又贴心地加了一句,“要不要给你带瓶酒?”   “嗯。”   穆瑶家,苏曼也算是熟门熟路。虽然家境不错,但穆瑶不是个肆意妄为,铺张浪费的性格,为了离工作单位更近,便在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90多平,装修风格偏轻奢。   苏曼摁着密码锁开门,,迎面传来一股长久没忍住的灰尘味儿。   这久未打扫的房间瞬间激起了苏曼内心的洁癖,她放下包,卷起袖子,也顾不得失恋了,干净利落地开始打扫起来。   等到傍晚穆瑶回到家时,家里已经是焕然一新了。   穆瑶一进门,连连惊呼:“你打扫的?也太干净了吧!”   苏曼正给她阳台上的盆栽浇水,“你这段时间去哪鬼混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灰。”   “还有你这花,就吊着一口气,等我来浇水了吧。”   穆瑶赶紧将苏曼手里的水洒接下来,恭恭敬敬地将她请回客厅的沙发上:“常来的钟点阿姨回老家了,我懒得再重新找人,再说这也不脏呀,谁家地板上没点灰尘。”   打扫都打扫完了,穆瑶赶紧把带回来的酒从玄关拿过来。   “我一朋友从长白山回来,带的冰莓酒。”   苏曼靠在沙发上,不声不响地坐着。   刚才攒着一股劲儿忙上忙下,这会儿松弛下来,那矫情的伤感又回来了。   她怕自己又没出息的哭出来,于是躺在沙发上,手背搭在眼睛上。   “怎么啦?”穆瑶坐过来,轻轻地拿开她的手。   苏曼哽咽着,却又不想哭出来:“我跟陆执寅分手了。”   “啊?”   苏曼坐起来,将在广州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告诉穆瑶。   “大概就是这样,我贸然去取证,可能打草惊蛇了。而且陆执寅和赵彦私下见过面,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俩是不是一伙的。”   穆瑶:“那你俩也不可能就因为一个案子就分手了吧,你之前不是暗恋了他很多年吗?”   苏曼:“之前我跟沈樱打赌,要是林月珑案子,我打不赢,就从君衡辞职。”   穆瑶一下就蹦起来:“别告诉我你答应了?”   苏曼点点头:“对,我答应了。”   穆瑶两手扶在她的脑门上,拼命地摇晃:“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能答应呢,脑子是不是进水啦?这是沈樱的激将法呀,目的就是为了把你赶出君衡,她知道只要陆执寅在,她就动不了你,你怎么还给敌人递刀呢?”   苏曼挥开穆瑶摁在她脑门上手,“不管是不是激将法,现在我输了。”   穆瑶恨铁不成钢:“你有陆执寅呀,大名鼎鼎的陆律师是你的男朋友呀,你怎么可能树呀!”   苏曼淡淡道:“这事,我没告诉陆执寅。”   穆瑶被她气的哑口无言,两根手指并拢,点在她的额头上:“我真是被你蠢哭了,你不找陆执寅帮忙,岂不是上了沈樱的当。”   “再说,你男朋友有能力,也是你的实力,你找陆执寅帮你解决这个案子怎么了?”   苏曼坐着,纹丝不动地任由穆瑶数落着。   等穆瑶骂累了,苏曼才幽幽地开口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陆执寅我根本赢不了。”   穆瑶正喝水歇气儿,一边摇头,一边放下水杯。   “当然不是,我是相信你的。但这事儿跟别的不一样,沈樱肯定是料准你做不来林月珑的案子,才会用激将法,既激起了你的好胜心,又不想让你找陆执寅帮忙。”   “既然沈樱都这么小人了,你何必跟她谈磊落,这事儿你要是告诉陆执寅,你根本就不会有离开君衡的可能。”   苏曼抱着手臂,下巴搁在膝盖上,耳边听着穆瑶跟她分析,跟沈樱打赌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但从心底里想想,她后悔吗?   她一点都不后悔,当全世界甚至穆瑶都说,她一定会被陆执寅罩着时,她选择了另一种生存方式。   纵然陆执寅的庇护之下,她执业生涯都会和风细雨,但遇见陆执寅之前的一年实习经历告诉苏曼,苦尽甘来,厚积薄发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律师。   穆瑶说了这么多,最后发现,苏曼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苏曼,你太固执了。”   苏曼心想,她确实固执。   固执地选了律师这个行业,固执地放弃了一条捷径,而选择了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   “是呀,所以我要回到本来该走的路上了。”   “穆瑶,我打算辞职。”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1章 当我变得更好,我一定不会放弃。   听到苏曼的话, 穆瑶下意识地就停住要说话,随后观察苏曼的表情。   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   “你要辞职,开什么玩笑?”   “当初费多大劲儿才进的君衡, 你忘了吗?”   “你失恋就算了,难道连事业也不要了?”   穆瑶的三连问,直接表达了她不同意苏曼的辞职决定。   早就料到穆瑶会有反应, 一开始决定辞职,苏曼也犹豫了许久, 舍不得是真的,君衡的招牌在业内, 可能找不到第二个比它更响的了。   “我已经决定了, 周一上班,我就交辞职申请。”苏曼转身靠着, 对着沙发另一头。   她抱着手臂, 显然穆瑶的话,让她内心有了些许动摇,但很快却有了更强烈的念头, 让她坚定起来。   “穆瑶,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讲故事。”   穆瑶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前有个人, 参观朋友盖的新房。那房子一共有六层,下面一到五层盖得十分普通,第六层却十分的漂亮别致。这个人看了尤为喜欢,便找了工匠想要盖一个和第六层一模一样的房子。”   穆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还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然后呢?”   “然后, 他只给工匠买了盖第六层的房子的材料,工匠没有办法,给他盖了一个空中楼阁,勉强将第六层撑了起来。”   穆瑶嗤笑:“这个人是不是个傻子。”   “没有下面的一到五层,怎么会有上面的第六层。他只看到别人第六层盖得精致漂亮,却不知道人家下面地基打的更扎实......”   说到这里,穆瑶突然停住了笑声。   苏曼抬头,她认真地看着穆瑶:“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是那个傻子。”   穆瑶连忙摇头,“曼曼,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曼:“虽然有漂亮的第六层,但我没有下面的基础,。我不仅时时刻刻担心,这层楼会塌下来,还会想别人看到这漂亮的“空中楼阁”时,不知道会怎么嘲笑我。”   “这摇摇欲坠的感觉,让我不踏实,我的脚快踩不住地了。”   穆瑶沉默片刻,转而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我很抱歉,作为朋友,应该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她最终还是坚定地站在苏曼这一边。   苏曼低头,将湿润的眼睛埋在穆瑶的颈边,“我没有退缩,没有怯弱。”   穆瑶哄着她:“是,你没有。”   苏曼:“当我变得更好,变得配得上拥有这一切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放弃。”   穆瑶:“你已经很好了。”   她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安慰苏曼,“纵然白天里太阳的光芒万丈让人看不到星星的熠彩,但黑夜里星星也在很努力的从更远的宇宙之外,传递来光亮。”   “苏曼,你已经很好了。”   穆瑶的肯定让苏曼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跟陆执寅分手,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他了,还是因为想逃避他带给你的压力?”   苏曼沉默。   “你必须想清楚这一点,如果因为不喜欢了,分手就代表你们俩对过往划上句号。”   “如果是陆执寅让你感受到压力,那分手跟辞职,就是两件事,不妨先分开一段时间,产生一些距离再说。”   不可否认,穆瑶的问题,一针见血地将苏曼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揭露出来。   一方面,她对陆执寅女朋友身份带来的压力感到窒息。   另一方面,她又对现在的陆执寅,感到很陌生。   她认真地想了想,“都有。”   “两人相处之后,我慢慢发现,现在的陆执寅跟以前差别很大,或者说完全是两个人。”   穆瑶:“所以你喜欢的,只是以前的他?”   苏曼迟疑片刻,将现在和以前,两者做了比较后,点点头。   穆瑶仰头,一个白眼差点落天花板上。   在江城政法律师界,提到陆执寅,身价不菲的钻石王老五,绝对的行业精英,年纪轻轻成就不凡。   谁不夸上几句。   也就只有到苏曼这儿,哦,居然还比不上以前一穷二白愣头青。   不过穆瑶却有点好奇,“那以前的陆执寅,是什么样?”   苏曼眼神慢慢下去,想了片刻,再抬起来时,盈盈地,充满笑意:“很温柔,性格很好,从来不会发脾气。他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聪明又刻苦,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很和善,对每一个人都很有耐心,有正义感,为人很仗义。”   穆瑶怎么听着听着,觉得苏曼讲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光说温柔,性格好这几个字吧,陆执寅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专业强,但人难搞。”   这种难搞,让同行律师跟他对手,都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也是因为他的难搞,所以在案子上,客户都格外信任他。毕竟,客户维权,都是一些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自己的律师难搞,在很多客户心里,这反而是一种优点。”   “要说聪明刻苦,全江城律师里确实找不出比他更聪明勤奋的。江城律师工作记录平台,陆执寅已将连续三年,都是年累计工作时长最长的律师。”   所以说丧心病狂,说的就是这种人。   最后一点,穆瑶一边评价一边觉得不可能。   “有正义感,来形容陆执寅,怎么说呢,有点奇怪。”   “如果谁给的律师费高就给谁维持正义的话,那陆执寅姑且算有点良心吧。”   分析到这儿,穆瑶算是明白了。   敢情以前的陆执寅,就是现在的全面反人格。   “曼曼,按刚才的分析,你们重逢之后,你应该不喜欢他了,为什么又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苏曼想到陆执寅的那张无敌英俊的脸蛋,“也就那张脸,还能勉勉强强吧。”   穆瑶明白了,果然美色误人。   **   在穆瑶家里呆了两天,苏曼还是逃不过回家的宿命。   这两天她谎称自己在广州出差,老苏头虽然在气头上,但也没办法一下让她回来,只在电话里留了一句,回来跟你算账,便整整两天没再理她。   倒是苏母给她打了两通电话,跟苏老头勃然大怒的态度相反。   在电话里,苏母喜上眉梢,“你跟执寅真的在一起了?”   苏曼没应,而是说:“等我回去后,慢慢跟你解释这个事......”   她话还没说完,苏母在那头就开心的“哎呦”起来,“你放心,妈可不是你爸那种老古董。”   “妈巴不得看到,你跟执寅能在一起。”   “哎呦,这老苏家也得亏有我,生了个你,你说以后你俩要是结婚了,我这算不算彻底帮你们老苏家,摆脱小老百姓的阶级属性了。”   “□□有句话说得好,革命需要同志们努力才能成功,我这也算是给你们老苏家有个交代了,想当年我嫁给你爸,都流行什么三转一响,可你爸爸那时候穷呀,三转一响只买了一转,一辆自行车就把我娶进门了......也不知道你跟执寅结婚,他会派什么车来接你呢,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肯定比我们那会儿要好......”   听着苏母越扯越远,苏曼连忙止住了她:“妈,妈,不说了,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还要我跟陆执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结婚更是不可能的,你别瞎想了。”   苏母听这话急了,“怎么不可能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苏曼知道这误会是越解释越深,尤其是在电话里,一口气:“这事我回去跟你说,现在有事先挂了。”   挂断跟苏母的电话,苏曼坐在车里,心里乱糟糟,一时半会儿也静不下来。   这两天,陆执寅都没有联系过苏曼,这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她还以为陆执寅起码会质问她为什么会分手,没想到,完全是她自己想多了。   对待这件事,陆执寅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甚至都不能在他的行程表里占据不出一丁点的时间来。   失落之外,却又油然而生出一股释然。   **   周一的早高峰,照例是一周中最堵的时候。   好在苏曼出发的早,赶在上班上班之前,准时到岗。   君衡所的办公楼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大厅里铺就着干净得能倒映出人影的大理石板砖,质地冷硬。   走进里面的办公区域,便是厚重的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发不出一点声响。   推开办公室的门之前,苏曼深吸了一口气,手机屏幕的倒影里,她的妆容精致,一点都看不出昨晚失眠的状态。   抬手,深呼吸,上下吞吐几口气。   冷不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怎么不进去?站门口练什么广播体操呢?”   苏曼心理建设了好久,冷不丁被赵楠一来,搞的节奏全部乱掉。   什么自信优雅,从容不迫,全都毁于一旦。   只剩下一脸的慌慌张张。   赵楠一手开门,一手揽住苏曼的肩膀往里面走,“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进了办公室,发现里间的大办公室门关着。   陆执寅还没来。   苏曼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赵楠没在意到她的脸色,将包放到一旁,脱掉外套,拿起办公椅上挂着的西装。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抵了下苏曼的肩膀,神神秘秘道:“我都知道了。”   苏曼将衬衫领口用胸针别好,不解:“知道什么?”   赵楠意味深长,望了眼大办公室,笑着说:“别瞒了,要不是孟长鹤跟我说,我都没看出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眼拙,我一直以为老板那种人,只会跟案子和钱过一辈子呢。”   苏曼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楠凑过来,压低声音:“虽然讨论老板的八卦不是一个员工该做的事情,但是有空,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追到他的。”   苏曼啊了一声,不太理解:“现不说有没有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追他?”   赵楠面对这道送分题,几乎不假思索:“你觉得,老板是那种会追人的?”   苏曼认真地想了想,还真不是。   不过是因为陆执寅喝多了,亲了她。   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   赵楠:“连你也觉得不是,是吧。”   苏曼老实的点点头。   赵楠这会儿,又把她的爱情宝典翻出来了,翻到一页。   “在两性关系中,如果女性对感情的维系过于主动,是一种危险的行为。”   苏曼若有所思,不知道赵楠想说什么。   赵楠:“虽然老板这个人吧,在各方面都是一个极品。”   “但你也不能太主动,你刚才在门口犹犹豫豫,又是照镜子又是联系微笑的,是不是为了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   苏曼:“不是,你误会了。”   赵楠又翻到一页:“在暧昧期,女性的吸引力,往往会因为距离感、神秘感和矜持感,而使男□□罢不能。”   读到欲罢不能四个字时,赵楠语气尤其上扬。   “距离感,神秘感,还有矜持。你是老板助理,天天跟他在一起,距离感和神秘感肯定是没有的,所以你要矜持!”   苏曼哭笑不得,把她的爱情宝典翻过来,“你天天琢磨的都是一些什么书呀?”   拿过来一看,出版时间,2002年。   苏曼:“......”   “你别看这书年代久,我的爱情可都是靠着这本书指导的。”   苏曼好心提醒:“所以呀。”   “你还没嫁出去。”   以前说到结婚,对于32岁的赵楠来说,简直是个痛点。   不过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不着急,我的目标是星辰和大海。”   苏曼笑:“哦,海女呀。”   两人插科打诨,冷不丁的赵楠脸色一变,给苏曼也使了一个。   “陆律师早!”   苏曼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看到陆执寅的瞬间,笑容不自觉地暗淡下来。   陆执寅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对上苏曼明晃晃的笑容时,他下意识地也想跟着笑。   但很快,看到了她眼底的克制和礼貌。   苏曼轻轻开口:“陆律师早。”   陆执寅大步地跨过,扔出一个字:“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2章 你除了有钱。   “怎么了这是, 你俩吵架了?”   老板的背影一消失,赵楠一脸八卦,蹬着办公椅, 蹭一下滑到了苏曼的旁边。   苏曼正打开电脑写辞职报告,听到耳边声音,下意识地关闭了文档。   但还是被眼尖的赵楠看见了。   “你要辞职?”耳边陡然提起的声音让苏曼心头一乱, 继而淡定道,“嗯。”   赵楠的视线在苏曼的脸上停留, 又在陆执寅的办公室来回巡视。   也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   “你俩才刚谈恋爱,老板就舍不得你出来工作, 这就让你回去做全职太太了。”赵楠一边说, 一边啧啧感慨,“没想到老板在做男朋友这方面, 还是相当传统的呀。”   苏曼满脸黑线, 她真没想到赵楠居然想那去了。   “什么做全职太太......我是单纯的想辞职,换一家所执业。”   赵楠听后,一脸你是不是脑子不好的表情:“辞了君衡, 再去别的所工作?苏曼你是不是没睡醒呀?”   “哪个律师不是千方百计的想来君衡, 谁会想从君衡跳出去,你倒好,跟别人反着来。”   苏曼:“......”   见苏曼不说话, 赵楠想了又想,试探地问:“是不是因为沈樱呀?”   “最近所里的人事变动,我听说沈樱也变成了执行合伙人,以后在管理层上的地位, 估计是跟老板平起平坐了。”   “不过,我觉得只要有老板在, 沈樱肯定是不敢动你......”   苏曼打断:“不是这个原因,是我跟陆执寅分手了。”   赵楠沉默了,“......”   这有点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曼却不想再由她乱猜了,开口:“分手的事情已经提了,辞职我也想好了。”   总之,赵楠还是一脸想不明白的表情,“那......中午一块吃个饭吧,你来这么久我还没请你吃过饭,没想到第一次吃饭居然是散伙饭。”   **   辞职报告并不难写,但走之前,手头的工作要交接清楚。   她将手里的案子做了统计表格,结案的卷宗做归档,没结案的标注好案件进展,后面还要开庭的案子做好备忘录,整个交接工作做得有条不紊。   整理到最后一个案子,是林月珑的案子。   昨天晚上,苏曼突然接到了林月珑的电话。   原来最近有几个盗版侵权的商家,找到了林月珑的公司,声称愿意下架她的所有设计产品,并且愿意给付一大笔赔偿金。   但希望林月珑能够撤销对这几家盗版公司的起诉。   林月珑在电话里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苏律师,这个处理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希望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后面我人在国外,国内很多事情就不方便解决了。”   苏曼握着电话,不知道为何,心里像是被狠狠地灌了一通冷水。   赵彦很聪明,打草惊蛇后,虽然自己已经做好回江城跟赵彦鱼死网破的打算了。   但是赵彦并没有跟她鱼死网破,相反,他的这招主动和解,反而将苏曼束缚的密不透风,毫无招架之力。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考虑清楚撤诉,不再继续追查下去,考虑清楚......去瑞士?”   她在电话里只能反复,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林月珑这句话,像是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一样。   林月珑声音温柔地传来,“苏律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   苏曼沉默了片刻:“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望着林月珑的卷宗,结案两个字,却怎么也填不进去。   **   上午,陆执寅一直在开合伙人会议。   苏曼开始写辞职报告。   辞职的理由,一直没想好怎么写。   她不想在陆执寅面前认输,也不想让他看轻以为她是个逃兵。   苏曼写写删删,坐了一上午,也没敲出三行字来。   “中午老板不回来,咱俩一块去吃?”饭点,赵楠走到她身后。   苏曼点头,合上电脑,望着人不多的办公室,一时觉得今天好像过于安静了,这才想起少个人。   “孟长鹤呢?平时他总围着你转,今天怎么没来呀?”   赵楠不自觉地转移开视线:“上午开庭去了吧。”   苏曼惊讶:“一个人去开庭,他出师啦?”   赵楠是孟长鹤实习时的指导老师,一般开庭都是两人一起。   赵楠:“嗯,案子不难,他自己说要锻炼锻炼。”   平日里提到孟长鹤,赵楠总是忍不住会贬损两句,难得今天语气这么公事公办。   苏曼有点不习惯,“你以前不是说,他离独立执业还差得远嘛,怎么一下就放心他一个人去开庭。”   赵楠哼了一声,“我以前可不知道他有这么大本事。”   **   “咱们吃个简餐,不用跑这么远。”   赵楠说请她吃饭,苏曼以为就是一顿简餐,没想到一下跑出来这么远,直接到了附近的商场里。   赵楠一手拎包,一手挽着她的手臂,踩着高跟鞋,一步不回地往里走,嘴里边念叨着:“咱们所那块人多,一到饭点就乌泱泱,点个餐都要排队好久。”   “这地儿多清净,咱们也好聊聊天。”   赵楠选的是家粤菜馆,如她说的那样,确实很清净,装修简明,品味雅致。   陆执寅喜欢吃浙帮菜和粤菜,带着手下的团队,也大多偏此口味。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赵楠做东,上来就不客气地说,“咱们来几道他们家的招牌菜。”   苏曼笑笑,点头说好。   两人气氛融洽,有说有笑,赵楠聊着聊着忍不住感慨。   “其实你刚来那会儿,我还挺看不起你的。”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她又找了一句补,“不过那是以前呀,现在我是觉得你真不错。”   苏曼轻轻喝了口茶,湿润的茶水,顺着干涩的喉咙,缓缓地滑到了胃部。   “我知道,刚来那会儿,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恨不得把眼珠子翻到天上去。”   赵楠哈哈哈大笑,“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了解你。”   苏曼轻轻浅浅地笑,“现在了解了?”   赵楠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嘴角勾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弧度,“现在也不算是了解。”   她的目光像注探视的灯光一样,苏曼的眼神被这束光的照探下,依旧波平浪静。   “我要是了解你,听到你辞职后,也不会这么惊讶了。”   苏曼轻轻笑了一下,很浅。   辞职这件事对她来说,远没有那么难决定。   但显然,在外人看来不是这样。   “苏曼,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赵楠下意识地还是想挽留,或许再她心里苏曼的辞职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因为跟陆执寅分手而一时冲动。   总归还有的劝。   “赵楠,你为什么想要挽留我?”   对于赵楠的挽留,苏曼心里还是很感激,似乎能证明她在君衡的这仨个多月,并不是什么的都没有留下。   赵楠想了想,顿住。   苏曼笑着说,“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会当真的。”   赵楠摇头,“不是客套话,我是认真的。”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挽留你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好几个答案,所以才停顿了一下。”   赵楠:“如果我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挽留你,这算是一个能打动你的答案吗?”   苏曼小小地错愕了一下,她没想到赵楠会把她划分为朋友那一类。   她跟赵楠的第一次合作,是个简单的继承案子,委托人上了年纪,眼睛看不清外加听力不好。   赵楠做事雷厉风行,耐心不太好,应委托人的要求拟定了遗嘱之后,便让她签字。   签完字遗产分配完了,结果不服分配的子女来闹,说老人年纪大,意识糊涂,根本没有委托律师的行为能力,差点还闹到了所里。   好在苏曼心细,录了一条当初给 老奶奶一字一句读着比划遗嘱内容的视频。   最后才让这帮人相信老奶奶立遗嘱时是清醒的,自讨没趣地回去了。   虽然这件事赵楠最后并未说什么,大概从那时候开始,赵楠开始意识到,苏曼的短处不在于学历不高,而自己的长处也不在于名校毕业。   赵楠想说一些话,起码不是平时工作上那些浅薄的套话:“我觉得你挺适合做律师的。”   苏曼抬头,茶水氤氲的热气将她的眼神镀上一层湿润模糊。   “是吗,我觉得其实自己做的挺失败的?”   赵楠想了想,“律师行业的门槛太低了,四年法学,考过司考,实习一年,通过面试,就能拿到了律师证。”   “很多人以为,拿到律师证就能挣大钱,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但现实教会大多数人,律师这一行,没有案源,就会被活活饿死,所以很多年轻律师,放弃一开始做律师追求的正义理想,放下身段,放下自尊,放下所谓的正义和公正,成为了眼里只有案源,只有钱的机器。”   苏曼坦言:“我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赵楠笑笑,她平时跟陆执寅一个做派,并不爱笑,所以嘴角向上勾时,总有一种违和感。   “苏曼我也不想,我也想追求正义和理想。”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律师这一行利益至上,我没见过哪个律师把正义当事业做的。”   苏曼接了一句:“只是想要律师去.....对付那些真正想要正义的人罢了。”   赵楠:“你再考虑考虑吧,相信我,只要你还在这一行,没有哪个所会比君衡更好。”   “没有最坑的,只有更坑的。”   苏曼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   赵楠点完菜,去洗手间。原本苏曼已经铁定要辞职的心虚,又被赵楠的话动摇了几分,心里像是长了棵摇摆不定的草,絮絮地在心里乱晃着。   律师这一行利益至上,她没见过有哪个律师把正义当事业做。苏曼苦笑,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像是每一个字都在嘲讽她自己。   她执着又可笑的追求的正义,到头来可不就是竹篮打水。   手里端着茶杯,思绪随着漫无目的的视线飘散开。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让她停留的。   直到,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陆执寅的背影非常好认,他常年都穿深色的西装,肩背扳直,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不论站着还是坐着,都带着比常人较强的气场。   苏曼只望了一眼,眼神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当然也看到他对面坐着的面容姣好清丽的女人。   **   “这么多年过去,你最喜欢还是粤菜。”   林纤仙一边小心揣摩着陆执寅的表情,一边不动声色地找话题。   她见男人没有反应,又试图聊一些两人共同的回忆,“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咱们经常来这家餐厅吗?那时我们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说完,林纤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小姐电话约我来,说是有公事。”   这是陆执寅今天看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脸上虽然没有不耐烦,但动作已经表明了,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叙旧。   林纤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自诩是个优雅得体的女生,在感知自己的话惹起陆执寅反感后,她便及时住了嘴,说起了今天来的目的。   美丽的眼睛很快染上一片愁绪,她咬着嘴唇,轻声迟疑问:“我爸爸的案子,你听说了?”   今年肃清贪腐的风头一直非常严,江城虽没有扯出什么重大贪腐的案子,但隔壁省会却有一位高院的副院长却落了马。   交代的一系列行贿受贿名单里,赫然就有林纤仙的父亲,林富生。   “听说了。”   林纤仙眼睛更红了,她原先衣食无忧,生活像个公主,自从林富生出事后,她到处找关系请人帮忙,处处碰壁。   林纤仙语气急切,带着恳求:“执寅,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不想没有爸爸。”话还没说几句,林纤仙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在外人看来,她这副容貌,再落上几滴泪,再狠心的人,大概也会软下来。   本该怜香惜玉,但对面坐着的男人,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自始至终都像一塑冰雕一样冷坐着。   或许陆执寅冷漠的态度更伤了她的心,林纤仙又急又气:“分手了,你连安慰我一下都这么吝啬吗?”   陆执寅言简意赅:“谈公事,去我办公室找我。谈私事,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解决不了你情绪上的问题。”   林纤仙眼底的哀怨更深了。   陆执寅正准备起身:“还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除了她,我不会安慰任何一个女人。”   林纤细满脸错愕,继而小声问:“可我听说.....你单身呀。”   陆执寅:“是不是单身,我自己最清楚。”   林纤仙听完他的话,瞬间崩溃了。   今天来之前她还有一丝期望,当初提了分手她就非常的后悔,但陆执寅一直坚持不跟她出国,她又受不了异地恋,所以才拿分手的事情威胁他,没想到陆执寅一下就答应了。   见男人的背影转的如此洒脱决绝,林纤仙再也忍不住:“陆执寅,你答应我爸要照顾我一辈子,你是不是忘了!”   身后的林纤仙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那样,声嘶力竭,而陆执寅自始至终都步伐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   苏曼第一眼看到林纤仙时,是有一点眼熟。   当她目睹完这场偶像剧般的桥段后,听到照顾一辈子那句话时,她的记忆,猝不及防地回溯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十八岁的某一天,陆执寅有了女朋友。   这件事对苏曼的打击很大。   她在家里躺了两天,好不容易恢复点精神,病恹恹地趴在阳台上,吹着傍晚徐徐的微风。   她想出去透口气,于是爬坐到了二楼的外面的露台上。   陆家跟苏家,两家的阳台不过一米相隔,当苏曼听到对面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她下意识地蹲到地上,蜷缩起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总之她一点都不想看他们。   “陆执寅,你们家的露台好漂亮呀!”   “哇,从这个角度,居然可以看到晚霞哎,这么漂亮的晚霞,我要许个愿!”   苏曼听出了这是陆执寅女朋友的声音。她不太高兴的抱着手臂,蹲在墙角,开始偷听。   她想看看,陆执寅喜欢的女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外面安静了片刻后,很快传来声音:“你猜我许了个什么愿望?”   尽管苏曼竖起耳朵,但那头一直没有陆执寅的声音。   “我许愿,我们两可以永远在一起。”少女清亮甜美的声音,一字不差地传进苏曼的耳朵里。   永远在一起,苏曼的心被这句话伤透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将预备填报的志愿,全部填了省外。   那时的她太难过了,难过到永远都不想再看见陆执寅了。   **   吃完午饭,苏曼回办公室没多久,陆执寅的内线电话就进来。   “来我办公室。”扔下这几个字,便挂了。   苏曼将打印好的辞职报告,装进信封里,许是这样拿着太明显,她又找了一个文件夹,将信封放在里面。   敲门声响起,里面很快传来声音:“进。”   这是两人吵架后第一次见面说话,苏曼尽量保持表情和语气自然。   尽管这种自然在陆执寅看来,演的是那么的拙劣。   苏曼一进来,陆执寅便起身,闭合了落地窗前的百叶窗后,房间里的光线便一下暗了下来。   苏曼的心随着百叶窗的声音,跟着一跳。   陆执寅全程无视她,随后自顾自地,打开里间休息室的门。   回头见苏曼还杵在门口站着,“站那么笔直做什么?站军姿吗。”   苏曼:“......”   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苏曼突然想起中午的事情。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有事跟你说。”说完,她又加了一句,“就在外面说吧。”   陆执寅眯着眼神从她半退的脚步,又移到她的脸上。   最后没再说什么,他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灯。   苏曼的眼前骤然变得明亮起来,看什么都很清楚,包括站在她不远处的陆执寅手里的每一个动作和脸上每一个表情。   男人一手解开身上的西装扣,一手去松着领口的领带。   待全身的束缚都解除后,他靠在办公桌前,压着眉头,一脸不耐,伸出双手朝向苏曼。   “过来。”   白光灯下,陆执寅眼底躁郁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苏曼观察着,是因为中午见了林纤仙吗?   陆执寅是个自我控制能力极强的人,除了林纤仙,苏曼想不到会有谁能让他情绪起伏这么大。   望着两人只有短短的一步之遥,苏曼轻轻地摇摇头。   她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十八岁时,她决定放弃陆执寅,离开江城去外地上学。   二十五岁时,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是这样的选择。   苏曼将辞职信从为文件夹里拿出来。   轻轻地放在陆执寅的桌子上,她认真地感谢“陆律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栽,我想我适合继续再跟你一起工作,这是我的辞职信。”   **   苏曼的话很快就说完了。   但明显,陆执寅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他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变得迟钝。   他过了好几秒才拿起桌上的那封辞职信。   握着信封的手面,淡淡地爆着几根青筋   翻开,辞职信上,内容加落款,一共三行字。   陆执寅看得很慢,以至于这三行字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   他握着辞职信的手,在苏曼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住。   如果要问,那一瞬间陆执寅心里在想什么。   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只化成两个字,辜负。   陆执寅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势,将辞职信放在乙方,转而抱起手臂,眼神逼问:“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栽培你,所以你就用这一封辞职信来报答我?”   直至这一刻,陆执寅才明白苏曼说的分手是什么意思。   不是像以前,林仙纤仙经常挂在嘴上的分手,是要挟,是撒娇。   而苏曼的分手则是断掉,虽然不敢相信,但陆执寅终于意识到,苏曼想要断掉跟他的一切关系。   他心里慌乱的想要立刻拒绝的他的要求,但一向高高在上的骄傲让他紧抿着嘴角。   说起栽培这个事。   苏曼心里确实是有愧疚,当初她面试前,她偶然跟陆执寅吃了一次饭,虽然那时就被当众给了难看,还被陆执寅亲口否定。   不知道陆执寅是不是被她进君衡的决定打动,最后还是招她进君衡做助理。   所以就算没有男女朋友关系,苏曼也应该对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对不起。”苏曼道歉,“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死皮赖脸求着你进君衡是我的错,但工作的这三个多月,我确实发现自己能力上有不足,所以想回到小所,从基础的小案子开始慢慢的锻炼......”   “因为跟我分手?”   苏曼话说到一半,冷不丁地听到陆执寅这么问,“什么?”   “因为跟我分手,所以干脆以后都不想看见我了。”   苏曼并不是这么想的,她认真地解释:“陆律师,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他重新系好领带,套上西装,一边说,“你可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苏曼想了想,抛开两人的关系,陆执寅能管得到她的 ,也就只有工作上,于是只决定解释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和感情是两码事,不瞒您说,来君衡之前我觉得进大所会对我的律师执业生涯得到很好的锻炼,但我进来后,发现跟我想的并不一样。”   陆执寅:“有什么不一样?”   “是我给你的待遇不够高,还是我给你的案源不够多。”   苏曼知道陆执寅是故意的,像以往他对她的毒舌一样。   苏曼没好气:“是,是因为你团队的待遇不行,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陆执寅哼笑了一声,表情显得十分运筹帷幄。   “苏曼,离开君衡,你恐怕在全江城都找不到第二个能给你开这个待遇的律所了。”   听到这里,苏曼真的是生气了。   那一瞬间,她对眼前的陆执寅格外陌生,她胸膛里的爱意,从十八岁一直延续到了二十六岁。   但现在,假如有一阵风的话,她的胸膛里一定是空落落的。   “陆执寅,我要是在意你的钱,就不会跟你分手了。”   “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呢?”   陆执寅外表硬冷的面具,随着这句话,不易察觉地开始出现裂痕。   他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句。   ——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凡尔赛.执寅   ——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第43章 炸裂在他脑海的战栗   陆执寅并没有同意苏曼的辞职。   那封辞职报告被他随手装回了信封, 放在了一边,多一眼都吝啬。   “你回去重新考虑。”宽大的办公桌前,陆执寅坐下, 姿势掌控。   轻拨着鼻梁上的眼镜框,他这么说,“只要在这行一天, 相信我,你找不到比我这更好的地方。”   像是难得的, 陆执寅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离开君衡,你要跟新人律师一样, 每天忙着奔波案源。不夸张地说你每个月的收入全凭运气, 运气好了能接到几个案子,运气不好, 你恐怕没有一分钱收入。”   苏曼眉眼低垂, 表情淡淡地听着,无动于衷。   “如果由我带着你,五年之后, 这个行业一定会有你一席之地。”   陆执寅说的是实话, 更知道他有能力做到他说的每一个字,而苏曼辞职后要面对的情况或许比他说的还要糟糕。   律师这样一行,能光鲜亮丽做案子, 站着把钱挣了的太少,大多数新执业的律师大概都会舔着客户,跪着挣钱。   但苏曼心里就是不服,不服陆执寅颐指气使的态度,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陆执寅一个人说的话是对的。   他走在了一条成功的路,苏曼就必须遵循着他的步伐, 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跳着他给她设计安排好的步骤。   再抬眼时,苏曼语气牵动着淡淡的不屑:“陆大律师,你有多久不食人间烟火了?”   “在你看来,只有拿着高昂的律师费,打着几亿几十亿的官司,就是有前途。律师费越高,就越有前途?”   陆执寅英俊的脸上,毫不意外地露出一个十分嘲讽的表情,他眼神轻垂,拇指交叉,轻抵住虎口。   抬眼,仿佛是在笑苏曼天真。   “苏律师,法律服务是商品,我卖给出得起钱的人,有什么问题?”   律师的理性告诉苏曼,陆执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而对的事情,不代表是善良的,更不代表是她的选择。   “陆律师——”这三个字,苏曼从未咬过如此之重。   “律师全都愿意替有钱人争取利益,出谋划策。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弱势群体,那些需要被帮助的底层人,他们怎么办?所有的律师的服务资源,为他们闭上大门,那么法律赋予他们的权利,永远都只是法典上的白纸黑字。”   陆执寅觉得苏曼天真透了。   “律师本来就是一种稀缺资源,这种稀缺性随着律师的业务水平越高,变得越来越稀缺。”   陆执寅瞥了一眼苏曼那副并不服气的样子,“苏曼,你见过穷人打官司吗?两千,五千,一万块钱的官司,他们能用一个月,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去磨耗。对于他们来说,律师只不过是帮他们吵架的工具,法律在穷人之间是没有任何尊严和节操可言。”   “我一个小时的专业和能力,如果能创造一万元的经济价值......”说到这里,陆执寅眼神又回归他先前高不可攀的蔑视。   “当你坐到我的位置,你就会明白,你有限的价值,从来都不是为他们服务的。”   苏曼张了张嘴,她想驳斥陆执寅说的每一个字,但平淡的履历,匮乏的经验,让她嘴边的话显得像棉花一样,轻的没有一点可信度。   但苏曼还是肯定的说,“我的观点,法律服务的价值,是让每个人的权利得到充分的保护。”   “每个人。”   “是包括穷人、弱者、底层。”   陆执寅嗤笑。   苏曼被这声笑,弄得心里仿佛被蛰了一样,充满了异样感:“这个世界上除了陆律师你这类人,还有很多其他律师。”   陆执寅知道苏曼在跟他唱反调,但相反,他并不生气。   反而抿着嘴角笑吟吟,“是嘛,听这话,看来苏律师就是这些“其他律师”了?”   苏曼想也不想,“没错,我是。”   “我会证明给你看,不是所有律师都会像你一样,除了钱,什么都不看。”   陆执寅顺水推舟:“正好,我们所有一个法律援助团队,长期缺人,苏律师你这么有抱负,这么有志气,要不要去试一试。”   苏曼完全不知道君衡还有这个部门,陆执寅都没给她细想的余地,“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部门可没有什么油水,不像在我团队一个月五位数的底薪和提成,那里的案子,每件案子的律师费不超过四位数,还有不少委托人穷的连律师费都交不起。”   苏曼愣了一下。   陆执寅见她怔住,笑了一下,仿佛是料到她的犹豫:“苏律师,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要也要为弱势群体维权,听到没有费用就打退堂鼓......”   苏曼深吸一口气:“我去。”   陆执寅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嘴里吞吐的半句话,不上不下。   不过很快,他重新换上了一副冷持高深的模样,反手将刚才辞职报告抽出,然后当着苏曼的面,一撕两半。   苏曼从陆执寅动作里感受到利落干净,他恐怕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   对于要被调去一个陌生的部门,苏曼心里是有点忐忑 。   但既来之则安之,路是自己选的,她同样也想向陆执寅证明,不是所有律师都像他那样唯利是图。   指针刚一过七点,苏曼就接到了家里电话,来自苏老头的连环夺命CALL。   “下班没?”   “爸,我今晚加班。”苏曼本想今天再去穆瑶那里住一晚,随便扯了个借口,“恐怕要很晚才能结束,到时候我就去穆瑶那住了,她家离我单位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你加班,我们就在家等你,不管多晚我们都等。”   “哼,你回来给我好好解释跟陆执寅的事情。”   苏曼:“......”   她就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结果分手了,都让她一个人来面对。   算了算了,陆执寅那种人,找他去面对,真怕他给她爸气出个好歹来。   加班就是一个借口,苏曼磨磨蹭蹭开始收拾。   八点一进家门,首先迎上的是苏母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接过苏曼手里的包,还不死心地往门外看了看,“执寅没跟你一块回来?”   苏曼:“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苏母脸上表情略带失望:“我做了一桌子的菜。”   苏曼往里张望了一眼,果然看到桌上饭菜之丰盛,绝对不像是为迎接她的。   “改天你再把执寅叫回家,他可喜欢我做的三杯鸡。”苏母觉得陆执寅没来,是因为苏曼没叫。   苏曼也是纳闷,为什么老母亲就那么喜欢陆执寅,每次陆执寅来她们家,比自己这个亲闺女回来了还让她开心。   苏曼随口答了一句,然后站在玄关,漫不经心的脱鞋。   一进客厅,就见苏父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重重地扫了她一眼。   随后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你跟我来书房。”   苏曼撇撇嘴,她爸虽然不同意他俩在一起,但她现在跟陆执寅已经分手,有什么好怕的。   跟在后面进了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正经事要谈的气氛。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苏曼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苏父虽然气氛,但好歹有了前几天的缓冲,严厉的口气已经比上次好了许多。   “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陆执寅在一起,不要跟他谈恋爱,他对你没什么好心思,他是有预谋的接近你。”   虽然跟陆执寅分手,但苏曼还是受不了苏父的诋毁。   诋毁陆执寅不就是证明苏曼的眼光有问题,毕竟人是自己选的。   “爸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有什么好让人有预谋的接近。”   苏父见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急,差点脱口而出。   “现在陆执寅接近你,全然为了当年他爸爸的事情来报复......”   苏曼听着有点不对,“报复?”   “陆执寅为什么要报复我?还有跟陆叔叔的有什么关系?”   陆执寅父亲入狱那年,苏曼在读高三,每天心思都在学习上,苏父也不允许她分心。   以至于对陆父入狱的整件事,一直到后来病死狱中,都不算太了解。   今天骤然被提起,勾起了苏曼极大的好奇心。   苏父脸色变了变,在苏曼的追问下始终矢口不言。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别问了。”   于是话题继续转到刚才的事上:“爸要跟你说的是,如果陆执寅说喜欢你,哪怕他追求你,你始终都要多一个心眼。”   苏曼:“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问你也不说,说了又都是听不懂的话。”   两人话题还没聊完,书房的外面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你俩谈完没?吃饭了。”   “妈来了。”苏曼一边应声,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   快要走到门口时,她转身,“爸,我跟陆执寅已经分手了,就算你反对我们在一起,现在也没必要。”   苏父本来准备了很长一段话来劝说苏曼,没想到两人已经分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   苏曼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我跟陆执寅以后大概也不会接触了,我已经调到了别的部门,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他的助理了。”   苏曼轻轻地打开门,结果跟在门外听墙角的苏母撞了个正着。   母女俩对视一眼。   苏母佯装路过,扶墙讪笑:“你说你们父女俩,谈个事还关门,搞的神神秘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一边说,一边招呼着里头,“快出来吃饭,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苏曼因为刚失恋,愁眉苦脸还能理解。   她回头看了眼老父亲,果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有点不明白了,怎么说分手她父亲反而更不开心了。   饭桌上,苏母的心情格外的高涨,话题依旧围绕着陆执寅。   自顾自地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哎呀呀,你说你说老苏家是烧什么高香了,能让执寅做咱们家女婿。”   苏曼跟坐在对面的她爸对视一眼,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苏母心情美丽,将桌上的菜夹到苏曼的碗里。   “难怪你一回江城没多久工作就定了,人新闻报道上都说现在大学生工作多难找,你看看你找工作都快,还是君衡,这么大所。”   苏母心里越想越美,又开始打算起来。   “等找个好日子,咱们两家坐下好好吃顿饭,你今年也不小了,执寅还比你四岁,眼看过完年就三十了,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你俩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俩既然谈恋爱就好好谈。”   说到这儿,苏母突然脸色一凛,耳提面命道:“特别是你,把脾气收一收,别成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犟起来的时候八头驴子都拉不回来。”   一直闷头吃饭的苏曼终于忍不住,“我怎么了,什么时候发过脾气,跟你们犟过。”   翻起旧账,苏母可一点都不含糊,“哟哟哟还不承认,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能一个人在外面受那么多苦吗?”   前面夸陆执寅的那几句话,苏父是不同意的。   但这句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你妈说得对,以后把你那犟脾气,一根筋收一收。”   苏曼低着头数碗里的米粒不说话,像是赌气,又像是破罐子破摔。   “我辞职了。”   “什么!”   老两口的声音一同震起。   筷子吧嗒一声被摔在桌上,声音让人心头一跳。   苏母的脸色瞬间转黑:“辞职?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辞职?”   苏曼明明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委屈想说,但面对盛气凌人的苏母,最终选择咬着筷子,一言不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选择了冷漠回应。   “苏曼,你现在翅膀硬了敢飞了是不是?辞职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跟我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除了一开始惊讶外,苏父很快恢复理智。   接着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以为苏曼跟陆执寅分手后,那小子自然容不下她呆在君衡。   心头不禁升起一阵怒意,“我就说那小子不靠谱,曼曼,爸支持你,分得好。”   “分得好?什么分得好?”   苏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完全没跟在一个频道上。   苏曼深吸一口气,“我跟陆执寅分手了,所以从他的团队辞职,现在我还是在君衡,只不过换到了其他的部门。”   说完,她头也不回,上楼回了房间。   **   云善茶楼,二楼的包间里,朱砂色的实木将外面的喧闹声隔绝。   赵彦这时候约陆执寅出来,一部分是因为得意。   得意于林月珑现在对他言听计从,得意于后天只要他们一上飞机,国内的这些官司、麻烦、烂摊子,他就能甩得一干二净。   娟细的水流从紫砂壶口缓缓流出,绵延细腻,从容不迫。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出来见我。”陆执寅放下紫砂壶,将一杯茶,放在赵彦的面前。   相较于林月珑,赵彦跟陆执寅才是正儿八经的相熟。   两人同毕业于江城大学,同校不同系,但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陆执寅是法学院的高材生,赵彦是新闻系的佼佼者。   前者一毕业就在社会上打拼,历尽沉浮。后者一毕业就娶了当时校内有名的才女独立设计师林月珑。   七年过去,两人的名下财富相当。   甚至赵彦还要更多一些,毕竟林月珑这些呕心沥血的创作,几乎都被赵彦背着她卖光了。   赵彦尽量压住眼下飞扬的神色:“我现在呀,就像是一个衣锦还乡的人,却只能黑夜遁走,锦衣夜行是真的不快活。”   陆执寅没说话,他捏着杯子,视线落在别处,仿佛对赵彦的话并不太感兴趣。   赵彦的兴致却没有被陆执寅冰冷的态度影响到一丝一毫。   “这事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当初要不是你给我出这注意,林月珑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信任,出国的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   提到这件事,陆执寅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明显并不想搭这茬话。   对赵彦的感激,夸赞,都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都要走了,你难道就没话想跟我说?”赵彦笑得志得意满,他翘着二郎腿,享受着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愉悦。   “你好自为之。”陆执寅送给他这五个字。   赵彦哈哈哈大笑。   他突然站起来,然后走到陆执寅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瞧瞧你这脾气,这嘴说的话,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不介意,不然肯定翻脸。”   翻不翻脸,对陆执寅来说都没什么影响,走到他这一步,早已经摆脱了看客户脸色的身份。   赵彦心态倒是不错,在陆执寅这里贴了冷屁股,依旧兴致高昂。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臭脾气,不是有句话说的话,本事越大的脾气越大。”   “你看你都这么不鸟我了,可我还是就想在你这里找点存在感。”   陆执寅非常应景:“犯贱。”   赵彦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嘴角勾着,似是开玩笑:“以后我一个人在国外,少了你替我出谋划策,还真有点不习惯。”   陆执寅依旧无动于衷,仿佛赵彦的话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真不考虑跟我续约,你知道的,我这人对朋友相当大方。”   “你看我像缺钱?”陆执寅打断他的话,显然不想继续这没什么营养的聊天。   “我知道你不缺,但咱俩这么久的革命友谊,也不是说短就断的。”   陆执寅把玩着手里的茶具,表情淡淡:“上次我跟你说的很清楚,合作到此为止,以后我也不再是你的法律顾问。”   赵彦笑容有点绷不住了。   他索性一把坐在陆执寅的对面,“咱俩合作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突然结束服务?”   陆执寅没说话,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办公室里,苏曼涨红着脸,对着前面满脸克制理性的陆执寅说,“你这类人,永远都只能做赚钱的机器,同理心你这辈子都不会有。”   陆执寅其实不明白,他到底是哪一类人。   谁不爱钱,他不过谁遵从本心。   “几号的飞机?”   赵彦:“后天下午。”   陆执寅不知道说了想到什么,“后天九华师傅开斋。”   赵彦可惜:“后天。”   “可惜我去不了。”   陆执寅不动声色:“锦衣夜行,也可以见光。”   赵彦心动了,九华师傅开斋能邀请到他,这面子可算给足了。   “我考虑一下。”   陆执寅点头,“你好好考虑。”   **   从市区出来,车行使在高架上。   陆执寅始终积郁沉沉,周身像有一团看不清的浓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下高架时,他抬眼往向北过江的标识牌上扫了一眼,随后没过多犹豫,选择了一条同回市区相反的路。   车路过苏曼家门口时,陆执寅没受控制地往二楼看了一眼。   苏曼的卧室外面有一个露台,上面放着几盆花植。   窗户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白色的纱帘将那片暖黄包裹的像是夜明珠露出的明净辉光。   让人移不开眼。   其实透过那片窗子,陆执寅什么都看不到,但却无法控制地,看着那窗户失神。   不知道多久,那片吸走他全部魂魄的灯亮突然熄了。   陆执寅大梦初醒一般。   他慢慢地活动因为长时间仰望而僵硬的脖子,收回视线后,大脑有那么瞬间闪过一抹叫思念的东西。   那种东西炸裂在他的脑中,甚至带来一阵莫名的战栗,牵动着心脏、神经、指尖,最后被他五指收起,重重地握在手心。   引擎再次发动,驶入隔壁,陆家的院子要比苏家的大,车身全部进来还很宽裕。   客厅里的人在听到汽车第一声引擎时,便从佛像前起身。   沉黑的夜幕被骤亮的院灯撕扯一片炽白,陆执寅一身黑衣站在光下,身影拔雎。   初冬的寒气混合着夜雾打在他的头顶很快便落了霜。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 第44章 道别大概是不需要了   阔步从光中走出, 进入晦暗的室内。   陆执寅站在玄关,望着等在门口的女人,一身浅灰色长袍, 头发一丝不苟地整齐梳在脑后,五官粉黛未施,却秀丽柔和, 一双慈眉善目的眼睛,与陆执寅的沉邃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仔细看的话,除了眼睛其他也十分相似。   “怎么没睡。”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 陆执寅停止了动作, 注视着她。   陆母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晚回来,那双菩萨般平和的双眼, 却不由自主地揪起紧张来。   “你......吃了吗?”陆母小声地说着, 随后又道,“快进来,外面冷。”   外面确实冷, 冷到陆执寅只站了一会儿脸上便有化不去寒霜。   陆母心里安慰自己, 肯定是因为太冷了,不是因为别的。   不是因为陆执寅恨她,也不是因为他不想看见自己。   他换鞋进步, 沉步走到客厅。   佛像前青烟缭绕,陆执寅的眼神顿了半秒,陆母心随之一提。   然而想象中的恶语中伤并没有到来,陆执寅表情平缓的收回目光。   随后, 头也不回。   陆母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连忙重新跪倒佛像前, 满脸虔诚:“菩萨勿怪,还请保佑执寅平安康健。”   **   第二天上班,苏母难得没替她做早饭。   昨晚的不愉快,让苏曼心里也铁了心不惯着老母亲这臭脾气,收拾完跟她爸打了声招呼后,便上班去了。   差点把苏母气的心脏病都犯了,盯着老头便怒道:“你瞧瞧,你瞧瞧,她还给我脸色看了。”   “长这么大就没一天让我省心,连个声儿都不吭就分手,一个招呼不打就辞职,这还像话吗?”   走出去很远了,绕耳的喋喋不休才稍微清净些。   苏曼臭着一张脸,走到门口的槐树下,脑海中不禁浮现两人确定恋爱关系,陆执寅在树下吻她的画面。   在心里把陆执寅给问候了一遍。   随后又开始唾弃自己,要不是那晚她没把持住,被陆执寅的美色冲昏了头脑,被他精英四射的光环迷惑,看不出他骨子里的薄凉和功利,也不至于一时糊涂就答应做他女朋友。   脑子里胡思乱想,一直坐到了驾驶座,车子发动后,从后视镜里突然看到一辆车很眼熟。   渐渐,由远及近,陆执寅的保时捷帅气拉风,特立独行。   苏曼想看不见都难。本想一脚油门冲到保时捷前面,来个一骑绝尘。   但最后脚底油门还没踩下去,不因为别的,主要是太贵,万一油门没控制好,蹭到就麻烦了。   苏曼脚下刹住,望着后视镜,平心静气地等着陆执寅的车过去。   她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冷静,骄傲,矜持。   保时捷当仁不让,一个油门上来,苏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驾驶座人的脸,就吃了一鼻子尾气。   气得她在后面摁了一串喇叭,直轰到保时捷不见了。   “什么人呀!”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苏曼就想不通了。   陆执寅平时看起来挺利落一精英,分个手而已,看样子还把她嫉恨上了。   总之心里不是滋味,分手这件事对她多少有些影响,这几天总是心情低落,提不起精神。   她以为陆执寅也会这样,没想到,他比自己要神气多了。   分手算什么,地球毁灭都不能耽误他的工作。   靠!   苏曼被他这么一气,那点子舍不得也淡了许多。   开车到所里,准备今天开始去新部门报道。   “什么!你要去法律援助部?!”   赵楠一听说苏曼的任职调动,整个人下一秒就从座位上弹起来。   “是不是沈樱干的!还真是防不胜防,没想到她这么阴险毒辣,居然把你调到了待遇最差的部门。”   赵楠义愤填膺,第一时间就想去给苏曼撑腰,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团队律师的身份跟沈樱的执行合伙人相比,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老板知道这件事吗?你现在还在我们团队,沈樱想动你,老板第一个不会答应的。”   赵楠语速快,苏曼还没来得及澄清,她已经把转部门这件事想象的绘声绘色。   好不容易能有个见缝插针,“你误会了,是我自愿调去法律援助部。”   赵楠以为苏曼不了解情况,连忙解释,“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部门是干什么的?”   苏曼了解不多,但从这“法律援助”四个字,也能揣摩出一二。   赵楠想方设法想要打消苏曼调部门的念头,所以语速极为快道:“你知道君衡之前并不是一个律所,而是一个法律援助中心。咱们所创始人杨所,原来就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主任。后来他招募了咱们老板、沈樱、吴泉,还有所里另外几个合伙人加入进来,这才改变了形式,从一个法律援助中心变成现在江城业务最强,知名度最高的君衡所。”   苏曼没想到君衡的法律援助部门还有这段往事。   赵楠:“杨所这人呢,十分念旧,特别是跟他当年一起创办法律援助中心的老员工,现在律师行业纪律越来越严格,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员工一直没考过律师证,杨所念旧情,就把他们几个人都留在了法律援助部门,每个月发着固定工资。”   “所以呀,咱们所的法律援助部门就是个养老单位,不仅接的案子收费很低很低,大多数案情也都很难搞,典型的属于事多钱少的部门。”   说实话,赵楠的这几句话倒是没太动摇苏曼的想法 。   一是她暂时不是特别缺钱。   二是她跟陆执寅还在较着劲儿,他一定是知道这个部门的真实情况,想看到自己知难而退,吃了亏之后乖乖的回到他的团队。   “其实我已经考虑过了,去法律援助部门并不是全都是缺点,也还是有优点的。”   赵楠一个白眼翻上天,“能有什么优点?”   苏曼很认真地想了想,“做我以前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赵楠:“嗯?”   苏曼:“匡扶正义,扶危济困!实现我心中真正的律师梦。”   赵楠噗嗤一下笑出声,“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还是小时候做过的中二梦,现在还没醒。”   苏曼笑笑,“对,你就当是我的做梦吧,难得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实现一下梦想,怎么就不可以试试呢。”   “说不定,我这个人,真的就是视金钱如粪土呢。”   赵楠摇摇头,直说:“放着老板团队这么好的待遇不珍惜,你一定会后悔的。”   **   除了陆执寅,苏曼的工作调动还需要其他执行合伙人的签字。   没错,这个其他执行合伙人就是沈樱。   林月珑案子,虽然法院还没正式出判决,但胜负早已有了答案。   这个案子已经进入了调解阶段,各方根据调解协议书已经在履行了,不出意外的话,履行结束后,这个案子就全部结束了。   苏曼高估自己的能力以及低估了赵彦的手段,所以输给沈樱,心服口服。   偌大的办公室里,苏曼拿着调转部门的申请,递给沈樱签字。   沈樱低头,一只手指尖转动的钢笔,另一只手轻扣着红木色的桌面,操着胜券在握的姿态,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樱恶毒的一点都不掩饰,她握着笔尖轻抵住下巴,一副笑容满满的样子:“相比于让你离开君衡,我倒是更乐意看你在法院援助部门吃苦。”   苏曼倒是没以往那般跟她针锋相对,反倒是笑了笑:“那这现在的局面,倒是更合你的心意了。”   沈樱转着办公椅,从偌大的办公桌前离开:“当然,没有比现在更让我开心的局面了。”   “我坐上了执行合伙人的位置,跟陆执寅势均力敌,平起平坐,而你从陆执寅的团队滚蛋了,但是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一只手就能掌控的地方。”她伸出手,隔着空气攥紧,好像真的是在拿捏苏曼一样。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沈樱轻轻点着申请书上,陆执寅签的字,指尖忍不住在上面摩挲了一下,“陆执寅在怎么会同意你调去那个部门。”   “与你无关。”   沈樱不置可否地笑了,她抱着手臂,轻轻地靠上前,在苏曼很近的地方停下,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苏曼个头比她高,毫无畏惧地拿眼神睥着沈樱。   看了几秒钟后,沈樱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一步。   似乎带着一丝不解:“论长相你不如林纤仙,论能力你不如我。”   “陆执寅到底看上你什么?”   苏曼在心里呵呵一声,“看上我不爱管别人闲事,尤其是跟你相比。”   说完,从桌上拿上申请书,然后再也没看一眼,无视沈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沈樱笑笑,并没有生气。   “不在陆执寅的团队了,你还什么资本嚣张呀。”   苏曼实在是懒得搭理她,但心中有气不吐不快。   “我也真是想不明白,你说你堂堂一君衡的合伙人。”   “平日里处事得体,行事大方,看着都挺正常,怎么一跟我说话,就这么欠呢?   沈樱笑笑,没说话。   她人长得漂亮,十分端庄得体,又有律师身份做加持,追求者并不少。   但她一个都看不上,唯独对陆执寅情有独钟,偏偏又心高气傲,她的喜欢恐怕连陆执寅本人都感受不到几分。   沈樱望着苏曼满不在乎的背影,她心里自嘲地想,因为嫉妒呀。   嫉妒她一直仰望着,只敢并肩而行却从未有机会相拥的男人,轻而易举地便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女人。   而这个女人在她眼里,确实一无是处,完全不值得被爱的。   **   跑了一圈之后,转部门的手续终于齐全了。   东西不多,苏曼收拾的很快。   临走前她往陆执寅的办公室张望了一下,门关着,道别大概是不需要了。   毕竟还在一个所里,陆执寅有什么事情找她吩咐她,也就一个电话的事情。   说不上是舍不得还是什么,苏曼磨磨蹭蹭了许久。   赵楠今天难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又说了许多挽留的话,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都纷纷上前。   孟长鹤瘫在办公椅上,看着赵楠跟苏曼抱了足足有十分钟,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俩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咱们俩部门,距离50米远不到,声音稍微大点都能吵着对方。”   赵楠:“你懂什么,距离再进那也是一个部门了,中午吃饭没法在一块了,就连加班都不能一起熬夜了。”   苏曼哭笑不得:“得了,下次你加班叫我,我要是还在所里,电脑搬来跟你一起加,这下够意思了吧。”   赵楠:“这还差不多。”   苏曼挥挥手,搬起箱子:“我走啦。”   “等下。”   孟长鹤见苏曼挥挥衣袖,没有一丝留恋的样子,“老板在办公室里,你不去跟他说一声。”   办公室里除了赵楠,还没第三人知道她跟陆执寅这段地下恋情,于是尴尬地摇摇头:“昨天已经道别过了,今天就不用了。”   孟长鹤:“昨天的心情能跟今天一样吗?今天才是真正的离别。”   “你要是觉得当面道别难过,那电话里讲一声总可以。”   苏曼正尴尬地立在原地,孟长鹤无视赵楠拼命跟他使的眼色,已经眼疾手快地拿着苏曼面前的座机拨了陆执寅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很快,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喂?”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5章 人变得越来越奇怪   办公室百叶窗的另一边, 陆执寅将此时外间发生的画面尽收眼底,他身形长立在窗边,双臂环抱, 脸上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旁观着苏曼跟办公室其他同事的道别。   这一切的悲欢离合跟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起,他的自矜的表情才得以松动, 下意识地便朝电话看去,随后快步上前接起。   别扭的了一上午的心情, 被这通电话缓解不少,不过该有的骄傲还是得端着。   电话里, 陆执寅十分冷静, “喂。”   苏曼没想到孟长鹤的手脚能这么快,电话说打就打, 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完了孟长鹤将电话往她手里一塞, 一副不用谢我的表情,“通了。”   苏曼:“......”   我通你大爷!   拿着的电话仿佛是烫手的山芋。   苏曼挂也不是,接也不是。   听着电话里陆执寅那一声疏离又冷漠的“喂”   苏曼心一横, 都离职了, 我凭什么还受你这气!   “对不起,打错了!”说完,挂了电话。   电话这头的陆执寅已经在心里打了一百遍的腹稿, 待会儿只要苏曼稍微流露出一丝后悔,愿意认错的意思,他就顺水推舟,不让她去法律援助部了。   没想到她居然说打错了。   好, 很好!   陆执寅忍着心里隐怒,握着电话的手指, 恨不得掐的是苏曼那白嫩可生的脸。   **   苏曼从全君衡待遇最好的团队,跳到全所乃至整个律师行业最没有签前途的法律援助,这件事在全所,也算是个大新闻了。   除了有像沈樱这种看好戏的,有像赵楠这种舍不得,还有像陆执寅这种不闻不问的,更多人是好奇。   只要有好奇的地方,就有猜测,就有传闻。   苏曼看着对面坐着的四位元老级人物,再一次解释:“各位前辈们,真的是我自己同意来这里的,没有被迫害,没有被构陷,也没有被人穿小鞋。”   坐在她正前面的男人,五十岁上下,宽额圆脸,穿着藏蓝色的老头衫,配深灰色的老头背心,深灰色的帆布裤,翘起的二郎腿下瞪着一双足力健,“小林呀。”   苏曼:“蔡律师,我姓苏。”   蔡律师:“哦,小苏呀。”   “来之前,你应该也了解过咱们这个部门了吧。”   苏曼点点头,“了解过一点。”   几个老律师听完,都相视一笑,一旁的刘江宝律师打趣:“了解过你还敢来,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曼坐在椅子上,乖巧道:“我觉得法律援助部门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各位老律师更是经验丰富,大家办过的案子比我上学分析做过的案例题都多。”   “我相信,各位律师都是因为一身正义和心中有所坚守,才在法律援助部门持续的发光发热,各位前辈这番无私奉献,牺牲自我,推动法治进步的精神终有一天会被人挖掘,世人称颂!”   苏曼义正言辞的说完后,蔡律师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   低头瞥见自己的足力健,又后悔今天没穿的正式一些。   “小苏呀,你这几句话说的太对了,当年要不是我们,君衡所哪会有什么法律援助部门......”   “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全都掉到钱眼里了,真是对不起身上穿的那身律师袍。”   一旁的马建波律师附和:“老蔡你说的是,咱们所现在的风气坏成这样,都是所里那几个年轻的合伙律师给带的。”   “年纪轻轻的眼里只有钱,只接有利可图的案子,没有一点社会责任感,尤其是那个叫陆执寅的,搞了一个什么KPI案件量考核,你说说这样子搞,咱们所能有什么前途。”   苏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乖乖的坐着。   蔡律师深表赞同,点点头:“老马说的是呀,现在所里业务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先是搞什么非诉,接的那些业务咱们听都听不懂,对了小苏,你是从哪个团队调过来的?”   苏曼:“陆执寅律师的团队。”   气氛有那么些许尴尬。   几个老律师表情微妙:“是......是吗?”   再看苏曼的眼神,就没刚才那么热情了,蔡律师懒洋洋地打发她去了办公室里最小的工位上。   不仅工位小,连办公室都很小,对比陆执寅团队的办公室,这里连原来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好在各个律师习惯还算不错,不会在办公室里的抽烟,整体环境除了小也算得上是窗明几净。   擦干净桌子,整理好书架和文档,坐了一会儿后,苏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除了之前的案子,她发现自己根本没事情可做。   之前在陆执寅团队,她既是陆执寅的私人助理,又是团队律师,上班没什么空闲的时间,毕竟就算她没事,陆执寅也会找出点事儿让她做。   哪里像现在,她发现自己根本无事可做,观察了一周,发现各个老律师基本上也都是摸鱼的状态。   蔡律师打了一盘斗地主,“小苏呀,来我们这个部门就是要放慢节奏,没事的时候好好珍惜,有事忙起来,那可没这么清闲了。”   苏曼点头,这点倒是能理解,毕竟律师这一行,看案源吃饭。除了像陆执寅那种一年365天,天天都有新案源的律师外,大多数律师都是忙一阵闲一阵。   “那咱们部门一般什么时候比较忙?”   蔡律师掐指一算:“一年12个月,我们最多也就忙这个数。”说着他比划着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月?”   “三十天。”   苏曼:“......”   一上午什么事情都没做,苏曼先是把办公室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   办公室其实不算小,只不过四位老律师平时不太收拾,结案的卷宗随便往柜子里一塞,或者角落里一堆积,很快办公室就很难插足了。   征得老律师的同意,苏曼花了一个小时把散落在办公室里卷宗全都摞起来。   又花了一个小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这一整理,苏曼发现其实法律援助部门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闲散,整个去年一年四个律师做了将近两百多法援的案子。   这样平均下来一人也有将近。   同样,案子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只不过律师费实在是低廉,大多数收的都是基础费用3000块。苏曼一上午看得津津有味。   中午就她一个人吃饭,下午如果还是没事做,她就开着自己的二手小本田出去跑跑案源。   正走神,冷不丁前面落下一个盘子。   下一秒对面便落坐下一个人。   餐厅里人来人往,陆大律师这么明目张胆的坐在她前面,苏曼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毕竟陆执寅现在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前男友,还有一个是前老板。   苏曼的脑回路,曲绕十八弯地打了个滚。   最后收回眼神,打算来一个“我吃饱了”。   陆执寅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我吃饱了。”   “坐下。”   陆执寅这人,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似的。   苏曼:“我还有事。”   陆执寅拨动着餐盘里的糖醋排骨,心思却显然没放在吃饭上。   “林月珑有新的进展,你不想听听?”   下一秒,苏曼坐了回来。   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   “你说。”   陆执寅却又不说了,他握着筷子的手指修长,泛着淡青色的白,因为手上的动作而微微凸起的骨结露出恰到好处的圆润。   苏曼深知自己是个手控晚期。   而陆执寅这番举动,不亚于在她面前跳脱衣舞。   分手了还这样,简直不守男德。   似乎苏曼的眼神过于直白赤/裸,陆执寅抬头扫了她一眼。   那冷厉的一眼,让苏曼大梦初醒。   强行收回视线,以至于错过了陆执寅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月珑的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   陆执寅将餐盘里的素菜挑挑拣拣,将糖醋排骨还有剁椒鱼头剔除在一边。   “调解书已经执行结束。”   苏曼心下彻底凉了,调解书都执行完,几乎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恐怕明天一过,赵彦就带着执行款,远走高飞了。   苏曼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林月珑身边告诉她真相,赵彦这种男人骗她心又骗她钱,就是个渣滓!   但冲动之后,理智很快占据了头脑,她清醒的知道,林月珑不会相信的。   上次她已经越权去调查了,得到的却不是真相。   “哦,那恭喜他了。”苏曼冷静的说。   “出国前,也就是明天,赵彦会去大报恩寺去参加九华大师的斋宴。”   苏曼困惑的抬头,“所以呢。”   所以什么,陆执寅并没有解释,而是说:“你跟我一块去。”   “你也去?你跟赵彦什么关系?”   陆执寅懒得回她话,只是把眼神放在餐盘里拨在一旁的糖醋排骨。   然后看向苏曼。   苏曼真想在心里骂人,陆执寅这臭习惯,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小时候他就不爱吃糖醋排骨,偏偏这道菜又是陆母会做的为数不多拿手菜,做的多了陆执寅难免变得挑食起来。以前只要在饭桌上遇到糖醋排骨,防止浪费苏曼都会主动夹到自己碗里。   “我不吃。”   她都多大了,凭什么吃他剩下的。   虽然陆执寅一开始就把它拨在干净的盘子里,但苏曼也不想吃,总觉得怪怪的,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   陆执寅倒也没有强求,只是把盘子收拾好,准备倒掉。   苏曼看着烧的软烂香喷的肉,心里大骂陆执寅不是人,这么浪费。   “我倒了。”   “哎哎哎,你别倒。”   “放下。”   陆执寅手里的餐盘压根就没端起来,顺势往前一推。   苏曼硬着头皮,拿着自己的筷子,捡起一块糖醋排骨来。   说实话,这排骨味道确实不错,如果没有陆执寅的眼神盯着的话,苏曼一定可以两口就吃完。   分成了三口咽下去,陆执寅终于露出了一种让苏曼理解不了的眼神。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就像苏曼是他养大的猪仔,有一种......满足感。   苏曼觉得陆执寅不正常。   以至于吃了两口后,她实在咽不下去了,只想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气氛。   “不吃了?”   “嗯,吃饱了。”   陆执寅点点头,望了一眼苏曼已经吃完一碗饭的空碗,估计是在评估她的肚量。   苏曼端起盘子准备撤的时候,只见陆执寅却突然拿起筷子,捡着她吃剩下的两块排骨,放进了嘴里。   说实话,苏曼那一刻的心理活动,微妙极了。   这可是陆执寅呀,出门恨不得把洁癖两个字写在脸上的人呀。   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吃他剩饭的份儿,什么时候有过他吃自己剩饭的时候。   而眼前就是,她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虽然知道,人都是会变得。   但她没想到,人还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那......那是我剩下的。”   “嗯,倒掉浪费。”   苏曼内心:你个大写的双标狗,刚才一筷子都没动你还想倒掉呢。   苏曼深吸一口气,面容平静:“你开心就好。”   陆执寅显然是吃的很开心的,毕竟连糖醋排骨里的汤汁,他都蘸了点米饭用勺子挖完了。   苏曼心里直呼见鬼了。   **   新部门因为太过于清闲,以至于苏曼五点就下班回家了。   太早下班,不利于她成功人士的人设,回家容易被苏母唠叨,所以大晚上的苏曼在外面吃完饭后,决定开车去江边走走。   晚上七点过后,过江大桥不再那么拥堵,车尾灯接起的霓虹长灯像一条火红色的巨龙,绵延吞噬着天空。   过了江就离家不远了,找了个地方停车后,便徒步向江边去。   十二月的江边,寒风料峭,江水冰冷,并没有多少人。   偶有散步和遛狗的行人,大家也多事脚步从匆匆,企图用加速运动换取一些温度。   所以,像苏曼这样慢悠悠晃着的,就显得有些奇怪,一路上不少行人瞥向她,有的好奇,有的同情,还有的是......怜悯。   江边的风吹得她鼻尖红通通,咋眼看,似有那么点可怜的样子。   苏曼眼神散漫,脚步也虚无缥缈地逛着,渐渐地走到了一处没有护栏围着的江边。   她顺着鹅暖石铺就的石径往江边又走了走,想找一个绝佳吹风的位置。   正站在江边迎风洗面,决定要把这段没头没尾,色冲智昏的失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时。   扑通一声   伴随着尖叫。   ——“有人跳水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呀~   更新啦!   嘿嘿嘿。 第46章 你忘了,今天是执寅生日   呼救声离她站的位置不远, 苏曼一转身就看到黑漆漆的水面上,似有个人影在水里拼命划动。   寒冬腊月愿意碰冷水下河救人的人却不多,岸上的人犹犹豫豫, 踌踌躇躇。   苏曼虽然会点水,但摸不清这河底下的深浅,更不知道落水人的高矮胖瘦, 于是在水边来来回回,努力想要看清情况。   “谁会水呀, 下去救救他。”   “别了吧,可这大冷天的, 谁愿意下水呀。”   “这么冷人躺在水里可不禁冻, 怕不是一会儿人就没了。”   人在岸上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可一分多钟过去了, 还没商量个敢去下水。   苏曼是真着急,不管是什么原因,眼前的都是一条人命。   “真可怜呀。”   “是呀, 真可怜, 人就这样飘着,脸都冻的煞白煞白,好像都快没气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想不开。”   自己救不了找警察肯定没错。   一边掏出手机, 一边心急如焚往河里张望,却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一撞。   手机直直地飞了出去。   苏曼:“......”   她招谁惹谁了?   转身准备找肇事者,低头跟一只大金毛,面面相觑。   狗主人是个年轻人, 穿着一身黑色,牵着狗绳, 沉默在原地,想必看到刚才手机被撞飞的那一幕,也给他留下不小的冲击。   “这你狗呀?”狗主人点点头。   “那是......你手机?”苏曼点点头。   大金毛适时地哼唧了一声,准备逃逸,狗主人猝不及防,手里的牵引绳被拽出去老长。   电光闪石间,苏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狗主人的手臂,“你别走。”   狗主人尴尬:“不是我要走,是它要走。”   苏曼紧紧攥住:“你俩都别走!”   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苏曼脱下羽绒服,将牵引绳从腰上缠了好几道,“真的结实?你没骗我吧?”   “真结实,我们家大金快80斤了,有时候撒丫子跑能把它狗脖子都勒变形了,绳子都没断。”   毕竟是男士,狗主人在苏曼下水后,适时地发挥了一些绅士风度,“你要是害怕,就我来下水,你在岸上攥着绳子。”   苏曼一下水,当即就被冻得,连肠子都悔青了。   可还是咬着牙,拼了命的往前游,好在落水的人离岸边不是太远。   在游到精疲力尽之前,终于够到人了,苏曼一只手抓住落水者的手臂,另一只手猛拽腰间的绳子,示意岸上的人往回拉。   待人快要游到岸上了,加油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此时就像回到了高中体育运动会的赛场上,四肢没有一点力气,全凭着本能在往回游。   “马上就上岸了,大家再使点劲儿,把他们拉上来。”   人被救到岸上,热心群众的们的善良也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有的把落水者的衣外套脱了,有的人拍他的面额,有的人掐他的人中。   很快人就醒了,自顾自地坐了起来,见人没事,苏曼松了口气。   冷风吹的连打了两个喷嚏,捡起地上的外套和包,赶紧准备回车里吹空调。   不是她做好事不留名,而是这大冷天等到记者来采访,估计她已经被冻成雕像了。   回到车上才想起手机的事儿,一时又想起那条狗的主人。   刚才被冻到失智,居然也忘记问那人的名字。   救人还白白搭进去一个手机,这运气简直没谁了!   **   第二天苏曼起了个大早,先是去重新办了张手机卡,又去买了个新手机。   路上想着,最近一定要去寺庙拜拜。不知道自己是得罪哪路神仙了,一个月居然掉了俩手机。   像是被装了定位器,刚坐进办公室,陆执寅的电话就进来了。   纵然转了部门,但陆执寅使唤起她来,跟之前并没有两样。   “吃早饭了?”今天陆律师似乎心情不错,居然还问她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   “现在下来,到楼下的餐厅。”   苏曼:“不用请我,我真吃过了。”   “不是请你,是我没吃。”   苏曼:“......”   八点,楼下的餐厅人不是很多。   科创园里写字楼,白领们上班时间在八点半到九点,有些设计公司,游戏公司,上班时间更是灵活,所以楼下的这家早餐店供应时间一直到十点。   一进店里,远远的就看见陆执寅,一个人坐在窗边,吃着早餐。   冬日的太阳橙黄暖洋,照在他深灰色的西装上,像是光打入玻璃展柜里端摆着的奢侈品,显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气。   精致的脸庞,一丝不苟的头发,就连西装都像沾染了冷,直直的顺着腰间垂落着。   桌上的摆的早餐十分简单,而且没什么温度。   唯一散发着热气的,大概就是他手里端的那杯色泽黑沉的咖啡。   苏曼拉开凳子坐下,忍不住皱眉,“你就吃这个?”   不是她嫌弃,西式早餐看起来再高大上,可哪有馄饨豆浆大肉包吃的舒坦。   可想了想,有钱人早上吃的是格调,哪里用得着她来可怜。   陆执寅看她,好一会儿过后,他问:“昨晚去哪了?”   “为什么没接电话?”   “啊?你昨晚打我电话啦?”   她手机是八点多那会儿掉到水里的,想着晚上应该不会有人联系自己,于是也就没当回事。   她话一问出口,陆执寅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有点不好看。   “是不是离开团队,很自由了。”   自由不敢说,但她起码不用像以前那样,陆执寅的一个电话,她就必须随叫随到。   “昨晚电话我没接到,那你现在说吧,有什么事。”   显然,陆执寅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你昨晚去哪了?   明明都不是他手下了,可这事无巨细查户口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苏曼没好气:“江边。”   “有个人落水,我站在江边想打电话报警,结果手机掉水里了。”   陆执寅顿了片刻,“现在呢?”   “什么?”   “手机买了?”   “嗯,买了,一早去买的。”   说到这里,苏曼突然觉得两个人的对话,有点过于亲昵了。   于是有点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没事我就先上去,还有一堆事呢。”   “一堆什么事,整理卷宗?端茶倒水?还是出去找案源?”   苏曼表情一下垮了,心里骂陆执寅不是人。一大早把她叫来就是为了欣赏她的狼狈,才让他高兴。   正如苏曼想的那样,陆执寅翘起个二郎腿,一副等着苏曼认输的表情。   “陆执寅,那你是不是有毛病呀?”   “就这么喜欢看别人被你打败,痛哭流涕,哭着认输吗?”   “那你想错了,新部门很好,同事也很好,老律师们经验丰富,能教的很多东西,在这里我做的很高兴。”   “一个案源都没有也很高兴?”   苏曼恨不得把面前的黑咖啡倒他脸上。   “只要是没有你的地方,我在哪都高兴。”   陆执寅不说话了。   苏曼看见她更是烦,真想不通,好帅一个人,为什么长了嘴。   陆执寅率先站起来,眼神掠过苏曼,径直地往门口走。   服务员:“哎,先生您的面还没上。”   “不用上了。”扔下这么一句话,人已经远远的走开了。   苏曼跟在后面,看着服务员手里的面,嘀咕:“真浪费。”   **   大报恩寺外的露天停车场,停满了车,比往日要繁闹。   九华大师开斋,算是件大事。   陆执寅的保时捷在一众的宾利、林肯里面,并不显得出挑。   不过车虽然普通,但人显然不是,他的车一进来,便听到几声喇叭。   陆执寅寻声望过去,看见几个眼熟的客户,颔首打了声招呼,便去停车。   停车场的空地上,站着好几个人,年纪在四十到五十岁左右,大多穿着黑色的衣服。   陆执寅一身灰色的羊绒大衣往人群里面一站,显得鹤立鸡群。   不仅是因为年轻,更是没有半分半分油腻。   “陆律师。”人群里站着,为首的叫穆超,见到陆执寅的身影便朝他招手。   陆执寅那张万年冰山脸露出几分客套的笑容,举止张弛有度,从容得体。   “穆总。”   穆超亲切地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好久没见你了,来来来,今天难得机会,我来引荐一下。”   “陆执寅,江城君衡所的主任。”   “陆律师谁不认识,大名鼎鼎呀!”说话的男人个子不高,灰白头发,年纪五十上下,端着一副熟络的笑脸,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陆执寅的手,“同是本家,我也姓陆。”   嘴上的客套话说完,几个人簇拥着往里走。   走着走着,人群渐渐拉开一些距离。   进来时看不出,这会儿身价地位慢慢显示出来。   刚才说话的穆总为首,率先迈入大报恩寺的入寺台阶,后面跟着紧跟着的是陆执寅。   大报恩寺的正寺佛法庄严,法相肃穆。   没从正殿走,而是从两侧长廊。   粗红的圆体实木支撑起的长廊回转曲折,曲径通幽,一直到人迹罕至的后殿。   后殿地方要比前殿更大,并属于景点,不对游客开放。   佛像高耸立在殿内,前面放着二十多个蒲团,其中六个位于佛像正前方,另外一十八个放于两侧,最偏的位置一直延伸至两边四大天王的脚下。   陆执寅在门口扫了一眼,便停住脚。   穆总抬起的步伐顿住:“陆律师不进?”   陆执寅向后错两步,笑着摇头。   穆总也笑笑:“年轻就是好呀,你到我这个岁数就信了。”   说完,便抬步跨入,朝着九华大师身边最近的蒲垫走去。   陆执寅知道他们诵经的时间不会短,于是朝着殿后,人迹更少的地方走去。   寒冬腊月,大报恩寺内的景象也十分萧条,入目除了丹红色的砖墙,便是青色的廊瓦,光秃秃的树枝丫上偶尔驻足着几只黑鸟。   拐过一出院角,拱形院门过后,是个庙里僧人起居的院子。   院中乍然地看着一棵红梅树,枝丫粗壮,花团簇簇,珊瑚色的花瓣仿佛浓料轻点在黝黑的枝丫上,色彩极其艳丽。   跟这灰白黯然的冬天,十分不相符。   走近后,才发现那枝头触目的红中,赫然悬着几缕暗红色的丝带。   小僧人见他盯着那树不动,笑着问:“先生也是来系带祈福的吗?”   陆执寅颔首未答:“有什么讲究?”   小僧人看着日头,“一般正午太阳高悬时,有万物正气伊始于午阳,那时候系带祈福是最好。”   陆执寅,“我不信这个。”   小僧人笑说:“来的宾客里没有几个人是真正的信佛,不过是心有所求,来寻个得偿所愿。”   陆执寅想着小僧人说的那句话,得偿所愿,他却不敢真的去想。   小僧人:“很灵的。”   鬼使神差,陆执寅手里多了一根红丝带,材料并不算怎么好,但摸起来还算柔软。   “系上去,一个月后过来拿。”   等系完带子,陆执寅开始自嘲,他一个信命不信天的人居然也会在求菩萨保佑。   想起来也当真是可笑了。   **   “九华大师,临走前,能请您给我算一卦?”   赵彦跪在蒲团上,他双手十指并拢相对,面容虔诚。   坐在他正上方的大师双目紧闭,闻言睁开眼,“我已经给你算过了。”   赵彦:“我想问,只有远离故土这一条路可走吗?”   九华大师轻轻地摇头说:“还有一条。”   赵彦欣喜:“什么路?”   九华大师:“回头路。”   等诵完经,便是正式的开斋,九华大师从佛殿出来后,人群簇拥着他走向开斋的地方。   开斋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就是在寺庙的食堂里吃一顿斋饭。   不过重点是这顿素菜里有几样的九华大师亲手做的,来的人里面有不少是九华大师的俗家弟子,被赐了号之后,便是有了身份,再得到这样的宴请,更像是脸上添了几抹光。   吃饭吃的十分不讲究,不分餐,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切,几大盆的素菜连汤带水的端上来,色香味,一样都没有。   这般开斋饭,见惯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老板们,面上却没露出半点嫌弃。   汤汤菜菜的混杂在一块,陆执寅并没有什么胃口。   赵彦坐在他不远处的位置,陆执寅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看。   “大师说,要我走回头路,是什么意思呢?”   陆执寅听着,面不改色道:“大概是不想让你出国吧。”   赵彦犹豫了片刻:“可现在这种情况,我要是不出国,不就等于脑袋上悬着一把刀。”   陆执寅:“那你就走吧。”   赵彦疑神疑鬼:“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说,国外不会也有什么变故吧?”   “会不会飞机失事?”   陆执寅失笑:“赵彦,你没明白法华大师的意思。”   “那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祸患的话,最大的祸患就在你身边。”   “你是说林月珑?大师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带林月珑出国。”   陆执寅点点头。   “我悟了。”   ——   “他听了?”   “听了。”   “谢谢大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苏曼翻着林月珑的卷宗,厚厚的一沓卷宗,被她翻了几十遍,边都卷翘起来。   昨天陆执寅说林月珑的案子有新的情况,要带自己出去,结果她等了一天,陆执寅连个电话都没有。   一直到快下班,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陆执寅。   “你昨天说,林月珑案子有新情况,是什么情况?”   “林月珑不走了。”   苏曼诧异,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之前林月珑跟苏曼打过两次电话,一心想赵彦去国外定居,苏曼明知道出国了就是羊入虎口,但却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现在突然听到林月珑不出国了,她忍不住心里松了口气。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在哪?”   苏曼:“我在所里。”   陆执寅那头轻轻嗯了一声,“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曼奇怪,“什么日子?”   那头一直沉默,见他没下文,苏曼挂了电话。   陆执寅的奇怪似乎从来没间断过,不过苏曼满心沉浸在林月珑脱离虎口这个好消息里。   虽然她没法用法网套住赵彦,但好歹不会让林月珑再受到伤害。   **   今天心情不错,晚上回家时,苏曼的车开到院里停下。   隔壁的陆家也亮着灯,苏曼好奇地往院里张望一眼,发现并没有陆执寅的车。   一进家门,鞋还没换,“我回来了。”   苏母从厨房闻声出来,“你先别换鞋,我做了几个菜,你给隔壁送过去。”   苏曼奇怪,“你送什么菜呀?”   苏母一边忙的手忙脚乱,一边回答:“你忘了,今天是执寅生日。”   “他母亲一早就买了送菜过来,请我烧,还说执寅就喜欢我做的菜,比外面买的都好吃。”   今天是陆执寅生日?   苏曼这才反应过来,又想起早上那碗面,原来是长寿面。   敢情她今早一大早,就把寿星气的连长寿面都不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7章 这厮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我才不去。”   苏曼放下包, 想起陆执寅那张拽的谁都看不起的脸,不乐意,“要去你自己去。”   女人一听, 从厨房冲出来,挥舞着手里的锅铲,“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执寅过生日你给他送吃的,多好的复合机会呀是不是。”   说完又催促:“赶紧的, 上楼换件漂亮的衣服,我锅里的红烧肉已经开始收汁, 待会儿就出锅了。”   顺势将她往楼上推。   苏曼被推进楼上的卧室, 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衣橱。   看着满柜子的漂亮衣服,她一件都不想选。   楼下的催促声一阵一阵, 苏曼随便套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   磨磨蹭蹭下楼。   “怎么穿成这样, 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见苏曼穿着件白毛衣,牛仔裤,素面朝天, 连个口红都不知道涂一下, 苏母特别不满意,“一柜子的漂亮衣服,随便挑哪件不比这个好看”   苏曼不理, 闷头在玄关换鞋,“把菜给我吧。”   见说不动,苏母作罢:“今晚就不等你回来吃饭了,你跟陆执寅好好聊聊。”   苏曼撇嘴, 低头接过饭盒:“有什么好聊的,我就是去送个菜。”   “死丫头。”   这次苏曼没来得及犟嘴, 耳朵就已经被拧住。   “你就是想故意气我是不是?让你跟执寅好好聊聊,有什么误会都解开,你非要跟我唱反调。”   苏曼捂着耳朵,“你再对我暴力,我不去了啊。”   “赶紧的,别跟我磨磨蹭蹭。”   拿着保温盒,苏曼拢了拢大衣,出门。   望了眼院内,陆执寅好像还没回来。   正好趁着他人不在,苏曼摁了门铃,随后便没什么形象地靠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苏曼散漫地望着天。   “你找谁?”   苏曼回眼,发现开门的人不是陆执寅,而是林纤仙。   苏曼诧异地立在原地,没想到林纤仙居然也过来了。   一时心情略有复杂,特别是当她注意到林纤仙的打扮时,有点后悔穿的太随便了,说话底气都没那么足了。   眼前的林纤仙穿着一条白色丝绒连衣裙,微闪珠光,颈边环着一圈细软精致的蕾丝绣边,衬得脖颈修长纤细,十分超凡脱俗。下面是长裙,肉色打底,小腿若隐若现,脚下踩着一双同样米白色系的羊绒靴。   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出精致和优雅。   苏曼从倚着的门框上站好,她比林纤仙高出一些,气势上稍微挽回一点。   “我找......”   情敌见面,林纤仙凝视她片刻后,抿着嘴角,唇边漾起一抹微笑:“你是陆执寅家的邻居吧?”   十分熟络道:“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上一次看见你,才高中毕业吧。”   上一次见面的情况,猝不及防地一下涌上心头。   苏曼刚建立起气势,又像被戳了一针,瞬间消失不见。   上一次见面她记得,那时林纤仙还是陆执寅的女朋友,暑假老师来陆家玩。   早年苏曼家的院墙里有一颗杏子树,六七月,杏子成熟变得金黄,林纤仙嚷着要拿拿□□上墙头来摘杏子。   那天苏曼躺在杏树下吃杏子,冷不丁地从隔壁冒出一张笑脸来。   “小姑娘,分我点杏子好不好,我是你隔壁哥哥家的女朋友。”   那年的杏子,实在是苏曼吃过最酸的一年。   回忆注满了脑海,思绪变得纷纷扰扰,苏曼拿着保温盒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林纤仙似乎没发现苏曼的异常,眼神望着饭盒,语气惊讶。   苏曼说:“我妈做的饭菜,让我送过来。”   林纤仙:“我拿进去就行了,还是你们家想的周到,我们都不会做饭,刚才还说等执寅回来出去吃呢。”   说完,伸手过来接饭盒。   苏曼是真不想给,不想让自己妈做的菜,给她不喜欢的人给吃了。   手里一轻,饭盒已经被拿走了。   “你快回去吧,外面天冷。”   苏曼点头,站在门口也不是事儿,再说她怎么听不出林纤仙语气里的赶人。   正转身,林纤仙又说:“你是叫苏曼吧?”   苏曼回头,林纤仙那张脸虽然笑意满满,可她却看不出有什么好心思。   林纤仙长得非常清纯,大大的眼睛里温柔又灵动,虽然年龄比苏曼大些,但举手投足却万分娇俏纯美。   苏曼淡淡的一句:“嗯,怎么?”   林纤仙笑吟吟,她轻轻地卷绕着胸前的发,“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苏曼垂了垂眼神,她当然记得。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林纤仙和陆执寅手牵手的身影,像是海枯石烂的雕塑,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记得,有事?”   林纤仙微微歪头,轻柔的语气,软绵绵的话像针刺一样扎着苏曼:“我是陆执寅女朋友,七八年前,我们见过。”   苏曼淡淡地哦,“有吗?不记得了。”   十八岁的小苏曼,曾经被林纤仙“我是陆执寅女朋友”一句话刺激的彻夜痛哭,甚至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江城,头也不回地去外地上大学。   但显然,二十六岁的苏曼已经不再是当年被两句话都能弄哭的小姑娘了。   苏曼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林纤仙,“陆执寅女朋友多了去,记不得了。”   林纤仙笑笑,“你不用故意说来刺激我,这么多年,陆执寅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朋友。”   她把只有这么一个说的很重,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苏曼的表情。   显然,后者是有点吃惊的。   这分开的几年,苏曼一直以为陆执寅的女朋友没断过,毕竟前有沈樱,现在有林纤仙。   “他有几个女朋友,你是不是他女朋友都是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苏曼说完头也不回,林纤仙盯着她的背影,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渐渐地淡化。   不论苏曼是是否记得她,她都永远不会忘记苏曼。   她始终记得,“苏曼”这个名字,是陆执寅在醉酒时听到,都会立刻清醒,然后四下茫然张望,期待着什么。   苏曼一路骂着狗男人回了家,才分手几天呀,居然就跟林纤仙复合了。   而林纤仙一把年纪了,居然还用这么低烂的招数,小学生炫耀比赛吗?   就算她是陆执寅女朋友又怎么样,用的着跟她耀武扬威的嘛。   “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隔壁吃饭吗?”苏母抬头,见苏曼气鼓鼓地进来,诧异问道。   苏曼把身上大衣一脱:“不吃了,他家有别人。”   苏家老俩口奇怪:“他们家能有谁来?他妈成天在家吃斋念佛连门都不愿意出,家里亲戚早就不走动了。”   苏曼没好气:“陆执寅女朋友在,人家特地来给他过生日的,我要去上赶着去嘛。”   苏母一愣:“陆执寅女朋友不是你吗?”   “前女友”   苏母听完呵的一声笑,“所以你就是为这生气的?”   苏曼没说哈,心里膈应,又不想承认是因为吃醋。   “我上楼了。”   被苏母一声厉吓,叫住:“回来。”   回过脸见苏母表情仿佛母夜叉上身,脸又给又沉,苏曼被她吓得不敢动:“怎么了妈?”   苏母攥着她,“来,跟我上楼。”   苏曼被拉到衣柜前面,打开衣柜。   “选一套最漂亮的。”   “我还不信,我女儿打扮起来没一个小妖精漂亮。”   “给我自信点!既然陆执寅跟她分手了选择你,就说明你更漂亮,更优秀,更好。”   苏曼转身就要走:“妈,这跟优秀漂亮都没关系,我不想往他身边凑了,我都说特难受了我也不喜欢他了。”   苏母表情严肃:“那是两码事,你不喜欢陆执寅是你的事,但他的前女友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你就要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亏你还是律师呢,还能让别人骑到你头上欺负了。”   苏曼被老母亲三两句话激的全身斗志昂扬,输人不能输阵,不对人和阵都不能输。   “赶紧的,穿的好看点,化个妆。”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开着水暖,温度刚刚好,恰好可以穿裙子。   苏曼打扮了一番,她本就年轻,加上皮肤白皙没什么瑕疵,画了淡妆。   找出一件杏色心领的修身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植绒刺花的纱裙,露出的一截小腿,修长显瘦。   头发弄成大卷,风情更甚,她站在镜子前照了一圈,镜子里女孩五官姣好,身材丰满挺拔,曲线有致。   比林纤仙一把年纪装纯美要靓眼的多。   陆执寅的车开进巷口,速度渐渐慢下来,路过苏家门前,他习惯性的往里面望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大冬天的,只见苏曼穿着一件薄毛衣,半身黑色的纱裙露着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   陆执寅脑子一炸,连忙急刹车。以为出现幻觉了,再看过去。   人还在那,不过这次更清楚地看到苏曼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瑟瑟的肩膀。   一手开门,一手拿着副驾上的大衣。   三两步垮到门前,语气不自觉地责备心疼:“这么冷的天,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苏曼幽幽,她实在冷的厉害:“等人。”   陆执寅眼神一眯,上下打量着苏曼的穿着,“等谁?”   苏曼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陆执寅,生日快乐。”   听着冻的微颤的嘴唇里说出的话,还有苏曼手里捧着的礼物,瞬间陆执寅那隐藏在高冷外表下的心,仿佛被击溃了坚硬的外壳,变得柔软无比。   他甚至都不用打开看礼物是什么,但绝对是他这三十年来,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先去车里。”大衣被从头罩下,她的肩膀也顺势被揽住。   车里的暖气开的足,苏曼鼻子痒,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陆执寅责备的眼神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没多少什么,只把车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一点。   她也不是一直站在外面冻,苏母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给她做指挥,陆执寅的车一进巷子里,苏曼便甩掉身上的羽绒服,一副美丽冻人的样子出现在陆执寅的眼前。   不过这傻逼事儿,她绝对只做这么一次。   下次绝对不做了。   “吃饭了没有?”   苏曼此行就是为了去陆执寅家蹭饭,连忙摇头,带着鼻音道:“没呢。”   听的陆执寅朝她深深地望了一眼,满眼都写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车里,苏曼心里暗戳戳地想,待会儿陆执寅看到林纤仙会是什么表情。   震惊,心虚,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嗯,想想都有点刺激的感觉。   车里开进院里发出声音,果然林纤仙闻声出来,妆容精致,脸上的笑容甜美得体。   “执寅你回来啦。”   陆执寅下车看到她,显然比较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林纤仙满心满眼都是他,说话时,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今天是你生日,我所以我特地过来......”   “不用。”话没说话就被男人打断。   林纤仙眼神黯然,陆执寅瞥了眼车里,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绕到副驾驶后,打开车门,“下来吧。”   看到陆执寅的大衣明晃晃地罩在苏曼的身上,林纤仙脸上虚伪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眼神渐渐变得锋利起来,周身柔和的气场也突然变得很紧张。   苏曼下车,她看了林纤仙一眼,尴尬的又不是自己。   “苏曼......你也来啦?”   林纤仙的扯出几分牵强的笑容来,然后亲热的走过来,揽上苏曼的肩膀。   “一起进去吧。”   熟络的仿佛像是自己家,只有苏曼才是这里的客人。   陆执寅并没有给林纤仙“一起”的机会,他不动声色地苏曼拉开,对林纤仙道:“太晚了,你先回去。”   “可是我找你有事。”林纤仙声音低落,精致的脸蛋上挂满了恳求。   “有事明天去办公室找我,你知道我所的地址。”陆执寅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林纤仙听他冷漠的语气,漠不关心的态度,几乎要哭出声:“可是我找你真的有急事,很急很急,是有关我爸爸的。”   陆执寅的表情已经肉眼可见的冷漠,林纤仙伤心至极:“你非要在这样对我吗?当初虽然是我主动提得分手,但五年过去了,难道你记恨到现在吗?”   苏曼心里:哦豁.   有故事,她看好戏的抱着手臂站着,就差一把瓜子了。   冷不丁地被陆执寅的一个冷眼扫过来,她略有收敛,低下头,收起了满眼的八卦。   “纤仙——”许是听外面有声音,但一直没人进来。   陆母出来张望,一边叫着林纤仙的名字。   像是看到救星,林纤仙舍下院子里的陆执寅,回头一把抱住了陆母,声音说不出来的委屈:“阿姨,陆执寅他赶我走。”   “执寅,纤仙是好心来替你过生日,你怎么还赶她走。”   说没有幸灾乐祸是假的,苏曼津津有味地看着。   “你也给我进来。”   不知道主角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自己,苏曼手腕被攥住,从背光的地强行被拉出来。   陆母这次啊注意到陆执寅的身后站着一个人,看到苏曼后,意外表情一闪而过,随后淡淡地说:“苏曼也来了。”   显然没有对林纤仙那么热络。   苏曼心大,陆执寅他妈从小就不喜欢她,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嗯,阿姨好,我......我妈让我来看看菜合不合你们胃口,咸淡怎么样。”   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来看戏的。   被带进屋子,暖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浓郁靡重的檀香味。   苏曼也去过寺庙,淡淡的檀香缭绕着佛身,给人一种十分祥和安宁的感觉。   但陆家的檀香过于浓郁,与之相对应的便是沉重压抑的气氛。   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陆执寅进屋后,便拖了大衣下面的西装,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   “过来。”   苏曼正在看陆家屋子里这些奇怪的佛像摆设,冷不丁地被陆执寅叫住。   “干嘛?”   “洗手,你不吃饭?”   感受到陆执寅语气里淡淡的不悦,苏曼乖乖地走过洗手。   谁知她刚进卫生间,陆执寅站在水池边,随后就把门一关,还反手上起了锁。   “你干嘛?不是洗手吗,你锁什么门呀?”   陆执寅冷哼一声,“你刚才看的挺开心呀。”   苏曼谦虚道:“哪有呀。”   她只是有一点点八卦而已,而之前因为林纤仙耀武扬威生的起,在陆执寅见到林纤仙第一句就是让她离开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就是好奇。   “我们俩已经分手了五年了。”   “哦——”苏曼打开水龙头,装作漫不经心地洗手。   “那她刚才还说,她是你女朋友,我以为是真的呢。”   “我女朋友不是你嘛。”陆执寅语气带着那么点危险。   那一秒,苏曼承认自己是有点懵的。   她记得自己跟陆执寅提分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这厮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先推进到这里,下章再继续走剧情,写案子。 第48章 往火坑里推。   狭窄的卫生间, 苏曼被陆执寅盯得无处可退。   “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异议?”   苏曼坚持:“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   陆执寅脑壳是不是不清醒,她都提分手一个月了, “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什么认知?”   “前男友。”   “我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一向很清晰。”陆执寅说道,“苏曼唯一的男朋友。”   一般人都说我是你男朋友,但加上“唯一”两个字。   让人听起来, 平白多出许多占有欲。   “唯一”可能是世界上最让人心安的两个字。   谁不想得到唯一的爱,唯一的关注, 此生唯一的爱人呢。   苏曼拼命压抑住内心的异样和突然加速的心跳。   她轻轻地将头偏转过去,依旧淡淡的, 无动于衷, “让开,我要出去了。”   两人出来后, 便看到餐厅林纤仙已经扶着陆母入座的画面。   “执寅, 吃饭了。”   陆母开口,不过没叫苏曼。   苏曼本来就是单纯想过来气一下林纤仙,搓搓她耀武扬威的气势罢了。   并不想加入这氛围奇怪的晚餐。   “我先回去了, 生日礼物我已经送到了。”   转身的同时, 陆执寅抬手,稳稳地落在苏曼的腰上,然后往前一带:“吃了饭再走。”   另外陆母和林纤仙的视线, 随着陆执寅的动作,一同落在了苏曼腰间的手上。   前者若有所思,后者难掩妒忌。   陆执寅这招实在是高。   压根不用多少一个字,陆母的表情就变了, 也不再那么无视苏曼。   林纤仙也收敛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比刚才黯然。   好不容易吃完饭, 苏曼这次实在很想走了。   她只不过是想过来找回一下场子,但没想给陆执寅当挡箭牌。   林纤仙射过来的眼神要是变成刀子,她恐怕都死了多少次。   陆执寅再一次把她摁下:“苏曼,我女朋友。”   苏曼转头,一脸你丫胡说八道什么?   再转头,看到林纤仙如遭重击般的苍白脸色,偶尔胡说八道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林纤仙面露仓皇,她纵然再喜欢陆执寅,也不会在他有女朋友的前提下还来纠缠不休,何况她本身也是眼高于天的大小姐,连事情也不求了,只觉得再多呆一秒,都是羞辱。   “我.....我吃饱了,先回去。”   苏曼一脸“不愧是你”的眼神看向陆执寅。   一针见血,知道林纤仙最在乎什么,直接羞辱在她的痛点上。   她居然都有点同情林纤仙。   林纤仙走后,苏曼也想走,如果不是陆执寅的手还紧紧牵着她。   安静片刻后,陆母出声,她的声音仿佛在佛香中浸久了,变得嘶哑暗沉:“执寅,你太过分了。”   显然,这个世上能对陆执寅决定指手画脚的不多了,陆母的话并没有掀起什么浪涛。   “你把林纤仙叫来,就应该预想到这个结果。”   叫林纤仙过来,是因为前段时间她主动联系上了自己,加上陆母对当初两人分手的细节并不清楚,只听林纤仙说当初是她出国因此提的分手,现在她回国了,也从心底里明白,自己是真的爱陆执寅,不想再就此错过。   后来又听说陆执寅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林纤仙更是声泪俱下对陆母说:“我对不起执寅,要不是心里还忘不掉我,他也不会把人生大事耽误了这么久。”   原本陆母并不想太管这件事,但林纤仙的这句话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跟林纤仙分手后,陆执寅一直单身到现在。   不仅没有成家的想法,甚至连谈恋爱的苗头都没有。   纵使陆母成天青灯伴佛,可红尘中最让她牵挂的也只有陆执寅。   当下信了林纤仙的话,也制造了这次想让两人和好的机会。   “以后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自作主张。”   陆母的本意绝不是这样,“我以为你们俩......我是为了你好。”   陆执寅毫不留情的打断:“你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做伤害人的事情可不少。”   “至于到底真的是为谁好,只有你心里清楚。”   苏曼听着听着,渐渐闻出一些火药味了。   她记得以前陆执寅跟他妈关系挺好,现在这么这样了?   苏曼想走,她悄悄的开始挣脱。   没想到,她的动静不仅没引来陆执寅的放手,反而吸引了陆母的注意力。   她把眼神打量到苏曼的身上。   “你想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我都没有意见。”   “但是苏曼不行。”   苏曼愣住,怎么回事?   她什么时候招惹到陆执寅他妈了?就他俩这感情的小火苗,她还想吹一吹。   都不屑得她动口,苏曼连忙解释:“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陆执寅......”   “既然今天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陆执寅垂下视线,他盯着陆母,一字一句道:“这世上谁都不行,只有苏曼行。”   当事人停了一个劲儿的摆手,“我不行,不行的。”   但母子俩全都没有在意她的看法。   陆母的眼中只有陆执寅,她想当然的觉得,问题的根源在于陆执寅对苏曼的态度,而不是苏曼是否也喜欢陆执寅。   而陆执寅的眼里只有他自己,苏曼的否认和挣扎,对他来说,都不如一个工作来的棘手。   苏曼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是陆执寅女朋友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有关系,唯独跟她没关系似的。   玄关的大门被打开,苏曼身上的衣服放回陆执寅的手里,“外套给你,我回去了。”   “我送你。”   苏曼表情裂开,指着她家的二层小楼道,“我家就在隔壁。”   陆执寅睁眼说瞎话:“巷子里黑,你不怕?”   “不怕。”   不怕的后果就是,她还是被陆执寅,拉着带走了。   “你跟你妈妈说话......”路上,苏曼没话找话。   “怎么?”   “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她喃喃,刚才陆母被陆执寅说的垂泪的表情,让她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在她的印象中,陆执寅一直都是温和待人,彬彬有礼性格,尤其是对家人。   从未见过他如此冰冷淡漠的态度。   陆执寅没再说话,过了许久,久到苏曼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人都是会变得。”   苏曼哑然,她当然知道,只不过现在的陆执寅变得让她很陌生。   两人能聊的话题不多,很快又回归寂静。   苏曼望着陆执寅的背影,很高大,很挺拔,穿上大衣更显得坚实可靠。   不知道为什么,她时常觉得,陆执寅的身上隐约压着什么,所以才让陆执寅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轻轻地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袖口,有些话想问。   “到了。”   月光下,陆执寅站在她面前,“我跟林纤仙已经结束五年了,这次是因为她父亲的案子想找我帮忙。”   这个苏曼知道,毕竟那次在餐厅她已经全部都听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早就结束了。”   “还有今晚我没有否认是你女朋友的身份,也是单纯的想出一口气。”   陆执寅不解:“什么气?”   苏曼心想,一口从八年前开始,从她爬院墙偷他们家杏子就开始有的恶气。   “她......”   她曾经当着十八岁的小苏曼面前。炫耀着她当时得不到的爱情。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苏曼才能心情平复地回忆着那段往事。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陆执寅能感受到苏曼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既然在一起了,你就应该坦诚地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苏曼心里呵呵一笑,你个双标狗,你自己瞒我的事情更多。   “你不也有很多事瞒着我嘛。”   陆执寅脸色微妙,但依旧面不改色:“没有,只要你问,我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苏曼一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那我问你,林月珑为什么不跟赵彦出国?”   这一问,苏曼自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却踩在了陆执寅的不高兴上。   “你就问这个?”   苏曼满脸真诚,有什么事情能比她案子还重要的?   陆执寅的表情简直了,千回百转的,最后吐出一口气。   “赵彦信佛,孽障的事情干多了,他自然会生出一些疑神疑鬼,我从侧面诱导让他在出国前去寺庙里拜拜,求个心安。事先跟九华大师沟通好,让大师旁敲侧击提点他,如果带着林月珑一起出国,会遭祸患。”   苏曼听完:“就在这么简单?”   “简单?”陆执寅嗤笑一声,“赵彦那人性格多疑,一般人都不会信任,何况他先前为了骗林月珑出国花了大心思,连机票也都早早买好了,你以为让他改变想法很容易?”   苏曼:“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执寅望了眼已近在咫尺的大门:“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曼犹豫:“深更半夜的,不太好吧?”   陆执寅端的十分正派:“我无所谓,除非你不想听我是怎么说服他的。”   说实话,苏曼心痒痒的想知道些别的,特别是陆执寅跟赵彦到底是什么关系。   带回家肯定是不可能的。   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陆执寅坐在窗边,俯下现下,看着眼前埋头正吃的苏曼。   说不清,倒是是因为好谈事情,还是想吃这家便利店的章鱼丸子。   苏曼把人带到这里。   陆执寅坐在被章鱼小丸子气味包裹,处变不惊。   “说吧,后面呢?你是怎么取得赵彦的信任。”   “我跟赵彦是同校,认识十多年。大二时,他在校外开了第一家设计师,那时就开始请我担任他公司的法律顾问,时常同他一起谈项目。”   “你们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苏曼诧异,“那林月珑后来离婚,为什么又找你呢?按理说你跟赵彦相识,林月珑离婚不会找你打官司吧?”   “离婚只是为了分割债务,他们很快就复婚了,赵彦出轨过,但林月珑从未不信任过他。”   苏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难怪陆执寅一开始就只让她就案论案,不让她参与过多。   “严格来说,林月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她做的这些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受到赵彦的蛊惑,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隐约察觉到赵彦是在违法犯罪,只不过事情没到她头上,她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赵彦把林月珑留在国内,那些债权人被他们夫妻骗了的人,岂不是都要找林月珑算账?”   陆执寅说:“有些事做了,总得要有人承担,不是嘛。”   “而且林月珑走不了的话,赵彦不一定能成功离境。”   **   果然不出陆执寅所料,林月珑和赵彦起内讧了。   在骗了那么钱之后,赵彦觉得带林月珑出国是个大麻烦,而林月珑觉得赵彦留她在国内是背黑锅的。   结果就是,赵彦没有离开成。   林月珑再来找苏曼时,她的态度已经跟之前大不一样。   如果之前她还算是有一些艺术家特有的沉静和独特在,那么现在她展现的就是艺术家的另一面——疯狂和偏执。   “我有证据证明赵彦做了坏事。”林月珑阴恻恻道,“他骗了我,还有骗了不少合作商。”   苏曼想起以前自己很傻很天真的以为林月珑多么无辜,多么可怜,被赵彦欺骗。   现在想想,公司她是法人,睡在赵彦枕边的人也是她,怎么可能对公司对外的欠债一无所知:“林小姐,如果你有证据证明赵彦犯罪的话,你应该去报警。”   林月珑不作声了,她不确定赵彦的那些罪,被严格审查后会不会牵扯到自己。   “苏律师,我想让你帮帮我,我跟你说实话,我把整件事全都告诉你。”   “这全都是赵彦的阴谋诡计,他想陷害我,把我留在国内,让我一个人背锅!,我要你把他送进监狱。”   纵然苏曼是个正义感非凡的人,但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之后,她已全然不是当初的态度。   “林小姐,我们的只见的委托代理已经在你接受所有商家的赔偿后就已经结束了。”   挂了电话后,苏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案子在一开始她就犯了太多的错误,譬如她一开始就将林月珑假设成一个好人,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将赵彦假设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   陆执寅:“如果一个律师只靠正义感去做案子,那么跟蠢货没什么区别。”   林月珑案子解决后,陆执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曼默默桌上已经打开的饭盒盖好,丫这么损人,不配吃她请的饭。   “想好没,还愿不愿意回来?”   陆执寅挑挑拣拣,又把碗里的肉挑了出来,只啃着那几片绿叶子。   到新部门之后,苏曼已经快一个月没接一个新案子了,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   她离饿死,不差几天了。   “我再考虑考虑,暂时不想回去。”   “身在福中不知福。”陆执寅对苏曼这种死鸭子嘴硬的做法十分不理解,“以后有你苦头吃。”   不知道是不是陆执寅的乌鸦嘴灵验了。   下午,所里果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概是从三天前,网上断断续续有人爆料,江城一家十分有名的房屋租赁中介公司“蜗居”暴雷了。   先是有房东反应自己已经两三个月没收到蜗居公司的打款,后来陆续也有租客开始回帖,说自己付了房租但是现在被房东赶了出来,而且房东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收到租金。   甚至最近有不少治安案件也是因为租客给了租金,但是房东没收到,由此引发了冲突。   下午三点多,君衡所的大会议室里,合伙人召开紧急会议。   暴雷的“蜗居”中介公司,恰好跟君衡所在一栋楼里,以至于上门维权的租客们,回个眸就能看到君衡律师事务所的金字招牌,以至于最近所里前台频频收到客户的咨询,全都是关于蜗居暴雷的事情,特别是从今天开始,蜗居的线上平台正式关闭,原先缴纳租金的平台更是显示登陆账号不存在,引得不少租客上门维权。   自打沈樱担任执行合伙人之后,所里三天两头开会,惹得不少律师都很有意见。   “咱们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讨论跟蜗居中介公司有关的所有案件,我们所是否接纳的问题。”   “各位同仁有什么观点都可以说出来。”   在座的合伙人都是在君衡所年创收千万起步的大Par,哪里看得上这种房屋租赁纠纷的小案子。   不免都觉得好笑:“沈樱,这算什么大事?你还要把大家都叫过来开会。”   “你觉得在座的各位,是却这点案源的律师?”   沈樱:“各位大Par不缺案源,咱们所还有不少刚执业的年轻律师是不是。”   坐在沈樱对面的吴泉开口:“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想接是吗?那你做这个案子好了。”   在大多数律师看来,沈樱把这案子揽在身上,无疑是自找麻烦。   整个过程陆执寅一直没开口,沈樱多次有意无意的看向他。   各位大Par都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只想赶紧了解:“杨所,君衡当初是创的,在做的也是您资历最老,您下个定论吧。”   沈樱:“杨所发表意见之前,我想再补充一句。”   “咱们君衡所的从创始之处,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历史,原先的口号是成为江城最专业精品律师事务所,现在这个目标也基本达成了。”   “但是外界对咱们所的评价呢?可能大家不知道,外面的人评论咱们所,只认钱。”   说到这里,有人噗嗤笑了一声,在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兀。   沈樱脸色有些不好:“笑什么。”   “沈樱,咱们是律师事务所,不认钱,那认什么?”   其他律师纷纷附和,“再说,咱们所也有法律援助部门,每年做的案子可不少,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吧。”   说到这里,沈樱微微一笑:“所以说,既然咱们有法律援助部门,那又何必把这些案子往外面退,都交给法援部的同事做不就好了。”   “这样,既能锻炼到咱们法援部的同事,又能很好的彰显咱们所的社会责任。”   在座的谁不是人精,话赶话的终于知道沈樱绕那么大一圈子的真实用意。   敢情是想把这烂摊子,甩给法援部门。   “我不同意。”   陆执寅的话,打断了大家的窃窃私语,沈樱嘴角微勾,似乎在等他这句话很久了。   “陆律师为什么不同意。”   陆执寅的理由很简单:“大家都不想做的案子都甩给法援部门去做,这可不是咱们一开始所保留法援部的目的,不是收拾烂摊子的部门。”   说完,陆执寅望向一旁的杨所。   杨所抵着太阳穴深思。   沈樱的话有她的道理,这两年君衡所虽然在做大做强,口碑也一直不错,但隐隐的趋势已经变成了脱离了普通的群众,也就是说君衡所在精英商界很有名气,但向下,几乎没有人。   相反,江城许多小所,因为做了许多群体性的维权案件,变成了地方电视台的常客。   从这方面比较的话,均衡所的发展过度强调精英化,更是脱离了许多传统业务。   杨所思忖片刻后:“接。”   “另外再安排其他部门跟法援部一起做这个案子。”   沈樱笑笑:“杨所,这个您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人手全力配合法援部门做好这批案子。”   “还有,法援部门来了小姑娘叫苏曼,能力特别强,我推荐她做这次群体性案件的负责律师。”   陆执寅当场便变了脸色:“沈樱,你别太过分。”   沈樱熟视无睹:“陆律师,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陆执寅当然清楚沈樱,她到底是就事论事,还是挖着一个坑,把苏曼往火坑里推。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9章 不是欲擒故纵   “苏曼”这个名字, 在座的各位大Par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听到。   这么隆重而正式的会议场合,突然冒出一个不熟悉的名字来,每一位大Par的八卦之心被勾起。   “苏曼是谁?”不知谁最先问了一句。   沈樱笑笑, 不经意道:“咱们所新转来的一个小律师。”   “新转来”,“小律师”两个标签,让围观的人脸上顿生失望。   对案子的关注度, 一下没了那么高。   “这个案子交给法援部门,我不同意。”   陆执寅说话不像沈樱那样绵里藏针, 语气坚定,丝毫不容置疑。   “陆律师给个理由, 为什么不同意?”沈樱笑吟吟, 可腔调听着却怎么怪气,“分配案源再小不过的事情, 以前所里的律师从来没在这方面有什么意见。”   “况且这个案子又不是分给你团队做的。”   总之话里话外, 表达着一个意思——你陆执寅有什么理由替苏曼抱不平。   “如果陆律师给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我想各位大Par都不会认同你的观点。”   在做的各位律师表面端起客套,心里妈卖批。   陆执寅做君衡的执行合伙人时间最长, 虽然性格脾气大了点, 但也是对外的,对内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分案源时从不会仗着自己是执行合伙人的身份私自截留案子, 更没有说看谁不顺眼,分给人难搞的案子给小鞋穿。   虽然不清楚沈樱跟这叫苏曼的律师有什么过节,大家全都看出来,她这是想给人穿小鞋。   心底里都很鄙视沈樱这以权谋私的做法, 内心都很不屑。   “沈樱,你的说法可不代表我们大家的观点。”有人不买她账, 不想被她拿出来当枪使。   “虽然我们都是合伙人,但执行所里主要事务的还是你跟陆律师,只要符合所里规章制度的事情,我们都支持。”   沈樱撂笔,双手轻敲着桌面,转动椅子,对上说话的人。   面上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态度:“怎么,你是觉得我把这个案子分配给法援部门是不符合所里的规章制度吗?”   大家沉默,显然已经感知到了沈樱话里的火药味。   陆执寅一直旁观,似乎对沈樱的挑拨,激怒,没有任何反应。   只不过当他转头,看向沈樱那一刻,锋利的眼神像一把刃,轻而易举的就刺穿了沈樱的把戏。   沈樱心下顿涩,觉得又疼又苦。   但凡他对自己好点脸色,她也何苦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为难。   两人就这样冷着脸,对峙着。   “行了。”   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被杨所的一句话打破。   大家回神望他,沈樱问:“杨所,您什么意见?”   杨所的左边坐的是陆执寅,右边坐的是沈樱。   两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都是他的徒弟。   “沈樱和陆执寅来我办公室,今天先散会。”   火药桶暂时点不起来,众人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沈樱也觉得自己心口一松。   如果陆执寅在这里跟她争执起来,她今天肯定会下不来台,平白被那些同事看笑话。   她习惯性地抬眼扫了下离她不远的人,陆执寅姿势一动不动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散漫半垂,空旷地落在不知什么地方,明显是心不在焉。   **   杨所的办公室。   作为和事佬,杨所自然不想看到所里两个执行合伙人出现什么矛盾。   “你们俩堂堂合伙人,这么点小事在会上争执成那样,不怕人看笑话。”   沈樱倚着沙发背,瞥了一眼陆执寅,显然是有气,转过头去不说话。   “执寅,你一向顾全大局,这次怎么为这点小事和沈樱这么针锋相对。”   陆执寅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件事沈樱处理的有问题。”   一听他的指责,沈樱更加委屈,气势反倒更盛,“陆执寅到底是我做的不对,还是你自己有私心。”   杨所观着两人脸色,隐隐约约能嗅出点不对来。   “什么私心?”   陆执寅不答,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杨所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苏曼到底是谁?”   **   下午,君衡所的门口和前台挤满了人,大多是“蜗居”的的承租户,现在公司关门,大家全都怒气冲冲,来找律师维权 。   “大家安静一下,不要吵闹,我们律师都在开会。”   这群人大概20来个,想找一个律师接待,但这种群体性的案子,标的小的很,这群人律师费加起来也不会有一万块钱,见此情况的律师都不愿意出来做这个接待。   前台不想把事情闹到,只好拖延时间,想着这群人找不到律师自己就会走了。   “这么大的律所,难道律师都去开会了吗?”   前台的小姑娘被嚷嚷的也有点火大:“我们律师愿意就接,不愿意你们在这儿嚷嚷也没用呀。”   前面走出一个带着眼睛的男青年,穿着格子衫和羽绒服,年纪看起来不大,文质彬彬,对前台说:“我们是来寻求法律帮助,不是来闹事的,麻烦律师给我们出一个维权的方案。”   前台:“律师不在,你们要愿意等就慢慢等着。”   青年男人不安地推了推眼镜,“能不能帮帮忙?”   前台不耐道:“我又不是律师,现在没律师愿意接你们的案子,我也没办法呀。”   说完,装似不经意的说了句,“再说我们这里咨询时要收费的。”   说到钱,大家都有点沉默了。   这群被骗的人里,很多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一次性交了半年或者一年房租,大家口袋里都没剩什么钱了。   “咨询收费,要多少钱呀?”   “一个小时最少一千。”   人群沉默之后,便是难以言喻的尴尬。   “我们钱追回来,再付咨询费,可以吗?”   前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我们都是先收费,后提供服务。”   **   “陆执寅,你敢当着杨所的面说出你不许法律援助部门接这个案子的真实原因吗?”   沈樱这话无疑是要跟陆执寅撕破脸了。   君衡所的不成文规定:严禁办公室恋情。   而且这话还是陆执寅在一次合伙人会议上当众说的。   原话是这样:工作是工作,如果有人在工作时间工作场合谈恋爱,要么丢掉工作,要么终止恋情。   之前的话,现在被沈樱拿出来,啪啪地打陆执寅的脸。   陆执寅站起来,沈樱想象中的愤怒或者暴跳都,都没有在他脸上出现。   相反,他无比冷静地说:“有什么不敢。”   杨所地望着他俩,心底越发觉得有事,“什么真实原因?”   陆执寅坦荡宣布:“苏曼是我女朋友。”   说实话,杨所第一反应是高兴,陆执寅从大学毕业实习期开始就跟着他,从二十二岁,到年近30.   私下里他也没少为陆执寅的结婚的事情操过心。   第二反应是惊讶。   “是不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苏曼?”   “嗯,她是我们所的,现在在法律援助部门。”陆执寅语气平淡的陈述。   “这......这?”   杨所对办公室恋情的态度,一向比较中和,只要不影响工作,陆执寅能找到女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他看向沈樱,也终于明白她对叫苏曼的针对是怎么回事了。   当事人反而冷眼旁看着,并且丝毫没为自己说出的话,而表现出任何异常。   沈樱酸溜溜,“杨所,你现在知道陆执寅这么反对是为什么了,还说没有私心。”   杨所心里再怎么觉得是好事,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斟酌:“执寅,你是咱们所的执行合伙人,说白了,你的一举一动咱们全所的人都看着呢。”   陆执寅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无比赞同杨所的话。   “跟所里的同事谈恋爱,我确实做了一个不太好的带头作用,要不,我先暂时回避一下。”   沈樱怔住,茫然问:“你什么意思?”   陆执寅好像没什么在意的,又或者说他一早就有这么打算了。   “我在君衡的这些年,不负当年师傅你对我委以的重任,把君衡所发展的还算可以,现在如果所里不需要我的话,我不介意离开君衡。”   杨所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陆执寅在君衡这么多年,与其说君衡成就了他,不如说他成就了君衡。   陆执寅这三个字,跟君衡所早已是分不开的关系。   这些年因为所规划的路线问题,陆执寅这三个字在业内发展的名声几乎成为了君衡的活招牌。   这样对比,办公室恋情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事。   “执寅,你不要冲动,这种话不能随便说。”   “如果今天师傅和沈律师,揪着我和苏律师谈恋爱的事情不放的话,那么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在不久的将来就一定会实现。”   沈樱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威胁:“陆执寅,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陆执寅语气平淡:“威胁谈不上,君衡毕竟是个合伙所,任何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更不是你沈律师一个人说了算,办公室恋情这件事当初写在所的规章制度里没错,现在我既然违反了,按照规定是该离开。”   听他离开的语气似愈发肯定,杨所连忙出来打圆场,“规章制度是人定的,当初咱们制定这个规定目的是因为所刚成立,人又少,办公室恋情容易影响大家的工作状态。”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君衡所现在已经是个百人大所,以前定的规定,不一定现在还适用。”   杨所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办公室恋情这码事在他这儿就算睁只眼闭只眼了。   沈樱还想再说什么,但陆执寅一句要走,实属把她给击懵了。   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没说话,陆执寅神色如常,沈樱黑着脸,一副不爽快的表情。   就在这时,传来一片急促的敲门声,随后有声音慌张地传进来。   “杨所,陆律师,你们快出来看,有人要跳楼。”   **   君衡所位于整座大楼的十八层,楼层高,位置好,当初新所刚成立,杨所的一个一位老朋友著名国内设计大师,便给整个所做了新的设计。   其中最让大家满意的便是茶水间的落地窗,三开面的玻璃窗,几乎可以从任一个角度将这个城市的风景收入眼底。   平日大家放松的地方,此时却围满了人,往日欣赏美景的落地窗此时变成了一个禁区,大家自发地远离,没人敢往那靠近一步。   “你们别过来,都别逼我,逼我......我就跳下去。”   大家纷纷退后。   苏曼离事发地最近的,她本来是在接了杯咖啡,在茶水间的休闲沙发上坐着,看看风景,顺便等隔壁的陆执寅开完会,跟他说件事。   谁想到咖啡还没喝完,就从大门的位置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三两下爬到了敞开的落地窗户外面,然后一只手扒着窗边,一只脚踩在细窄的边缘,另外半个甚至悬空在高楼的外面。   苏曼先是一惊,随后就想过去拉一把。   然而那人像一张纸,薄薄的贴着窗边站着,让她伸出去的手很快收回,一动都不敢动,很快就被上前的保安推到了后面。   “报警了吗?”   前台去会议室叫陆执寅,路上陆执寅沉声问。   “没......还没报警。”   陆执寅:“这么大事儿不报警,任人在窗边站着,你们前台有没有脑子。”   “现.....现在我就去。”说完,脸色苍白,匆匆地跑开了。   沈樱走在陆执寅身后,落了半步不到,她一边带着小跑往前,一边说话:“这事如果报警了,相当于闹大了,传出去是不是对我们所的影响不太好。”   陆执寅突然顿住,他看着沈樱,眼神冷漠:“是影响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沈樱:“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论如何总要把所放在第一位。”   陆执寅并没有耐心再听她说什么,迈着阔步,往事发的窗边去走。   现场已经乱成了一团,“你们都退后,都退后,叫记者过来,今天我要让全江城,不是,全国的人都知道,你们君衡律师事务所只认钱,是怎么把我们这些穷人逼死的。”   “让让让,都让让来。”   陆执寅一出现,人群里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他站的位置不算特别显眼,是那人的斜侧方。   “怎么回事?”   有目睹全过程的同事,“陆律师是这样,这人呀是暴雷的“蜗居”租户,今天租赁公司关门了,他就来我们所想找个律师维权,因为前台给他安排律师的速度慢了些,再加上可能有点言语上的小冲突,这人就突然想不开,想跳楼了。”   “让前台立刻叫律师过来过来。”   “好,马上去。”凌乱的碎步,很快消失了。   陆执寅并没有贸然地上前去,“还有,把现场的人群都疏散开。”   苏曼站久了,突然发现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她在河里捞上来的那个人。   仔细辨认,心里渐渐肯定。   没想到她刚把人救上来没多久,结果现在又想着要跳楼。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上一次救他已经是拼尽全力了,这一次她却不知道怎么好了。   一个人可以有权利去寻死两次,但是她却没有办法连续去救两次。   “苏律师,原来你在这儿。”   前台的行政似乎找了她好一会儿,眼中的着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退散。   “快,你跟我来。”   手臂被人拉住,把刚从混乱现场回来的苏曼,再一次拉了回去。   “陆律师,律师找来了。”   转身的就见苏曼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站在他身后,“你来这干什么?”   苏曼莫名其妙:“不是你叫我来的?”   前台行政在一旁,适时补充道:“陆律师,你刚才让我把接待律师叫过来,苏律师就是。”   陆执寅的表情微微变化,他朝她抬手,“你先回去,这没你的事。”   苏曼眼神扫了窗边那人一眼,只见他如风中落叶,无牵无挂,好像随时都要迎着风,落下去。   “我......认识这个人,留下来或许有点帮助。”   “你认识他?”这是陆执寅没想到的。   “嗯,上次落水,我救的就是他,如果他还记得我的话,或许我可以留下来跟他谈谈。”苏曼不知道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寻死两次。   陆执寅态度依旧不同意。   如果他上次就在苏曼的身边,断然不会让她下水救人。   “让我试试。”   这种情况下,留给陆执寅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深深地看了苏曼一眼,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你不怕?”   苏曼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苏曼没再管顾别人,慢慢地往窗边方向靠近,人群与窗之间似乎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界限,唯有她一个人有勇气越过这条线。   苏曼离窗边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她斟酌着开口,“你好,我叫苏曼,是这个所的律师。”   那人抬头,相比于上次匆匆忙忙,苏曼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楚他的长相。   他年纪并不大,脸上挂着大学毕业初入社会的青涩和迷茫,眼神有些涣散,眼底浓重的黑青暗示着他紧张的精神状态。   “你是律师?”   “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   那人似乎涣散的眼神终于慢慢汇聚起来,喃喃道:“帮我?”   “你要怎么帮我?没人能帮得了我。”   说完眼神盯着窗外的某一处,表情好似要哭又好似很绝望。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男人的表情比刚才还要令人揪心。   苏曼放慢语调,想将他从不愉快的回忆里面拉出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苏曼的话,果然吸引了男人片刻的注意力,他似乎困惑的很,看着苏曼,“我们见过?”   “对,我们见过,前天晚上江边,你落水了,我救你上来的。”   那人听完,锁着眉头,静静地打量,好一会儿神色终于渐渐平静,他慢慢吞吞地说:“我记得,确实是你。”   见他想起来,苏曼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是我,我帮了你一次,就能帮你第二次。”   “你相不相信我?”   那人表情似乎有松动,他手下意识往里面的窗栏收了收,明显的开始纠结,挣扎起来。   周围人都屏住呼吸,陆执寅望苏曼一眼,示意她再接再厉。   苏曼领会,轻轻地又上前一步:“相信我,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那人绝望的脸上似透露出一丝松动,他盯着苏曼,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   苏曼慢慢地朝他伸出手:“相信我。”   ——   ——“你们这些前台行政是干什么吃的,他让你们找记者你们就找记者,把事情闹到了对我们所有什么好处。”   ——“陆律师说可以。”   伴随着高跟鞋吧嗒的铿锵声,沈樱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跳楼者的面前。   仿佛碰到过敏源出现应激反应,那人本打算伸向苏曼的手,猛地收回。   沈樱抱着手臂,她看着眼前的跳楼者,一声冷笑:“听说你们是楼上暴雷的“蜗居”租客?”   那人没说话。   沈樱:“有本事你到楼上去寻死觅活,让他们退你租金,跑到律所来闹什么?”   苏曼听的心都提了起来:“沈律师,你不要这么说,在哪跳楼都不行。”   沈樱回头,不知道针对的是:“我让你说话了吗?”   “谁让你在这儿的,这么大的事,需要你处理吗?”   “是我让她来的,有什么问题?”陆执寅一开口,气氛就变了,那人的目光又看向陆执寅,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缓缓说道:“我认识你,听他们说,没有你打不赢的案子。”   “他们”是指一起来来讨要房租的人。   陆执寅没有点头,“我叫陆执寅。”   “你下来,我能帮你要回钱。”   那人犹豫了半天:“不止我,我们有很多人,大家都跟我一样,大学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就被骗了两三万,还办了信用贷款。”   “你能都答应吗?”   陆执寅非常不适宜的轻笑一声,没说话。   苏曼在一旁,心里都急的快冒烟了。恨不得代替陆执寅说好。   然而陆执寅并没有被这种自杀行为要挟到。   “你只能代表自己向我提出委托,至于其他人的情况——”陆执寅停顿了片刻,“你让其他人和我谈。”   这算是变相同意了?   陆执寅三言两语让那人陷入思考,但很快,他似乎明白了这是陆执寅拖延他的话术。   “你不是真心实意想帮我。”他盯着陆执寅,恨恨道,“你跟那些人是一样的。”   “你们律师都是一样的,拿钱办事,才不会考虑我们的死活。”   “我答应你!”苏曼见那人又开始钻牛角尖,忍不住道:“我......答应你,帮助你还有你的朋友。”   ————   那个叫刘童的年轻人,救下来以后很快被送去医院,但苏曼把人劝下来这件事,很快也传遍了整个所。   所里合伙人的会议上,苏曼这个名字,两天时间出现了两次。   开会之前,几个合伙人围着刚才的视频看,“这小姑娘胆子还挺大,还上新闻了。”   另一位合伙人评价,“嗯,是挺虎的。”   被称作虎的苏曼,正站在门口,有点尴尬,不太想往里面走。   昨天,她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虽然救人心切,但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人的。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拦下了多大的麻烦,一早沈樱就已经幸灾乐祸的向她表达过慰问了。   “怎么不进去?”   肩膀被一双大手轻轻拢了一下,陆执寅带着她,直接进了会议室。   随后肩膀上的手放开,整个过程自然到苏曼几乎没有察觉。   两人一进来,便分开。   但合伙人们的视线就像雷达找到目标一样,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的扫。   关于两人恋情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一些谣言,相对比震惊,大家都比较好奇。   好奇苏曼是怎么把陆执寅这个不近人情的男人拿下的。   陆执寅先她一步,走在前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挡在前面,苏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坐下后,她下意识地朝陆执寅望了眼,四目相对。他朝着长会议桌北门一侧左手第一个位置,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苏曼会意,在他示意的位置上坐下来。   ——   等人全部落座后,沈樱踩着高跟鞋,拿着LED版的遥控器走到最前面。   “各位律师都到齐了,下面我们进行正式开会。”   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看似无意地落在某一处,等看清坐的人时,她的目光停驻在苏曼的身上:“我们这是内部合伙人会议,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虽然没说是谁,但顺着沈樱的视线,大家都把视线转向苏曼。   苏曼当然不是不请自来,她站起来,对上沈樱的目光,不卑不亢:“杨所让我过来开会。”   巧的是,杨所的助理电话通知苏曼,而杨所本人今天没来开会。   沈樱对她针锋相对那么久,苏曼也算了解这个人的脾性。   喜欢当众让人出丑,来显示她手握权力,说一不二的地位。   “苏律师作为“蜗居”暴雷案的主承办律师,来参会有什么问题。”   沈樱:“这是合伙人会议,她又不是......”   陆执寅皱眉打断:“开会吧。”   沈樱被陆执寅的一句话,弄得下不来台。她从液晶显示屏正前方走下,绕到苏曼的后面:“既然苏律师是这个案子的主承办律师,那今天的会议就由苏律师来主导吧。”   “没问题吧。”   沈樱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   苏曼从昨天正式开始接手这个案子,到现在还不超过48个小时,开会又是临时上场的。   所以沈樱猜她肯定没有准备。   所有人望向苏曼,陆执寅眼神关切,眼神询问,似要出声准备替她解围。   苏曼朝他轻摇一下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沈律师这么信任我,那今天这场会议就由我来向介绍基本案情,还有我初步的承办思路,有什么错误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   从她从容自若地站到台上,到打开电脑里的PPT,再到口若悬河的开始讲,不超过三分钟。   沈樱稍愣后,才知道苏曼是有备而来。   不过也是巧,昨天她接到“蜗居”的案子拿回部门研究。   “这些案子,你光看能看出什么花样来,动脑子去想。”   听这话,苏曼立刻明白了,麻溜地给隔壁的桌的濮律师接了杯水,“濮律师,这水不热了吧,我给你接杯新的。”   苏曼一边把大概案子讲了一下,一边殷殷的看着几位老律师。   “你把这个案子情况梳理下,最好做成PPT,我们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字体做大些。”濮律师吩咐。   苏曼:“好。”   “我记得前几年也有个类似“蜗居”的中介公司暴雷,你找找裁判文书网上的判例,做一个类案检索包好。”庞律师吩咐。   苏曼,“好。”放下一旁的卷宗又赶紧打开电脑。   “民法典出台后,关于这个你找找看有没有新规定,到时候列个法条的汇总报告。”赵律师吩咐。   闻言,苏曼又赶紧拿起手边厚厚的民法典,打开就埋头查询起来。   ——   昨天的工作准备的足够到位,即使今天被临时叫上场,苏曼依旧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她站在讲台上,口条清楚,思维缜密。   听着苏曼的案件汇报,沈樱有点坐不住了。   她觉得苏曼一定是受了某个高人指点,眼神转而看向对面的陆执寅,只见他周身沉稳,眼睛一眨不眨,伫成孤岛,任何人都攀靠不了。   沈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自怜,怨恨,又或是嫉妒,今天这出表现,恐怕会让苏曼得意很久吧。   汇报做完,门口的位置传来一拍接着一拍的掌声。   杨所来得迟,却赶得巧。   苏曼的办案思路,他听了全程。   “苏律师准备的很充分。”杨所笑着,满脸的褶子堆起慈爱。自从知道她跟陆执寅的关系,杨所看她的眼神,忍不住的带着几分亲切。   苏曼听到杨所的肯定,眉梢止不住的往上扬。   杨所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高,苏曼办起来要尽心尽力。   说到最后,他指了指陆执寅,“陆律师,多指导指导。”   这话在外人耳朵里听着没什么,但在沈樱耳朵里,听得就格外刺耳。   散会后,陆执寅拿着材料便往外走,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路过苏曼时,他没说话,只是眼神示意她一下,看了眼屏幕。   苏曼会意,立刻拿起放在手边一直静音的手机。   “散会后来我办公室。”   ——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陆执寅背对着她煮咖啡,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这么问了一句。   苏曼还不清楚陆执寅找她具体要干什么,各种猜测一个接一个往脑子里崩。   “在新部门还习惯?”陆执寅端着两杯咖啡,转过身,朝她抬手。   苏曼连忙上前去,接上手。   哪能麻烦陆执寅给她煮咖啡。   “还行,法援部门的前辈都很有经验,我在那能学到不少不东西。”   “跟我这比呢?”   苏曼讶异他问的这是什么话,她能在那好好的待了那么多天,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嘛。   看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执寅算是知道了。   不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开始?”   说起案子,苏曼放下手里的咖啡,眼中熠熠,“我昨晚梳理了一下,虽然前几年也发生过中介跑路的案子,但蜗居的这起案子能影响这么大,主要是跟以往相比,不仅是中介公司、房东、和租客,还参合进来第四个主体,金融机构。”   陆执寅看着她,眼神从苏曼的脸上移开,“嗯,继续说。”   苏曼从头跟他理了理:“蜗居这家中介公司先是在租赁市场上大量搜集垄断房源,以不高不低的价格从房东手里租下来,随后将房源被发布到平台上租客找上门,然后跟中介公司签合同。直到这里,都是跟传统的房屋租赁性质一样。”   “不一样的是下面,签完租赁合同后,一般中介公司都会要求租客一次性支付三个月以上的房租,付时间越长给的折扣就越大,但这些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没有这么多钱一次性付完,中介公司就会给他们一份借款协议和第三方贷款机构合作,由租客办贷款,再由贷款平台一次性将一年的租金支付给租房的中介机构。”   陆执寅点点头:“你说这里面有几方法律关系?”   苏曼想了想:“三方,第一,房东和中介机构的居间托管关系,第二,房东和租客的租赁合同关系,第三,租客和贷款机构的借款关系。”   陆执寅:“嗯,所以你打算先从哪个法律关系入手?”   这句话有点把苏曼问住了,虽然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嫩了一些。   支支吾吾,声音也比刚才小了不少:“房东和租客的,我打算从合同解除入手。”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表情说不上很满意,“租赁合同解除,租客退还房屋,房东退还租金。”   苏曼点头:“嗯,这样权利义务回归原始状态,对双方都是公平的。”   陆执寅倚在沙发上,语气不快不慢:“中介公司为什么会暴雷?”   苏曼觉得自己仿佛在考上答题似的,结结巴巴:“因为......付不出房东的租金。”   陆执寅轻笑。   苏曼在他的笑声中,也突然理解了陆执寅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想的过于简单了:“中介不给房东租金,房东只会赶人,而租客交了房租却没办法继续住,自然不愿意搬出来。”   “这里面是矛盾的。”   陆执寅:“这个案子不论是房东还是租客,都是受害人,现在你觉得这个案子,重点是什么?”   如果之前每一次跟陆执寅合作,都是被动式地接受他的指令,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但这次在陆执寅的引导下,苏曼对这个案子的认识从一开始单纯的法律角度,逐渐变成损失最小化。   “重点是如何保证受害方的利益损失最小化。”   陆执寅点点头,显然对她这次的回答十分满意,“法律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他想了想,“如果一个人不把法律当回事,那么法律就什么都不是。”   苏曼抬眼,不掩饰的惊讶,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像陆执寅这种大Par嘴里说出来了。   他们这行人,以法律为武器,说好听点是用法律来实现正义价值。   但实际上,法律这个武器到底是什么形状,对于苏曼来说只是一把挥之不动的庞大没有杀伤力的,但对于陆执寅来说,几乎可以是随心而变化。   苏曼沉思了几秒,从陆执寅的这句话里短暂恢复。   “今晚有空?”   “嗯?”   陆执寅眼神稍偏,落在苏曼的耳边,声音也貌若不自然:“一起吃饭。”   苏曼摇头,拿起手旁的卷宗就准备出去:“不了,我今晚打算去医院看看刘童。”   “刘童?”   “就是昨天跳楼的男孩。”   陆执寅嗯了一声,没有其他表示了,苏曼看他不说话,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以前做助理时还战战兢兢地,现在倒也懒得去猜了。   “那我走了。”   陆律师伸出去的手还没落下,苏曼便一个背影潇潇洒洒。   一回到部门,苏曼便感受到了来自几道不同于往常的视线,之前在办公室,她相当于一个每天存在只为了端茶倒水,整理卷宗,今天突然收到注视,苏曼站在门口,又望了望部门的牌子。   “没走错呀。”   “进来进来。”坐在最外面的庞律师,挥着手里的报纸喊她进来。   “小苏,今天不错呀,我听说沈樱那脸都快被你气绿了。”   苏曼啊了一声,难道老律师对她另眼相待,难道不是因为她今天在会议上表现的很好吗?   赵律师关上门,立刻开始大喇叭起来:“早就看那沈樱不顺眼,仗着老杨让她做执行合伙人,可没少狗仗人势。”   苏曼没想到他们部门居然对沈樱意见那么大,一时不知道话从何接起。   庞律师在旁边:“小苏,你来的晚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个部门能存活下来,我们这帮老律师还能在君衡做这点案子,可“多亏”这沈樱。”   苏曼坐回位置上,倒好水,做出一副听故事的表情。   原来法援部门在君衡所处于养老机构的存在,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   杨所当初下决心启用陆执寅、沈樱他们年轻一辈做律所转型,遭到了老庞律师他们这群人的强烈反对,作为一个本本分分的传统型律所,向一个靠营销,靠打广告,靠代理争议案件出名,这在老庞律师他们来看,是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   可以说,整个律师行业都没有人有过这种尝试,最重要的是,这有违他们这群人创建律所时的初衷。   争议之下,一方面陆执寅提出一个赌注。   以一年的时间为限,他和沈樱的营销组和老庞律师他们传统律师组,比赛创收。   一年后,由哪种模式创收高来决定君衡之后的发展方向。   苏曼第一次听说陆执寅以前的事情,忍不住追问下面:“然后呢。”   谁赢了?   说到谁赢了,赵律师刚才脸上激愤的神色,露出几分不自然。   “当然是陆执寅那小子了,不然咱们所现在也不会这样。”   听到说最后陆执寅赢了,苏曼一点也不意外,眼睛透出笑意,嘴上却可惜道:“咱们整个部门加起来的业务量都没赢过他吗?”   “输了就是输了,不提这个 。”   输了以后,老庞律师他们愿赌服输,也就不再争执律所转型的事情了。   谁知道沈樱却不依不饶,“既然愿赌服输,那各位律师就离开君衡所吧。”   老庞律师几个傻眼了,一开始说打赌,可没说赌输了就要离职,争执就这么起来了。   最后是杨所出面,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律所继续转型,将老庞律师他们这群人重新安排一个部门,就是现在的法援部门。   苏曼听完这些往事,脑海里好像已经浮现了当初陆执寅一人,对战一群看不起这个他初出茅庐的。   那过程想必是很辛苦,很艰难。   但是她从未听陆执寅说起过,即使她是他女朋友的时候。   ——   晚上下班,按计划她要去医院找刘童,苏曼没吃完晚饭便过去了。   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库。刚走到车边,还没摁钥匙,便听旁边两声鸣笛,她下意识的转身,才注意到有辆保时捷停在她车后面。   保时捷车窗缓缓下降,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掌压着车玻璃最先映入眼帘,随后是半个手臂搭出来。   苏曼认出是陆执寅,轻声叫了一句:“陆律师?”   望着她的陆执寅终于说话了,“过来,上车。”   苏曼:“我有事,去医院。”   “我知道,送你过去。”   苏曼挥手:“不用,我有车。”   陆执寅没再隔着车说话,径直从车内下来,苏曼望着他越走越近,站在原地。   “你不是去医院调查刘童的案子?我送你过去。”陆执寅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于是苏曼又把刚才自己的回答重复了一遍,“不用,我有车。”   陆执寅眼神瞥了一眼:“省人民医院不好停车,你开车过去不方便。”   苏曼心想,我开车过去不好停车,难道你开车过去就好停了?   下一秒,陆执寅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用一种从容的姿态的告诉她:“我和省人民医院合作过,现在还是他们的法律顾问。”   苏曼一听,转手收回自己的钥匙,然后推着陆执寅转身:“知道了,上车吧。”   车内,苏曼看了眼车内的装饰,虽然同样是保时捷,但不是之前的那辆。   “你之前那辆保时捷呢?”   “送去保养了。”   虽然知道陆执寅很有钱,但苏曼还是有小小的震惊。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陆执寅望了眼后视镜,“这不是我车。”   苏曼心里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然也太吓人了,车送去保养就再买一辆,这是苏曼这种小律师想都不敢想的。   “这车的主人,把我的奔驰开走了,这几天我先开他的车。”   苏曼:“......”   他这个解释,有什么意义?   还不是证明他很有钱?   苏曼并不想跟这个有钱人多说什么,拿起手机,开始刷信息。   她加了一个群,里面大多都是蜗居中介公司的租客,苏曼是被刘童邀请进去的,时不时的会回答里面人一些法律问题。   经过两天的深入了解,这时远比苏曼一开始想的要复杂很多。   蜗居暴雷后,房东收不到钱开始赶人,租客给过中介公司钱了又坚决不搬走,所以群里已经有好起纠纷都升级为打架斗殴。   苏曼一边觉得头痛,但一边还是要不停地回复信息。   虽然一边坐车一边回信息是常态,但发信息久了,苏曼还是觉得有一阵不适。   陆执寅的车开的平而稳,即使这样她还是感到头晕,她放下手机,轻轻地倚在后背椅上。   “怎么了?”   “没事。”   陆执寅没再说什么,只是只是车速比比刚才似乎更慢了些。   苏曼本想靠一靠,没想到这一靠,却一觉睡到了目的地。   陆执寅的车停在一处角落里,地下停车场的灯昏暗,角落更是没什么光亮,所以苏曼一睁眼时,以为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醒了?”   听到陆执寅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寻声望过去,发现陆执寅也在侧着身子,盯着她看。   保时捷驾驶座和副驾之间本隔着距离很远,苏曼却不知道陆执寅为何靠得这么近。   又或许,他在做其他什么动作时,自己悠悠转醒了。   想到这里,她脑海里不知闪现什么画面,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陆执寅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表情一愣,随后恼怒起来。   声音算很生气,但苏曼也隐隐听出来:“你以为我干了什么!”   这句话绝对不死疑问句,所以苏曼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他,就真做实了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了。   “我.....我就摸摸,睡觉有没有流口水。”   陆执寅不信,声音存疑:“真的?”   幸好现在光线暗,不然苏曼脸上的红晕绝对能证明陆执寅猜的是对的,她清了清嗓子,反客为主,“不然呢,你干什么了。”   陆执寅没说话,上半身没动,也没回正到座椅上。   就在苏曼以为他没有动作时,只听到咔嚓一声,安全带的搭扣被解开了。   苏曼嗅到一丝不对劲,昏暗的车内,耳朵成为唯一捕捉异常的感官,苏曼下意识地便循着发声的地方望过去。   陆执寅的袖扣上有一颗蓝宝石,光泽幽蓝深邃,却成为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亮。   “刚才我确实是想做点什么。”伴随着蓝宝石的幽暗,陆执寅的这句话,响在她的耳边。   苏曼本能的觉得,不要回应陆执寅这个话题,此刻空间的暧昧气氛,恐怕稍微有点摩擦,便会刺啦着火。   但偏偏,她仿佛像是被上了发条的钟摆,不自觉地随着他的话,问出了下一句。   “你想做什么?”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口舌发干,发紧,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怕是想把这条不听话的舌头给呸出去。   心里说不上是期待还是什么,当陆执寅靠过来时,苏曼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以至于整个人,从车椅上滑下去一半。   不过,车大有车大的好处,这么大的空间,给足了陆执寅发挥的余地。   下一秒,苏曼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随即,她就被拦腰,重新提了上来。   苏曼知道,对陆执寅来说,欲擒故纵这一套,在他面前都是小把戏。   于是她直接开口,“我不是欲擒故纵。”   陆执寅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腰上,闻言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是真的想逃。”这句话是真情实意,陆执寅的靠近让她很不适,接受一个男人越过安全距离,接近自己。   这本身对苏曼来说,就是人生第一次。   何况陆执寅的侵略性,直接忽视了让苏曼适应的这个过程。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陆执寅的哪个笑点,总之,跟苏曼全身僵硬相对比,陆执寅则是一声轻快的笑。   “好,不勉强你。”   苏曼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很轻很轻。   “???”   “你不是说不勉强吗?”   这个吻轻得很,苏曼的神经还没开始调动,它就已经结束了。   怎么说呢,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陆执寅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我确实没有勉强,要知道我刚开始想要勉强的并不是那个地方。”   苏曼内心:好家伙。敢情勉强还是不勉强的地方都是他说了算?   ——   到病房时,里面有个人。苏曼敲门进去,背对着她的那人也正好转过身。   四目相对,那人眼前一亮:“哎——居然又见面了。”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满眼不可置信道,“刘童说的律师,不会是你吧?”   苏曼脸上的表情随着对面人的话,稍有变化从开始的迷茫逐渐明白起来。   她试探问:“金毛?”   “没错,是我的狗。”   苏曼这下也确定了,眼前这个青年人是那天在你湖边救人时,那只大金毛的主人。   “还没自我介绍——”   “认识?”   两边话同时响起,苏曼下意识地回头,对陆执寅道:“嗯,记得我跟你说,上次在河边救人时,幸好一个金毛主人拉我一把,就是他。”   陆执寅颔首,随后器宇轩昂的上前一步,“陆执寅。”   听到陆执寅的名字,对面人的视线完完全全从苏曼的身上移开,露出大大的笑容:“您好,我叫陈彦松,江城晚报记者,久仰陆律师大名!”   原来刘童在律所跳楼那一出,现在已经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陈彦松是社会生活栏目组的,第一时间接到人物过来采访。   “你们采访完了?”   陈彦松点头:“结束了。”   苏曼看向病床上刘童,他脸色并不是很好,轻声问:“还有力气吗?要不我明天过来。”   刘童虽然虚弱,但还是点点头:“可以,你问吧。”   苏曼打开电脑,将事先准备好的谈话笔录调出来,打开录音笔:“那我就开始了。”   ——   等到苏曼问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执寅已经在一旁打开电脑开始办公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的,医院。   她感叹陆执寅真实时时刻刻,无时无刻不在赚钱。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0章 陆执寅空白而又暗沌的六年   从医院出来, 陈彦松背着镜头包,一路跟着他们。   他是学新闻专业出身的,刚毕业没多久, 采访时跟刘童非常有共鸣,对着坑害人的蜗居公司替受害者打抱不平。   回来的路上,他跟苏曼聊起他家的金毛。   “你猜我们家金毛叫什么名字?”   苏曼好奇问:“叫什么?”   “露娜。”   苏曼想起那只金毛的体积, 笑着说:“名字挺妖娆呀。”   陈彦松:“她能听懂自己名字,下次你来找她玩, 叫她名字试试。”   苏曼点点头。   陈彦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苏曼。”陆执寅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陈彦松眼神收敛,望了眼走向陆执寅的苏曼, 欲言又止。   三人一前一后, 没有再说话,一直走到地下停车场, 陈彦松推了推眼镜, 又叫住了苏曼:“苏律师。”   苏曼回头,“怎么啦?”   陈彦松站在自己的车前,朝她挥挥手:“再见。”   苏曼笑笑也朝他挥手。   两个男人隔空对望一眼, 陆执寅没有表情的颔首, 陈彦松也轻松地笑了下。   望着苏曼走上陆执寅的车,陈彦松默默地收回了眼神。   他遇到了一个人,但好像认识的太晚了。   苏曼回到车上, 一阵饥饿感袭来,胃拼命地叫嚣。   她低头,快八点半,看了眼陆执寅, 他好像也还没吃饭,一下班就送她过来了。   “一起去吃饭?”苏曼还在想着怎么开口, 就听陆执寅抛出一句。   “这个点回江北吃太晚了,不如就在附近吃点,吃完我送你回去。”   正合她的心意,对于陆执寅突如其来的体贴,苏曼有点不习惯。   “你不加班了吗?”   陆执寅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机器,要24小时都工作。”   苏曼心想,那你可太不了解你自己了。   “24小时算什么?48小时你也干过。”   “什么48小时?”   苏曼想起自己的加班经历,“你24小时,加上我的24小时,不就一共48小时了?”   之前做陆执寅助理,她的时间就从来没有自由过,全都无私奉献给了老板。   陆执寅突然笑了一下,“跟我工作,有那么辛苦?”   苏曼没点头,说实话,跟陆执寅相比,她的工作绝对谈不上是辛苦。   但对于陆执寅来说,他毕竟是陆执寅呀。   如果她能像陆执寅一样厉害,也不会面对这么个小案子,都感觉如此棘手。   “以后不会了。”陆执寅突然这样说道,“我会认真听你的意见。”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感觉一阵非常不自然的冷风,从她的耳边吹过。   她反手将旁边的车窗关上。   “你......”   苏曼觉得陆执寅变得奇奇怪怪,以前天天周扒皮,恨不得一天24小时听他驱使,突然有一天非常和蔼地跟她说,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苏曼下意识地觉得不正常。   陆执寅转而换了话题:“你跟陈彦松很熟?”   “不熟呀,今天才见第二次面。”   “哦。”   “怎么了,你问他干什么?”苏曼看向他,她怎么觉得陆执寅奇奇怪怪的。   对,自从遇见陈彦松开始。   “没什么。”说完,非常应景地哼了一声。   “陆执寅,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非常迅速的回应。   简直欲盖弥彰。   苏曼非常新奇陆执寅会有吃醋这种情绪。谁让他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好像全世界都不在乎,动动手指都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实在让人感到非常的反差。   苏曼玩心大起,陆执寅这凡人般的爱恨嗔痴,一下就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陆律师能采访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吗?”   她本就是闹着陆执寅玩,完全没想到陆执寅居然真的回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非常不爽,”   车一进开进了小区,慢慢地缓行着,光线也随即黯淡下来,陆执寅开口,语气平淡的说道,“不过,我已经在控制了。”   苏曼笑吟吟,“可是你好像没控制好。”   陆执寅:“那是因为,你跟他聊的时间太长了。”   ——   两人在车上没聊多久,   车前方突然亮起非常刺眼的远光灯,苏曼下意识地闭眼。   陆执寅反应比她更快,一双大手很快就遮在她的眼前。   另一只手,迅速掏出手机,不知打给了谁,苏曼很快听到那边有个男声。   轻快的语气:“这么快就猜到是我。”   陆执寅扫了眼苏曼,语气生硬:“高铭,你三岁?”   苏曼的眼睛做过激光手术,虽然陆执寅并不知道这么高亮的远光灯是否会对她造成影响,但还是下意识地将她和光源隔离。   电话那头的高铭:“开个玩笑嘛,生这么大气。”   随后他反应过来,“你车上有人?”   陆执寅:“赶紧关了。”   高铭把远光灯关了,随后从车上下来。   灯光一熄,苏曼的手攀上陆执寅盖在她眼前的手掌,推了推:“好了。”   随后又问:“你朋友?”   “嗯。”他边说,边下车。   车门关起的一刹那,他回头问:“你呆在车上?”   苏曼点头。   高铭手上转着车钥匙,闲庭信步地朝陆执寅走过来。   陆执寅一下车,就黑着个脸。   “开个玩笑嘛,怎么还生气了。”他把车钥匙抛给陆执寅。   “查到了?”   高铭脸上笑意黯淡了些:“查到了。”   “嗯。”   “没被发现?”   “开你车怎么会被发现。”   “查到什么了?”   高铭笑笑:“还行吧,比我想象的能接受。”   陆执寅问:“已经多久了?”   高铭摇头说:“不知道。”   似乎不愿意多说,他将话题转移:“车上是谁?”   “苏曼。”   高铭点头:“那刚才还真不好意思了。”   这句道歉比刚才正经多了。   苏曼下车跟高铭打了个照面,她对高铭有印象,陆执寅在大学时,发在朋友圈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   有一张就是跟高铭,一起打辩论赛。   高铭比陆执寅矮一些,常年健身,同样是黑色的羊绒大衣,穿在陆执寅身上就像是套在模特身上,典型的衣架子。   穿在高铭身上,就显得气势魁梧很多。   像极了上海滩。   高铭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物盒子,蓝色的包装,系着白色的丝带。   “小苏曼,初次见面。”   他是个十分有绅士风度的人,跟陆执寅不一样,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吟吟的礼貌。   “一个小礼物。”   苏曼觉得有点唐突,且不论她跟高铭是第一次见面,就礼物盒包装上的英文。   她也能猜到,这里面的礼物,起码五位数起步。   下意识的推脱,高铭笑笑,“收下吧小苏曼,这世上没几个女人能让我舍得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兄弟的心上人算一个。”   苏曼脸色微微不自然的发红。   陆执寅:“收下吧,每次他和他老婆柳栩的生日,我可没少送礼物。”   听出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好兄弟,苏曼只能先收下,等着下次有机会再送出去。   高铭调笑完了似乎不愿意多说,换了车钥匙,便开车走了。   回到陆执寅的车上,苏曼谈起高铭来。   “你这朋友,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他和他爱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陆执寅“唔”了一声,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压下了眼中异样的情绪。   苏曼第一次见高铭,对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倒不是因为贵重的礼物,而是高铭身上有一种出乎人意料的散漫。   ——   吃完晚饭,九点多,陆执寅开车送她回去。   “你喜欢狗?”   苏曼正低头回信息,耳边突然想起这么一句。   “啊?”   “你今天和陈彦松聊了许多他家的狗,你喜欢吗?”   苏曼点点头,“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很多学生弃养的流浪猫狗,我们宿舍认领了一只,后来还带它做了绝育。”   陆执寅:“后来呢?”   说起大学的事情,苏曼的思绪一时飘的有些远:“后来大学毕业,宿舍四个人,一个去了国外读研,一个考上老家的公务员,一个毕业就结婚很快怀孕了,后来我也回江城,那只狗就......不知道了。”   陆执寅:“你们养了几年?”   “六年。”   “当它还是个小奶狗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养了,后来大学毕业,我又一个人养了两年。”   “六年,时间很长了。”   陆执寅喃喃,伴随一声轻叹。   ——   苏曼回家后,客厅的灯暗着。   她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两位大仙。   刚摸黑走到楼梯边,塑料开关啪嗒一声响,眼前登时煞亮。   转头见自家大仙儿,穿着一身米白色法兰绒睡衣,顶着一张面膜脸,直直瞪着她。   苏曼的小心脏被她吓得,跟着一提。   “妈,大半夜你不睡觉,坐这儿修什么仙儿。”   她也懒得再轻手轻脚,鞋子踩在木质的楼梯板上,登登地往上爬。   苏母也一骨碌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后面。   上楼,卧室门被关上前,苏曼从半人宽的门缝,跟苏母对阵。   “妈,这么晚了,让我休息了,行不行?”   苏母:“一找你说正事,就推三阻四,不行,让我进去。”   苏曼怼在门口推了会儿,挡不住苏母的铁臂,她硬是被连人带门,挤贴到了墙上。   “......”   “最近怎么都这么晚回来?”   “我换部门了,不是跟你说过嘛。”   苏母很少过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她知道问多了会招人烦,但心里装的是关心,时间久了终归忍不住,“你最近跟执寅,有没有见面?”   自从听说两人分手的事情,苏母一直不死心。觉得苏曼眼瞎,放着陆执寅这么好的条件不要。   “一个所的,肯定见了。”苏曼尽量语气平淡的说。   “那他......有没有主动跟你求复合?”   说到主动,苏曼想了想最近陆执寅有些反常的举动。   以他的业务水平和能力,大概是看不上刘童的案子,但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帮自己。   但是他有求复合吗?   好像没有,一如既往的强势,以及一些违背人意志的做法。   “没有。”   苏母有些着急,“难道你们真的就这样分了?”   苏曼反问:“不然呢?”   这句话,气的苏母差点上手。   “说你笨呢,你还真傻,小情侣之间闹别扭,小矛盾,哄一哄,让一让就过去了。”   “你们俩是有感情的,一句软话,再大的矛盾不都过去了。”   ......   苏曼打断:“妈,你说错了。”   苏母:“我哪说错了,妈认识你爸之前,谈的的恋爱比你同坐过的男同桌都多。”   苏曼:“......”   这是个什么破比喻?   苏曼决定要跟自家这个成天幻想闺女能嫁入豪门,老苏家就此能辉煌腾达的爱做白日梦老母亲好好聊一聊。   她把苏母摁坐在一旁的矮沙发上,“你坐好,我告诉你哪儿错了,我跟陆执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关于她跟陆执寅的感情,如果要追溯起来,恐怕要到高中。   “我先跟你说,你可别骂我。”   苏母翻了个白眼:“说吧,你都这么大了,跑我跑不过你,打我也打不过你,还能怎么样。”   苏曼:“我跟你坦白吧,从一开始的事情,我都告诉你。”   “其实,我从高一就开始早恋了,一直喜欢陆执寅,高三那年暑假,我跟他表白了。”   说完这句“早恋”,苏曼本着早死早超生,望着苏母。   没想到她一点都不惊讶。   苏母用一种看破她道行的语气道:“我早就知道了。”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苏母有些不好意思:“那天你情书没写完就跟穆瑶出去玩了,情书放在桌上,我跟你爸都看见了,不过当时不知道你写给陆执寅的。”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上大学的时候,陆执寅周末和寒暑假经常过来拜访,有一次问你的联系方式,我们就猜,当时的情书可能是写给他。”   比起情书被看到,苏曼更震惊的是大学的时候,陆执寅居然来找过她,还打听过她的联系方式。   “妈,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母表情不自然道:“那时候,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嘛。”   “再说,那会儿我怎么知道执寅现在能混得这么好。”   苏曼气:“妈,你简直就差把势利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被说势利,苏母一点不觉得什么:“势利怎么了,我现在势利点,给你找个条件好的,总比以后你过的差,心疼你要好得多。”   这逻辑,苏曼也是服了。   “然后呢,你给没给。”   说起这个,苏母简直万分后悔:“没给。”   跳过这段往事,苏曼接着往下说道:“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表白被拒绝后,我跟陆执寅六年没见。直到今年我拿了律师执业证,回江城执业。”   “偶然遇见了陆执寅,后来又在君衡面试的时候,遇见他,成了他的助理。”   “成为他助理之后,我才发现,六年过去,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了,但还有点喜欢他。”   “直到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喝醉了,跟我告白。可能那晚我也是脑子不清醒,稀里糊涂答应了。”   讲到这里,苏曼也算是把自己的情感心路重新走了一遭。   “跟陆执寅在一起后,我发现他跟以前变化很大,我才发现自己喜欢的一直都是记忆中他,现在的他,不仅让我喜欢不起来,甚至常常会让我感到厌烦。”   苏曼认真地对苏母道:“妈,所以并不是条件好就一定适合,您明白吗?”   “我和陆执寅,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他有他的成就和事业,以后他也会找到一个合适他的妻子。”   “我也是,即使曾经喜欢过陆执寅,但现在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曾经的陆执寅。”   “所以妈,以后您就别瞎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苏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们俩要是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苏曼点头:“我最近会跟陆执寅说清楚的,让他不再误会。”   苏母点头,欲言又止:“其实爸妈也有一件事瞒着你。”   “什么事?”   苏母想了想,不确定现在告诉苏曼,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执寅爸爸庭审的时候,正好是我生病住院的时候,你爸因此没去出庭作证。”   “妈也不知道,他爸爸后来被判刑那么重,跟你爸爸没去作证有没有关系,本来我和你爸是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带到离开人世,但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假如有一天执寅说喜欢,你也应该清楚,他对你说这句话时,你能够接住的重量是多少。”   “妈虽然势利,但绝对不会害你,你爸常说,陆执寅接近你是不怀好意,蓄意报复。妈反而不这么觉得。”   ......   一直到后面,苏母说的话,苏曼已经听不进去脑子了。   她突然明白,沈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谁都配得上她,除了你,苏曼。”   当时她以为是沈樱看不上她,嫌她没学历,没背景,没能力。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好像也明白了,从她一回江城,陆执寅对她冷冰冰的,宛若陌生人的态度。   即使两人交往后,陆执寅偶尔流露出的冷酷和漠然,也让她时常心灰意冷。   原来,她觉得陆执寅变得陌生的根源在这里。   苏曼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似乎抓住了陆执寅那空白而又暗沌的六年。   苏母喋喋不休一阵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执寅那孩子,哎......要是没这些事情就好了,你们俩也能好好的。”   说完这些话,苏母一直瞒着苏曼的事情,也算是放下了,之前老两口总是担心在苏曼面前说漏嘴,现在不用担心了。   他们把这一切真相告诉苏曼,把面对的选择,也交给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1章 心动   毫不意外, 晚上苏曼失眠了。   她从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看的人,从年少喜欢陆执寅开始,便是死心眼的喜欢。   虽是最后一个人跑去隔着两个省份的外地上大学, 但却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   六年后再相见,她以为这是一趟坦荡的相遇。   但实际上,她只是走回了原点。   **   第二天, 一早来所里。   “苏律师,电视台的人在会议室等你。”在她一进门, 前台的行政连忙叫住她。   “电视台的人?”她脚步顿住,脸上带着疑惑, “谁, 确定是找我?”   前台低头去看登记:“工作证上......好像叫陈彦松。”   苏曼想起来,昨天分别时, 陈彦松说要抽时间过来采访, 没想到这么快。   陈彦松的采访虽然比计划的提前了,除了想见苏曼外,另一个是蜗居暴雷案子现在引起了社会的广泛讨论。   电视台想做一期专栏, 从法律专业角度来深度报道这件事, 所以陈彦松也有私心,想通过这次机会,帮苏曼打打名气。   走到会议室门口, 隐约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声音有些耳熟,她停在门口驻足几秒后,敲门。   “请进。”   苏曼一进门,便看到坐在陈彦松对面的沈樱, 采访镜头前的她,妆容姣好精致。   一身浅紫色的套装, 腰身收的正好的小西服,下面是包裹身材及膝短裙。   陈彦松正对着门坐,抬头看见她,笑着道,“苏律师。”紧接又说,“沈律师,我要等的人来了。”   苏曼这才注意到,虽然摄像机是摆放着的,但好像并没开。   这时陈彦松开始拿起一旁的设备,换了个角度,他朝着苏曼招手:“坐这边,这里光线更好一点。”   一旁,沈樱抱着手臂,眼神不善,装似不经意的问:“你是专门来采访苏曼的?”   她口气极其不好,蔑视,不屑。   陈彦松忙着调试设备,随口道:“是。”   沈樱甚至表情管理都没做,她搭在手臂上的手指狠狠拧住了袖口的银扣。   “苏律师执业年限比较短,也没有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经验不太足。”   她话里话外,苏曼都不是这次采访的最佳人选。   可陈彦松并不觉得,他将视线从设备上移开,“昨天在医院我听到刘童和苏律师对案子的交流,有些话我觉得苏律师说的很有道理,非常有见解,大家现在对蜗居熟的新闻大多是对事实的报道,很少听到专业法律人士的发声。”   沈樱看向苏曼,似乎非常不赞同陈彦松的话,语气不由得傲慢起来:“虽然接手了蜗居的案子,但这是苏律师在君衡所的第一个案子,能不能做好还不一定。”   苏曼本身对采访也没什么兴趣,更何况现在案子还没走程序,陆执寅也告诫过她,尽量少在公众场合发表什么意见,万一被人不怀好心的剪辑,那真是说不清了。   于是顺水推舟,“沈律师案件承办经验丰富,又是君衡所的执行合伙人,形象姣好,对外能够代表公司的形象。”   听苏曼说到这一点,沈樱的表情总算好了一点。   陈彦松眼神来回扫视一番,“好,那就请沈律师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苏曼示意,不打扰他工作,于是出了办公室,便去找陆执寅。   自从她换部门之后,便没再回过陆执寅的团队,以至于她一口气走到他团队门口,才想起,自己这一大早来找他,见面说什么呢?   想问的话实在太多了,关于他父亲的事情,关于大学的时候他去她家找过她的事情,还有分开的那六年发生过什么的事情。   可这些事如果陆执寅愿意告诉她,早就告诉了,哪里会等她过来问呢?   苏曼心里纠结矛盾,在门口站着,没上前。   这时,冷不丁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赵楠一手端着咖啡,怀里夹着文件,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明显是高兴的。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赵楠拥着肩膀带进去了。   “看谁来了。”   她一进来,办公室里的人都寻声看过来。   孟长鹤表情夸张,“哦豁,小苏曼,你肯定不是因为想我才来的吧。”说完还特地望了眼陆执寅的办公室,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话里有话。   苏曼被他打趣,“谁让你叫我小苏曼的?”   说到这个称呼,孟长鹤和赵楠对视一眼,严重笑意隐隐,一副藏了不少秘密的样子。   被孟长鹤这么一调戏,刚才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纠结也烟消云散了。   “我来找老板。”   自打从陆执寅的团队出来,苏曼每次见他都是规规矩矩的叫声陆律师,回到团队了,倒是向往常那样,不自觉地叫“老板”   “里面呢。”赵楠指了指里面。   敲门进去后,陆执寅正靠着落地窗打电话,见进来的是苏曼,他的话音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眼神转过,说了句:“暂时先这样安排。”   “我有事找你。”   陆执寅挂了电话,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示意苏曼坐下:“什么事?”   明明心里堵着一堆事儿,可对上陆执寅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她张了张嘴,到底要从哪里开始问?   陆执寅似乎并不着急,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有无限的耐心。   在那一瞬间,苏曼突然不想问了。   陆执寅是如何从当初风度朗朗,谦逊温和的性格,变成如今这样思虑深重,刻薄冷漠的,她明明有很多其他办法得到这个答案。   只要她有同样的耐心,愿意去了解他。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转开话题,语气也随之变淡,“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陈彦松了了,他说想要采访我,不过被沈樱接了去。”   陆执寅不仅工作上变态到吹毛求疵,也相当爱惜自己的羽毛。   他提醒苏曼:“在案子没盖棺定调前不要随便对外发生,如果被人曲解了字面意思,我们的工作很容易陷入被动。”   “现在舆论裹挟司法的现象时有发生,尤其是这种有很大社会影响力的案子,说的不好容易遭反噬。”   苏曼了然,点头,声音柔和道:“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还有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住。”   她说的自然,陆执寅的表情却有一丝丝的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眼神别开。   “怎么了?”苏曼疑惑地看着他。   陆执寅没说话,翻着手里的文件,看了好几秒,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苏曼低头左右看了看,“哪不对劲啊?”   陆执寅嘴角擒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也不自觉地放缓,小声,像是在嘀咕:“怎么今天对我敌意,好像没那么重了,愿意听我的意见。”   苏曼额角顿时挂上黑线,有点无地自容,之前两人闹得不开心,苏曼认定陆执寅是个见钱眼开,无利不开张的黑心律师,他说什么,她都觉得他居心不良。   现在心态稍微放的端正一点,倒显得自己不正常起来了。   她觉得陆执寅小小声说话的样子,居然还有一丝可爱起来。   这次的聊天气氛,真是破天荒的好,一个不怼,一个不唱反调。   陆执寅也看似心情不错,“中午一起吃饭。”   这句命令般的话刚说完,苏曼就觉得刚才自己肯定是看走眼了。   正要拒绝。   结果下一秒,陆执寅的音调降低了几度,加了一句:“好吗?”   苏曼瞄他一眼,却见陆执寅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看着眼前的文件。   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陆执寅如果耳朵会动的话,此刻一定是在竖着等她的回复。   “我......”   话音被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苏曼立刻低下头,拿起一旁的手机。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曼的刚才还满脸轻快的表情,很快消失。   “先让大家冷静下来,不要引起更多的冲突。”   “怎么了?”   苏曼边扶额,边回短信,皱着的眉头,显示出事情的棘手。   “还是那帮租客,又跟房东闹了起来。”   “房东 让他们今天晚上12点前必须全部搬离,不然就断水断电断气。”   陆执寅听完她的话,并没有露出什么棘手难办的表情。   “现场是什么情况?”   苏曼在群里一边让大家不要激动,一边还要跟陆执寅说话:“已经报警了,但警察说断水断电这事不归他们管,只要现场没有暴力冲突,他们不会出手干预租客和房东之间的事情。”   “好像记者也去了,房东说只要他们离开大楼一步,他就让人把东西收拾出来,换锁。”   “现在都在坚持,那些租客今天连班都不敢上,生怕回来就被房东扫地出门。”   说到这儿,苏曼内心忍不住骂一句:这事明明是蜗居引起来的,现在公司高层躲得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只让受害者走法律途径。   法院又不是马路边的小吃摊,说去就去,说开始就开始。   苏曼:“气死我了,两边受害者闹得不可开交,蜗居公司的高层居然一个面都没露。”   “真是完蛋玩意儿。”   相比于她的义愤填膺,陆执寅显得淡定许多,“我跟你去看看。”   苏曼眼神错愕的抬起,下意识反应;“你也过去?”   “嗯。”说着,陆执寅已经拿起了西装。   苏曼连忙拎包,跟在他后面,她看着路执寅宽厚的背影......   总之就很意外。   当初刘童在所里闹着要跳楼的时候,陆执寅虽然出面安抚,答应会帮他。   但答应了刘童,可没说还有别人。   以至于想到陆执寅平日的工作量,她不觉得这种小案子,他有必要亲自出马。   一切都有点不太符合常理,但是陆执寅的举动却又那么的自然。   ——   去的时候依旧开的是陆执寅的保时捷,苏曼没勇气提开她的二手小本田。   她的本田已经停在车库好几天了,远远看去,蒙着一层淡淡的孤寂。   见她眼神一直恋恋不舍的往一旁看:“怎么了?”   苏曼摇摇头,收回视线:“没事,看下我的爱车。”   陆执寅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你那车......虽然看着旧了点......”   苏曼骄傲:“其实还挺好开的。”   陆执寅隐晦:“偶尔开开还是不错?。”   苏曼转头,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万一我开惯了你的车,下次开我自己的车嫌弃呢。”   她说的真情实感,但陆执寅嘴角一抿,说出的话挺没良心:“开惯的话 ,那你就一直开着吧。”   苏曼没太理解这层意思,敷衍了一句:“等我买得起再说吧。”   ——   这次闹事的地方是个城中村,地段非常好,不远处就是商业中心,环贸中心的地铁。   也正是因为地段好,加上城中村的条件捡简陋,租金价格低,所以才吸引了不少附近工作的年轻人。   “我先下车,你去停车吧。”   陆执寅的车要绕到离这最近的商场才有地方停。   陆执寅不放心:“小心些,事情要是棘手,等我到再解决 。”   苏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我尽量自己解决,不给你添麻烦。”   工作是工作,工作上陆执寅最看不起能力差的人。   苏曼跟他在一起久了,别的没学会多少,好强的心性多少沾染上一些。   出事的地方是城中村靠里面的三层的独栋民房。   苏曼一到现场就看到门口围着的不少人,有警察,有救护车,还有围观的群众。   她往里面挤了挤,拨了电话,很快有人从里面出来。   里面谈判的状况似乎不太好,来接她的人,额前有几道细微的抓伤,领口也皱巴巴的,神情十分颓靡。   他乍看苏曼一眼,“你是苏律师?”   苏曼点点头,那人表情又一瞬间的迟疑和意外。   “跟我进来。”   随后,苏曼听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怎么来了个女的?”   苏曼垂下眼神,把陆执寅马上就到的话咽了下去。   进去之后,大家像是见到了救星。   苏曼把这群租房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   “这栋楼原来只有两层,六个房间,后来房东私自多加了一层半,多出三个房间。”   “每个房间,又重新做了隔断,隔一到两个房间不等,现在整栋楼一种住了15户,21个人。”   “大多数都是刚毕业,在附近上班的大学生,也有在附近送外卖的骑手。房东把整栋楼托管给了蜗居公司,出事之前,我们都是把房租交给蜗居公司,房东从来没有露面过,后来蜗居公司暴雷,房东的租金收不回来,就找过来了,要我们叫租金,否则就全都搬出去。”   “还有,房东说他把房子交给蜗居公司的时候,里面设备都是好好的,现在坏了的几台空调,他不仅不给我们修,还要我们赔钱。”   “哪有这样的。”跟苏曼说话的女孩越说声音越低,眼眶也逐渐红了,鼻音越来越重,最后低下了头。   “我们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房租一次性交了一年,还有八个月才到期,现在让我们搬出去,搬出去住哪里 。”   房间里气氛沉闷,听完女孩的话,大家更加沉默不语。   苏曼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复杂,只要有钱就能解决。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没有钱。   大多数租客都是大学刚毕业,有的甚至借了网贷公司的钱付的房租。现在蜗居公司暴雷,房东要收房,可网贷公司的钱还要继续支付。   简直是最倒霉的一群人。   **   “你别跟我谈,谁来谈都没有用,我是房东,他们不交房租,我有权力赶他们出去。”   苏曼刚开口,说明身份说明来意,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神开始变得警惕。   “你是律师?是不是在录音了?”   苏曼:“我没有录音。”   中年男人不知道信没信,哼了一声,“有钱请律师,没钱付房租,就想白住我房子,一群好吃懒做的。”   苏曼纠正:“我的委托人房客,都是付过房租的,他们有和蜗居公司签订的租赁合同,也有房租的打款记录,所以根据协议他们居住在这栋房子是合理合法。”   一听苏曼的话,房东立即暴跳如雷,烟熏的嗓门声嘶力竭起来。   “别跟我说付过房租了,我是这栋房子的房东,我没收到一分钱租金。”   苏曼晓之以情:“你跟中介公司签订了托管,又蜗居公司代替你行使这套房租对外出租,现在收不到租金,归根结底不是因为租客没交房租。”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中年男人当然明白。   但是不会同意,“我就知道你们律师嘴能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跟蜗居公司签订什么合同那是我跟他们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总之就一句话,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苏曼大大小小也做过几十个案子,但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道理难缠的人。   反过来想也是,如果讲道理,那些人也不会请她过来。   她一分钱律师费还没收到,就被赶鸭子上架。   见着房东柴米油盐全都不进,苏曼再想帮忙也无计可施了。   见苏曼不再说话,房东朝里面咧咧道:“你们警察也找来了,律师也找了,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   房间里大家唉声叹气,叫苏曼过来的姑娘不停地跟她道歉。   从包里抽了几张钞票,“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点钱我也不知道请律师够不够,今天辛苦你跑一趟。”   看着他们,苏曼很难不共情。   比她小几岁,刚刚大学毕业,很多人生地不熟的漂泊在江城市。   他们应该是怀揣着很多梦想留下的,但这个城市,高昂的房价,不规范的租赁市场,硬生生的切断了他们的追梦。   “我们几个刚才也商量好了,今天搬出去,先去网吧去凑合一下,公司里的工作安排结束后,我们就回老家。”   “还有几个人先去同学那里凑合住,等这件事结束了,大家再想想出路吧。”   大学生的朝气在他们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了。   颓败的表情,失望的眼神,以及对现下状况认命般的无力。   “现在要是夏天就好了,公园、商场、地铁、车站哪里都可以躺一躺。”   “可惜天这么冷,天气预报今晚可能还有雪。”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刚才递钱给苏曼的女孩,低下头,小声的啜泣着。   苏曼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没有义务帮助他们,毕竟谁都有过困难的时候,而不是每个人遇到困难都会有人帮忙。   即使是眼前的这五百块钱,请一个律师都是不够的。   眼下是个烂摊子,她比谁都清楚。   不论是留下来还是现在就走,对于她而言都是没错的。   数秒的思考后,她把钱退给女孩,“你们再等我一下。”   苏曼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年轻男孩抵了抵:“米米,你怎么这么相信她。”   “事情都没给我们办成,为什么要给她钱?”   被称作米米的女孩,就是刚才塞钱给苏曼的,她低着头,“麻烦人过来跑一趟。”   “总不能白跑吧。”   年轻男孩:“可咱们又没钱。”   米米当然知道大家都没钱,“我给我的,你们随便。”   她这话让男孩有点脸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要能帮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她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米米没说话,她望了眼外面,充满担心。   **   苏曼还是想争取点什么。   她把电话打到了社区,问了一些这房子的基本情况。   “群租房有无备案?”   “消防检测需要安全检测报告吗?”   “群租房隔断,社区有无标准规定隔断不能超过几间?”   一通电话打完,苏曼心里大体有了数,信心似乎也回来了一些。   再一次进入调解室,苏曼比刚才底气足了一些。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不跟你谈。”中年男人似乎没把苏曼放心心里,态度比刚才更要强硬。   苏曼面对着比自己更高更壮的中年男人,还是有点忌惮。   她克制心里的波动,尽量作出一副强硬的姿势:“我们再坐下谈谈。”   中年男人从鼻孔嗤出一声笑,似乎并不把她当回事,“你让我坐下谈,我就坐下谈了,你算老几呀?”   苏曼捏着手机,手机轻点,摁出一串号码,推至他跟前:“这是区住房和城乡建设主管部门的检举电话,专门负责查处群租房非法隔断和消防安全隐患的问题。”   中年男人盯着那号码,明显滞了片刻,随后重新做回椅子上。   “少来举报吓唬我,我可不吃这一套,不管我房子是隔断还是怎么,都是那帮人自愿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嫌我这儿隔断,他们可以去别地儿。”   苏曼知道他是忌惮的,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中年男人面色隐晦,“你想怎么谈?”   苏曼撑住底气,反问:“你想怎么谈?”   中年男人口气丝毫不改:“我要求很简单,他们全部搬出去,把房子交给我就行了。”   苏曼报以刚才同样的嗤笑:“这是不可能,他们每一个人都付了房租。”   中年男人:“付没付房租跟我没关系,又不是付给我的,没看见钱我就要撵人。”   不言而喻,又是僵局。   “爱举报举报去。”   “最多再给他们三天的时间,再不搬我就断水断电换门锁。”   至比刚才多了三天的时间。   末了,他眼神凶恶地看向苏曼,“要是那些租客,敢投诉我,我就去你们律所闹......去你们老板那儿投诉你......”   苏曼:“......”   话还没说完,调解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陆执寅背着光,出现在门口。   苏曼以为他会在车上等她,没想到居然也过来了。   “车不好停,来晚了。”他看了苏曼一眼,这么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苏曼也不知道陆执寅有没有听到,刚才那人说要投诉他的事情。   要是听到,苏曼心想,那就太丢了。   事情没解决,还落了个投诉。   苏曼不自在地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下一句,果然见陆执寅眼神审视一圈后,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刚才——你说要投诉?”   或许是陆执寅的气场透露出那么几分不好惹,中年男人的气势稍微弱了下来。   “你谁啊?”   陆执寅还是游刃有余的气度,“我就是她老板,你有事情可以跟我谈。”   中年男人倒是没有怀疑,相比于初出茅庐,一脸青涩,行事莽撞的苏曼,他倒更愿意相信眼前的陆执寅才是一个真正的律师。   不知道陆执寅刚才那几句话散发了什么魔力,总之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人,居然愿意再坐下来,尽管坐下的时候他朝苏曼瞥了一眼,从鼻孔里喷出一声不屑。   陆执寅看在眼里,“你先出去。”   苏曼无奈:“好。”   ——   那个叫米米的姑娘,一直站在门外,见苏曼出来。   “怎么样?”   苏曼指了指里面,“陆律师正在谈。”   “他是我们所的执行主任,有他在事情会更好办。”   米米小声道:“谢谢你呀,太感谢了。”   今天她已经和苏曼说过太多次的谢谢,以至于她都觉得这两个字,变得没有一点诚意,轻飘飘的样子。   苏曼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举手之劳,你自己也要坚强。”   米米点头,很快眼眶又开始红了。   苏曼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从包里抽出纸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相信我,困难都在眼前,解决了一定会越来越好。”   米米一直点头,苏曼一边等着陆执寅,一边陪她待了一会儿。   陆执寅在里面没有待太久,总之两人出来后,中年男人一改方才的态度,对陆执寅客客气气。   他伸出手,“陆律师,咱就先按照您的意思办,这房子我暂时先让他们住着。”   苏曼表情非常意外,或者说完全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会是这个走向。   一时愣住在原地。   而陆执寅依旧是那气定神闲的态度,不卑不亢的握手:“后面再联系。”   中年人像是中了什么大奖,美滋滋的走了。   苏曼收回诧异的眼神,随后看向陆执寅,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了。   陆执寅颔首,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弯了一下。   “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   事情解决,去停车场的路上。   苏曼一直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问:“你们俩是不是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心里好奇极了,陆执意停下脚步,朝她勾勾手指,示意靠近点。   苏曼侧身附上耳朵。   下一秒她的耳朵被陆执寅的两根手指,轻拧了一下。   “啊——”她惊呼,虽然不是很疼。   陆执寅的手指很快松开,“今天不用搬了,他们暂时还可以住一段时间。”   苏曼好奇死了:“你到底在怎么做到的?”   “同样是律师,刚才我在里面的时候,他看见我恨不得一口吞了我,怎么到你,他就乖顺的言听计从。”   陆执寅嘴角擒着笑意,语调也变得轻快,“真的想知道?”   苏曼一直点头。   陆执寅:“陪我去个地方。”   苏曼:“去哪呀?”   “淮城。”   陆执寅的话一说出后,苏曼的注意力完全从刚才的事情转移出来。   “去淮城干什么?”   别的地方她不熟,淮城可是她大学工作呆了六年的地方。   陆执寅没直说,只说是,“有事。”   以前苏曼是个助理,现在就算不在陆执寅团队干活,但依旧是他的下属。   老板下的指令,她当然拒绝不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坐飞机还是高铁?”   “开车。”   “什么,开车?”苏曼又被惊到了,淮城离江城,开车可是要十多个小时的。   陆执寅缺时间不缺金钱的人,居然愿意在路上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今天的事情算暂时解决了,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陆执寅这么说,苏曼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应下。   **   十二月的淮城,已经算进入腊冬。   作为沿海城市,冬天总是湿冷湿冷的,为了应付这趟出差,苏曼特地把在淮城过冬的羽绒服找出来。   她在楼上,撅着屁股翻箱倒柜,冷不丁地被人轻踹了一下屁股。   “干什么呢你。”   苏母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鸡汤,拿上来给苏曼加餐。   “妈你看见我从学校带回来的那件米白色羽绒服了吗?”   苏母放下鸡汤,“就在柜子里了吧。”   苏曼在柜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没有呀 ,我都找了三遍了。”   “让开,我来,成天找不动东西就喊妈,我又不是你保姆。”   苏曼从柜子里出来,不服气,“那你帮我收的衣服,我找不到不正常嘛。”   苏母打开柜子没三秒钟,顺手掏出一件衣服,“不在这儿呢,这么大眼睛,中看不中用的。”   见苏母一下就找到,苏曼讪讪地接过衣服,“那我刚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怎么一下就找到了?”   苏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她:“衣服认人,跟我亲呗。”   苏曼笑,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哎呀,我妈真是棒,做什么都比我厉害。”   苏母耸了下肩膀,想把她弹开,“可别跟我来这套,以后自己东西自己收拾,我可不是你的保姆,跟在你后面收拾 。”   “好好好。”苏曼回头,一边把羽绒服挂好。   “这天,你拿那么厚的羽绒服干什么?”   “哦,我明天要出差,去淮城。”   苏母没当回事,自从苏曼君衡之后,之前跟着陆执寅也出差过几次,所以也渐渐习惯了。   “你一个人吗?”   苏曼手下动作停住,眼神躲闪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不是,跟同事。”   苏母的眼神简直比雷达还准,往苏曼身上一瞄,就知道不是一般同事。   随后想到什么,语气立刻兴奋起来,“是执寅?”   苏曼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妈现在提到陆执寅,仿佛是中了魔。   认为陆执寅什么都好,人品好,长得好,能力强,会赚钱,跟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的一对比。   就很扎心,本着生不出陆执寅这样的儿子,那就让她成为自己的女婿。   “那天我跟你说完她爸的事情后,你有没有去找过他?”   苏曼从心底里还是比较反感苏母上赶着的攀附陆执寅的这种态度。   “没有。”她语气还有表情都不禁冷了下来,故意说,“找他以后呢,向他忏悔吗?还是处于愧疚的心情,跟他复合。”   苏曼:“妈,你想为了让陆执寅当你的女婿,你想赌上我一辈子的幸福吗?”   她表情太过于严肃,以至于苏母张嘴都没敢说什么。   最后摇摇头,“当妈的心可能跟你不一样,我看不出来你喜欢谁,但我能看得出谁是真正喜欢你,谁是真的对你好,你跟谁在一起这辈子会无忧无虑。”   “陆执寅他爸爸不在了,他妈又是个吃斋念佛不问事的性子......”   苏曼:“妈,别说了。”   苏母:“你们年轻人都说要爱情呀,要合得来,要灵魂伴侣,但妈告诉你,真正能够跟你携手一辈子的人,并不一定是最爱你,但一定是最能够包容你的。”   “就像我和你爸,这一辈子要说结婚那几年还有点爱情,但后来呀,你出生,都被柴米油盐这些消耗干净了,你爸有责任心,顾家,我身体不好,他把我照顾的很好,我这辈子虽然爱钱,但我唯独从没有嫌弃过你爸没钱。”   “女儿呀,妈怎么会只看中陆执寅的钱,就会觉得他好呢,他是妈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性格上冷了点,但每次见到我跟你爸,都是客客气气,现在他能放下对咱们家的仇视,想要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放下恨,并不比爱容易。”   苏曼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放下恨比爱上一个人更难,更何况,陆执寅恨的和爱的,是同一个人。   晚上,陆执寅给她发了明天的行程信息,上午七点出发。   苏曼回了一个“好”   隔了几分钟,陆执寅发过来一句:“还没睡?”   苏曼:“嗯,在想一些事情。”   陆执寅以为她在想案子的事情,“放心,这个案子有我在,后面不会太困难。”   苏曼望着手机屏幕上“有我在”那三个字,轻轻地笑了一下。   回复了一句“晚安”   心里的天平,已然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发生了倾斜,只是苏曼还未察觉。   **   苏曼起得早,苏母起得比她还早。   现熬的小米粥炖在了炉子上,散发出香糜的糯香,煮了一晚上的茶叶蛋,早已经丝丝入味。   现蒸得大肉包,先买的油条和烧饼,摆了满满一桌。   苏曼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看呆了。   “都拿着,路上带着吃。”苏母一边把小米粥往饭盒里装,一边说话,“我看天气预报,今天可能要下雪,你们开到淮城要十来个小时,万一高速因为大雪封了,你们可没地方买吃的。”   苏曼咬着肉香满溢的大肉包,喝了一口香气扑鼻的粥,“就算封路,不还有服务区嘛,我们在服务区吃点呗。”   “你别忙活了,马上七点钟陆执寅就要来接我了。”   苏母一听陆执寅也过来:“那你让执寅一块进来吃点。”   苏曼假装没听见,吃完饭上楼换衣服。   七点差几分,陆执寅的车停在了门口,苏曼看了眼楼下,想了想,套了件厚外套,就跑下去。   陆执寅打开车窗,上下打量她,“你就准备穿这身?”   苏曼忽视陆执寅对她的嫌弃:“你吃了吗?我妈早上做了好多吃的,我都没吃完。”   陆执寅脸上嫌弃的表情因为苏曼请他吃早饭,而突然僵硬住。   用嫌弃的表情去人家吃饭总归是不好的,陆执寅跟变脸似的,很快,恢复波澜不惊的样子。   “走吧。”   陆执寅下车,一身黑色的大衣与往常无异,只不过脖子上多了一条某品牌经典深色老花纹的羊绒围巾。   衬得他冷冰冰的表情,多了几分温度。   苏母忙活了一早上,看见陆执寅进来,简直乐开了花。   “执寅来啦,早饭吃没吃,没吃就在阿姨这儿吃。苏曼快去拿碗筷。”   就算苏母不说,她也要去拿。   “阿姨不用麻烦,这有个空的。”说完,很自然地拿过苏曼刚才放在桌上的碗,盛起了粥。   “那是我的。”苏曼的话没陆执寅的手快,他装似无意,扫来询问的眼神,“怎么?”   用都用了,她还能说什么,“没事,你用吧。”   这顿饭吃的最开心的,不是苏曼,不是陆执寅,而是忙了一早上的苏母。   “多吃点,这个阿姨现炸的,特别好吃。”   “粥一碗够不够,再来,锅里还有很多。”   苏曼在一旁见怪不怪,却又十分泛酸。   直到真的吃不下了,趁着苏母不注意,他把手边盘子里的包子,迅速夹给了苏曼。   苏曼:“???”   “吃不下。”他口型这么说道。   苏曼这才好心帮他解围。   饭后,她问,“吃不了你不会拒绝吗?   陆执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你妈妈看着很高兴。”   苏曼已经岔开这个话题了,冷不丁,“啊?”   陆执意没再解释。   吃完饭,苏曼的衣服也换好了。   他坐在车里,当苏曼穿着一件米白色超厚的羽绒服,像一只墩墩熊一样出现在他眼前时。   陆执寅的涵养,一时没把持住,即使嘴角还是抿着,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了。   苏曼衣服厚,好不容易坐上车,解开牛角扣,脱下外套。   余光扫到一旁陆执寅抽抽的嘴角。   “你内心是不是在嘲笑我?”   陆执寅摇头。   苏曼:“那你为什么在笑,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陆执寅求生欲,“很可爱。”   **   这趟旅程注定是个暧昧的旅程,特别是从那句“可爱”开始。   苏曼的脸从刚才,一直烫到现在车上了高速。   “很热?”   苏曼摸了摸自己脸,“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有点红?”   苏曼支支吾吾,“可能空调开的太热了。”   陆执寅把车内温度调低。   不知道为什么,车内的气氛再度陷入一种暧昧。   苏曼只好往正经话题上引:“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陆执寅抬眼,淡淡地扫了她 。   不知道是不是苏曼的错觉,今天陆执寅的状态,有些懒散。   跟平时深色的衬衫和西装不一样,脱了外面的大衣后,今天他里面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针织羊绒线衣,弹性很好,将肩膀和背部的厚实感全都勾勒了出来,少了几分平日的禁欲,多了三份随性。   “蜗居暴雷的案子,现在不仅是民事程序,因为涉及到金融第三方,监管部门已经介入了。”   苏曼只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些租客交出去的租金,能退回来?”   陆执寅说:“退回来不容易,现在没听说有哪家公司愿意接盘。不过,那些年轻人以贷养租从第三方平台贷款的钱,已经有相关部门兜底了,租客和第三方平台贷款合同一旦解除,那么他们就不需要还款,相当于有钱可以和房东直接续租。”   苏曼没想到,这件事最终的处理方式,居然是政府来兜底。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爆出来事件这么多,自从刘童被逼到绝境,在律师跳楼,后面又陆陆续续有好几个租客闹了好几起,都上了新闻。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刘童那么幸运,遇到苏曼。   苏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闷闷地问了一句:“那卷走那么多钱的上市公司蜗居呢?”   陆执寅说:“公司退市,主要负责人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逮捕了。”   苏曼心里堵得那口气,总算好了一些。   “对于刘童他们来说,把付出去的钱拿回来已经是不能了,但一开始跟平台借用来付房租的钱不用还,也算是减少了损失。”   陆执寅:“嗯,如果乐观一点的话,蜗居或许会有人愿意接手。”   苏曼:“所以,你是将这些消息透露给房东了,让他知道后续的钱能收得回来,所以他才会一改态度,对你这么客气?”   陆执寅:“消息有时也是可以创造价值的”   “苏律师,给你一条行业忠告。”   “法律服务行业,归根结底是个服务行业,法律只是像这些服务披上合法的外衣,但解决问题的永远都不只有法律这一个办法。”   “譬如,如果你用消防安全举报房东,成功的话。”   “那对于委托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服务。”   苏曼:“我知道,法律不是万能的。”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没错,对于律师来说,如果只会用法律来解决问题,那么在这个行业将没有任何竞争力可言。”   “我也不止会用法律解决问题呀。”   陆执寅:“你敢威胁一个五大三粗,十个你都打不过的男人,我也挺没想到的。”   “不知道是该夸你勇敢还是什么。”   苏曼:“你就别内涵我了。”   陆执寅注意着她的表情上的不悦,于是点到为止。   “以后不管在任何地方,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苏曼:“知道啦。”   陆执寅:“答应我。”   苏曼不耐烦,“你怎么罗里吧嗦的,好,以后不论在任何地方,遇到任何情况,我都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行了吧。”   陆执寅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苏曼小声嘟囔:“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小的时候了。”   陆执寅:“哪里。”   苏曼没说话,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心里却很意外的砰砰跳。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是小苏曼心动的一天! 第52章 当她三岁吗?   大雪比天气预报说的还要快。   开了四个多小时出省, 漫天的鹅毛大雪开始纷纷落下。   雪花晶莹,落在车窗上,吸附住, 然后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慢慢变小,消失不见。   陆执寅是个并不喜欢说话的人, 而苏曼觉得一路气氛比较暧昧尴尬,因此话也比平时少了不少。   但当她一觉醒来, 看到外面下雪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兴奋。   “下雪了!”   “嗯。”陆执寅平稳地开着车, 抽空看了眼外面。   苏曼身上穿的的羽绒服外套早已经被放在了后座上,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显得柔软白净。   侧着身往外面看, “真漂亮啊。”   高速因为下雪, 前后车的间距拉大,速度都渐渐慢下来。   陆执寅淡淡地往外看了一眼。   下雪在他的印象里,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 一到下雪天就会想起那年冰天雪地, 寒风刺骨,融化的雪浸湿在身上,不亚于一把凌迟的刀。   他的膝盖像是接受到下雪天的信号一样, 开始隐隐作痛,这也是他一向不喜欢冬天来北方的原因。   陆执寅尽量忽视膝盖关节上隐隐的不适,集中注意力开车。   他找话题,跟苏曼聊天:“淮城有什么好玩的?”   苏曼回过头, “那可太多了,滑雪, 溜冰,泡温泉、去吃铜锅涮肉,手抓羊肉......”   从上大学开始,她在这里住了六年,可以说是半个当地人。   陆执寅:“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冬天会有什么活动?”   苏曼回忆:“上大学那时候比较穷,出去玩的也都是门票不贵的地方,譬如人很多的滑雪场,有时早上去买张门票能在里面待一天。”   陆执寅听得认真,这些都是他未参与的那六年。   “还有在宿舍,一起吃火锅,涮羊肉,大家酒量都不好,买一瓶啤酒,能把一宿舍都放倒了。”   说到大学时候的事,苏曼嘴角的笑一直就没下来过。   陆执寅时不时地应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微微侧身,仔细地听她说。   苏曼一说起大学有趣的事儿,好玩的事儿就刹不住了。   口不停歇的讲了半个多小时,讲到口干舌燥......   “我好像说太多话了哈。”陆执寅在开车,她说那么多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转移他的注意力,影响开车。   “没事,你说这些都挺有意思的。”   我很喜欢。   苏曼讪笑一声,“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都是一些正常的大学生活。”   “你呢,你大学时候过的怎么样,还有后来工作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陆执寅听到她问这几句话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不像是回忆反而像是思考。   她以为自己逾越了,连忙说,“我不是故意要问你隐私,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陆执寅:“没有。”   他说:“我只是在想,什么是有趣的事情。”   “我成为律师后,第一次开庭代理的是赡养老人案件,老人卧病在床,坐在轮椅上去参加庭审,她的六个子女在庭上谁都不愿意赡养,最后法院判子女每个人每月出500块钱,把老人送去了市内最便宜的养老院。我拿着每个月3000元赡养费的调解书给老人时,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拄着拐杖,坚持把我送到楼下。”   “我第一次拿到五位数的律师费,代理的是一家公司违法集体辞退劳动者的案子,解聘后不愿意支付经济补偿金,最后我替公司出面做调解,拼命的压价,最后公司花了十分之一不到钱,辞退了一批人。”   “我年收入达到7位数的那年,一共做了200多个案子,每天工作到凌晨,一整年,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   陆执寅失笑:“所以你问我身边有没有什么有乐趣的事发生,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我的业绩,我的创收,我的年收入,从五位数、七位数再到八位数,这些都慢慢都变成我生活里所谓的“乐趣”。”   “除了这些,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拿出说的,”   苏曼一直静静地听着,心口随着陆执寅的每一句话,时不时地揪着。   陆执寅说完最后一个字,看到他嘴边挂着自嘲的微笑后。她没忍住,慢慢地伸出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拍。   带着一丝安慰的意味。   陆执寅眼神垂落,余光看向手臂上的落着皙白手指,正轻轻地像哄着在节奏的拍打。   心里翻涌一种莫名的情愫,他反客为主,眼神未转,仅凭着余光,伸手握住了苏曼隔毛衣的手腕,随后一路顺下,捏住了她的手心。   然后事五指轻巧地扣着,牵的密不透风。   苏曼没想到陆执寅会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但也没躲,她心里此时装的并不是情爱,而是淡淡的心疼。   跟陆执寅失去联系的这六年,她希望自己能以这样一种方式,靠近他一些,给一些他需要的安慰或者鼓励。   虽然这个方式对于现在的陆执寅来说,已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但对苏曼来说,这是一种迟来的方式,如果那六年她没有离他那么远,在他每一次需要向自己倾诉的时候,她一定一定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再优秀的人,都是一步一步,努力奋斗上来的。   尤其是陆父去世后,他变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时她死皮赖脸缠着他,没有离开江城的话,说不定到最后,陆执寅便不会变成一个生活里只有工作的机器。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高速路上的车仿佛是从天空随着雪瓣掉落到地上地上的蚂蚁一样,缓慢的前行着。   苏曼望着窗外,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她觉得这一幕,一定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像她小时候考试没考好,陆执寅安慰她一样。   以至于,现在的她能如此坦然的接受。   **   到达淮城比预计的时间慢了两个小时。   这时的雪反而不下了,但雪水在路上结了一层坚厚的冰。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陆执寅的目的地是自己的大学附近。   车停下后,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从车里出来。   晚上,尤其是下过雪的晚上,变得格外冷。   苏曼伸出手指,将脸上围裹的密不透风的围巾往下扯扯,想要说句话,迎面被冷不丁的强冷风,自胸口处灌入。   冷的人由内到外打了个激灵。   “很冷?”陆执寅看到她整个人像是风中摇摆的落叶,颤抖个不停。   “嗯,有点。”   “我们先去酒店,待会儿叫个外卖,就不出来了。”   苏曼点头,虽然在淮城呆了六年,但这冬天湿冷的天气,她是怎么都适应不了。   走在离她一米之外的陆执寅,靠近后,突然牵起她的手。   苏曼:“嗯?”   下一秒,她的手被放进了陆执寅大衣口袋里。   别说,羊绒质感,跟她冷冰冰材质的羽绒服手感就是不一样,又贵又暖手。   陆执寅牵着的手松开很自然的松开,“这里暖和一些。”   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好在停车的地方离入住的酒店不算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预定的宾馆。   “两间房。”   当陆执寅说完两间房后,电视剧的狗血桥段并没有发生,前台的服务员非常快速的把两间房勾选好。   “请二位出示一下身份证。”   陆执寅拿出身份证,然后看向她。   前一秒还在说电视剧桥段没有发生,后一秒,苏曼脸一垮,欲哭无泪:“我身份好像没带。”   平时里身份证都随身放在通勤包里,而她今天换了个包。   早上走太急,这次出门没有搭交通工具,不用检票,苏曼就忘了还有住宿需要身份证。   前台的服务员,礼貌的微笑:“抱歉女士,没有身份证的话,我们酒店规定是无法单独开放的哦。”   “希望您能理解。”   理解理解,她当然能理解。   理解完了,她今晚要睡哪?   “把刚才的大床房改成标间。”陆执寅把身份证递过去。   前台服务员接过,“先生您稍等,我现在就替您变更订单信息。”   苏曼简直想捂脸,太社死了。   她甚至开始脑补,陆执寅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   拿上房卡的一瞬间,她好像听到陆执寅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之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脸,灰溜溜的跟在他的身后上楼。   电梯缓慢的上行,陆执寅目视前方,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苏曼心里像落了一把蚂蚁一样,欲言又止 。   “我不是故意没带身份的。”她说。   “嗯。”他答。   “我也不是故意想跟你住一个屋。”   “嗯。”   苏曼听着这声“嗯”,怎么都觉得,听得自己怎么这么绿茶?   罢了罢了,解释不清楚了。   **   酒店的套房,暖气开的很足。   陆执寅进屋后,很快便脱了大衣,套上一件藏蓝色的针织外套,来回走动。   他是个很有条理的人,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整理行李。   苏曼放下包后,便揣着手坐在一边休息。   等到陆执寅忙完一圈坐下,路过苏曼,非常疑惑的转头,“你不热?”   没错,自打她进屋到现在,为了自证清白,自己不是故意跟他一个屋的,苏曼连外套都没脱。   厚重的羽绒服,把她的脸蛋捂得红彤彤,嘴硬道,“我不热。”   “你这衣服是租来的吧?”   “啊?”   “不然这么舍不得脱。”他笑着打趣。   苏曼脸一下更红了,怎么说呢,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她尴尬地外套脱下,开始收拾东西。   见她收拾完东西,陆执寅把自己的手机,塞进她的手里,“你来点吃的,我去洗澡。”   “洗什么.....不是,点什么?”她被陆执寅这再而三的话,闹的有点像惊弓之鸟。   “随便,点你喜欢吃的,我都行。”   说完便留给苏曼一个背影。   苏曼拿着黑屏的手机,“哎,屏幕暗了,密码......”   陆执寅隔着门,扔下一串密码。   抱着陆执寅的手机,苏曼的心情有点复杂。   又是一个屋,又是洗澡,又是给她看手机的......   陆执寅可真不拿她当外人。   拿着手机,点开常用的外卖软件,本来苏曼想点开订单,看一眼他平时吃什么。   结果订单页面空空如也,什么痕迹都没有。   苏曼只好按照自己的口味来,点完餐,她正准备把手机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   这时,陆执寅的微信适时跳了一下。   高铭:【计划施展的如何?】   苏曼下一秒就想回复,什么计划?   看人隐私是不对的,按耐住心里的好奇心,她把手机放在一边。   陆执寅从浴室出来,苏曼扫了一眼,果然没有电视剧演的那种穿着半件浴巾就出来的画面。   “点好了?”他问。   “嗯。”   “刚才高铭跟跟你发信息了。”   陆执寅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然后淡定的放下。   “什么计划呀?”   陆执寅回头,他似乎兴致不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连那双平日习惯冷嘲热讽的眼神,都充满了笑意。   “把你骗出来卖掉的计划。”   苏曼:“......”   当她三岁吗?   “你可真无聊!”   她“气呼呼”的丢给陆执寅一个背影,陆执寅爽朗的笑容一直跟着她传进了浴室。   苏曼对于陆执寅偶尔不符合人设的“恶作剧”或者“玩笑”   总是有种好笑的感觉。   从他那种人口中一本正经的说出“我要把你卖掉”   苏曼心里想的是,“判几年,你心底里没点数吗?”   不过陆执寅的“玩笑”总是来的少之又少。   苏曼偶尔恼一次,却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张脸,让人不太能苛责得起来。。   算了,谁让人长得有优势呢。   就算开玩笑,苏曼都能很轻易的就原谅他。   **   白天苏曼在车上睡了很久,晚上精神十分好。   她问了陆执寅明天的工作计划,有没有什么材料需要提前准备,或者让她提前熟悉的。   得到“没有”两个字后,她便打算挑一部电影放松一下。   片子是一部国外悬疑惊悚电影,她加在收藏单里很久。   今天随手刷出来之后,便点开了。   陆执寅坐在房间唯一的书桌前,正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苏曼再三确认:“你确定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陆执寅目不斜视:“没有。”   以前做助理时,她偶尔也会看陆执寅签的文件,除了一小部分是她能看懂的法律知识外。   大多数都是超出她理解的财务、英文、税务知识。   她倒虽然没听过陆执寅讲过英文,但几十页的英文合同他能一口气审核下来,肯定是不差的。   心里在摇摆,到底是装模作样的学习学习,还是认认真真的放松。   男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看到苏曼脸上的纠结表情。   陆执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玩你的,不用在意我。”   苏曼“心安理得”的戴上耳机,点开了视频。   片子叫《寂静之地》讲末世降临后,地球出现怪物,人类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出声就得死,只能靠手语交流。   不得不说,这部电影的惊悚感做的很好,短短五分的开头,苏曼的心脏就被吓得重重提起,再没有落下过。   情节也是非常精彩,一家五口在这本不可能活下去的世界,如何活下去,悬念设置的非常到位。   无声无息速度极快的怪物,总是在让人出乎意料的地方出现。   每次出现,苏曼都伴随着身体一抖。   越往后面,随着失聪姐姐的助听器发出噪音,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怪物,他们躲藏的小楼变得越来越不安全的时候——   苏曼的肩膀,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   陆执寅什么话都还没说,只听眼前的苏曼哇的一声,“你吓死我了。”   陆执寅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我从电脑反光的屏幕上,看你抖得像触电一样,怎么了。”   苏曼被吓得哼哼唧唧,把手机放在一边,“我在看电影。”   陆执寅扫了一眼,“鬼片?”   她摇头,“不是,惊悚片。”   陆执寅脸上挂着“没出息三个字。”   她诚恳地说,“真的很吓人,很吓人,不信你来看下。”   **   电影在陆执寅的电脑上公放,两人坐在电脑前面,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   苏曼手脚蜷缩在椅子上,远看像是不明生物,近看像是个球。   陆执寅坐在他旁边,长手长脚,摊开着,抱着的手臂和压低的眉眼,带着一丝丝的不屑。   苏曼见他岿然不动的样子,还挺有安全感的。   进度调到刚才她看的地方,也是全局的高潮,苏曼看一眼心脏就被揪了起来。   手攥着衣角,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怂。   电影的画面交叠的很快,导演很会运用镜头,更知道观众心理防线如何崩溃。   总之苏曼被吓得溃不成军,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陆执寅的心思却完全没在电影上,相比于高潮迭起的电影情节,苏曼的反应更有意思。   他用余光旁观审视着,见她时而蹙眉瑟瑟,仿佛下一秒要被怪物抓走的是她。   时而松口气的长吁,仿佛劫后余生。   苏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如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陆执寅面前播放。   当她再一次被吓到的时候,陆执寅伸手,将她的椅子带到了边上,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伸手,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苏曼想也没想的一把抓住。   她无知无觉,还觉得蛮有安全感。   陆执寅只愣了一下,没有抽开,眼神转向屏幕。   思绪却跟着手臂上苏曼手掌软乎乎的触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3章 秘密   淮城大学的法学院, 在全国政法高校的圈子里排名算不上靠前。   法学专业尤其讲出身,以前四校五系论资排辈,现在综合大学里也有将法学单独设院系, 资源倾斜投入比一般文科专业要多些。   同样,法学院时不时都会收到一些来自成功校友的资助,当年苏曼还在读书时, 曾就听说学院里最高大上的模拟法庭教室,就是某位往届学长捐赠修建的。   **   第二天, 雪停天晴。   苏曼心里想着陆执寅的公事,于是一早就便起来了, 她转头, 发现一旁的床位上已经空了,被褥整齐的被整理在一旁。   “这么早就出去了?”一边坐起来, 一边摸过一旁的手机。   果然, 陆执寅给她留了短信:【我出门买早餐,水倒在保温杯里,在房间等我, 别乱跑。】   苏曼轻慢地扫过字眼, 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循着短信,看到了放在她床头的保温杯。   陌生的黑色, 这不是她带过来的杯子。   温润的水划过喉咙,进入胃里,生出一股暖意。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盯着保温杯出神。   陆执寅......他可真够细心的。   **   陆执寅没出去太久, 苏曼洗漱完刚出来,便听到敲门声。   她穿着拖鞋, 快步走到门口,“来了。”   陆执寅穿着黑色的防风衣外套立在门外,拉链磕在下颌处,脖子被冷硬的衣领严丝合缝的包裹着。   没戴眼镜,脸颊和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早!”面前的苏曼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看起来毛茸柔软,长发没有打理,自然垂落在两肩。   她露出一个笑容,五官也跟着生动起来。   陆执寅试图牵动嘴角说话,但脸上的五官仿佛被冰冻住,最后露出一个没什么暖意的笑容,道:“早。”   苏曼接过他手里的早餐。   她回头,看到陆执寅脱了外套,黑色的防风衣下摆空荡,干净白皙的大手从衣服下伸出,捏着黑色拉链,抬高下颚,将拉链拉下。   苏曼很快注意到他手指的关节非常通红,“你没有开车吗?”   “淮大后面美食街,不好停车。”   苏曼眼底露出一点意外,没想到陆执意一早居然会去那里买早餐。   淮大的美食街,在淮城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条街。   因为淮大吃货太多,硬生生把这原本只有二三十米的小吃街,吃成了两三百米。又因为被学生拍多了抖音和视频,这里慢慢成了来淮城必打卡的一条网红街。没想到陆执意居然也会去凑这个热闹。   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苏曼打开袋子,里面居然还是热乎的。   看到袋子里那些熟悉,但又很久没吃过的早餐小吃。   瞬间惊喜出声。   她反省自己,以后再也不叫他陆扒皮了,也不会再骂他丧心病狂了。   这就是她......肚里蛔虫呀!   她爸都没这么疼她。   把她喜欢吃的全都买了!   一样都不差。   陆执寅浸了热毛巾擦脸,先前耳朵和脸颊被冻僵,这会儿慢慢恢复了知觉,便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低头擦拭,再抬头时,便看到镜子里的苏曼,依靠在门口,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要我帮忙吗?”   她觉得陆执寅特意去买早餐回来,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难得她主动,陆执寅没有拒绝,顺手拿了一旁的干毛巾,“过来帮我擦擦汗。”   苏曼:“啊?”   擦汗?望着手上的毛巾,她不明所以。   陆执寅的防风衣外套已经脱了,里面是一件深色的衬衫,他一边脱着衬衫,一边背对着她。   “过来。”   衬衫很快就脱完了,露出精装的后背,苏曼这才察觉到,原来他后背已经湿了。   “你怎么......”   她没空想别的,拿起毛巾,兢兢业业地擦起汗来。   陆执寅没回答她,只背对着她,肩膀宽厚,肌肉紧实 。   她还是想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他怎么会一身的汗呢?   “你怎么一身的汗呀?”   陆执寅似乎不太愿意说,所以语气就有那么一些紧巴巴:“天冷,早饭冷的快,我跑回来的。”   “你跑.....跑回来?”   陆执寅好像有点后悔刚才说那么多,于是从嗓子了,不轻不重的“嗯”了一下。   苏曼心里,像是涌入进千万种情绪,可却都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   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如鲠在喉”。   “我......”   她说,“我不知道你一早去,不然我不会......”   “没事。”似乎是感受到苏曼的情绪,陆执寅转过身,果然看到她有些自责的低着头。   陆执寅摸了摸她的头顶,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很少会想要去通过言语表达什么,对苏曼也是,他很少去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只不过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这个想法,这个目的。   那些事,有的能被苏曼理解,那么他收获了感动。   有的不能被理解,他就得到了误解和刻意的回避。   但陆执寅从未想过去解释什么,他做的已然是他想的了,即使去解释,也不会比做出来的事情更深刻。   苏曼摇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正的陆执寅。   不是冷冰冰的外表,不是刻薄的话语,不是一言不合便替她作出决定外表“强势”的陆执寅。   陆执寅轻轻地抱住她,苏曼在他怀里小声地说,“我觉得,我好像一点都不了你。”   他顺着她柔软的头发 ,轻轻地拍了拍:“如果你想的话。”   “你可以试着去了解我。”   苏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随后很快推开他,有点心疼的样子,“刚才衣服脏了,我再去给你拿一件吧。”   她推门出去,心跳莫名。跳的好快。   陆执寅的行李箱不大,但是非常整齐,所以苏曼给他找衣服,不用翻找便拿到了。   换完衣服,两人坐在餐桌前,苏曼认认真真的吃饭。   “咱们吃完饭,去哪里呀?”   “你学校。”   “嗯?”她歪头,“去我学校干什么?你来淮城不是有正事儿的吗?”   陆执寅慢条斯理的吃饭,比起苏曼的晃头摆尾,他坐的要端正许多。   “去你学校就是正事。”   苏曼并不知道他具体要去干什么,于是便没再多问,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   **   上午九点,他们正式出发,开车去学校。   苏曼对一路上的风景都熟悉无比,虽然是冬天,天空和建筑看着有些灰白,但能回到自己上大学的地方,她还是很开心。   路上陆执寅问了一些他们学校老师的事情,还有她读书时的事情。   这次出来后,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都往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亲近了许多。   苏曼想了想:“我们学校没你们江大法院学那么有名气,但不过校老师教学都很负责人,学生也比较勤奋。”说到这儿,苏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们那届入学之前,法学院自习教室的门是玻璃的,后来被换成了铁的,你猜为什么?”   陆执寅微微偏头,应声问:“为什么?”   苏曼顿了句,委婉地问:“你那时候期末考试会不会去自习教室,抢占位置呀?”   陆执寅摇摇头,“不会,从大二开始,我一直在外面的律所实习,期末复习也是在律所里抽空看看书,后来通过司法考试,大四一年几乎没去学校。”   苏曼“哦”了一声,她怎么能问陆执寅这种大神,期末考试会不会“临时抱佛脚”这种问题呢。   “怎么?”他尾刚才的话音。   苏曼正色:“没事。”   “所以门是怎么坏的?”听他还记得这茬,苏曼只好继续说,“你也知道法学院的期末考试,号称是魔鬼周,我们去自习教室占座位,挤坏的。”   说完,她很快向陆执寅抛去一个眼神,观察。   果然,见他抿了抿嘴角,压着笑意。   任何人听她说起这件事都会笑。   当初,她在电话里把这事讲给苏母听时,她妈在电话里笑了半个多月,现在有时得趣儿了还都会。   不过陆执寅比苏母含蓄多了,笑得很不明显,“你挤坏的?”   “怎么可能!”她像是被踩到尾巴,“不,这就跟我没关系。”   然后,苏曼就跟他说了那天的详细情况。   “大家都往前挤,我站在后面突然就听到有人喊,门碎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大家都有份,不全赖我。”   “那后来这事怎么处理了?”   苏曼说:“因祸得福,学校不仅没处罚我们,还又多改造一间教室做自习室,不过这件事慢慢传出去,大家看我们法学院人的眼神,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怎么不正常了?”   苏曼压低声音,“他们都说,法学院期末周太恐怖,有个学生学疯了,拿头撞门,结果撞了个稀碎。”   “哦,不对,是门稀碎。”   陆执寅听完,简直哭笑不得,“这谣言,听起来还挺英勇的。”   苏曼点头,“可见,学法律,对人多残酷。”   学法律对人残酷,这话是不假。   学到老,法律更新到老。   两人聊着,车很快就到了淮城大学。   两年多不曾回来,重新走到校园门口,苏曼仿佛一下子涌上诸多感情。   六年前,她把去外地上大学当成救出她深陷陆执寅这片沼泽的唯一途径。   六年后,她再次回来,而当初想要一辈子忘记的人,此时就站在她的身边。   她轻轻转头,看向他的侧脸。   不得不说,陆执寅跟她一起来淮城,无疑是撬开了苏曼藏着隐秘暗恋的箱子。   这个箱子里,装了许多她刻意遗忘和想要隔断的感情。   陆执寅就是其中一个暗格。   现在,他带她来,是想亲手打开这个箱子吗?   苏曼并不知道,她没有问出口,隐秘在开口之前,就永远是隐秘。   陆执寅对淮城大学十分熟悉,进了校门后,驾轻就熟地将车停在法学院的行政办公大楼前面的空地。   两人下车,在走到办公大楼的行政大厅前,远远的,苏曼看到门前三四级台阶上,站着几个人。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法学院的几位领导,包括她并不怎么熟悉只在开学典礼见过一两次面的院长和副院长。   她侧脸,更加猜不出陆执寅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脚步未停,跟在他后面。   院长看见人,先下台阶,快走几步,到了陆执寅面前后,伸出手,堆笑:“陆主任 ,欢迎欢迎。”   陆执寅颔首,眉目舒朗,礼仪周到地同院长握着手,“沈院长。”   苏曼跟在陆执寅的后面,不远不近,她抬眼一看,居然看到了一位熟人。   “陆老师——”苏曼惊喜地叫她。   陆敏婕也看到她,笑笑,“苏曼。”   陆敏婕比苏曼大五岁,她大一时,陆敏婕研二,代课苏曼他们班军事理论的课程,还担任他们的班主任。   因为年纪不大多少,所以那届学生跟陆敏婕的关系都很好。   苏曼也是,所以见到陆敏婕,她心里别提多高兴,对母校的归属感一下就回来了。   人多,进了大楼后,分两个电梯上去。   苏曼有心找陆敏婕说话,于是在陆执寅的身后错开了半步,眼神示意他先上去,她乘下一辆。   陆执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点头,随后视线扫向陆敏捷。   后者朝他笑了下,眼神示意让他放心。   陆敏婕带她上去后,没去找陆执寅,而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陆主任和沈院长要谈一段时间,你先在我办公室坐着,等他们谈完了,我再带你过去。”   “陆执寅和沈院长谈话?他们有什么合作吗?”   陆敏婕正站在茶柜前,泡茶,闻言转过身,语气诧异:“你不知道?”   苏曼请摇头,眼神示意,“知道什么?”   陆敏婕轻笑了一声,饮水机的桶装水,哗啦啦地流淌,伴随咕嘟一声,一声泡响,掩饰住她的声音。   让人有点听不清晰。   “你记不记得,咱们学院有一个“苏陆”奖学金。”   “记得,这奖学金数额挺大,也挺好拿的。”   她声音停顿了几秒,像是想起什么,低喃:“苏陆奖学金,苏......陆......”   “这下猜到了?”陆敏婕带着笑意,“我以为你早知道了,执寅没跟你说过?”   见是两人一起过来,后来在电梯里,她又见两人私下神情亲昵,以为陆执寅最终得偿所愿,终于把苏曼追到手了。   苏曼摇头,“没有。”   陆敏婕迟疑问,“你们俩现在是?”她没问的那么直接,不过语气暧昧。   苏曼一时也很难解释她跟陆执寅的关系,两人确实在一起过。   只不过后来她提出分手,陆执寅虽然没答应,但也没说不同意。   “同事,我们是同事。”她说。   陆敏婕露出一脸,可惜了的表情。   “我以为你回江城了,你们俩就能修成正果了。”   苏曼心思不在她跟陆执寅什么关系上,这是他俩的事情,不是别人觉得他俩是情侣,他俩就是的了。   她把话题转移到刚才,“奖学金是怎么回事?”   这时茶泡好了,煮好的茶水,蕴茵着水汽,像一块薄纱不断向上飘着。   “说来话长,你坐下。”   苏曼不笨,相反,跟陆执寅有关的所有事,她都很敏感。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捐助学院设立奖学金的?”   “你刚上大一那年。”   刚上大一那年,苏曼身上发生很多事。   除了背井离乡,一个人到外地求学。家里更有一件大事,那年苏母旧病复发,住了大半年的医院。   这也花光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这里面就包括攒给苏曼上大学的五六万块钱。   她知道家里经济窘迫,除了刚入学第一年从家里拿过学费外,其余没想过从家里拿过钱。   幸运的是,当时法学院设置的奖学金很丰厚,她自己也很争气,每年都能拿到。   这笔钱给她的经济带来极大的好转,即使不从家里拿钱,也能生活的稍微自得一些。   苏曼想起当初她得知自己能够得到这笔奖学金时,心里开心极了。   没想到,这份惊喜来在千里之外的陆执寅,为她创造的。   一时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设置这个奖学金?”   陆敏婕笑笑,“这还用说吗,当年陆执寅设这个奖学金的时候,他才24岁,刚毕业做律师工作没两年。”   这笔丰厚的奖学金,他是如何一笔一笔攒出来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设这笔奖学金?”   苏曼想不到。   她只知道陆执寅爱钱,更会挣钱,他人生的乐趣不过在于此。   她想,他一定极度缺过钱,她很明白那种感受。   “不过我挺意外的,这些事他居然没告诉过你?”陆敏婕似乎不太相信,摇摇头,“那就有点想不通,他做这些事情意义是什么了。”   是啊,费尽心思资助她上大学。   做这些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心口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你呀,苏曼。   都是因为你。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口一直揪着的情绪,被重重的提起,又轻轻地放下。   陆敏婕看她的表情,大概也知道刚才那番谈话,足够她消化一阵子的了。   **   中午,陆执寅谢绝了学院的宴请,只说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苏曼中午想请陆敏婕吃饭,随口跟陆执寅提了一句,他在电话里说,“那一起吧。”   “陆老师是我以前的班主任,我难得回来,想趁着这会儿聚聚,要么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她是不想用自己私事耽误陆执寅时间,而且关于大学,还有许多事情想问陆敏婕,所以说的比较委婉。   “苏曼,陆敏婕也姓陆。”他在电话里,貌似随口这么一说。   苏曼没明白,“嗯?”   陆执寅沉默了两秒,“陆敏婕是我的表妹。”   苏曼脑子里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乱糟糟的。   今天她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的。   挂完电话,她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对着陆敏婕,声音恍恍的,“陆老师,你跟陆执寅是亲戚?”   陆敏婕抿着嘴角笑,好像是藏了许久的小秘密终于被发现。   “你终于知道了。”   中午,陆执寅做东。   陆敏婕介绍了当地一家环境比较好的打边炉,港式火锅。   冬天吃火锅热闹暖和,加上三人的关系远比想象中更亲密的。   去餐厅的一路上,苏曼都没怎么说话,整个人像是不在状态一样。   陆执寅不明所以,透过后视镜,他看向陆敏婕。   后者笑着朝他摇摇头,说没事。   三个人要了个不大不小的包间,地方环境很好,跟外面天寒地冻不同,餐厅里走的是翠意田园风,到处都被装饰的生机盎然。   陆执寅和陆敏婕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陆敏婕谈到说,想要读博士。   陆执寅表示支持。   末了又问一句,“房子定下没?”   陆敏婕笑笑 ,“没呢,你也知道我这工作,拿的死工资,饿不死倒也富裕不到哪里去。”   陆执寅没说太多,“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跟我开口。”   陆敏婕说好,“咱们家就你最有出息,我要是遇到难处,肯定要找你帮忙。”   两人又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陆敏婕问了陆母身体。   陆执寅语气不咸不淡,“她身体还可以。”   她多多少少也听说,陆母现在信佛,隐约有点执迷的趋势。   本想开导几句,没想到陆执寅却先开口,“如果信佛能安抚得了她的内疚,信就信吧。”   听这话,像是他也不是很在意,陆敏婕没再说话。   苏曼在一旁出神,两人说的话,有些飘进她的耳朵里,并不大听得懂。   不过她也没兴趣多问。   因为她知道,陆执寅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他就像背着光,行走在黑暗里,两人隔着些许距离,苏曼有时往前几步,能看到他身上带着的那些秘密。   但很多时候,她眼前都是黑的,她看不清他。   吃饭时,陆执寅的眼神总是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他不知道开会的那两小时,陆敏婕和苏曼说了什么。   刚才在车上,他仔细观察过她的表情,应该不是在生气。   苏曼确实不是在生气,她只是有点迷茫。   因为看不透陆执寅。   他做的那些事,也从未主动开口向她邀功过,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她只能靠着了解的一星半点去猜测。   陆敏婕望了眼他俩:“你俩在一起了?”   这话一下把苏曼拉回现实。   “是。”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苏曼看向陆执寅,在他压低的眉宇里,察觉到一丝不满。   陆敏婕笑了笑,“两人还没商量好?”   陆执寅语气坚定,“是在一起。”   苏曼看向他,眼神落在陆执寅坚壑的下颌线。   陆敏婕:“这种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她把视线看向苏曼,“你说呢?”   两道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她,就算她没回头,也知道陆执此刻的眼神。   一定是执着到化不开。   她脑海里一下闪现过许多,有关陆执寅的事情,有好的,有不好的。   但最后,停留在此时此刻,刻在她心里的,就只有那些他默默在做,付出的。   她轻轻点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寅,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呀~   晚安。 第54章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先送你回酒店, 下午我去开会,乖乖在酒店等我。”   陆执寅一边开车,一边将下午的行程安排好。   苏曼望着外面寒风簌簌, 心里在想别的事,随意地“嗯”了一声。   陆执寅侧目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 倏地改口,“如果下午你有别的安排, 出门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苏曼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   她怎么不记得以前自己出门他也有这么多要求。想开口反驳什么, 但到嗓子眼的话还是收回了:“嗯, 下午再说。”   “下午我没课,要不我带苏曼出去逛逛。”坐在后排, 一直没出声的陆敏婕开口。   她转过身对着苏曼, “咱们学校新扩建了一个校区,你好像还没去过?”   苏曼并不想一个人呆在宾馆,欣然同意:“好啊, 那你带我出去走走。”   把人交给陆敏婕, 陆执寅当然是放心的,但还是叮嘱道,“外面天冷, 不要太久。”   **   陆执寅离开后,她能明显感觉到陆敏婕有话跟她说。   而且还是那种陆执寅在的话并不方便说的事情。   陆敏婕开上自己的车,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速度也不快不慢。   过了好一会儿, 快要在沉浸的音乐声中睡着时,陆敏婕突然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慢悠悠。   苏曼心里想,这兄妹俩也是神奇,明明不是亲兄妹,但听她说话,苏曼偶尔会有种陆执寅的感觉。   “苏曼,你觉得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很突兀,评价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时间倒回到六年前,有人这么问她,苏曼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是她喜欢的人。   那时她对陆执寅的了解,带着厚重的滤镜,觉得他长相好,学习好,脾气好,对她更好。   陆执寅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什么赞美的词她都愿意往他身上用。她甚至以为只要等到高考一结束,她就会跟陆执寅表白,他也会接受。   然后他俩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但现在,苏曼想了想,比较中肯地说,“他是个优秀的人,别的不太了解。”   陆敏婕听完笑了一声,“哈哈,你这不了解这三个字说的可真好。”语气玩味,意有所指:“真该让我哥听听你对他的评价,我很好奇他脸上会出现表情。”   “啧啧啧,想想都很精彩呀。”   苏曼讪笑,赶紧转移话题,“你觉得呢?”她反问陆敏婕,“你觉得陆执寅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觉得陆敏婕一定比她更了解。   陆敏婕声音停顿了片刻,表情渐渐凝结,斟酌:“你想听好话还是坏话?”   看来是褒贬都有。   苏曼:“都行。”   陆敏婕笑笑,“他啊,是个聪明人。”   “我很少见到像他那样的聪明人,不是单纯说智商高,而是每一件事他想做的事,都能做的很好。”   “不仅很好,而且能最多顶尖,让人膜拜的那种。”   她转头问苏曼,“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恐怖?”   苏曼不觉得恐怖,只是觉得羡慕。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曼已经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了,她今天已经听多了秘密。   毕竟还有什么能比陆执寅一直默默资助她读大学更让人震惊了。   “什么秘密?”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会学法律吧?”   苏曼点头,“他想做检察官,那是他从小的梦想的。”   陆敏婕轻抿着嘴唇,“他的梦想啊......”   “那挺可惜的,他曾实现过梦想,后来又放弃了。”   苏曼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陆敏婕转头,对着她说,“他考上过检察院,后来没去。”   考上了,后来放弃了。   “你说这种人,可真让人讨厌,别人千辛万苦考不上,他轻轻松松考上了,又放弃了。”   陆敏婕的话不断在苏曼的脑海里环绕,形成漩涡,占据她所有的思考。   “为......为什么?他为什么放弃了?”   陆敏婕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得自己去问他了。”   “苏曼,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执寅来说太不公平了。”   公平是什么?   苏曼一直以为,老天待她也是不公平的。   年少时,暗恋陆执寅这件事,像长在她心里的一棵树,还没结成果,树就已经从根部开始腐烂了,最后只留下抹不去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对陆执寅抱有太大的希望。   陆执寅对她显然也是不公平的,六年后再相遇时,他对她的冷漠,刻薄,一度是在她愈合的伤口上不断的重新划割。   苏曼没说话,她很难告诉陆敏婕,对一个人从深刻的喜欢,再到如今的平如止水。   不是公平两个字能概括的。   **   下午开完会后,陆执寅谢绝了学院领导的招待。   院长盛情挽留,他说有朋友在等,不太方便。   “是女朋吧?”乔院长笑着说,“跟在你后面的那个小助理,我看出来了。”   陆执寅眼角弯了弯,“嗯,她也是淮大毕业的,我这次正好带她回来转转。”   乔院长诧异:“哦,她也是淮大毕业的,叫什么?”   陆执寅说,“叫苏曼。”   乔院长仔细回忆,像是记不起来了,普通不过的一名学生。   或许的人生本来就是这,在不同人的人生剧本里,每个人都扮演不同的角色。   在院长眼里,苏曼只是一个学生,并不算出众,所以院长没有很深的印象。她在这里度过了非常平淡的四年,像每一个大学生一样,每天上课,教室和宿舍来回。   只有陆执寅的眼里,才会发现她走过的路,青石板是平整的。她待过的教室,从窗外可以看到一棵很高大的桐树。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会值得让人停留驻足,然后望过去,看向她所看到的世界。   也只有在陆执寅眼里,苏曼才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   傍晚,车灯在寒冷的冬夜,变得柔和。   回去路上,陆执寅接到陆敏婕的电话。   “哥,人我已经替你送回去了。”她声音笑着,然后又说了一句,“完好无损的。”   陆执寅眉眼融化,声音低沉:“谢谢。”   “客气。”   陆敏婕又说,“我今天跟苏曼说了很多话。”   陆执寅语气依旧沉道:“说什么了?”   陆敏婕轻笑了一声,“太多了,聊了一下午。”   陆执寅沉默,视线落在前方的马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担不担心?”陆敏婕问。   陆执寅没回答,反问:“她什么反应?”   “看不出来,可能比较震惊吧。她对你了解的不多,居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考上了检察院还要去当律师。”   陆敏婕还想再说点什么,陆执寅打断,“下次别跟她提这些。”   “好吧,我多管闲事了。”   他说:“有些事我心里有数就行。”   那头听完安静了好半会儿。   陆敏婕说:“你呀——做的事儿,全都只感动给自己看了。”   挂完电话,仪表盘上的速度比刚才提升。   黑色的车行使在黑夜里,寒风掠过铠甲般冷硬的车身,朝着心处温暖的地方驶去。   打开房门时,身披寒霜的陆执寅,呼吸还带着赶路后的粗重。   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房间里没有开灯,看不出有没有人。   陆执寅的内心闪过片刻的慌张。   苏曼走了?   他急忙打开灯,然后快步走向里间。   直到看到白色的床单上躺着人时,他的心才稍稍放下。   视线望去,苏曼似乎睡得很沉,陆执寅的声音和突然的灯光都没有吵醒她。   陆执寅放慢呼吸,离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确定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收回视线,转而脱下身上厚重的大衣。   等到他再转身重新回到卧室时,才发现苏曼已经醒来,坐在床上。   只不过眼神还有些迷茫,望着他时,呆呆的。   “你回来了?”她轻声叫他。   “嗯。”他顺势坐在床边,“睡多久了?”   苏曼反手去找放在一旁的手机,“几点了?”   “快七点了。”他上前,俯身,将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递给她。   “哦,我六点回来那会儿开始睡的。”   陆执寅仔细看她,好像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可心里总是有股莫名的不安。   装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下午去哪里玩了?”   苏曼伸手托住下巴,还有种没睡醒的困顿,“陆老师带我去淮大新校区转了转,后来太冷,又找了一家咖啡店,进去坐了会儿。”   她说完,陆执寅垂下眼神,心里想着陆敏婕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事情。   “饿了吗?”   她点点头,“不太想出去,我下午回来时看到酒店一楼,好像有室内烧烤。”   北方的串儿,即使在冬天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变成了室内。   “我去点,你在上面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等我一会儿,换件衣服。”   苏曼一共带了一件外套,两件毛衣。   白色的毛衣不适合去烧烤,她换了一件深绿色,披散着头发,整个人慵懒随性。   楼下的烧烤,其实更像是电烤肉。   室内炉火在封闭空间使用不当容易有危险,所以变成电加热。   陆执寅去选了菜品,人不多,很快就送来。   苏曼一开始懒洋洋的坐着,随后卷起袖口,打算开始自己动手烤。   “你放着,我来。”陆执寅没给她动手的机会,先她一步。   他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件藏青蓝的毛衣,领口整齐,袖口解开挽在表腕处,露出干劲的腕骨。   她顺势放下,眼神盯着陆执寅的背影和他的动作。   他个子过高,而电加热板很矮,所以他的肩膀稍稍前倾,背开的很阔,肩膀处平整宽厚。   是一具非常成熟男人的体格。   苏曼望着望着,突然开口:“陆执寅,你为什么放弃当检察官?”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5章 我来保护你。   陆执寅的背影依旧坚若磐石, 毫无波动,刚才那句话像是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   但她知道,陆执寅一定是听到了, 迟疑不决的转身,还有他拿着食物微微停顿的双手,都暴露了他此刻内心并没有表明那么平静。   “你听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 陆执寅语气才恢复如常,不动声色地这么问。   “我知道你曾经考上检察院, 后来又放弃了。”她非常不解,“为什么?”   陆执寅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他将过去隐藏在苏曼看不到的地方, 偶尔被掀开小小一角,她窥探得到的, 都是与她有关。   也正因为与她有关, 才能鼓起勇气问。   “没有为什么。”他回答的轻松,又好像十分不在意。   “可我记得你说过,当检察官是你的梦想。”   像陆执寅这么执着的人, 对于梦想, 怎么可能说放弃就随便放弃了。   梦想?   陆执寅的背影在空气中凝固了几秒,“是吗?”一副不太记得的语气。   有人会忘记自己的梦想吗?苏曼自己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梦想,就连学法律也是当年受了陆执寅的影响, 胡乱随便填的。   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自己的梦想,但她知道陆执寅一定不会。   “再说,小时候想的长到了不一定还觉得对。以前觉得当检察官好,长大了不一定还这么认为, 更何况做律师能比当检察官挣更多的钱。”   做律师的天花板很高,只要做得好, 像陆执寅这样的,年纪轻轻,不仅身价不菲,更是名声地位都有。但是做检察官却要清贫许多,是个终身使命感都很强的职业,成为一名好的检察官,注定无法挣太多的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问题有点好笑,陆执寅还是回答她,“有了钱相当于有了选择,揪可以拒绝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这两句话有点没头没尾,她下意识的就问,“谁能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啊?”   在听到“强迫”两个字以后,看似不经意,但他周身气场还是冷漠了很多。   不过一瞬间,他就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是苏曼的错觉。   他回头朝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勾着唇角,扬起个弧度,只不过这笑容有种隐隐的恶劣。   不经意看不出来。   “公主殿下。”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叫得苏曼猝然地脸红。   他转过身牵着整个人向苏曼倾斜,靠过来略带玩味说:“作为一个社会上的打工人,被强迫做不愿意的事情很正常不过。”   “公主殿下踏上社会这么长时间,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苏曼被他逼近,向后缩了缩。   脸上有点挂不住,还有点难堪:“你别叫我公主殿下......”   自己这种“打工人”跟陆执寅这种可不一样,她出在这个行业的低端,属于一直被压榨,可谁敢压榨陆执寅?   这么一比较,她理直气壮起来:“我当然被社会毒打过,但你能一样吗?你是合伙人,又比我厉害这么多,谁能毒打得了你?”   陆执寅突然笑着向伸手,苏曼望着他的手掌慢慢抬向自己。   顺着耳边,划过肩膀的弧度,后落......耳垂被突然捏住。   “公主殿下说得对,我这么厉害,要是保护不好你,还让你挨社会的毒打,岂不是太失败了。”   苏曼被他捏的眯眼往后,表情惊奇,“陆律师,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一直毒打我的人是你吧?”   她可是记得明明白白,陆执寅一见面是怎么让她下不来台,怎么在君衡面试会上给她脸色看,做助理的时候,不给人权,让她加班,骂她做案子不带脑子。冲动,天真,人性,没有一点律师的基本素质。   她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数给他听。   “哦?”他挑眉,一副千帆过尽,他不记得的样子,“我对你的能是毒打吗?分明是爱的教育。”   她内心呸了一声,“你可真不要脸。”   男人低笑,转身将烤好的一盘肉用瓷白的碟子装着,慢悠悠的端过来。   “行了,公主殿下原谅我,我赎罪行不行。”   面前的烤肉色泽金灿,肥瘦相间,薄如蝉翼的肉片,还滋滋啦啦地冒着油香。   “赏个脸吧,来尝尝,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第一次做?”她是不信的,第一次烤肉居然就有这手艺,简直像是胎里带出的技能似的。   “不信?”他眼神带勾似的,视线往拉,似笑非笑地瞥着她 ,“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手艺。”   ——   作为一个合格的等着被投喂的四肢不勤的干饭人,苏曼被喂了整整三大盘肉。   吃到最后吃不下,又不好浪费,于是把碗里的每一片肉都包进绿叶菜里,再亲手递给陆执寅。   “你这么辛苦,多吃点。”   陆执寅的吃相比她斯文许多,虽然来者不拒,但慢条斯理。   等到终于解决完自己面前的,苏曼终于松了口气,摸着肚子,准备拿纸巾擦手——   适时面前又推过来一叠,不大不小,不多不少,一盘。   陆执寅的行为告诉她,她这个免费卷肉机器,他还没用够。   她劝降:“你大晚上吃这么多不好吧?”   他不接招:“吃完就打算不认账了?”   这句话潜台词是,你吃饱了,可我还没被伺候够。   她心里呵了一声,即刻起了恶趣味,迎上陆执寅那略带挑刺的英俊脸庞,她笑眯眯地拿起一片绿叶菜,然后拉过面前的盘子,数了数,正好六片肉。   当着陆执寅的面,一片接着一片的叠好。   六片肉叠起来的高度,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苏曼仔细用绿叶菜包裹好之后,递给陆执寅。   他挑了眉峰,连带着眼下浅浅的目光,都变得木然,没被苏曼的举动惊到分毫。   “吃吧。”她捏着烤肉,假模假样,“特地为你制作的,虽然厚,但代表的是我的心意。”   面对苏曼的整蛊,陆执寅低头扫了眼前,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后向前,张口,咬住。   苏曼意外地瞪大眼,没想到陆执寅还真接她这茬,下意识就要收回手,但陆执寅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大意了。   她动弹不得 ,只好就着原先的姿势,喂他,两人的间距,越缩越短。   指尖有意无意,碰到陆执寅的嘴唇。   他吃的不快,不慌不忙,但极其考验苏曼的心理素质。   “你......吃完没,快放开我。”她抬高音量,有些气急。   本来是想戏弄他,没想到反调戏了。   在他眨也不眨目光的注视下,苏曼的气势渐渐弱了,她努力抽手,眼神也错开,“我错了,不该戏弄你,你放开我。”   用完最后一口餐,陆执寅才放开她,慢条斯理的擦手,眼里戏谑更重。   好像在说,就这胆子,还敢调戏我?   苏曼瞪了他一眼后,拿起衣服,起身回到房间。   然后在洗漱间待了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红扑扑的脸,热意还在。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从心底里,对陆执寅的亲近并不感到不反感。   面对他靠近的熟悉气息,激起了某种战栗。   直到临睡前,熄了灯。   她那股狂跳的心才慢慢冷却下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晚的目的。   问不清楚睡不好。   “你睡了?”   “没。”   “今天晚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放弃当检察官。”   “你这么喜欢猜我的事情,不妨再猜猜。”   她当然都猜过,而且脑海里还有很多想法。   只不过有些想法,陆执寅不说,她不敢相信是真的,怕自作多情。   “是因为我吗?为了让我顺利上大学,但又不想让我知道你是资助人,就在法学院里设了苏陆奖学金。这是很大一笔钱,如果不做律师的话,你没办法做到。”   苏曼说完,望向看不见的空气,耳边久久没有传来回应。   久到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轻轻地转个身,准备睡去。   清明丝毫听不见任何睡意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说:“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就算不做律师,我也能养得起你。”   “安心睡吧。”   苏曼睁开眼望向他说话的地方,朦朦胧胧地,她看出他躺下的轮廓,很直挺,像是一个松树被压倒,但是没有被压弯。   她伸手,轻轻地勾勒着那道轮廓。   “别胡思乱想。   她不用说,但陆执寅知道她心头压的是什么。   如果为了供她上大学,他不得已去做了律师,她的内疚恐怕会更重。   “嗯。”   “苏曼,在此之前我想过很多种办法,怎样才能让你跟我在一起,我千方百计,万般设想,但唯独没想过要用愧疚。”   那些因为上一辈,积压于她心里的重负,在陆执寅的话音下,全部都被轻轻地弹开。   从今天往后,如果有一天她决定爱上陆执寅的话,那她的心一定会是轻盈的。   只有轻盈的爱,才容易被接纳和包裹。   **   这次来淮城的行程很短,第三天一早,他们便准备启程。   来的时候不紧不慢,走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匆忙。   早上,苏曼还没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陆执寅在外面接了一个电话。声音压的很低,但从寥寥的几句话当众,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吃完早餐,她收拾好行李,从阳台的玻璃窗往外,看到陆执寅表情严肃握着手机正对着那头说些什么。   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他望了眼收拾好的行李,“咱们待会儿吃完早饭就走。”   看来是急事,她看着刚摆好的早餐,“要是赶时间的话,我们拿着车上吃。”   陆执寅坐下,伸手带她。“不急这一会儿 。”   苏曼没反驳,不过吃饭的速度加快了多少。   吃完饭,两人下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快走到车前,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车鸣。   很快一辆白色的奥迪开到了两人的跟前。   车窗摇下,陆敏婕的脸从车里露出来,她指了指后备箱,“给你们送过来了。”   “什么?”   苏曼疑惑的看向后备箱,陆执寅径直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个笼子状的箱子,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嘤嘤嘤的声音。   “安全送到,我还得赶回去上课,就不送你们了。”   陆执寅朝她招手,“有空回江城玩。”   陆敏婕潇洒摆手,车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苏曼循着细微的声音蹲下,看到被罩住的笼子里有条黑色看不见脸的小狗蜷缩在里面。   “咦,有条小狗哎,陆老师送狗给你干什么?”   她蹲在地上,稀奇的往里面,里面的小狗听到她声音后慢慢转过身。   在看清它的模样和脸上的毛色后,苏曼:“这条狗怎么有点眼熟?”   一人一狗同时发出声音。   “巴扎黑?”   “汪汪汪!”   “这不是我们宿舍楼下养的流浪狗吗?陆老师怎么会送给你啊?”苏曼一眼认出后,便欣喜地打开笼子,巴扎黑一开始看到她还很警惕,等到熟悉她身上的味道后,摇着欢快的尾巴,从笼子里走出来,还在她手上蹭呀蹭。   陆执寅,“回头再跟你解释。”说着把笼子提起来,苏曼抱着狗跟在后面,“咱们能把它带回去吗?”   陆执寅将笼子放在后备箱,望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土狗,笑得很好看:“我千里迢迢的来,可就是为了它。”   又是一个惊喜,苏曼忙抱着狗上车。   回去的路上,陆执寅开着车,手机一直在振动。   她有意无意的望过去,在心里感慨,去淮城的这两天,对陆执寅来说不亚于是忙里偷闲。   现在人还没回去,就已经开始被催了。   可能是陆执寅电话一直没打通,很快,苏曼的手机也跟着振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赵楠:【你知道老板在哪吗?十万火急!】   她老老实实地把短信读给他听,“赵楠好像找你有急事啊。”   陆执寅:“你回她,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编辑短信认认真真的回过去,“出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陆执寅说:“沈樱接受电视台的采访,里面有些言辞被刻意剪辑,引起了社会舆论争议,对所的社会形象影响很大。”   她连忙拿起手机,很快就在律所的群里看到了陆执寅说的那个剪辑视频。   视频里沈樱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半高领做内搭,妆容打扮像是陈彦松去采访是苏曼但被沈樱截胡的那次。   她把视频点开,从头开始看。   视频播放明显不连贯,中间像是是被人剪辑过的,沈樱的言辞听起来也非常犀利。   “即使是受害者,就算交出去的租金被公司卷跑了,但还归继续还名下微众银行支付给蜗居的贷款,否则就会被起诉,进入黑名单,成为被执行人。”   剪辑完之后的视频简单粗暴,完全忽视视频里给租客提出的建议,全网流传的都是黑心律师的法律建议:“受害者不仅是受害者,还要替暴雷的蜗居公司兜底,替他们偿还向银行借的钱。”   偷换完概念之后,呈现出的沈樱采访完全是站在广大受害者的对立面,立刻引起无数声讨。   更大的波澜是,沈樱的采访是作为君衡所执行合伙人,头衔十分有噱头,说出来的话又如此跟民意唱反调,瞬间就引起了舆论反噬,仅仅十几个小时的功夫,这条视频就播放过百万,底下的留言更是骂得不堪入目,什么黑心律师,没良心,跟坏人同流合污,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出门横死......   连带着,就连君衡所都跟着被骂,可以说社会形象和评价度简直低到了极点。   苏曼内心嘁嘁,第一次发现网曝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打电话给赵楠。”陆执寅说。   苏曼连忙用自己的手机拨过去,然后上前递给陆执寅。   “你拿着。”   他眼神未转地开车,一路疾驰。   电话很快接通,苏曼从来没听到赵楠的声音如此慌张过。   “苏曼,你跟老板在一起吗?你们在哪?他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现在所里快乱套了......”   赵楠上来三连问,苏曼看向陆执寅。   “听我说——”   赵楠一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嗓音带着哭腔,“哇——老板......”   “我在开车。”   赵楠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立刻收回,长话短说,“沈樱的言论经过人恶意剪辑,现在已经在网上传开,市司法局,律协都让我们尽快作出工作报告,汇报此次舆论事故发生原因,还要整顿所里律师的执业风气,我们所在处理蜗居这起案子,到底有没违法失职行为。沈樱被网曝到不敢出面,杨所跟媒体打了招呼,答应尽可能快的协调我们召开公开会,但是公开会的露面,杨所说......”   “说什么?”   赵楠停顿了一下,“说要苏律师来做汇报。”   “要我?”苏曼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   “是,杨所考虑说,苏律师之前在所里见义勇为,救了跳楼的租客,以这种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场合,是挽救所里这次公众信任危机的最好人选。”   陆执寅一口回绝,“不行,这件事等我回所里再决定,现在不要公布。”   赵楠支支吾吾:“杨所不知道你俩在一块,你这两天没来就算了,苏律师也没来,而且没人知道你俩的行踪,杨所说要让缺勤的苏曼回来,将功补过。”   缺勤跟这件事比起来,功过哪能相匹衡。   “那个老板,你们去哪了?”   苏曼有点心虚,“我们......”   “先挂了。”   还没等苏曼想出理由来,陆执寅已经堂而皇之的摁断了电话。   苏曼坐回位置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怎么可能代表君衡主持公开会呢?   她一个实习刚转正没两年的小律师,机缘巧合救了刘童,接了他的案子,处理了几起纠纷。   怎么就......   “你别紧张,关于开新闻公开会发言这件事,我不答应,就没人敢让你去。”   “嗯,我只是有一点点紧张,没事。”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有我在,你就有底气跟任何说不。”   苏曼明白他的话,这种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哪怕陆执寅以前再怎么剥削她。   在这一刻,苏曼都原谅他了:“谢谢你保护。”   陆执寅:“发言人不好做,全程直播,有记者现场现场临时提问的环节,一旦说的不好,可能会让人抓住更大的把柄。”   “连你都能被搭进去。”   “再说,这件事不是因你而起的,没人有资格要你来收拾烂摊子。”   苏曼发现,任何事情只要有陆执寅在,这件事就会有产生一股魔法。   他的三言两语,就抚平了苏曼心中的忐忑。   “任何事情,只要有你在,好像都会变得很容易。”   “林月珑的案子也是,我在广州的时候,明明已经把事情搞的一团糟了,可你最后还是用你的办法摆平了。”   “刘童和那些租客的事情也是,我虽然分析起案情来头头是道,但是最后避免他们流落街头,让房东接着租房子给他们的仍然是你。”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又看了眼眼前的陆执寅,好像两者在她心里,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天空在,就说明事情还没塌下来。   有陆执寅在,就说明她是被保护。   “陆执寅,这次我想自己试试,换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6章 不能承受   回到淮城, 就像是回到战场,两人再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   陆执寅连轴转,行步沓阔, 背影凌厉地率先走进律所的大门。   前台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的笑容,“陆Par, 你可回来了,我去通知杨所。”   紧急会议通知很快下发到所里, 除了在外开庭的,无论手头在处理什么案子都先暂停先来, 所有的合伙人全都参与, 。   陆执寅回来,慌乱了一整天的律所, 像是被插入一根定海神针一样, 从容不迫起来。   会议室里,一天多都没露面的沈樱终于出现。   往日她的头发都会做一些精致的造型,现在简单地用一根黑色皮筋绑在脑后, 低着头, 不停地刷看手机,脸色很难看。   “开会。”   容纳二十来人的会议厅已经坐满,大家脸上神色各异, 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愁容满脸觉得自己受到牵连的,不过此刻最平静的应该是陆执寅了。   花十分钟把整件事梳理了一遍,他阐述这次事故要解决的突出问题, 有两个。   一个是沈樱接受采访的原视频在电视台手里,律所必须拿到, 才能公布未剪辑未被断章取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另一个是,这次事件引发公众对君衡所的信任危机,认为君衡律师都是见钱眼开的人,挽救君衡所受损的声誉,安全度过此次危机最重要。   “在座各位都是君衡所的合伙人,这间所从五百平米,壮大到如今的3000平米,各位看着君衡一步步发展起来,君衡也是陪伴各位从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律师,现在成为各诉讼领域排得上的人物。”   “君衡的今天,是各位创造,今天的君衡与大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陆执寅说完上面话后,环看了四周一遍,他的话虽短,但入骨三分,律师这一行,人人都是八面玲珑心,千年狐狸修炼成精的。   “君衡的危机,总得需要有人去领头度过。所以从现在开始,将由我将对这件事全权介入和负责。”   “在座各位是否愿意信任我?”   会议席上,大家互相对视,从彼此眼神中都明白,找不到比陆执寅更合适的人选。   “陆主任,我们对您没有意见,但是有一件事您刚才是不是忘记谈了。”   坐在旁一直未说话的沈樱突然抬起头,她目光紧锁住说话的人,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并拢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那人望了沈樱一眼,并没有懦于她的目光之下。   “陆主任,你在扛起这次危机之前,是否应该将此次事故的责任人,问责一下?”   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随坐的其他人均频频点头。   一个人开了一个头,下面的人再发言就有勇气多了。   “沈律师造成的意外,说实话,我们谁都不想替她背被这个锅,但现在没办法,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度过眼前难关才是最重要的。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认栽了,陆主任你做执行主任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但沈樱做执行主任才半年不到,先是有人在律所闹事跳楼,现在又被媒体抓住把柄,说了不该说的,把我们各位同行坑害成这样。”   “事到如今,我们想讨要一个说法,不过分吧?”   沈樱僵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很直,她目无表情地听完大家对她的声讨,像是在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陆执寅没有表态,静静地听着大家的吵闹。   杂乱的人群里,突然被掷进一句话。   “够了。”   声音不大,但很快让喧闹归于平静。   大家望向声音的主人,杨所。   杨所作为君衡所的创始人,比在座的各位,资历都要老。   “沈樱的事情没完,后面所里自有对她处罚。”   人群小范围的躁动,“杨所,沈樱虽是你的徒弟,但是就事论事,您不能偏心啊。”   这种场合,说出“偏心”两个字,足以表明这件事激起了群怒。   显然杨所的面子,都有人不给了。   “行了。”坐了很久的沈樱,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们不用为难我杨所,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辞去律师执行合伙人的位置,从君衡离开。”   杨所皱眉,显然是不满意她这么冲动的决定,眼神看向陆执寅,示意他把持住局面。   陆执寅不急不慢,缓缓开口:“这件事既然由我介入主导,那么沈樱如何处置,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家都很信任他,算是把事情暂时搁置在这里。   沈樱有些意外,没想到陆执寅会出面维护自己。   想开口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唇瓣,上下动了动,最后变成一声无言的叹息。   她怎么能对他还抱有期待呢?   “下面大家拿到的是明天公开会的预案。”   “我将担任本次公开会的发言人。”   陆执寅看向杨所,两人对视后,心照不宣。   会前——   杨所在吸吸烟室对他说。   “你保沈樱,我保苏曼。”   他没说话,只是用尽眼神去看这个一手将自己提拔起来的师傅。   没想到在这么一间四面无窗,密不透风的吸烟史里,师徒情谊□□裸的摊开后,变成真正的对立。   杨所自知自己在所里的声望已经没有陆执寅高,所以要他在会上保下沈樱。   这两年,他日感自己精力不济,手上放权,大事小事也都逐渐交给陆执寅,时间长了,隐隐有种危机感。   他今年才五十,用十年创办了君衡,陆执寅和沈樱,都是他的棋子。   但棋子变成主人,君衡所与陆执寅已然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今年,他将派驻海外所的沈樱叫回来,破例在所里设置两名执行合伙人,意在分权。   但实际上,沈樱在能力上却差陆执寅的一大截,两人在所里多有摩擦碰撞,但未走火。   按照杨所的预估,最多再过两年,等沈樱在所里的声望逐渐树立起来,陆执寅和君衡所就能割裂。   但是没想到,沈樱还是太年轻了。   会上,陆执寅保下了沈樱。   杨所就没再提,让苏曼做公开会发言人的事情。   **   开完会,分别又去了趟市司法局跟律协,好在所里已经提前帮陆执寅准备了陈述报告。   市司法局和律协的处分现压着,如果公开会的效果不好,最终上面会遵循民众的投诉意见,下达对君衡所限期整改六个月的处分。   处分一旦下来,就是永远的耻辱,磨灭不掉的印记。   回到车里,他静坐着,突跳的太阳穴像是有一块铁皮硬物抵在他的额鬓下。   连续的高压和精神重负,催生了他许久没有的烟瘾。   空旷的底下停车场,他的车孤零零的停着,被黑暗侵袭的没有一丝光亮。   直到一个猩红的两点,在悬浮的空气里半明半灭。   烟缕像黑暗中行走的鬼魅,扭曲的飘着。   烟蒂的青灰随着震动的手机铃声,缓缓飘落下,轻的仿佛被空气捧走。   烟瘾游走后,星点很快被拧灭,手机屏幕照亮短暂的一刻光。   下午一直在会议室外面等他,后来见他形色匆匆的出来,后面哈还跟着一群人,便没上前打扰。   晚上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有点着急。   “你没事吧?”   今天她远远看到他和杨所从抽烟室出来的时候,陆执寅的脸色简直蒙上一层骇人的厉荏。   陆执寅望着一旁的烟头,思绪像是不受控制,向着苏曼的声音靠拢。   “不太好。”他说。   苏曼听得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吧。”   陆执寅思绪有些慢,他环顾四周,是看不到头的漆黑,过了几秒,“车库。”   苏曼想了想不太放心,“我去接你,你发定位给我。”   陆执寅确实不想开车。   天灵盖好像被凿了一个洞,灵魂被人一把拎起,放在天上飘着,身上忽冷忽热。   “好。”   他坐在车上静静地等,一会儿觉得时间很慢,苏曼怎么还没来。   一会儿觉得时间很快,希望她慢点开车。   十点多,苏曼从江北开车过来。   平时拥堵的大桥,此时无比畅通,导航时刻提醒着她超速。   ——   “陆执寅?”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他迷迷糊糊听到苏曼的声音,又远又近。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费力的睁开眼,果然看到了眼前站着的人。   苏曼在外面叫了好几声,才见陆执寅的困倦的眸色转向清明。   很快,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陆执寅朝她伸手。   下一秒,她就被抱了个满怀,中间的空气完全被积压干净,两人前所未有的贴近。   大约过了十来秒,苏曼被放开,陆执寅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刚才那一瞬间的藏于拥抱之下的脆弱,只是她的错觉。   “你没事吧?”她不太确定的问。   “没事。”   她闻到身上淡淡的烟味,从他的下巴处散发,附在衬衫的扣子上,又归隐于他的的呼吸间。   “你抽烟了?”   男人坚毅的下巴,线条硬朗,开口沙哑道,“抱歉。”   她不用听抱歉,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抽烟。   陆执寅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抬手,指尖揉捏着下颌的领口,似乎有点烦躁。   “我不介意你抽烟。”她说,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指,果然烟味要更重一些。   “让你吸二手烟总归是不好。”   她说,“偶尔吸一吸也没事。”   “回去吧。”   车被留在原地,苏曼开着她的车往回。   等两人走出黑暗的停车场时,白炽晃眼的路灯下,苏曼这才看清陆执寅的脸色有多么不好,脸颊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顺着太阳穴往下,额头上青色血管若隐若现的暴起着。   整个人极为压抑的,不舒服的僵立着。   她下意识地摸向他的额头,果然是极烫手的温度,“你发热了。”   陆执寅转过头,毫无感觉,“是吗?”   苏曼总算知道这一路觉得陆执寅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烧得这么热,要是对劲了才不正常。   “咱们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家。”   陆执寅摇头,“不想去医院。”   这时候还跟她唱反调,苏曼哄他,“你生病了,咱们去医院,打针吃药吊水,才能病好。”   陆执寅又用刚才那种极为压抑的眼神看着她,语气淡淡的坚持,“不去医院。”   苏曼头大。 ,“但是你生病了,发热了,发热你知道吗?会把人烧傻的。”   陆执寅一边被体热折腾的极不舒服,一边又跟自己的难受较劲儿似的,“没关系,我可以扛过去。”   苏曼彻底无语了。   说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估计自己也觉得热,语气有点狠,“还能再抗一抗。”   苏曼完全没想到陆执寅生病居然是这个状态,自己还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好,烧到39度是吧,我忍着,我不信你能烧死我。   苏曼:“你家里有没有退烧药?我送你回家。”   陆执寅:“没有,我平时不生病。”   她头大了,就是因为你平时不生病,现在生病了我才害怕呀。   “你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吗?”   陆执寅说,“有。”   “那咱们今晚更得吃药了。”   陆执寅指着自己的额头说,“没关系,不会死,人体有调解机能。”   苏曼:“但你会烧傻了,傻了懂不懂!”   总之,最后是没办法的人妥协,把他带回了家。家里有药,还有人可以照顾他。   到了地方,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执寅已经睡着了。   梦里还在自己较劲儿似的,拧着眉头,就是不肯松开。   她悄悄把车挺好,动静轻到不能再轻,生怕把睡下的父母吵醒了。   “跟我上楼,轻点。”   她没敢开灯,牵着陆执寅的手慢慢走上楼,好在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卧室。   “今晚你先在我这里将就一下,我下楼去给你找药。”   她把他大衣脱下,又仔细挂好,不敢弄出一点皱纹。   “家里没有睡衣,今晚你先穿衬衫将就一下。”   “待会儿吃完药观察半小时,没问题你就回家。”她说的是隔壁的陆家。   陆执寅安安静静地坐着,盯着苏曼的书架出神。   “你,现在安安静静地在卧室待着,别乱走,我去给你找药。”   他点头,“去吧。”   她拿着手电筒,轻手轻脚下楼。   蹲在客厅,翻箱倒柜找药。   没注意后面有人。   “大半夜的你不开灯,打着手电筒,扮鬼呐?”   客厅灯啪一声被打开,苏曼感觉自己像是暴露在光天白日下的贼一样。   “妈,你还没睡呢?”   “嘛呢你?”   “我找药。”   “不舒服啊?”   “嗯,好像有点发热。”   “吃点退烧药。”   说着,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顺带着摸了摸苏曼的额头,“不热呀。”   “我刚测过了,有点热。”她接过药,立刻像兔子一样,窜回楼上。   “哎,吃药倒水呀!”苏母一边叹气,一边去厨房给她倒水。   苏曼拿了退烧药回楼上,见陆执寅正站在她的书桌前面,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她走进一看,发现他在看一个埃菲尔铁塔的模型。   那是一件她曾经没送出去的礼物。   “过来吃药。”   他拿着模型过来,“这是什么?”   “模型。”她躲避开他的眼神。。   “谁的?”   “我的,放在我卧室,当然是我的了。”   “我是说,你原本想送给谁的。”   陆执寅猜的很准,因为这是以前他最喜欢的模型,这份没送出去的礼物,是苏曼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记不得了。”她说,“快过来吃药。”   “记不得就给我吧。”   陆执寅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把模型打包装袋,动作娴熟到苏曼以为他是在自己家。   “随便你吧。”   她的手心放着一颗白色的退烧药片,递给他。   陆执寅接过,然后眼神看她。   苏曼示意,“放进嘴里,然后咽下去。”   陆执寅:“......”   他只是发热了,又不是脑子傻。   “水呢。”   水在楼下,但是她不想下去了。   “你能直接吞下去吗?”   陆执寅简单回复,“不能。”   “行吧,我给你去拿水,你在上面不要发出声音。”   “嗯。”   她再次一次蹑手蹑脚,准备出去,门一开,苏母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外。   “妈!”苏曼声音喊得巨大,然后堵在门口,“你怎么上来了?”   “我给你送水呀,光吃药,不喝水,你以为是糖丸呀?”   苏曼飞快的接过水,然后试图关门,“我知道了,这就喝水,你赶紧睡觉去吧。”   苏母转身,又想起什么。   “那狗是你哪个朋友送的,明天赶紧给人送过去,我们家不养狗。”   苏曼:“知道了知道,你快下去吧。”   苏母:“明天必须送走,你要是不送,我就把你就跟狗一起送出去。”   苏曼:“明天肯定送走,你放心。”   “要把狗送给谁?”   苏曼听到身后的声音,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就要堵门。   “谁在里面?”   “没人。”   苏曼没她眼疾手快,苏母就着门缝,半边身子一横,就把苏曼关门的后路给切开了。   “伯母好,我是陆执寅。”   陆执寅应声出来的时候,苏曼简直眼前一黑,不能承受。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7章 她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妈, 你们听我解释!”   还没来得及狡辩她就被苏母拎着耳朵,提溜下了楼,两只手扒着被揪着的耳朵, 满脸痛苦面具。   一直走到客厅,苏母才面无表情地把她放下,凶道:“你在这儿站好。”   她敢怒不敢言, 摸摸耳朵,委屈极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执寅跟在她身后, 一路沉默着, 似乎被苏母这突如其来的彪悍震到,下楼后便自觉地站到苏曼的旁边。   苏母转身对上他, 和气道, “执寅,你先坐。”   又无视苏曼焦急的辩解,“别客气, 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他微微点头, 给苏曼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坐到离她最近的一个沙发上。   外面这么大动静,苏父寻声出来, “怎么了?”他从卧室出来先是看到一脸沮丧的苏曼,耷拉着精神站在客厅,朝他求助地望过来。   还不清楚状况的苏父,在看到客厅坐着的陆执寅后, 他表情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执寅起身, 礼貌客气,“伯父,您好。”   “这得问你女儿干了什么好事!”苏母尤还不解气。   苏曼一脸冤枉,她干什么了?   陆执寅生病,好心带他回来吃药,怎么好像是她诱拐陆执寅,企图不轨一样。   苏母显然是被她气到了,“你说说把执寅带回家,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声,还偷偷藏在楼上,平时我们就这样教你对待客人的?”   偷偷藏在楼上,这用词就很微妙了?   果然苏父的脸色变了变,无视苏曼的求助,他望向陆执寅,“苏曼把你藏......?”   “爸,你别听我妈胡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把陆执意藏在楼上......”   “我生病了,她说要带我回来吃药,然后就......”陆执寅此刻坐在沙发上,老实,端庄,非常无辜。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陆执寅这么无辜的语气说出来,令人瞎想。   他又添了一把火,“她说不能让你们知道。”   “不能让我们知道.....”苏母被雷惊到般,“死丫头,你要干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说完,又开始动手,苏曼吓得立刻拔腿就跑,绕着沙发一圈躲到陆执寅的后面。   她又气又急,“太晚回来,我怕吵到你们休息嘛。”   苏母不信,“大晚上的,你把人骗过来,偷偷藏在楼上还不让我们知道,谁晓得你要干什么,存的什么心思。”   “我......我能有什么心思。”她百口难辩,气的一把拽住陆执寅的衣服,想让他上前,“你快帮我解释解释啊。”   灯光下面色惨白的陆执寅被她晃的显得格外可怜,像是被强迫开口,“伯母,苏曼确实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   苏母:“......”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好你个苏曼,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还想做什么?”   ——苏曼恨不得捂住他,陆执寅你丫给我闭嘴!   说完,又被苏母满屋子追着打,陆执寅安安静静的坐着,唇角压着笑意,一双黑眸尤其发亮。   苏曼被她打的受不了,抱头逃窜,“妈,不是,不是他说的那样,陆执寅生病了,他不想去医院,家里又没有药,所以我带他回来吃个药,待会儿就让他走。”   苏母气喘吁吁,问陆执寅:“真是她说的那样?”   陆执寅犹豫了一下,结果被苏曼一声吼,“你快说呀!”   非常勉强的点点头,“是。”   说的这么不情不愿,苏母信了才有鬼。   跑了这么多圈,她也打累了,坐在沙发上喘着气,“刚才你们在楼上,为什么不开灯。”她刚才一进门,里面黑漆漆,她还以为苏曼已经睡了。   陆执寅抬起眼神,“那会儿,她让我睡觉。”说完,又垂下眼神。   苏母抓到了华点:“你让执寅睡觉,怎么你也在里面?”   苏曼沉默了,她也想问自己,怎么她也在里面呢?   幽幽,“我要是说,我正要出来就撞见你了,你信吗?”   苏母深吸一口气,咬牙问,“你说我信不信?”   苏曼:“......”   她默默闭嘴。   苏父也不知道怎么说什么,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苏曼肯定不会骗陆执寅回来干那种事。   但眼前的事实。   生病了不去医院,偷偷摸摸带回家,不敢弄出动静,藏在房里。   这每一个举动,连苏父都说服不了自己,他女儿对陆执寅没点想法。   他试图挽救点什么,试探地问,“那,关灯之前,你们俩没做什么吧?”   陆执寅没说话,望了苏曼一眼。   这一眼简直太微妙了。   苏母温温和和,“执寅呀,苏曼对你做了什么尽管说出来,有我们在。”   陆执寅似是难以开口,带着一丝犹豫,“她脱了我外套。”   苏曼一听,全身炸毛,意识不到错误,“睡觉当然要脱衣服了。”   被苏母一个沙发靠枕轮过去,“脱人家衣服,你还理直气壮了。”   苏曼这才反应过来到自己说了什么,两眼一抹黑,差点气挺过去,。   她受不了这委屈。   苏母犹豫再三,“执寅啊,今晚这事,是我们家苏曼做的不对。”   “你现在生着病呢,可能也没什么精力去想这件事,但阿姨今天跟你保证,如果苏曼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会负责的。”   “妈,你说什么呢?我要负责什么,喂他吃了个药而已。”   “你闭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敢做不敢当。”苏母骂道,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父听得眉头深陷,尤其是在听到“负责”这件事的时候,想开头说点什么,却被苏母抢先了,“执寅你放心,这件事咱们家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陆执寅点点头,“伯母,我相信你。”   **   这场风波过后,陆执寅回陆家。不过是一墙之隔,走的时候,望了她好几眼,“不送送我?”   两家门靠门挨着,陆执寅的卧室离她家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这么近,会迷路吗?”她头也不抬,手上将明天要吃的药给他放进盒子里装好,“这是白加黑,今晚睡前把这颗黑片吃了,明早时候吃白的。”   陆执寅带着笑容,有点懒意,“好。”   苏曼望着他,想了想,“算了,你还是当着我的面把这颗黑的吃了,明早我去找你,你再吃白的。”   她对陆执寅真的会吃药这件事总归不太信任,尤其见过他似根本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后。   “好。”他应的轻巧,没有意见。   苏曼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晚的陆执寅全身上下都透着奇怪。   她将黑色药片和水递过去,“那个......刚才我妈说的话,你别当真啊。”   男人仰头将药就着水咽下,将水杯递给她。   两人之间的暧昧,随着这次淮城之行,窗户纸薄得一捅就破,说完话她低头,眼神故意偏向别处,装作不在意,也有些许不自在。   陆执寅看着她头顶的发柔软的垂顺着,伸手握了握,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柔软。   “若我当真了呢?”   这样一个静谧的冬夜,以及苏曼的欲言又止却并未跟他划清界限,都让他全身心地深深陷落。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尤其是他刚经历过疲惫的白天,精疲力尽又浑身不适,他被带到了这间温暖的屋子里,被人精心的用温柔的话语和体贴的关心护着。   他喉间和心口有浓烈的感情,似要破欲而出。   苏曼一颗心被他的话震得如鼓锤,两人对视片刻后,都在对方的眼里深深地看到了彼此。   她稍稍敛住心神,;联系刚才在母说要让她负责的话,故作淡定,“这件事先放放,你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两人的思绪都落在了律所这次公关危机,一室的旖旎散淡,   他笑了下,语气透出几分玩笑,“要是度不过去,就不打算跟我在一起了?”   说完半含微笑,盯着苏曼的反应。   她垂落的眼神抬起,目光柔和却坚定,“我会陪你一起。”   他不知道是信没信,总之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和感慨,过了好几秒,他才伸出手,轻轻地拦住她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满是喟叹,“我怎么舍得把你牵扯进来。”   他怎么会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她摇摇头,一时想到很多。   想说许多安慰鼓励的话,又想说许多自己会在他身边。   但陆执寅明显已经长途跋涉了很久,在这条路上,习惯独自去应付一切。   但后,她闭上眼,轻轻说了一句,“陆执寅,你不是一个人。”   无论从前你是否是孤军奋战,只身砥砺。   但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一个人。   或许在被人眼里,苏曼之于陆执寅,她永远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他的名声,地位,能力像棵蔓延出界的大树,枝干强劲,绿叶茂盖,无所不在的笼罩着她。   只要苏曼走进他的领地,就势必要依附于他。   她以前觉得依附于陆执寅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后来当慢慢了解这棵树强劲之下的躯体,也会生病,也会无奈,也会妥协,也会被人逼迫着做不情愿的事情。   “以前,你说过我霸道、强势、精明、冷酷。”他一边数着苏曼从前安插在他身上的标签,或者说罪行,唇角失笑,“你还愿意跟这么个满身都是缺点的人在一起面对困难?”   苏曼自知以前对他有偏见,带着偏见自然也就说了不少宣泄情绪的评价。   但接触了这么久之后,她一直描绘在心底的陆执寅形象又逐渐清晰起来。   “是啊,你霸道却对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精准的判断。”   “你强势,却对更弱势的人在困难里施予最关键的帮助。”   “你精明,却从不算计和逼迫别人。”   “你冷酷......”   苏曼语气顿了顿,迅速抬眼。   男人听着兴起,挑眉,“怎么不说了。”   苏曼望着他,嘴唇轻轻抿了一下,翘起一个弧度。   “回江城后,从我们见的第一面开始,你就对我很冷漠,挑剔我,讽刺我,无时无刻地在我面前显示你的存在,也永远在我最需要的你的时候冷酷地出现,出手解决所有的事情,冷酷的离开。”   “可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你呢?按照你的计划,是不是应该对我继续冷酷,藏起你所有的温柔和细腻,恐吓我不再愿意靠近你。”   她边说边笑,“你怎么不继续酷下去,是演不下去了吗?”   陆执寅板着脸,故作生气的样子,苏曼就这么眼睛眨也不眨,挂着浅浅的笑意,坚持不断地看着他。   直到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此刻眼前的笑意溶解,眸中的坚冰融化后,是一望无底的深邃柔情。   “等到这件事情解决,让我重新追求你。”他突然这么说,霸道的很,却又透出紧张的可爱,“你......你会不会拒绝。”   苏曼:“那这件事要是解决不了呢?”   “解决不了。”陆执寅顿了顿,“我可能会离开君衡,出去重新办一个新所,前几年可能会很辛苦,你和我在一起也会很辛苦。”   他坦诚道,他直言辛苦,不求她会给予回应。   “巧了,我这个人最不怕吃苦了,你要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就跟你一起离开君衡,出去开新所,创业。”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充满质疑,“你确定?”   “有一个人能陪你重头再来,所以失败了也没那么可怕是不是。”   重头再来?   好像天大的困难,在这句话前面都变得不算什么。   **   第二天,难得是个晴天。连日的雨雪洗刷了冬日的灰旧,城市被晴日铺就的光亮照人。   一夜的休整后,陆执寅的精神恢复了七八成,线条冷硬的轮廓,不吝一笑的表情,沉着冷静的气度,似乎又变成那个无坚不摧的陆律师。   苏曼还有点担心他,下车前给他递了药,被拒绝。   “吃了容易犯困。”他说,昨晚吃了药没多久,回家便沉沉睡去,心想这感冒药里肯定是有些镇定安眠的成分。   苏曼为了让他放心,特地把说明书拿出来,“白天的药片不会犯困。”   陆执寅这才听她的话,接过药片,喝了口她递过来的温水。   “保温杯里面是我妈今早熬的皮蛋瘦肉粥,你拿着待会儿放车里,中午要是来不及吃饭,你就在车里喝点。”   他点头,一边低头看着手机里不断传输进来的邮件。   见他时而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算了,我待会儿放你车里,等中午的时候我再打电话提醒你。”   他应了声,又接起了电话。   这两天,针对君衡所代理的案件投诉陡然增多,加上这次舆论危机让所包括律协和司法局都有很大压力,平日里大可走个形式的例行检查,现在也不得不派人重新对案子进行清查有无违规操作。   这样一搞,所里几乎就别想再接新案子了,保不准后面又会被调查什么。   “很棘手?”   他压了压眉心,指尖不停地看着信息,“还可以,能应付。”   她说能应付,苏曼就不担心了,“那我不耽误你了,你先忙去吧。”   **   回到所里后,苏曼这才感觉到形势的严峻。   君衡所在律政大厦占了三层,其中有一层三分之一的面积都是档案室,里面四面墙都装满了从创办以来至今的所有案件卷宗。   现在,这些案件卷宗全部都被从柜子里拿出来,被要求一一检查。   往日里妆容精致星的行政部门姑娘,此时全都倦容朝天,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纤细瘦弱的手臂里,个个都抱着捆厚厚的一摞卷宗,来去匆匆。   “检查□□,每个卷宗里的□□一定要有,没有的立刻补开。”   “重新审核有无利益冲突。”   “有没有不符合风险代理的案子,违规做了风险。”   “所有的证据材料复印件编码核对一下,有没有漏页的。”   一踏入进办公室,耳边传来赵楠风风火火的声音,“老板的案子最多,金额也比较大,到时候肯定是律协和司法局审查的重点,大家都仔细核对材料,有无遗漏。”   陆执寅团队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带着一间二十来平米的会议室,平日里会议室用来接待客户或者用作茶水台,此时里面却全部堆满了卷宗,半人高的卷宗,摞了十几堆。   “苏曼!”赵楠余光扫到她,本想过来,但四周都是插不进去脚的卷宗,只好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招呼她。   “比较乱,你随便坐下。”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满地的卷宗惊叹,“怎么这么多卷?”   赵楠哀嚎,“不知道哪个傻逼把咱们所给举报了,什么偷税漏税,利益审查形式化,原被告通吃......”   “总之能举报的理由都举报了个遍,以往这些咱们多内部自查一下就好了,今年祸不单行因为沈樱的事,我们所成了全市审查的重点,司法局和律协要对所里的所有卷宗做全部检查。”   说到这里,赵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落井下石,趁机举报的。”   苏曼看着满屋子的卷宗,心底里默默同情。   赵楠:“你刚才进来估计也看到了,整个所泉都鸡飞狗跳,大家都在忙着自查,都没心思有时间去做案子。”说完,她又愤恨又遗憾,“真是让举报的的人得逞了。”   苏曼没问赵楠说的“举报的人”具体是指谁,但应该是跟陆执寅不太对付。   赵楠一边翻着愤懑的翻着卷宗,一边诅咒:“别让我抓到是谁躲在背地里整我们,不然老娘捏爆他们!”她显然已经被这些卷宗已经折磨疯了,整个人行走在暴躁的边缘,苏曼赶紧让她消消气。   孟长鹤:“姑奶奶,你别再念叨了,有这功夫,两本卷都看完了。”疲惫的话音随后转到苏曼身上后,“你最近看见老板没?”   “嗯,早上见到了。”她说。   埋头干活的所有人全都齐刷刷的抬眼看着她,眼神关切,“怎么样?”   赵楠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敌暗我明的,接二连三的下绊子,也不知道老板难能不能顶得住。”   苏曼:“他能。”   赵楠晦暗的眼神里又燃起希望,“这几天他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实话我们心底里很担心他,不过吧,他一直又都是那副无坚不摧的样子,我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曼想了想,“其实他们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无坚不摧,最近还生病了。”   赵楠一副心痛不已的表情,“就是被这帮丫给气得,案子打不过,就尽来些阴招。”   孟长鹤也感慨,“想不到,老板那种人居然还会生病。”   苏曼;“你们想说什么就直接发短信对他说呗,说不定他听了很感动呢。”   大家面面相觑,都一副不敢不敢。   赵楠怂恿:“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拍马屁吗,这种时候怎么少得了你。”   孟长鹤立即掏出手机,想要表现一番,情真意切的打出一行,发在群里,“老板,多事之秋,保重龙体。”   发送之前,殷切的看着赵楠,“我发了,你跟上啊。”   赵楠摆弄手机,随意应声,“马上。”   两分钟之后,赵楠爆发出一声嘲笑煞笔的笑声,“孟长鹤,你等着挨老板怼吧!”   他拼命地点着手机,发现撤回不了,“赵楠,你跟我玩阴的。”   赵楠笑,声音爽朗,“小傻叉,不骗你骗谁。”   嘲笑完,总算是一扫心中阴霾。   **   苏曼本来打算回办公室,帮着法援部门的几位老律师打打下手,整理整理卷宗。   却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苏律师吗?我是米米。”   “米米?”她重复着这个名字,反应了一下。   “上个月,你帮我们一群租客处理了一起纠纷,后来房东继续把房子租给我们了,你还记得吗?”   苏曼回想,终于记起来,“你是那个,给了我五百块的小姑娘?”   米米:“是我,不过后来拿钱你也没要。”   苏曼笑笑,“我记得你,怎么了,是房东又赶你们出去?”   米米:“不是不是,我有别的事情。”   “我想见你一面,有一些东西想给你,可以吗?”   苏曼答应米米中午在律所楼下的蓝湾咖啡见面,她到的早,点了两份简餐。   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不太有胃口,等人的功夫他发短信给陆执寅提醒他吃饭,手机振动,屏幕划过一条短信通知。   她点开,陆执寅回她:应酬。   吃了感冒药还喝酒,她想开口劝他,转念一想,多事之秋,这顿酒未必是陆执寅想喝的,于是把打出来的字删了。   想到别的事情,“赵楠她们都很担心你,你是怎么考虑的。”   手机很快传过来一条,是一张截图,今早孟长鹤在群里发的让他保重龙体那句话。   “就这么关心我?”   苏曼笑,员工关心一下老板,居然被老板质疑。   她摇摇头,回复:“怕你龙体不保,新帝登基,他会被打成乱臣贼子。”   陆执寅:“离了君衡,我难道就养不起他们了?”   苏曼内心:“老板威武!”   听到陆执寅有带他们一起出去的打算,苏曼也松了口气,随即跟赵楠透露了个底。   手机那头,赵楠欣喜若狂,“我就知道老板迟迟不反击是憋着大招,这次逼着老板给沈樱善后,杨所算是失了众心。”又沾沾喜喜,“怕不是有的是律师想跟老板出去单干。”   苏曼回了句:“人心浮动,还是稍安勿躁吧。”   赵楠得了苏曼的口风,连带着看孟长鹤也顺眼了不少,这小傻子,也就他不知道老板想出去单干的事情。眼神看向孟长鹤时,不禁带了几分可怜。   后者接收到他的视线,顿时凉意四起,回头去看群里的消息,只见老板回复他:“药别停。”   敢情是觉得他上面发的情真意切的那句话是有病了?   一片忠心表错了。   米米进来时,苏曼差点没认出来。   主要是一个月不见,米米的状态比上次要好很多,丰腴的脸蛋上,挂着盈盈的笑意,再也不见沮丧绝望。   “苏律师。”她挥手。   苏曼闲聊片刻后,进入正题:“你要给我什么?”   米米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拍摄视角很奇怪,像是从什么门窗缝隙里拍摄的,画面非常窄。   苏曼一开始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很快听出里面传来的声音。   是那次陆执寅跟房东谈判的现场。   米米有点羞赧,“上次我男朋友不信任律师,所以在你们谈判的时候,他悄悄把手机放在窗户上,偷录下了里面的谈判过程。”   苏曼视线转移过来,若有所思。   米米连忙解释,“我当时不知道他在偷录,是我后来看他手机的时候发现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出面帮我们解决纠纷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陆律师。”   苏曼点头。   米米:“最近我在上网看到群里有不少人转了他的一些新闻,他们都说陆律师只代理有钱人的官司,专门是有权有势的人雇来对付我们弱势群体和穷人的,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就想到了拍的这个视频,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苏曼认认真真地看完,“或许有用吧,我也不太确定。”   “对于真相,相信的人自然会相信,不相信的人可能也会觉得这是摆拍吧。”   米米连忙摇头:“这肯定不是摆拍,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作证,陆律师不是那样的人。”   苏曼:“谢谢你。”   **   米米的话给了苏曼一个启发。   沈樱的言论发酵到今天,已然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一旦波及到陆执寅,她就势必要做点什么。   她能想到唯一的跟媒体靠边的朋友就是陈彦松了,上次他们在律所见完面,采访完沈樱之后,就没再见过面。   贸然联系他,苏曼虽然觉得不太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他约了出来。   陈彦松答应的很快,因为第二天就是周末,他还特地约了一个本地人不常去的网红打卡点。   苏曼在电话里直说,有事想请他帮忙,陈彦松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把见面地点改成了他们电视台。   一见面,陈彦松就苦笑,“约你可真难,出来见面难直接来我办公室,倒也是只有你能想到的。”   苏曼依旧得体的笑笑,“今天请你吃饭,算是补偿。”   陈彦松半真半假:“那我可得好好敲你一顿,让你一直这驳我的面子。”   苏曼闲聊了几句,挂上正色:“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樱采访的母带?如果是这事你就别提了,以我的级别,还弄不到手。”   “不是。”她对沈樱采访的母带没兴趣,有人比她更着急拿到手,而她心里自始至终装的也只有陆执寅。   “最近网上有很多匿名贴,都是一些造谣陆执寅做案子收黑心钱,胜诉率高是因为跟法检的关系不普通。”   陈彦松做新闻媒体,对陆执寅的名字一直如雷贯耳,业内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毕竟年纪轻轻就当上君衡所的执行合伙人,肯定是触及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那些都是谣言,实际上陆执寅每一个胜诉的案子,都是他和团队努力的结果。”   苏曼从未如此的维护过一个人,她努力想要改变别人对陆执寅的偏见,即使看不见他的努力,也不是简单将他的成功归因于关系硬。   陈彦松听完苏曼的话,心中莫名腾盛出一种下羡慕来。   他如果被一个女孩这么笃定的信任,毫无原则的为他打抱不平,面对流言蜚语,谣言中伤都会为他力争澄清。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苏曼心下一松,见他帮忙,终于露出心口石头落地的表情。   “我这里有几个视频,还有一些稿件,你是做媒体的,肯定认识一些知名的媒体编辑,我想请他们写稿发出去,不是一定要写好话,只是澄清一些事实。”   陈彦松想了想,“ 我确实认识一些媒体编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不过.....”   听他说可以帮忙,苏曼的眼神亮了起来:“不过什么?”   陈彦松笑笑,“这对陆执寅不是什么难事,这些编辑的稿费比较高,恐怕需要支出很大一笔。”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苏曼答应,陈彦松性格豪爽,听说价钱可以后,他便开车直接带她去拜访人。   **   苏曼这头忙的一直到晚上,还做东请主编和陈彦松吃了饭。   临走时,陈彦松送她,被婉言谢绝,他开玩笑道,“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一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做到什么地步了。”   今天苏曼转账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知名主编六位数的稿费和推广费,刷爆了她两张卡。   “我赌现在你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钱。”   提到钱,苏曼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今天几乎把她工作前两年的存款一朝散尽了。   “我本来还想,陆执寅要是一朝被打垮了,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苏曼眼神倏然变得诧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微笑。   “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恐怕陆执寅身无分文,变成一个穷光蛋了,你都会只想着陪他东山再起,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虽然是玩笑话,但她隐隐觉得陈彦松的这个玩笑开过了。   他往回退,挥挥手,示意她回去,“我不送你了,不然还真说不定会后悔帮陆执寅。”   苏曼挥挥手,陈彦松的车子很块驶远了。   后知后觉,他居然对自己有这种意思。   这些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身边虽然一直不乏追求者,但作为当事人她每次都是最后知道的。   有的人灰心丧气,直言说她太难追了。   有人气急败坏,背地里说她装的清高。   她想了想,只是心底有了这么一个明确的人之后,其他异性对她吸引没有那么强了。   在陈彦松看来,是求而不得。   可在苏曼眼里,只不过是稀疏平常的又一个过客。   **   回去的路上,接到苏母发来的一条语音短信,苏曼想也没想的点开,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叫。   她这才想起来,被苏母勒令今天必须送走的巴扎黑还在家里。   紧接着,又传来一段视频,只见巴扎黑乖巧的坐在一只铁锅里,摇着尾巴,一脸兴奋模样的看着镜头,冲她大叫。   苏曼连忙发过去,“刀下留狗。”   【限你一个小时内赶到家把狗送走,否则这个家有它没你。】菜刀菜刀菜刀。   苏曼马不停蹄的往回走,终于在上锅之前把巴扎黑拯救了下来。   “今天赶紧把这狗送走,哪来的送哪去。”   苏曼心想,人家原来是个流浪小动物,好不容易有个家,还要再叫人无家可归。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晚上,苏曼抱着巴扎黑,拎着它的狗窝狗粮,敲开了隔壁家的大门。   陆家常年只有陆母在家吃斋念佛,陆执寅很少过来过夜,大门打开时,陆母看着门外的苏母,显然十分吃惊。   “陆阿姨——”   陆母的视线随着她的声音落在她胸前的怀抱里,一只黑峻峻 ,看不见脸的......东西。   “你怀里抱的什么?”常年吃斋年否,陆母的嗓音十分低沉轻慢。   “一只小狗。”说着,她伸出狗爪,竖了竖,打了个招呼。   陆母定定地望过去,眼神询问地看她。   “这是我跟陆执寅捡的一只流浪狗,家里不许养,陆执寅他也没空,所以我想问问嫩能不能.....”   “进来。”陆母打开门,扔下这个一句话,便转身进去。   苏曼赶紧跟上去,一路走到了客厅。   客厅是个小型佛堂,供奉了不少佛像,安静肃穆。苏曼望着怀里的小狗,再想到这肃然的佛堂,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小狗被放到阳台,陆母打了一碗干净的清水和狗粮放在它面前,巴扎黑警惕了闻了闻之后,开始大快朵颐。   陆母拿她当空气,苏曼有点尴尬,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背对着她的苏母却突然问。   “执寅最近在忙什么?”   不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上,陆执寅都不是好相于的性格,而且她也听到一些传闻,当年苏父挪用公款罪,也跟花钱大手大脚的陆母有些关系。   不过这都是传闻,陆执寅成年后并不经常在家里住,听说他在外面给陆母买了一栋两千多万的别墅,陆母也没有搬。   总之这是一对奇怪的母子。   苏曼;“他最近遇到了点事,不是特别顺利,但他能力强,度过去肯定是没问题。”   陆母口中念了几句苏曼听不太懂的话,再睁眼时对苏曼说,“小狗放在我这里,你们就放心吧,有时间的话......”   “随时都可以来看看它。”   苏曼记下了,见她没再接着说,于是找了个借口,出门。   走到大门口时,她回头,只见刚才一直对着小狗冷漠眼神,此刻却小心地将它抱起,放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苏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母子俩应该是很想象的,一个很少回家,一个从不说思念。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8章 步步为营   接下来一连两天, 苏曼都没再见到陆执寅。   所里的氛围紧张,司法局和律协检查的人进进出出,陆执寅不在所里, 没人坐镇,大家人心都有些浮动。   苏曼没闲着,六位数的攥笔费支付给了主编后, 她开始投入进海量的搜集材料的工作。   陆执寅一共执业七年,每年承办的案件量都在一百个以上, 七年超过七百个案件。   这些案件里,不尽然都是律师费高昂的有钱人案子, 苏曼在梳理材料的时候发现, 陆执寅曾经坚持不懈做过好几年的法律援助律师。   法律援助律师,顾名思义是受聘于法律援助行政机构, 专门从事法律援助事业, 不收取律师费用的人员。大多数律师做法律援助的案子,都是因为刚执业接触不到多少案源,另辟蹊径去做法律援助。   但陆执寅成名的早, 以他的名气和收费, 根本不需要去接这种案子。   苏曼好奇地将几本法律援助的案子抽出来。   她翻开第一本卷宗,是一个男方被告有家暴史的离婚案件,从诉状和庭审笔录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苏曼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案子对陆执寅受损的公众形象来说,是个改变的契机。   办公室里,赵楠正指挥孟长鹤把检查过的卷宗一本本重新归档, 放回档案柜里。   “赵楠,我这里有几个老板的案子, 想问你一下 。”   赵楠爽快的应声,临走前警告孟长鹤不要偷懒,下班前把卷都给装了。   孟长鹤迫于她的淫/威,敢怒不敢言,闷头干活。   苏曼看他冲着赵楠的背影翻白眼,心里好笑,“孟律师现在都独立执业了,你怎么还这么使唤他?”   赵楠拢着肩前的发,潇洒一甩,“独立执业怎么了?他还是我徒弟。”   苏曼笑:“也是,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当他一年多的指导老师,按辈分都可以当他妈。”   赵楠:“可别,他长得可比我显老,别把我辈分都叫高了。”   苏曼的办公室,桌上堆着不少陆执寅的材料,赵楠随手拿过一本卷,看起来是有印象,“你怎么对马岚的案子感兴趣,最近接离婚案子了?”   苏曼没满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找了媒体编辑,想给陆执寅发一篇正面的新闻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楠一开始挺兴奋,也很有兴趣,但在听到苏曼花了六位数的费用后,她的表情逐渐凝滞,随后质疑的问,“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会吧,这个编辑知名度挺高的,而且还是朋友介绍。”   赵楠没再多问,只是感慨她真舍得花钱。   苏曼没解释,只是一边肉痛,一边想把材料收集齐全,“马岚的案子你有印象吗?从年份看,这是陆执寅做的第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我翻了卷宗,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赵楠回忆:“这案子案情本身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个案子的被告,马岚的丈夫。”   “她丈夫怎么了?”   “他丈夫有暴力倾向,喜欢打架惹是生非,结婚七八年,进去过好几次,全都是因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他住的那一块,没人不知道他的恶名。”   “后来,孩子大了,马岚也被他打的实在受不了,起了离婚的心思。不过,她丈夫在怎么都不肯离婚,每次一提离婚就打她,马岚被打的没办法,只要去找律师想诉讼离婚。”   “后来呢?”   “后来找到一个律师,开庭前一天,就被马岚的丈夫打的住进了医院,听说手指哪里还落了残。”   听到这里,苏曼的心忍不住揪起来,一想到陆执寅后来代理这个案子。   “那老板他后来是怎么代理的?”   “因为伤了人,她丈夫又被判了三年,出来后,死性不改,没过多久马岚被他打的又想离婚,不过这一次,她找了好多家律所,都没有一个律师敢帮她。”   “因为先前那个律师被打的缘故?”   “不仅如此,马岚前脚去哪家律所,她丈夫吴志勇后脚就跟进去威胁,声称只要哪个律师敢接马岚的案子,上一个律师就是他们的下场。你也知道,离婚官司本身律师费并不高,跟人身安全比起来,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直到马岚找到我们所,吴志勇也跟了进来,当着咨询律师的面,把马岚打的头破血流。老板那天正好也在,目睹了全程,当场就报警了。”   听到这里,苏曼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不过很快又觉得不对,“难道老板不怕被报复,上一个律师连开庭都没开成。”   赵楠狡黠地卖了个关子,“你猜最后这个案子,老板是怎么开的庭?”   “说来也巧,在律所打完马岚后,吴志勇就出去喝酒了,偷了别人的一个手机。”   这个偷别人手机,就显得非常及时。   “总之最后,打人加偷手机,数罪并罚后,吴志勇又进去了。”   “马岚趁机提出离婚,趁着马志勇被关在监狱,这个离婚案子的庭最后是在监狱开庭的。”   这结果,苏曼简直万万没想到,又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又聪明又狠诈。   根据法律规定,离婚案子开庭,必须要夫妻双方全都亲自到庭,否则一般开不起来。吴志勇他不想离婚,所以法院的开庭传票他一定不会签收,也不会出庭,这就导致庭审无期限的延长,马岚就一直离不了婚。   但是在监狱开庭就不一样了,马志勇强制到庭,而且在监狱里,他也不会危害到律师和马岚的人身安全,更重要的是马志勇具有暴行,又有多次入狱的事实,法院基本上不会调解,而是当庭判决离婚,马岚当庭就能拿到离婚判决书。   简直是一石三鸟。   赵楠感慨,“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老板很重利,没有什么人情味?”   苏曼诚恳的点点头。   赵楠:“其实一开始两年,我也跟你有一样的想法,觉得像他这种资深律师明明,玩弄法律,成天为虎作伥,专门给有钱人做案子,简直行业败类。”   “不过自从这个案子之后,我就对他完全改观了。”   “挣有钱人钱时毫不手软,触碰到人性时也不忘记扶贫济弱。”   “算得上,顶天立地。”   赵楠的这四个字,让苏曼的心随之一动,她越了解陆执寅,心就沉沦的越快。   人性的复杂在他身上可窥一二,但这所有的复杂都归结为这四个字“顶天立地”后,苏曼又觉得是及其简单。   **   马岚跟吴志勇离婚后,很快再婚,马志勇的刑期还有一年多。   苏曼找马岚时,眼前的是个全身散发着柔意的女人,衣着虽然朴素,但神态恬和,说话和顺。   可以看出,再婚的她生活的非常好。   苏曼说明来意后,告诉她想要做一个对离婚案的回访。   马岚的眼神露出警惕和紧张,“过去这么久,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事情,是因为吴志勇要出狱了吗?”   苏曼知道她误会了,连说不是,又把如今网上对陆执寅不实报道和谣言告诉她,坦言自己是为了陆执寅。   苏曼见她避而不谈,只好直言,“陆执寅愿意帮你代理离婚案之后,你是什么心情?”   马岚表情还是有犹豫,提起陆执寅,马岚只说陆律师是个好人,帮了她,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苏曼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愿回复,“当初他帮了你,现在有人故意散播一些谣言恶意中伤他,你澄清一下,难道都不愿意吗?”   马岚一改刚才的坦然目光,变得闪躲起来,“陆律师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想他半个那么多的案子,应该不缺我一个人澄清吧。”   苏曼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帮过那么多人有什么用,现在反过来,受过他帮助的人,却也没想到帮他一把。”   说完,她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替陆执寅不值得。   澄清陆执寅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为了帮助她接了别的律师不敢接的案子,做了一些人一辈子都不敢的事情。   苏曼一想到这里,眼眶经不住开始发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这么感同身受地委屈。   不过她没有气馁,翻出了第二个案子。   这个案子是之前他说过的,执业之后做的第一个案子,帮卧病在床的老人打官司告子女要抚养费的案子。   她按照电话打过去之后,是个年轻人接的,电话里告诉苏曼,老人去年年底在养老院去世了。   苏曼又是一阵感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每个律师对自己做的第一个案子,都会会印象深刻,也会夹杂法律人理性之外的感情,就像当初陆执寅跟她提这个案子时,她能感受到他并没有忘记那个需要帮助的老人。   忙活了一阵天,却没有什么收获,垂头丧气的回去。   车开到巷口时,远远地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车,黑色的保时捷车身线条硬畅。   打开家门,果然陆执寅坐在她家的客厅,黑衣黑发,循着她的开门声望过来时,五官俊朗,眼神深邃。   “回来了。”他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和文件袋。   包拎着怪沉,他轻放到一边。   “回来就去洗手,开饭了,执寅等你老半天了,晚回来也不知道打电话说一声。”   苏曼换鞋,回头看了他一眼,累了一天,神情恹恹,“你怎么来了?”   他跟在后面,一起进洗手间,很快关上门,隔绝了声音。   陆执寅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双眸沉黑,语气透着几分低压,“怎么这么晚回来?”   镜子里,苏曼的眼神稍稍闪躲了一下。   她今天在外面奔波忙碌了一天,要是事情办成了,她还可以跟陆执寅邀功。   可是事情没办成,她又累又没精神,一时情绪低落到极点,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她垂下双目,低着头,看向淌着的水流,不说话。   水流声很快断掉,银色金属水头上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不轻不重的按着。   “怎么了?”陆执寅声音依旧深沉,神稳气度。   不问还好,他一开口,苏曼眼眶开始不自觉的发热泛红,很快,一滴清热的泪砸在水池里。   陆执寅脸色再也不是气定神闲,他强硬的将苏曼摆正对着自己,镜中,他的双目紧锁着她,似要在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的真相,“出什么事了?”   苏曼摇摇头,她哭不是因为被欺负了,只是心中莫名的很伤感。   伤感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不知道他精明厉害外表之下,还有令人动心的善良。   伤感陆执寅帮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无人雪中送炭。   伤感在他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见她低头默默流泪不说话,陆执寅脑海突如其来闪现不好的画面,他上下紧张的摩挲着她,语气带着极力控制住的颤抖,“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苏曼见他表情紧张,连忙摇头,“没有。”   陆执寅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肌肉却依旧紧绷着,身上隐隐笼罩着一层晦暗不明的情绪。   苏曼:“我没事,今天出去办事了,不太顺利,所以情绪不高。”说完,上前伸手从他腰间穿过去,在紧绷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我真的没事。”   她没想到掉个眼泪,陆执寅反应会这么大,心里有种说不出被重视的感觉。   颈间被不轻不重的压住,她听到耳边传来气息不稳的声音,“没事就好。”   第一次见到陆执寅因为自己,如此失态,当即深深反省了一下。遇到一点小困难就掉眼泪,反倒让正顶着压力的陆执寅安慰她。   “我以后不哭鼻子了,你刚才想到什么了,怎么那种表情啊?”   陆执寅转移开话题,“没想到什么,出去吃饭。”   她又洗了洗脸,照着镜子,发现自己哭起来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   饭桌上,苏父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反倒是苏母,热情洋溢的布菜,脸上的笑开了花。   “来执寅,多吃点,阿姨知道你不怎么吃辣,这些菜都烧的很清淡。”   “谢谢,伯母,这些菜都很合我胃口。”   苏母:“合你胃口就行,自家人,就别这么客气。”   说完自家人,苏父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苏母不为所动,拿他的不满当空气。   苏曼跑了一天,饥肠辘辘,埋头苦吃,抽空:“妈,给我剥个虾。”   苏母一个眼刀射过去,“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剥。”   “我给你剥。”   “爸给你剥。”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同时传进她的耳朵。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过去。   陆执寅跟苏父视线对上,一个眼波不惊,一个带着不满。前者淡定地夹起盘中的虾,旁若无人的剥起来。   苏父不甘示弱,也挑了一只。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苏曼的面前堆了小小的一堆。   “不要了,太多我吃不完。”   她抻起筷子,正准备夹靠近左边陆执寅剥的虾,只听见右边传来重重的一声“哼——”   她只好收回筷子,转而去夹右边那堆。   后面,两人比赛似的给她夹菜。   她撑着肚子喊不要了,没人听她的。   结果大晚上的,她吃积食了!   饭后陆执寅没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八点档的《海峡两岸》,这是苏父每天饭后的保留节目,两人各占据沙发的一头,无声又较量地看了起来。   苏曼没发觉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因为吃太多,上楼回卧室,躺在榻榻米上,抚摸胃,做静止运动。   楼下的电视里,播着太晚某知名名嘴的公鸭般尖锐的嗓音,浓重台湾腔的发音让整个客厅仿佛置身在养鸭场。   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电视上,陆执寅目光半垂,视线放空,一动不动,俊朗的五官被白炽的灯光琢磨的十分精致耀眼。   许久的冷静终于让苏父沉不住气了,视线盯着电视,他突然说了一句。   “你跟苏曼不合适,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陆执寅放空的表情,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丝回应,“合不合适,苏曼有她自己的判断。”   苏父脸色更沉,“我养大的女儿,我能不了解,她本来都跟你六年没交集,没接触,要不是你故意接近她,苏曼又怎么会喜欢上你?”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些刺耳,陆执寅轻笑,眼露嘲意,“伯父,感情是双向选择,一厢情愿死缠烂打,最后决定权都在苏曼。”   这句话,在苏父听起来非常挑衅,。   随即怒气上头,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好听。   “我女儿我了解,肯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要不然她不会看上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陆执寅转过视线,眼神压迫,“伯父觉得我是哪种人?”   苏父语气难掩反感:“新闻上写你的那些我都看了,陆执寅你摸着良心说,干了那么多亏心事,收的那些黑心钱,你半夜能睡得着吗?”   好像看他一眼都嫌弃似的,苏父别开眼,“以后少跟苏曼来往,你这种做事方式,迟早会遭报应的,我不希望到最后报在我女儿身上。”说完就站起来,背着手,一副送客的架势。   客厅里极静,陆执寅从沙发上 站起来,面容冷静,像是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刺激到。   眼神垂视,下颌线轻抬,用极沉稳的语气开口,“伯父,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报应。”   苏父转身,眼神喑固。   “你想说什么?”   陆执寅轻轻上前一步,语气不快不慢,谈判桌上磨练出的气度,让他在这场看似下风的谈判中,游刃有余。   “报应,是因为人心中做了有违良心的事情,明知不可为而去为,明知不能做而去做,明知不义之财而去发,明知信义不能背弃二去背弃——”   苏父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惨白。   尤其当陆执寅谈到信义二字时,那双和陆执寅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你......你......”   苏父捂着胸口,大口地吞吐气,额间的青筋暴起,忍着极大的心绞痛。   陆执寅上前,伸手搀扶住他,轻轻地安放在沙发上。   苏父盘顺着气,心口好似压着千斤重的石头。   “伯父是想到谁了,这样心慌。”   苏父颤抖着手指着他,惊惧的眼神,又仿佛早知如此:“你果然还是忘不掉你爸的仇。”   陆执寅轻轻抚着他的背顺气,“伯父,不是我忘不掉仇恨,是你背负的良心谴责忘不掉。”   “良心谴责”这四个字,简直是撕裂了苏父心里伪装了多年的平静,辗转难眠内心深处的折磨不安,被释放出来,悔恨瞬间冲击了一切,却更有一股强烈的固执倔强在与之对抗。   苏父声音低吼,“我没错。”   相比于苏父的仪态尽失,陆执寅的冷静,简直不像是个人类该有的模样。   “如果没有错,为什么你这么害怕我会伤害苏曼。”   陆执寅的沉冷像一块冰锤,所扎之处,都是眼前人的要害。   苏父被逼问的无处遁形,陆执寅的每一句话,挑破了他内心的黑幕。黑幕之下,是他埋下的恶果。   “我爸在世的时候说过小苏曼长得可爱又讨喜,以后一定要给陆家做儿媳妇,您记得您是怎么回答的?”   苏父嘴唇蠕动颤抖,他怎么会不记得。   “伯父您说,执寅和苏曼以后在一起了,两家门挨着门,相当于你家多了个女儿,我家多了个儿子,双喜临门。”   “伯父,我今天只是想让您兑现承诺,两家门挨着门,双喜临门.....”   苏父精神大挫,喃喃,“报应,这是报应呀。”   一声极轻淡的笑声回应着他,陆执寅的表情渐渐随着晦暗的眼神沉砧下来。   “苏曼不是报应,她比谁都重要。”   陆执寅盯着他,眼神冷漠的陈述,“苏曼上大学那几年,你被厂里辞退了下岗在家,白天去医院照顾伯母,晚上去干代驾,辛辛苦苦挣的钱 ,一半填了医药费,一半填给苏曼做生活费。”   “苏曼是不是告诉过你,大学她成绩好,学校减免了她的学费。”   他伸出手指,“4800的学费,1200的住宿费,你感叹苏曼真争气,一年给你省了六千。你没给她这六千。”   “但你知道她的学费是在怎么来的吗?”   “我实习时没法做案子挣不到什么钱,夏天最热的时候,有律师不想出去受热,找人跑腿去阅卷,调材料,查身份信息,调一个材料跑腿费200。”   “6000块,需要跑30趟,来回60趟。”   苏父脸色铁青,不作声响。   他继而说,“曾经,或许有人伤害过她,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我。”   “以后,我也同样不会伤害到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父被他用话打击压制着,心中渐渐生出一股胆寒,他惧于陆执寅曾经的不动神色,更惧于他今天的步步为营。   陆执寅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伯父还不明白吗?”   “我要苏曼永远跟我在一起。”   “是永远。”   那是一副咬住就不放手的表情,犹如贪婪的恶魇。   苏父怒火中烧,理智全失,他顺手抄起手边什么东西,猛地狠狠向陆执寅砸过去。   “你他妈做梦!”   *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明天改下。   晚安! 第59章 他的软肋   迎面飞来的瓷瓶, 擦着他眉骨和太阳穴而过,划下锋利的一道血痕。   清脆瓦裂的碎地声,很快传遍了整个房间。   最先闻声出来的人是苏母, 她从厨房快步走至客厅。入目看到的是陆执寅满是暗红血色的额头。   他人单影只地站在客厅里,眸意森冷,表情淡漠。   忽然意识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母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怎么了这是, 怎么受伤了?”眼急,手乱, 四下查看, 又转身去翻找急救的药包,“纱布, 酒精.......”   陆执寅安抚道:“伯母, 我没事。”   苏母见状冲一旁脸色铁青的苏父道,“你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 怎么还动起手了。”   苏父不愿提起刚才两人的谈话, 但余怒未消,愤恨、羞怒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感情,卷袭着他的理智, “滚!”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苏母在一旁吓得眉心直跳,一时不知怎么办。   陆执寅抬起视线,拿着纸巾在额间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语气淡淡, “您别动气。”   他越是风轻云淡,苏父就越气得脸色铁青, 心中已然对他有所忌惮,意识到眼前的陆执寅早已不是当初站在他面前腼腆问好的男孩。现在他早已露出昭昭野心,对他的视如珍宝的女儿势在必得。   “怎么了?”苏曼也很快寻声下楼。   客厅里陆执寅背对着她,苏父坐在沙发上顺气,她下来时只能看到满地碎片。   “花瓶怎么碎了?”   苏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又悄悄地望了眼陆执寅,不言而喻的提示。   苏曼走近后才发现陆执寅偏躲避她视线那一边身体有一丝不对劲,灯光下,她伸手将陆执寅拉向自己,果然触目便是一抹暗红鲜亮的血迹,印在他的额角。   她惊的声音凝滞半秒,带着慌张:“你怎么受伤了?谁弄得?”   摁住苏曼想要触碰他的手指,陆执寅稍稍偏头,将那一抹暗红隐藏起来,“没事。”   她又急又心疼,视线在客厅的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扫,“到底在怎么回事,花瓶则么会碎掉,还有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得?”她眼神扫向另一边,“是不是我爸花瓶砸你了?”   陆执寅还没开口,苏父便横眉冷声,“是我砸的,怎么了?这个家不欢迎他。”   苏曼一脸不可置信,想不到她爸居然说出这种话,一时气懵了,“你为什么砸他?”   这句话可真问到苏父的心坎里了,索性也就摊牌了,“不为什么,我不同意你俩在一起,我看他就不顺眼,以后你俩不许来往,不许见面。”   苏曼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她要是再年轻十岁,上学时听了这番话估计还能被吓到。   “伯父,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陆执寅皱着眉头,真诚发问,   他这副谦逊的样子,在苏父眼里可真是讽刺极了。   冷笑着说,“你何必现在在我面前假仁假义,跟我说刚才那番话的气势哪去了。”   苏曼:“刚才你们说什么了?”   两个男人随即都沉默。   苏父犹豫几秒,带着不愿多解释的语气,“刚才说什么你不用管,总之,你俩在一起我是不会同意的。”   从小到大,苏曼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忤逆父母的事情,听到这里,不禁扯动了一下嘴角,随后后退一步,握住陆执寅的手,竖起来,惹得陆执寅不住的低头看她。   “您看到了?”   “我喜欢他,”   苏父本就被陆执寅刚才那番话气的心绞痛,又被苏曼的动作刺激到,登时鼻翼扇动,双目积怒气,他先指着陆执寅,发了好几声“你你你.....”之后,他猛地抓着苏曼的手,紧紧的握住,拉到自己的身边。   “陆执寅,站在苏曼面前你告诉她,你爸死后,你接近她,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想要报复苏家。”   所有人的心随着他的话,都咯噔一下。   苏母忙看苏曼的表情,她拼命地扯着苏父的胳膊,暗示他“你疯了,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些?”   本打算守口如瓶,死后永远埋于地下的秘密就这样被说出来,苏父心里又何尝不纠结。   但他心里更害怕,不跟苏曼说清楚她会被哄骗。   “爸,你什么意思?”   “陆家当初败落了,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靠你陆执寅翻身了,街坊邻居都说你爸在天之灵保佑你,做律师才挣了这么多钱。”   “我知道你是恨苏家的,我们夫妻俩这把老骨头,你折腾起来觉得不够,所以你把目光锁向苏曼,用她来报复当年我没有替你父亲作证的怨恨。”   听他越说越激动,苏曼听得一头雾水,“爸你先冷静点,陆执寅什么时候说过,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咱们家。”   苏父认死理,“之前,你离开江城这么久,六年没见两人都相安无事,怎么你回来,你就当了当他助理,还谈起恋爱,这不是刻意接近是什么?”   从始至终,陆执寅都没有辩解一句。   “当年我爸的案子,伯父最后没能出庭作证,一直是我心里放不下芥蒂。”   苏父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你终于承认,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恨着苏家。”   苏曼将眼神转向他,似有话说。   陆执寅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但一直以来,我都分得清,苏家是苏家,苏曼是苏曼。实际上我喜欢苏曼的时间,远比恨您当初没有搭救我父亲的时间要更长。”   “当初我想过怎么去报复,但六年之后苏曼又回到江城,才慢慢发现比起报复我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她,她在我心中比您想的甚至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报复您,报复苏家已经不能让我得到任何满足,比起报复我更想能够一生拥有她,让她没有烦恼,每天都能开心。”   他目光转向一旁,看着她,“仇恨跟苏曼相比并不值一提。”   苏曼听得眼中热意翻涌,第一次听陆执寅如此真挚的对她说这些话。忍不住朝他走过去,结果被她爸瞪了一眼。   苏父并不相信他的话,“平时这些甜言蜜语应该没少说吧?”   苏曼在心里摇摇头,陆执寅要是能跟她说这些话,估计您现在都该抱孙子。   “爸,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我刻薄?三两句话就把你哄骗了,没出息。”   她就是没出息,在喜欢人面前要什么出息。   “我带你去看看额头吧。”说着怎么都不顾她爸的阻拦,走向陆执寅,虽然他一直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上伤口,但炽白的灯光下陆执寅冷白的面容总让她一阵一阵的担心。   “你敢去。你要是敢去,以后就别回这个家了。”   苏曼怒气值已经积攒到爆发,“苏老头,你过分了啊!”   “怎么?为了他,你连爸都不愿意叫了,下次是不是连认我都不想认了。”   苏曼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拿起陆执寅的外套,递给他,“咱们走。”   “苏曼你给我站住。”见她边穿衣服边往外走,苏父是真急了,他对陆执寅再挑剔不待见,那也是因为怕苏曼受伤害,“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这已经不是出不出门的事情,而是二选一的问题。   陆执寅站在门口的方向,黑衣黑发,垂容静立,他的目光沉静期待。苏父站在她身后,满目焦急,嘴里虽说着最凶狠的话,手指却微不可察地在发抖。   到底会选他这个老父亲,还是花言巧语哄骗她心的男人。   苏曼几乎没有犹豫,直奔着陆执寅的方向,坚定而去。   驻立的男人的眼神一刻不眨地盯着她,胸膛中的那颗心,随着她步伐,一声一声地强有力的跳动。   假如此刻有神明垂照,那么苏曼走向他的这几步,无异于神明赐予给他的偏爱。   深色的大门被隔绝在身后,黑夜侵袭而来,两人的身影很快融入进黑暗。   ——   苏曼的手心被紧紧地攥住,陆执寅的掌心干燥温热,苏曼被他攥的,很快出了薄汗。   一直到临上车,陆执寅才一声不响地放开她,车门打开,她坐进副驾驶。   幽闭之下,她还没坐稳,便听身边衣料窸窣声响,一具高大的身影很快靠近她,熟悉而又清冽的男性气息,沾染了她身上的温香,混合后调升了车内的气温。   “我没想到你会跟着我出来。”即使在黑暗中,陆执寅也很快摩挲到她的额头,下巴紧贴着,说出的话,有种莫名劫后余生的喟叹。   “你受伤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她想起他额头上的伤口,“你小心伤口,咱们先去医院吧。”   “没事,不深,刚才血就止住了。”   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微微抬头,额头循到他的下巴,轻轻地蹭了蹭,温柔缱绻。   “我舍不得你,刚才看见你一个人站在门口那个地方,一句话不说,但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心里太难受了。”   黑暗中他寻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既然选择跟我走,就再也不能离开,再也不能说分手了。”   “那不行,万一你对我不好呢?”   “我不会对你不好,以后你不管说什么,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苏曼想了想,“你真想过一辈子的事啊?可一辈子有那么长,你真确定都跟我在一起?”   她说完这话,便觉裹挟摄人的冷杉浓重后调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她的下巴被轻轻捏住,轻转向一边后,被重重稳住。   雪山坍塌,万物被包裹,就连灵魂都被这炙热的感情烤的轻轻打起卷边,状似投降。   她轻柔而笨拙地回应着,似在这雪山般浓烈的炎热之上,轻轻地滴上一滴晶莹的甘露。   男人在她耳边沉重的喘息,手下是将她摁入怀中的力道,“你简直要了我的命。”   她眼神无辜。   他在耳边继续说道,“不能再走了。”   她回应:“嗯。”   “也不能再说分手。”   “你要是对我不好......”   “我不会对你不好。”   “那好.....。”   ——   找到附近诊所,做完清创,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车上,她打了两个回去,毫不意外都没有人接,苏曼想起她爸这两年经常说心口有时会疼,担心今晚是不是真被气到了。   不放心,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终于通了,那头传来苏母及其压低的声音,“妈,我爸怎么样了,他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哎,生着气呢,找你大伯喝酒去了,我俩现在都在你大伯家。”   “这么晚了......”   “快结束了,不过你爸喝多了,正骂你呢。”果然隔着电话,苏曼时不时地听到那头传来几句,“白眼狼”   “.......”   “今晚你先别回家了,你爸正在气头上,说敢回来就打断你腿。”   “.......”那她去哪?   “要不今晚先去穆瑶那里住一宿,等明天他消消气,你再回来。”   挂了电话,苏曼只好打电话给穆瑶。   穆瑶听她大晚上被赶出来,先是一惊,忙问出什么事,苏曼老实讲她跟陆执寅和家里摊牌了。   听到苏父不接受陆执寅时,穆瑶很奇怪,苏曼一时很难解释其中的恩怨。   “不过,我不在江城啊。”   “你去哪了?出差了?”   穆瑶支支吾吾,“没有,我跟一个......朋友出来玩了。”   苏曼没多想,挂了电话后,却是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劲,这不是穆瑶平时说完的方式,一般跟朋友出去玩她都会直接说名字,大多数朋友苏曼都认识。   正欲打电话过去追问,陆执寅瞥了她一眼,淡定道,“别打了,是男朋友。”   苏曼诧异转头,眼波转动,“男朋友!她怎么没跟我提过。”   陆执寅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概意思是,这得问你自己了。   压不住心里的好奇,苏曼还想一个电话打过去。   “现在这个点,打电话过去,你.......觉得合适?”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晚上十一点的字样,苏曼放下手机,开始想这件事,“你怎么知道她是跟男朋友出去度假?你看见了?”   陆执寅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打开手机,翻出朋友圈,点开一张图递到她面前。   “看。”   照片里,穆瑶跟一个面容稚嫩却俊美男生合影。   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眼后,觉得男孩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起来了?”他接过手机,放在一边。   她摇摇头,“有点面熟。”   “上次你和穆瑶在酒吧喝醉了,打电话给我。他们就是在那认识的。”   苏曼隐约想起来,穆瑶跟她说过那次在酒吧她泡了个小男生。   没错,当时穆瑶就是用“泡”这个措辞。   所以苏曼只是往那种关系联想了,没想到两人居然还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脑筋一转,陆执寅怎么会有两人的照片,“这个男生是你认识?”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我姓陆,他也姓陆。”   她眼睛睁圆,眈眈地盯着他问,“他是你弟弟?”   “没错。”   陆执寅家的亲戚苏曼几乎都认识,那会儿年纪还小,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陆执寅身后把他家亲戚的门,挨家窜了个遍儿。   她细细回忆陆家还有哪个男人也长得这么好看,苦思冥想不得,“到底是谁?”   陆执寅提醒她,“小学霸——”   苏曼终于想起是谁来。   “就是你那个弟弟,三年级就做我六年级数学题,不仅做对了,还嘲笑我做错了,那个学霸?”   陆执寅点点头。   苏曼嫉妒,“你们家的基因也太好了,陆昝明小时候那么丑萌,长大也能翻身。”   “男大十八变吧。”   她忍着强烈的好奇心,打算等穆瑶回来后,亲自去审问她。   很快,她又被困难拉回现实。   穆瑶不在,她今晚住哪里?   男人面容悠闲,四平八稳的开着车,似乎没有一点担心。   “要不你送我去点酒店吧?”   陆执寅上下扫她,“你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手机和外套,钱包身份证什么都没带。”   言下之意,住不了酒店。   “去我家。”   陆执寅市区的房子,苏曼没来过几次,加上这次一共是第三次。   靠近江边的高层,开阔的落地窗,漂亮的江景,江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像一幅画卷一样在她面前敞开   简约轻奢的装修风格,透着不重的人气,家里的拜访几乎都是单人的,就连房门口的脱鞋也是,她伸腿插进陆执寅的拖鞋里,像是小时候偷穿了大人鞋子一样。   屋内的设施很现代,地暖让整个房间在冰冷中透了几分家的温暖。   走进客厅之后,陆执寅推开其中一个卧室,“今晚睡这儿。”   苏曼点点头,陆执寅脱了外套后,看她严严实实地裹着大衣,“不热?”   她慢慢地解开大衣的牛角扣,有些不自在。   陆执寅依靠在客厅的吧台上,一手扶腰,一手撑着:“怎么掳来的似的,不愿意?”   苏曼心里明白这股不自在是从而来的,之前两人单独在一块时,她还没确定自己是喜欢他,那时她心无旁骛把他当室友。   “我......不热。”   陆执寅笑,平日里那双深邃冰冷的双眼,此时溢满了温柔,兜不住地往外冒。   他走过来,在她头上胡乱地撸了一把,“过来给你看样东西。”苏曼那点不自在被陆执寅撸走了,跟着他进了卧室。   陆执寅的卧室,跟他的风格一样,色调暗沉。   灰色的墙壁配上暗金色的工艺品摆件,像是走进展品陈列的博物馆。   偌大的卧室里,摆着书桌,床和柜子,空荡之余显得更没什么人气,陆执寅走到那排黑色的书架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时候放曲奇饼干那种铁皮盒子。   盒子跟整个房间的气质格格不入,她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过去,慢慢靠近。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摞纸,一股常年不见太阳的闷味扑鼻而来。   纸张泛黄泛黄,页边打着卷儿,显示年代。   打开第一页,亮粉色的水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我们的未来”   虽然很多年没见,但熟悉的字体和话本还是让她一下就想起眼前的是什么。   这里的“我们”不是别人,就是她跟陆执寅,“未来”也不是多远,而是她假想的两人以后结婚。   一想到这是什么,苏曼从耳根开始不自觉地泛红。   “你还留着呢?”那时上小学,或者还要更早,老师布置题目画出大家心中自己的未来。   苏曼很小,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但她肯定未来一定会有陆执寅。   所以她就把这幅画画成了“我们的未来”   翻开第二页就是苏曼当年的“大作”了。   粉色的水彩笔奠定了这幅画的格调,辣眼。   画里,苏曼画了一栋很高很高的楼房,幻想自己以后住在这里,很高的地方可以随时看到自己时常想去的江边,漂亮的灯光,还有漫天触手可及的星星。   画的右边有两个手牵手的小人,一个高些那是陆执寅,矮些的那是她,后面还跟着一直黑球球,她也记不清当时画的是猫还是狗了。   画的左边便是一辆汽车,她希望陆执寅会开车后,每天都能带她出去兜风。   她翻着画,小声感慨,“未来好像真的跟画里一模一样。”   陆执寅依旧陪在她的身边,他们住在一间可以望到江景的房子里,养了一只黑不溜秋名叫巴扎黑的小狗,有一辆可以开向任何地方的车。   她当做梦想一样画出来的所有,陆执寅用了将近十年去实现。   “刚做律师的前两年,一直没有案源,实在想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拿出这幅画。”   “你的那些愿望还没有实现,我们能够看到江边的房子还没有买到,一辆可以随时带我们离开的车子也没有。”   “这样想一想,也就坚持到了今天。”   从初出茅庐没有任何背景和案源的律师,做到如今业内顶尖,行业模范,这一路走来的艰辛,苏曼比谁都能体会。   她习惯了陆执寅是强者,好像他生来,一贯就是如此的无所不能。   他的职业生涯一帆风顺,在她看不见的过去,窘迫、困难、贫顿,都没有打到他,因为他的软肋永远都不是困难本身。   好在苏曼明白这个道理时,还不太算迟。   *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尾声了,这本书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多,太惭愧了。   希望这个月能收尾完结。 第60章 随意践踏   人一旦沾染过什么叫满足后, 就会像瘾/君/子一样,想要的更多。   就像陆执寅,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让苏曼心里有他, 后来等确定她的心意之后,男人却不满足于此,开始想到药更近一步的独占。   早晨, 陆执寅醒的早,他的生活作息永远要比苏曼更规律。   六点起来运动, 一个小时处理前一天晚留下来的工作,半个小时做早餐, 等到八点苏曼醒来时, 便看到一副精英打扮,精神抖擞的他。   她穿着他昨晚找给她他的睡衣, 男士的, 宽敞的上衣直接遮至膝盖的位置,陆执寅站在厨房的中岛台边上喝水,苏曼从客厅路过时, 眯着眼朝他打招呼, “早。”   陆执寅喉咙滚动,应了一声,目光随着她睡衣的下摆, 空荡的上衣下两条白直小腿晃晃悠悠,他目光扫过,咽下杯中的咖啡,琥珀色的冷眸被咖啡的热气熏染的镀上一层辉色, 隐晦暗欲潜伏在一切波平浪静之下。   苏曼洗漱完,还有点神游, 她一边拿着手机刷短信,一边喝着陆执寅递过来的杯子。   喝了一口,她抬起头,眼神瞄过他的杯子,“为什么我的不是咖啡?”   陆执寅背对着她,切着吧台上的三明治,准备装盘,“一早起来,喝什么咖啡。”一贯冷冷的语调,要是放在以前,苏曼肯定觉得他是在训斥她,不过现在她摸清了这副清冷语调背后对她的在乎,忍不住呛声,“那你怎么喝咖啡?”   “我习惯了。”   她知道陆执寅胃不好,加上长期晚睡早起,精神压力,作息不接近人类,“你胃不好,就是因为你习惯喝咖啡了。”   说完,陆执寅端着冷盘走过来,眼神细细地扫了她,嘴角擒着笑,像是戏谑,“这是在管我了?”   苏曼硬撑着,目光不闪躲,“是呢?”   陆执寅笑笑,他喝了杯子里的那最后一点,“最后一杯。”   苏曼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反而不好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工作强度那么大,想喝就喝吧,就是最好饭后喝,对胃好一点。”   陆执寅没说话,总之看她的眼神,仿佛带着洞悉。   苏曼在这不断暧昧的气氛里,总觉得自己一头栽进了陆执寅套的网里。   临走前,陆执寅拿过她的手机,在她的备忘录里存了家里电子锁的密码。   苏曼垫着脚看,一串非常熟悉的八位数。   “住过来。”他密码郑重的交给她。   苏曼下意识是想拒绝,不谈陆执寅提的要求太过于突然,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她爸还被她气得要死,虽然嘴上说她走了就不许她进家门,但她真要住到陆执寅这里,估计她的腿是真的会被打断。   见她犹豫,陆执寅没再强势,他单手提包,另一只手握住她迟疑的手腕,拉近怀里。   “或者,你想什么时候住进来,就什么时候住进来。”   他不想在苏曼眼中再看到一丝的排斥或者不愿意,他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手指搭在隔着衬衫的腰肌上,抬头望向陆执寅,他低垂视线里有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失落,她心一软,顺口答应,“好,但是你给我点时间。”   陆执寅满意的笑了,紧抿的唇边,似有冰雪融化。   ——   今天周末,陆执寅有工作要忙,苏曼送走他后,收拾好家里,想到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她爸那里,摆平他老人家的怒气。   打电话给苏母,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有人接,苏曼上来就问她爸气消了没。   “没呢,老头子倔的要死,这么大年纪生起气来八头驴都拉不回。”说完她又压低声音,似乎走到僻静地方,“昨晚你住哪的?”   苏曼本想撒个谎说昨晚在穆瑶那里,但话吐到嘴边,又觉得这关迟早要过,实话实说,“昨晚在陆执寅市区的家里。”   苏母听到后,尖锐带着欣喜的声音传进电话里,“你们俩发展这么快?是不是陆执寅邀请你去你。”不知道是联想到别的什么,苏母声音豁然大度,“昨晚你爸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一辈子就那样,固执己见,自己认定了的事情,不管对错也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   “妈觉得执寅不错,虽然陆家以前跟咱们家有那么一点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跟执寅也都长大了,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应该波及到你们,所以不论你爸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有负担,只要你是真心喜欢执寅,妈一定支持你们在一起。”   听到这话,苏曼从昨晚苏父那番话里遭受的伤害,终于有了一些弥补。   “妈,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今天中午跟执寅一起回来吃饭,妈多做点好吃的。”   “陆执寅他加班去了,最近比较忙,今天也说不回来。”   苏母表示理解,“这挣大钱的人啊,就是忙。等以后你俩结婚了,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家里,让他安安心心的在外面挣钱。”   听这话,苏曼有些不悦的皱起眉,但又不愿意在电话里争辩,“到时候再说吧,先不说这么远的事情。”   中午打车到家,昨晚走的匆忙忘记拿钥匙,她在门口敲了一会儿门,紧张地站着。   过了没两分钟,大门打开,苏父垮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苏曼露出一脸笑,“爸,我回来了。”   “哼,还知道回来,夜不归宿,昨晚不走的挺坚决的嘛?”   苏曼赶紧顺着门缝溜进来,又不停地说好话,“我昨晚出去一小会儿就想回来了,可是没带钥匙,你跟我妈又不在家。”   苏父压根不想拿正脸看她,理也不理她,转身就走。   苏曼尬尬地跟在后面。   好在进门后,老父亲虽然板着脸,但也没赶人,饭桌上苏母殷殷切切地望着这父女俩,“昨天执寅的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啊?”   苏曼瞄了表情不善的苏父一眼,发现老头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行凶者的愧疚。   于是夸张道:“当然严重,流了那么多血,医生说要缝针。”   “啊,这么严重!”苏母是一副没想到的表情,转而抱怨道,“你说说你,多大的事情动口不行,非要动手干什么?”   “他活该!”苏父唬着脸,恨恨道,“狼子野心。”   苏曼一脸不高兴,陆执寅被他砸伤,不仅不关心就算了,还人身攻击。   “爸,你干嘛老说人家坏话。”   苏曼的护短行为简直在苏父不高兴的敏感点上狂猜,苏曼越表现的关心,他就越不高兴。   “怎么,我说错了吗?他不就是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虚情假意地哄骗你。”   “三两句甜言蜜语就把你骗的连爹都不管了,你想要我说什么好听的?”昨晚苏曼跟陆执寅走了这件事,简直老父亲的心碎成了稀巴烂,不然也不会大晚上找苏曼的大伯喝酒。   苏曼:“你就是对陆执寅有偏见,人家都说了,上一辈的事归上一辈,现在他已经放下了,你非要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说他要报复我报复苏家,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三言两语,苏父就被她气的摔碗拍桌,吼道:“这么大仇他说放弃你就信了!”   苏曼被他吼的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这么大的仇?所以真相不是我妈说的,你当时的证词可有可无。真相是因为您没有去作证,所以他爸才会被判刑,才会在监狱里病死。”   在这之前,她一直苏母跟她说,苏父的证词对陆执寅他爸的判刑是可有可无的,计算他去作证了,也不会改变结果,让她不要有负担,认真和陆执寅在一起。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爸会这么反对她跟陆执寅在一起。   因为他的证词并不是可有可无,他心里害怕,愧疚,良心难安,才会觉得陆执寅一定会报复他,报复苏家。   “所以您之所以这么害怕他报复咱们家,是因为你心里有愧对不对?”   她说出心底的疑问后,便逼视地看着他。   苏父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唯独这一件,受了一辈子良心的折磨和拷问,又惊又怕,闲杂被苏曼逼问,一时气急攻心,想也不想,一巴掌打了过去,“你给我住嘴!”   “你干嘛!”苏母跑过来拉开两人,“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手了。”   苏曼捂着脸,眼睛逐渐泛红,她没想到居然会挨这巴掌,她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这么狠过。   苏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动手了,一时懊悔心疼涌上心头,下意识就想看看她的脸。   苏曼冷着脸,“您这辈子没想过为自己的错误做过一丝丝弥补,反而千方百计的去遮掩,去揣测,去让仇恨扭曲。”   明明真正的受害者已经原谅了,但始作俑者却因为担惊受怕,疑神疑鬼。   “就算陆执寅接近我真是是为了报复,那我也认了。”最后一句,她说:“您以后也不要再为这件事内疚了,我替您还。”   苏父站在原地身心不稳地晃了两下,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始终都没活明白过。   ——   除了家门,苏曼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说不上是因为这一巴掌,还是因为心疼陆执寅。   当年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那年她高三,每天除了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隐约记得,有一天来了很多人带走了陆执寅的父亲,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之后,陆家的事情就像被围栏围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她偶尔能看见陆执寅,虽然他变得不爱说话,但只以为因为上大学两人变得越来越远了,不过在她时不时的纠缠下,陆执寅还是愿意展露笑颜陪她的。   她想,那时他该多勉强呢?   她又回了陆执寅的房子,发现无事可做,脑子里乱糟糟的,于是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所里。   周末的律所人还是很多,周一就是君衡对外发布新闻公开会,澄清一些谣言和公布一些事实,所里紧锣密鼓地准备,确保明天万无一失。   她办公室没人,法援部门的老律师们周末都不太爱加班,她一个人坐着,跟外面忙碌的景象格格不入。   于是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   茶水间站着个人,浅色的窈窕身影背对着她,苏曼没注意,侧身而过,转身没走多远,就被叫住,是熟悉声音。   “苏曼——”   她转身,看向沈樱,表情淡淡,“有事?”   沈樱举了举手里的咖啡,笑着说,“聊聊。”   苏曼没排斥,脚下转个方向,跟上去。   楼下的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穿着高跟鞋和皮鞋的精英白领,三两成聚,人们都很放松的喝着咖啡舒缓放松。   “其实,我一直都不算讨厌你。”沈樱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让苏曼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巴不得我离开君衡,消失在你跟陆执寅的眼前。”   沈樱笑笑,眼里有自嘲的笑意。   “陆执寅跟林纤芊分手后,六年没有谈过恋爱,他身边的异性朋友也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跟他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苏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陆执寅,高铭都是大学同学,我们是在认识的。”   苏曼不知道她跟自己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你要是不赶时间,我可以跟你说说陆执寅大学的事情。”   苏曼对陆执寅的大学知之甚少,搅着杯中的咖啡“嗯。”   沈樱一时陷入陷入回忆。   “上大学时,陆执寅在学校里很有名气,不仅因为人长得好看,他大一时候参加校辩论队,开始崭露头角,大二时得到全国大学生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奖,学校里的老师都说他天生适合做律师,思维敏捷活跃,辩论谈判时气场丝毫不熟经验老练的辩手,逻辑缜密,永远都不会中对手语言埋伏,心理强大,临阵布局,当初他得最佳辩手的那场比赛,他是作为替补临时上场的。”   说到这,沈樱露出一种向往的微笑,“你能想象到,这样一个完美的陆执寅,在大学里是有多受欢迎了。”   这些苏曼大概都能猜到,因为陆执寅高中就是这样。   自带光环,不论都到哪里都能收获别人的赞美。   他获得的第一个大奖并不是在大学辩论赛,而是在高中的一次全国高中生英语演讲比赛中,他就已经是在平凡的人群里,与众不同了。   “陆执寅大学一直没谈恋爱,高铭说他恋妹,宿舍的桌上一直放着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照片,问说才知道是他妹妹。”   沈樱看向她,“你怎么不问那照片是谁?”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好奇照片上是谁,但是现在,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我一直没见过那张照片,不过听高铭的描述,还挺普通的,留着齐刘海学生头,个子不高,皮肤不算白。”   “那时,学校里喜欢陆执寅的女生可以坐满一间教室,不过没人让他留下任何驻足。”   “后来慢慢接触之后我发现,陆执寅是个非常有规划的人,目标清晰,认知准确,完全不像一个还没进社会的大学生。他大三修完全部必修课开始出去实习,我也因此近水楼台,跟他一起来了君衡。”   “那时,所有的女生里,只有我跟他走的最近,外面也渐渐有了一些谣言,说我是他女朋友,我听到很高兴,而且陆执寅也并没有说什么,我以为自己是有了希望。”   “直到大四,考完司法考试后,陆执寅开始频频缺课,律所的实习也经常请假,整个人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经常风尘仆仆的回学校,满脸倦容的样子。后来我打听到,是他父亲入狱了,那时大学都在忙着找工作,陆执寅经常在学校消失,之前门门都是A的课程,大四却逃掉了好几节选修课,要不是他成绩一向优秀,又给学校争过荣誉,学校差点就下了处分。”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堕落,就算是父亲入狱,但他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家里的事情自有大人去处理,所以在一个冬天下大雪的日子,我跟踪了陆执寅,想知道他每天不上课到底在干什么。”   “跟着他先去了学校,他在校门口接了一个小姑娘,递给她一个小生日蛋糕。”   “然后跟着他去了一家独栋带院子的楼房,他敲门许久,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执寅的情绪很激动,然后......”   说到这里,沈樱停顿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他慢慢地对着那个中年男人跪下了。”   苏曼心像是被人揪着一样疼,稍稍喘口气,就像被人在用力的撕扯。   沈樱想象不到,陆执寅这样的性格会愿意出卖自己的尊严。   “那一刻,心中一向十分形象高大的他,一下就坍塌了,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像一个懦夫一样做这种事,我开始瞧不起他。他的不光彩,他的难堪,他的无助,都让我难以接受,我在班级里散布了一些谣言,半真半假,我厌恶他是个没有骨气没有尊严向人下跪的男人,但另一方面我知道自己从未停止喜欢过他。”   “这些谣言渐渐传出了学院,传到了学校,之前很多喜欢陆执寅的女生都开始鄙夷他,厌恶他,瞧不起他,而我在这个时候慢慢靠近他。”   “这些谣言,给他在学校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毕竟大学生都是好面子的,听到给别人下跪,所有人都很不齿,陆执寅也渐渐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但都并不知道是我传开的。我很快就为当时传谣言的行为后悔,因为杰出越久,我发现陆执寅根本不是那种没骨没志,毫无尊严的人,也正是因为谣言的事,我更是加倍对陆执寅好,别人孤立他,我带头跟他说话,推荐他省三好学生的名额。”   “所以你看,陆执寅现在对我这么容忍,也是因为当初我对他的不孤立。”   “他这次愿意帮我,也是因为当初我帮他的那一把。”   说到这里苏曼忍不住打断她,从听到沈樱故意散步谣言开始,苏曼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听到陆执寅跪地的时候,简直心疼的要死。   沈樱居然会感到耻辱、不堪、没有尊严。   “你以为你不孤立他,给他的怜悯是帮助,所以觉得陆执寅现在帮助你度过这次危机是应该,你自己想想,你给他的帮助真是帮助吗?你觉得陆执寅被同学孤立、被人指指点点是因为谁?要不是你散播谣言,他会遭遇这些?”   “我没有散布谣言,他向人下跪是事实。”   “他向谁下跪那是他的事情,你凭什么散布?我告诉你,陆执寅的任何行为不需要别人去评价,包括你。就算他下跪,那也是堂堂正正,是他的选择,他的膝盖比谁都金贵,他的尊严比谁都强,你背后散布谣言议论别人,简直没品到了极点。你没向人跪过那是因为你没遇到过难事,应该感谢你爸妈把你生的好,不需要求人,而不是嘲笑别人下跪就是没骨气。”   沈樱没想到苏曼回这么大的反应,“你则么这么激动,后来我也帮他了。”   苏曼简直气疯了,这能一样吗?   “别人打你一棍子,还给你颗枣子,问伤心欲绝的你,这枣甜,你说吗?”   沈樱没说话,盯着苏曼,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苏曼一点都不想探究她的眼神到底什么意思,冷笑道,“我真的是无比庆幸陆执寅能够走到今天,才没能让你们随意践踏。”   *   作者有话要说:   跪的不是苏父,别误会~   这篇文,可能因为跨度长了,我自己心境也有点变化。陆执寅的塑造从无到有,到慢慢深入,篇幅和笔墨都很多,甚至超过了女主,这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的。 第61章 只有你才能吸引我。   沈樱说, 因为当初所有人孤立陆执寅并对他指指点点的时候,只有她帮了他,所以现在陆执寅出面帮她解决这场危机是无口厚非的事情, 只能算还她这个人情,所以她不欠陆执寅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高傲的神情一览无余, 眼神垂睨是一副死不悔改的表情。   苏曼听完只觉得好笑。   沈樱对陆执寅所谓的喜欢,带着高高在上, 正因为她遇见过陆执寅最不堪的时候,见过他在泥泞里挣扎。   而她那时, 觉得自己是个洁白无瑕的仙女一样, 从天而降,她应该是想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伸出高贵的手, 将他从沼泽里拽出。   但从始至终,陆执寅都不是弱者,不需要任何人去拯救, 他不卑不亢, 沉默地与命运不断加著给他身上的考验和苦难抗衡,他一直昂着头我往前走,无论面对什么, 他的姿态永远都是坚定地目视前方,永远都不会低头。   即使有一天深陷泥泞,但他挺拔起来的灵魂,依旧是干净不屈。   沈樱放下身段去喜欢追求这个男人的时候, 没得到陆执寅一丝一毫的回应。她的自尊心受不了,所以外人看来, 她这么多年吊在了陆执寅这一棵树上,是痴情人设。   实际上只是得不到,所以不甘心。   以至于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痴情打动了。   ——   新闻公开会,下午两点举行。   举办的地点是在君衡的大型会议报告厅,从中午便有记者陆陆续续开始进场。   看得出来,所里的氛围有些紧张,连几位平日里不怎么来所里的律师,今天都罕见的露面了,更是西装领带,盛装出席。   午后,苏曼端了杯咖啡从茶水间一旁的休息室路过,却见落地窗前站着站着一个人。   赵楠在不停的喝咖啡,从早上开始算,这已经是她今天的第三杯了。   这么多年,赵楠也算是跟着陆执寅身经百战,大案小案做过无数,最高院都进的人,这次却怎么都压不住紧张。   休息室李,见赵楠眉头皱着,苏曼想让她轻松一点,“要不我讲过笑话给你听吧?”   赵楠面无表情:“不管你讲什么笑话,这时候我都笑不出来的。”   也是,苏曼随即又问:“老板呢,也像你这么紧张?”   赵楠摇头,“怎么会,老板那种神人,完全看不出紧张来,今天早上进门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你猜他问我什么。”   “问了什么?”   赵楠严肃,又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他居然跟我说,办公室的蝴蝶兰已经三天没人浇水了,让我们注意一下。”   苏曼笑出声,有点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在意这些细节。   赵楠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种人?大家都紧张成这样,谁会在意一盆花浇没浇水。”   陆执寅还真是这种人,以前读书的时候,期末大家忙着复习,他就在给自己赶手工做手抄报,心态稳得很。   赵楠:“不过话说回来,我紧张倒不是担心老板,而是担心别人出岔子。”   苏曼随口道,“别人能出什么岔子,安排好几天了。”   赵楠欲言又止,“那可不一定。”   苏曼没当回事的一句话,却一语成谶。   ——   下午规定的时间,新闻公开会正式举行。   苏曼和其他律师一起坐在离现场一墙之隔,另外一间会议办公室里看直播。   人员入场后,屏幕里摄像机的镜头一一扫过,当扫过陆执寅时,苏曼的的目光就再也移转不开。   不仅是她,一同观看的几个同所女律师,也都小声地卧槽了一声。   不得不说,镜头里的陆执寅,五官被放大后,要比平时帅的更明显   深色的西装和衬衫,步伐沉稳,气质控场,一丝不苟的精英造型,抬目扫向摄像头时带着一丝威压的气度。常年的果决行事,早已让他拥有一出场便能抓住人眼球的夺人气势。   媒体聚光灯之下,他表情和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银灰色眼镜之下,目光犀利而又平静。   会议的开场主持人是赵楠,只听她稳声地读着稿子,不疾不徐,倒是也有几分陆执寅的行事做派。   开场白不算长,苏曼视线往屏幕的右上角稍微偏了偏,此时的在线观看人数并不算多,只有三千人不到。   左下角的弹幕留言也很少,但仅有的留言里也都不是好话,骂律师黑心只有能有钱人驱使类似的话。   她索性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十多分钟,赵楠的开场白结束,下面是由陆执寅代表君衡发言。   镜头扫到发言台中间的人时,陆执寅的画面被清晰地放大在整个屏幕中央。   陆执寅发言全程脱稿,在镜头扫不到的地方,他的面前放着几张白纸,右边是一支笔。   面对镜头,他的目光坦然、锐利,接受着来自镜头外所有观众的审视、质疑和评判。   谈到蜗居案件,君衡所代理的初衷,陆执寅谈到了之前租客在律所跳楼的事情。   他的语气和声音,既没有咄咄逼人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俯视和深邃的攥着一些高大上的词汇,相比于平时的专业和严谨,发布会上的他多了几分耐心和细致,他从律师角度,删繁就简,把那些深邃拗口的法律名词抛开,从正义公平的角度去阐述君衡所和律师在这个案子中所做的努力。   “诚然,诸位在网络上看到有个别律师对蜗居案件发表了与事实相违背的看法和观点,甚至并不符合正义的价值,在君衡所有另一位律师虽然没有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面,但一直在帮助蜗居案遇到困难的受害者。”   “律师服务确实是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但善良和具有正义感的律师品质是不会被明码标价的。”   “不论前者和后者,都存在于律师行业。”   ......   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很多人都是被陆执寅的颜值吸引进来的,纷飞的弹幕里,也少有人在意陆执寅口中到底说了什么。   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一样。   在沸声的人群里,别人投注来的目光,是看向陆执寅,带着好奇和欣赏   ——   陆执寅发言结束后,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破了十万。   弹幕也大多从对律师和律所的攻击,变成了对发言人陆执寅的讨论。   【十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发言人的所有信息......十分钟要是没有的话,我等会儿再来。】   【放个新鲜的屁股,找到的姐妹记得踢我一下。】   【这个律师简直满足了我对言情小说里律师的所有幻想,直接代入。】   【学法律居然这帅?还不秃,这不科学!】   【先取一个爱的号码牌。】   ......   弹幕的热火朝天,让直播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原本是个严肃的发布会,随着网友问题的越来越偏航,也朝着一个奇怪的走向。   譬如,当按照流程,赵楠在选取网友的弹幕问题进行回复时——   截取到的留言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那个最帅的发言人,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   【律师头发居然这么茂密,求保养秘籍!】   【当面咨询怎么收费,我能先包个24小时的不!】   ......   陆执寅目不斜视地读着问题,挨个回答,有几个问题光看弹幕都让人脸红,他居然能一本正经的读出来,还能忍住不笑。   或许是他一本正经,扑克牌脸的样子太撩人,弹幕里的留言越来越大胆。   【老公!!!民政局我给你搬来了!!!】   【楼上姐妹,送你上去丢人。】   【帅的我走不动道。】   【我沦陷了,被判了无期徒刑。】   好在现场提问的环节过去了,弹幕已经污到看不到几个正经留言了。   苏曼一边瞄着大屏幕上的陆执寅,一边暗戳戳的刷着手机上的留言。   心里像藏了一只小猫,伸出爪子,轻轻地抓心挠痒。   很难想象,这么优秀的陆执寅,会喜欢自己。   ——   “有人看到沈樱吗?”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前台负责行政的工作人员进来,语气慌张地问。   “没有。”   “下一个轮到她出场了,去哪了?”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曼拿起手机,跟着出去,行政还在到处找沈樱,电话拿起又放下,满脸着急。   “急死个人,下面马上就到她出场了,怎么这个时候玩失踪。”语气里又急又气。   “下面环节能不能换成别的,如果沈樱找不到的话?”   “没法换呀,这是原先就定下来的流程,而且下面是沈樱的道歉,这对挽回律所声誉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直播现场,赵楠的场词早就读完了,但是一直没办法进行下一个环节,只要这么对着大屏幕干聊,会议席上除了陆执寅其他人频频望向门口的位置,大概也是在猜测,沈樱为什么一直没进场、   “怎么办,急死个人了。”   沈樱临阵脱逃了,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只不过她早不逃走晚不逃走,偏偏在直播这一天,晾着所有人在等着她。   心中不免产生鄙夷和轻视。   最后,赵楠实在撑不下去了,递了张发了短信给陆执寅求助。   苏曼看着直播现场僵持的局面,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家坐立难安的等了几分钟后,镜头突然切换到陆执寅的,随即拿起一旁的控制器,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苏曼并没有印象是什么时候拍的,地点是医院,刘童因为跳楼事件受了轻伤,当晚她去医院找他,了解案情。   那天的谈话时间并不长,大概十来分钟,大多数时候都是刘童的不安的控诉,苏曼适时的给予安慰,法律上的问题谈论的并不多。她记得,那天刘童的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她一直都是安抚为主,她当时还觉得自己有点不专业,没办法给他一个能帮助到她的谈话。   但就这段几分钟的谈话,在所有人面前呈现的,是一个无助的弱者在面对自己律师时所表现出的信任,以及苏曼在面对这份信任的时候,是如何冷静的接纳。   跟沈樱在采访时咄咄逼人的专业言论不同,苏曼更多的是安抚。   她脸上流露出的共情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帮助刘童肯定的语气是真的,即使她面容稚嫩年轻,但刘童却对她十分信任。   几分钟的短片播放完了之后,陆执寅并未对短片做什么评价,只是言简意赅地说。   “这就是真相。”   ——   因为沈樱的缺席,新闻公开会很快结束。   视频播完后,苏曼没敢看网上的评论,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在作秀,摆拍。   但实际的反响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虽然还有一些质疑声,但是比前段时间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攻击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在视频里苏曼只有一个侧脸,但她的剪影还是在网上被漫天盖地地流传开了。   “你出名了。”赵楠拍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   苏曼哭笑不得,相比于陆执寅在网上传播和爆红的热度,她至多算一个“煲心灵鸡汤的菜鸟律师”。   总之君衡所的官方账号在短短一个直播间的时间就突破了十万关注度,纷纷嚷嚷着让小编发陆指引。   不过负责运营的小编不敢在老虎嘴上拔须,放了几张陆执寅离场的背影,遮遮掩掩,毫不大气。   反倒被评论喊打喊杀,嚷着要看陆执寅的正面照。   赵楠在她办公室瘫了一个下午,又是炸鸡又是奶茶蛋糕,总算满血复活了,临走前,她从门口折回,走到苏曼的身边,“我得跟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   “以前是我眼瞎,觉得你跟老板不般配。”   “哦,现在呢?”   “简直般配死了好吗!”   苏曼笑笑,由衷的开心。   虽然新闻会结束,但一整个下午她都没看见陆执寅,合伙人会议室的门从下午一直紧闭到现在。   所有从会议室门外路过的人,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大洗牌,三个字。   ——   会议室里。   “杨所,今天沈樱临阵脱逃,要不是陆律师放视频救场,今天这新闻会可就闹大笑话了。”   说完这话,在场的其他律师纷纷附和,“这次要再包庇沈樱,就没道理了。”   附和完,杨所一直没说话,他望向陆执寅,“陆律师,你看怎么处理。”   往日杨所都叫他执寅,今天这身路律师听得在场的人心里纷纷嘀咕。   陆执寅坐在正位右手,颔首,眼神不明。   杨所这锅甩的好,陆执寅虽然是执行合伙人,却没有开除另一个执行合伙人的权利,所以杨所的这番话很明白,只要不开除,其余随便你处置。   陆执寅未答话,他目光环视一周,“交给在座的全体合伙人来决定吧。”   会议桌上议论纷纷,杨所脸色不太好,没想到陆执寅压根不卖他这个面子。   “大家商量好之后,可以在合伙人群里匿名发言。”   听说投票是匿名的,大家心里顾忌瞬间不少,估计大多数心里早有了定论。   陆执寅目不斜视,无视杨所微变的脸色。   “我不同意。”   讨论的人群声寂静,虽然这声音是杨所的,但大家纷纷看向陆执寅。   静谧片刻,有人出声说,“杨所,你这是纵容包庇。”   杨所面色不善,陆执寅在他发作之前开口,声音坦然,“君衡所律师管理规章第七条,所里律师违法违规,执行合伙人可提交合伙人会议共同对该律师作出处理,处理结果需经过出席会议的合伙人律师过三分之二以上通过。”   “处理结果一旦形成,不可更改。”   陆执寅目光咄咄,“杨所,君衡所的规章制度当初可是你一人拟定的,现在是想推翻?”   杨所当然知道这条规定是当初亲手拟定,但没想到居然今天会被用来对付沈樱。   一时无语。   有人起头,“杨所没意见,那投票就开始吧。”   “等一下!”声音从会议桌外几米远的门口传进来,消失了一下午的沈樱,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大家都是一脸“你还敢出现”的表情。   沈樱抬着头,目光垂视,扫过众人时,带着强行的加戏。   会议桌上没留她位置,她上前两步,走到台阶上。   大家都看向她,不知道她这突然,唱的是出什么戏。   “不用你们投票,我自己会辞去一切职务,从君衡离开。”她表情还如一如既往的神气和高傲,只不过有了下午的临阵脱逃,这会儿显得那么让人可笑。   有人听了发笑,“沈樱,怎么话从你口中,让人听着好像是你炒了咱们的鱿鱼?”   就是这个意思,大家表情不满。   “沈律师,你要是想兜着这点面子离开君衡,咱们大家也没意见,对外可以说是你主动辞职的,但是怎么对内还这么趾高气昂地?”   以往大家做同事,彼此还留几分面子,现在不论是因为落井下石,还是幸灾乐祸,总之有的是人看她不顺眼。   沈樱虽然脸色不好,但也知道争辩起来最后难堪是她。   “我是来告诉你们,不用投票开除我,我会主动辞职。”   下面有人嗤笑,有人不当回事,沈樱孤零零的站在前面,想要作出一些气势来,实际上落在众人眼里,实际上心虚的很。   陆执寅盯着眼前的电脑没说话,他手臂垂搭在椅把上,瘦长的指节时不时地敲打着,若有所思。   “这样——两个选项,第一开除沈樱,第二......”   “开除我。”   话音砸在气氛浮躁的人群里,瞬间寂静无声,大家表情各异,都猜不到他的想法。   “陆律师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走。”   投影仪的屏幕上,画面一跳转,出来一个话框。   是陆执寅的辞职信,时间落款是昨天。   “这是我昨天递交给杨所的辞职信,信内容就是这个,不过杨所没批准,既然今天上会,那么把我辞职的信,也表决一下。”   “至于沈樱是去是留,等我的辞职信被批准了,就是杨所的权力了。”   “大家觉得呢?”   “我不同意你辞职。”有人牵头后,很快又有人附和,“我也不同意你的辞职信。”   杨所眼神紧盯着陆执寅,犀利睿定,“你威胁我?”   陆执寅淡淡道,“杨所也不是随表就被人威胁的了,我只是单纯的想从君衡出来。”   杨所紧抿嘴唇,表情似乎是十分用力地克制着,“今天这场直播你陆执寅的名声大噪,还有那个苏曼,你们是计划好的想趁机踩着君衡独立出去。”   相比于杨所的激动,陆执寅则显得的淡定许多,“杨所,律师说话,凡事都要讲证据,今天是沈樱临阵脱逃在先,我放苏曼的视频在后,今天的救场,我仁至义尽。”   杨所显然不信他的话,认定陆执寅是有预谋的。   他一方面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陆执寅此时已成大患,只要他呆在君衡,所里的大权就终有一天会失去他的掌控,一方面他也知道,一旦陆执寅真的走了——   君衡就彻底完了。   “陆律师,你要是走的话,我跟你一起走。”   “我也是。”   “我也走。”   .....在座的十几个人里,应和的有一半,另一半虽然表情犹豫不决,但现在看这趋势,说不定很快也会动心。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杨所后颈冒着冷汗,君衡是他的十几年的心血,他决不允许毁在今天。   “今天先散会——”杨所快刀斩乱麻,他要想到更好的对策。   他站起来后,陆执寅并没有动作,同样的,在座的其他律师也都没有动作。   杨所攥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你们要反了?”   陆执寅长腿一收,摁着桌边,推开旋椅站起来,他慢步走到杨所的身边,一脸的闲庭悠步,“杨所,顺其自然吧。”   说完,他阔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会议室里的其他律师,见状也纷纷散去,偶有几个想留下说点什么的,看气氛不对,也都收言纳息,目不斜视的离开。   沈樱看着杨所脸上的灰败,终于低下高傲的姿态。   “爸,对不起。”   **   直播完了,工作还得做,苏曼在办公室写材料的时候,门冷不丁地被人推开。   几个老律师,打斗地主的,浇花的,擦皮鞋的,看直播的,全都齐齐回头,看向门口的人。   苏曼看着门口的陆执寅,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你......你怎么来了?”   庞律师:“不知道敲门?”   陆执寅说了一句抱歉,被苏曼关上门,推到了一旁的小会议室。   他第一次来她办公室找她,苏曼有点受宠若惊,“你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   “没事,下班。”   “下班?”她低头看表,“才五点半,你不加班?”   虽然所里正常规定的都是五点半下班,但陆执寅的作息一般都在八点到九点之间。   他看了眼窗外,“要下雪了,早点回去。”   “怎么,你还有事?”   她摇头,“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我在准备材料。”   陆执寅,“我等你。”   苏曼犹豫,明天这个案子是办公室另一个律师找他合作的,为了准备更充足,她庭前要把代理意见写好,但是让陆执寅等她,这是前所未有过的。   “你都忙完了?”   “嗯,没什么可忙的。”   这就稀奇了,在陆执寅口中居然能听到没什么可忙的这几个字。   “你真要等我?”   陆执寅点头,“你进去吧,半个小时能写完?”   半个小时写一份代理意见?也就他自己能做到,苏曼硬着头皮点点头。   “走吧。”   ——   苏曼不用抬头,也知道现在办公室里的气氛,是多么的诡异。   “叫地主......我抢......我抢。”   “谢谢榜大哥的大火箭大游艇,么么哒~”   “......”   几个老律师的注意力全都没放在手机上,而是一旁低头看卷的陆执寅身上。   画面如同被定格一样,所有人都维持着一个动作,然后竖起耳朵,听着陆执寅的动静。   苏曼硬着头皮,在他旁边写着代理意见。   “争议焦点归纳写错了。”   苏曼头皮发麻,有种自己写作业,老师在线批改一样。   “重新归纳。”   苏曼硬着头皮说,“没错呀,我查过案例。”   庞律师竖起耳朵,“争议焦点怎么会错?我给她归纳的。”   这个案子是庞律师带着她做的,美其名曰锻炼她,实际上就是想让苏曼打打杂,跑跑腿,替他去开庭。   他动动嘴皮子,其他都交给苏曼去了。   被陆执寅这么一质疑,庞律师不乐意道,“你知道案情嘛,就说争议焦点归纳错了。”   陆执寅打开手机,动动手指,发给苏曼一个案例。   “江城中院在今年七月份新出的一个案例,已经不再沿用之前的审判思路。”   苏曼一打开,果然看到判决书的日期写的是七月,而自己引用的案例,已经是两年前了。   庞律师不信邪,非要打开看看,结果被明晃晃的打脸。   “你这又不是最高院的判例,参考度没那么高。”   “同一个法院,或者下级法院都上级法院已作出的最新案例,都会遵照,争取同案同判的原则。”   “按照这个案例的代理思路,你这个案子胜诉率超过90%。”   苏曼沉默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还可以这样?   庞律师也沉默了,毕竟他也是今天才看到这个判例。   “我们国家又不是判例法国家,再说,你这案例哪里来的,是不是裁判文书网的?”   陆执寅直接是带链接转发的,苏曼看了眼,“是裁判文书网上的。”   庞律师脸上有点挂不住,“反正这个案子只要能赢,我不管你引用哪个案例。”   苏曼只好把两个案例都打印出来,打算明天临场发挥。   ——   虽然说给苏曼半个小时,最后还是等她一个多小时。   办公室里的人走完了,苏曼还勤勤恳恳地在电脑上打字。   她有时候会偷偷的看陆执寅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耐烦,心里才会松一口气。   终于,她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我写好了。”   陆执寅的视线也从他的电脑上移开,这是刚才他等的太无聊,于是让孟长鹤把他电脑拿过来,跟着苏曼一起加班,他坐在办公室那张窄小的沙发上,因为太矮,所以他双腿张开,身体前倾,单手控制着页面,另一只手一直在手机上回着信息。   他闻声把手机收起,也合上电脑,“过来。”   苏曼起身过来,陆执寅拉开一张表,上面清晰的分类着各种软件,以及用途。   “这是什么?”她看过来,有几个软件她熟悉,都是一些搜索类的,但是常常因为网站问题,系统常容易崩溃。   “你最经常用的案例检索网站是哪个?”   苏想了想,“裁判文书网,但是网页巨慢,常常半天加载不出来。”   陆执寅扶额,“加载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用无讼。”   “无讼一年有六个月的时间都在系统维护,你怎么办?”   “那就不检索。”   “你知道,案例检索是研究一个案子必不可少的一步。”   她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条件不允许。”   “你过来。”   苏曼靠过来。   陆执寅手指点着电脑屏幕,“这几个是案例检索网站,不蹦,不维护,案例更新实时性也很高都可以用。”   “这几个是法律条文查询类的网站,模糊精确的都可以。”   “这几个是法律文书检索网站,草拟不复杂的合同,可以一键检索。”   陆执寅越说,苏曼的眼睛越亮。   她转头,“都是宝藏啊!”   “上面有些是需要注册会员的,我把自己的会员都标注在后面,你可以登陆使用。”   苏曼看着这么多功能齐全的网站,简直感动的手足无措,“陆律师,你这是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了。”   陆执寅抿着嘴角,微微上扬,面上装作不经意,“你一个下午写了一份代理意见,简直影响我的约会。”   苏曼把网站都珍藏好,然后转头,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陆执寅一愣,苏曼像是没察觉,还依旧兴奋道,“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律师工作大多繁琐,文字工作尤其是,苏曼实习的时候做的杂事多,从来没有人认认真真教过她如何做案子,如何删繁就简,更别提这些法律检索。   之前做陆执寅的助理,她兢兢业业生怕被开除,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也不敢问,所以经常熬夜加班赶材料。   其实用陆执寅的工作效率来做的话,根本都不需要加班就能解决的。   她这才明白自己跟他差距有多大。   “使用工具能够使你的工作事半功倍,效率也会变高。”   苏曼抬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陆执寅笑了一下,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两人的气氛变得有些旖旎。   苏曼趴在他的肩上,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挺笨的,做你助理那时候?”   陆执寅用她的电脑,将常用的几个网站保存下来,需要登陆会员的也都选记住密码。   “有点。”   苏曼听得着实有点伤心。   “不过看跟谁比,跟我比的话确实算比较笨,但跟一般人比,已经强太多了。”   “是吗?”她当他是在夸自己,“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其他的优点吗?”   她依靠在他的肩上,侧着跟他说话,看着陆执寅的侧脸,有点期待。   陆执寅盯着电脑屏幕,认真思索了片刻。   或许是他想的时间太长了,苏曼撇了撇嘴,“要想那么久吗?”   陆执寅非常诚实的点点头,“你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   “但是最忘不掉。”   因为忘不掉,所以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你的不聪明变成了率直,你的不漂亮也变成了特别,只要能看见你,就觉得你任何样子都是最好的。   苏曼听完,心里甜滋滋的,“那你说,你要是遇到更漂亮更聪明的,你会不会拿我跟她们作比较?”   陆执寅想也没想的回答,“我喜欢你又不是你因为聪明漂亮,所以别人的聪明漂亮吸引不了我。”   他回头说,“只有你,苏曼——”   “才能吸引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2章 让人惊心动魄的深情   “那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她趴在他的肩膀上, 换了问法。   原本她只是很随口的提一句,但她很快感觉到下巴正垫着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变得僵硬和板直。   陆执寅偏头, 脸颊蹭到苏曼的发梢,细软带着淡淡的清香,挠在皮肤上, 细细痒痒,让人心都跟着颤巍巍地跳, “什么时候?”   苏曼靠着他,隔着布料散发着薄热的肩胛, 不停地传递着热意。   她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你猜猜看?”   陆执寅盯着她,仔细地观察了几秒, 然后说, “我不知道。”   “还有你陆大律师不知道的事情?”   这番调笑,陆执寅不仅没恼,反而也跟着笑起来, “我不知道, 无法控制的事情有很多,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按照我的心意发生。”   她点点头,把玩着他袖口, “也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都能顺心呢,人生有点遗憾才完美嘛。”   听她这话, 陆执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抬头, “你笑什么?”   “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虽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按照我的心意发生,但是最希望顺着心意的事情都已经实现了。”   苏曼短暂的思考片刻,“我能理解为你心里的所有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他点点头。   “人生赢家呀!年纪轻轻,就已经完成夙愿了。”   她嫉妒了啊。   他笑笑,“既然我的心愿完成了,以后就致力于完成你的心愿吧。”   她眯了眯眼,琥珀色的瞳仁清澈明亮,“我的心愿买大房子,挣很多钱,自由独立,。”   陆执寅挑眉,指了一条捷径。   “我这里有个办法,能让你一夜之间,实现所有的愿望,你想不想试试?”   苏曼第一反应,“你别跟我说去买彩票,我这运气,中五块就算是大奖了。”   陆执寅:“不用你花一分钱。”   “难道做白日梦?”   “不需要做梦。”   这下她来了兴致,“是什么?”   他低头,郑重地将她的五指扣住,放入掌心。   苏曼没注意他的动作,仰头,眼神熠熠地等着他传授自己发财之道。   陆执寅眼神落在她满脸期待的表情上,在梦里曾无数次说出口的话,终于吐露在现实。   “嫁给我。”   眼前的一切仿佛变得不真实,她用力而又快速地眨了几下眼,发现对面依旧是陆执寅那张深目含情的脸。   舌头仿佛不会动,她轻启唇瓣嗬动两下,又抿上,剩下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苏曼的迟疑让陆执寅变得不自信,微微颤动的喉咙预示着他的紧张。   线条清晰的轮廓因为克制变得愈发生硬立挺,往日里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此刻正攒着簇簇的火苗,有愈来愈有想吞噬她一切的凶势。   他下意识地抓住她,攥紧她的手臂,手掌微微带着控制的力道。   苏曼轻声笑,低头看他的手臂,“你抓我那么紧干什么?”   陆执寅说,“怕你走,也怕你拒绝。”   他说怕,苏曼心底泛起一阵清酸,说不出什么感觉。   陆执寅怎么会怕呢,他多么厉害的一个人。   但是苏曼此刻却清楚的感知到他的紧张,他灼热的手掌,带着迫切地问询。   “我不走,也不拒绝。你不要害怕。”   说完,她身体上前,轻轻地拥住他,“陆执寅,我会是你最值得的拥有。”   怀里的感知是那么强烈,那是他熟悉又无法抗拒的存在,他伸手先是轻轻地抱住她,随后变成两手环抱,箍得越来越紧,他的力气那么大,此刻却用尽全身,才能将她完全拥住。   两人的关系确定到此,陆执寅没再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   他只在苏曼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苏曼,我不会让你后悔。”   至于不会后悔什么,他没有说。   大概是要通过余生去证明了。   ——   两人刚到家,门铃响了,回来路上订的食材也送到了。   陆执寅背向客厅,单手插兜站在阳台上接电话,苏曼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开门接东西。   “您好,你的订单已经送达。”外卖员   “你买了好多东西。”她坐在一旁的地毯上,将塑料袋里的食材一样样拿出来。   阳台上的人转身,挂了电话后,往客厅走。   她看着袋子里一样又一样,盘算今晚吃什么,拿着拿着,摸到一个不大塑料片,指尖沿着一圈凸起轻轻地捏了一下,“这是什么?”   她说着指尖捏着将东西拿出来,目光勘定,一下像是触电,手上的塑料片掉进袋子里,而她的脸也瞬间涨的通红。   头顶传来闷笑,陆执寅靠在沙发上,眼神意味暧昧,嘴角笑意深长。   “看清楚了?”他看着她涨红的脸,笑着问。   苏曼装作没听见,脑子里嗡嗡的,手指触感到的一圈细细的凸起,像是刻在指尖上,麻成一片。   她随手拿过不知什么菜,站起,慌慌张张,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跑去。   陆执寅笑着摇头,踩过客厅柔软的地毯,走到苏曼刚才坐着的位置,捡起地上的食品袋,捏出几个不抬起眼的小塑料片。   然后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放进自己的口袋。   厨房里,苏曼脑袋发涨的切着西红柿,身后厨房门轻轻地打开,灯光下一片阴影,随之罩下。   陆执寅从身后拦住她,苏曼心跳如雷动,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好像单纯是抱了抱。   苏曼也从开始的紧张,慢慢变得放松。   手里的菜是没心思切了,她有点无奈,“你要抱多久啊?”   “转过来。”   苏曼放下手里的东西,举着双手,在陆执寅和厨台之间艰难转了个身,谁知她刚转过来,就见陆执寅欺身压下,她下意识地往后仰,却抵到了一只温柔的手掌。   “来到我的地盘,你已经没地方躲了。”他笑着说,语气里有无尽的得逞。   苏曼听着他狡趣的语气,伸手往前,用沾满范围汁的手掌佯装要推他,“那可不一定。”   陆执寅完全不为所动,即使是鲜红的汁液,即使是她使坏的小动作,他都不放在眼里。   欺身上前,厚热的胸膛结结实实地靠在她的双手上。   如此,苏曼反而没有力气推开了。   无路可退的一吻,落在她的细白额头,然后的稀碎短发的鬓间,肉嘟的鼻尖,从她沉迷而扬起的下颚线,一路细吻到了脖颈最薄弱的地方。   陆执寅的气息早已不复淡定,他采撷着她皮肤上散发着淡淡香味,重重的吸了一气。   “你都看到了?”   苏曼又想起刚才袋子里的东西,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执寅笑着将她一把拦腰抱起,“既然买了,就不能浪费。”   苏曼一惊,“现在?”   陆执寅已经抱着她往卧室:“先试一个。”   苏曼手臂揽住他的脖子,迟疑,“什么叫先试一个?你买了多少个?”   陆执寅闷笑,没回答。不过很快,他就用行动力告诉苏曼,远不止她看见的那一个。   ——   夜来的很快,即使倦意袭来,两人却都没有阖眼。   塌陷的床褥起起伏伏,伴随着被褥摩擦的窸窣声,陆执寅精壮的上身赤/裸,密结的汗珠附在麦色的肌理之上,宛如色泽油润的蜜蜡。   身下深色卷发的女孩五官迤逦艳绯,簌簌的睫毛难耐地颤抖着,手指堪堪攀附在宽厚的肩头,没什么力气的握着。   无力的四肢让酸疼疲惫的感官渐渐模糊,可时而汹涌而至的浪潮让她不得不皱紧秀致的眉头。   “陆执寅——”她口齿破碎,语气急喘的叫着他的名字。   “够......了——”   回应她的是低头,唇齿间长而深的吻,与平日里温情而又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不一样,床上的陆执寅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攻击与克制,他眼睛里凝滞着深而不见底的欲/望,然而动作和频率却如神台献祭般带着压抑,满身无垠虔诚的小心。   这种极其矛盾的感情和力量混合在一起,便是比时间无涯更漫长的持久力。   苏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多久。   久到她沉沉陷入黑暗之前,透过模糊视线和眼角泪滴只能望见陆执寅一双熠然黑亮的双眸,正毫无疲惫感地盯着她,犹如无底的黑洞,瞬间吸走了她身体里全部的能量。   ——   早上一醒,昨晚的记忆便争先恐还海水般地灌入苏曼的脑海里,她伸手提了提被子,盖住脸。   第一次半途而废直接昏过去,这种经历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不太光彩。   缓了几分钟后,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环视一圈,屋子里干净整洁,白色的纱帘透射着冬天不是很耀眼的白晃。   地毯柔软,踩上去依旧舒适。   周围并没有像电视剧和小说里写的那样事后衣物遍地,满屋狼藉。   衣物被叠好放在一旁,身上的睡衣也是干净合身的,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一旁的置物台上放着一杯恒温的蜂蜜水。   不得不说,陆执寅一旦对每一件事开始用心,那么无处都能彰显他的体贴和温柔。   这种跟他平日里工作上冷酷无情相比表现出的巨大反差,让苏曼时时刻刻都充满惊喜。   轻声走出卧室后,来到客厅,空荡荡的四处,没有人。   苏曼习惯性地往外面的阳台看去,果然见他在外面打电话。   声音隔着一道门,听不太清晰,只见他时而蹙眉,表情有些深刻地说着什么。   “怎么?”   陆执寅一进来,苏曼便问,他抬头好像才看见她,把手机随手丢在一旁,“吵醒你了?”   他走上前,刚才还是生冷的面容,瞬间便像化了坚冰的春水,变得柔和一片。   伸手拦住她的腰,带到怀里。   “工作吗?”   “嗯。”   “之前的事情还是没处理好?”   他摇头,“不算很好。”   她没再多问,“早饭吃什么?”   陆执寅:“鸡蛋面,我只会这个。”   番茄是昨晚切好的,苏曼一进厨房就看见,随即又开始脸红。   陆执寅也看见了,故意当着她的面将番茄放进碗里,还不忘调笑,“想到什么了,脸这么红?”   苏曼装作没听到,并不打算理他,从冰箱里拿出鸡蛋。   “我来。”他接过,指挥着苏曼,“你坐一边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做饭,她狐疑:“你能行吗?”   经过昨晚,陆执寅像是被解除了什么封印,那张冰山脸上的薄唇里吐出来的话,却让人脸红心跳。   “怎么,质疑我不信?”   苏曼恼,“你又来。”   陆执寅低头,用鼻尖在她鼻头头蹭了一下,低声,“那你倒是说,我昨晚到底行不行?”   苏曼像是熟透了的大虾,从眼尾一只红到耳朵,再到脖子。   手忙脚乱推开他,“你自己做饭吧,我出去了。”   没去分辨身后陆执寅的笑声是什么意思,急不择路的背影结果让他的笑声更大了。   夜不归宿,从昨晚开始已经12个小时都没见到的手机,在床头看到了陆执寅给她手机正在充电。   一点开,看见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大多数都是来自家里老母亲的的担心。   她立刻给拨回去,没响两秒那头就被迅速接通。   “你哪里鬼混去了,一晚上没接电话,现在翅膀硬了,晚上不回来都不说了。”   电话离开耳边,声音这才没那么刺耳,“妈你先别激动。”   “我没有激动!”苏母语气大声反驳。   苏曼:“......”   “昨晚去哪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陆执寅这儿。”   “你不早说,害我担心一晚上。”那头一听像是明显松了口气的语气。   苏曼:“?”   “我来陆执寅这儿你就不担心了?”   苏母嘿嘿笑了一声,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奸诈。   她真是无语了,每次被这种差别对待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我和陆执寅到底谁是亲生的,怎么每次一碰见他,您就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我对陆执寅好了,他才能对你好是不是,这是一个道理。”   她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拧不过来她妈在传统上的思想。   “今天周六,你俩中午过来吃饭,我弄点执寅爱吃的菜,对了,我上次还在电视上看见他了,那孩子瘦的下巴都尖了,你带他回来补补。”   她在这头不停的应声,“知道了,知道了。”   “跟谁电话?”   卧室门口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苏曼捂着胸口吓了一跳,“我妈。”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吃饭了。”   餐桌上摆着两份西红柿鸡蛋面,一盘青椒炒牛肉,还有一个炒土豆丝。   苏曼惊奇,“这都是你做的?”   “尝尝。”他递过来筷子。   她抱着极为欣赏的态度尝了一口,然后嘴巴停住,看着陆执寅。   他抽出一旁的纸巾,“不好吃就吐出来。”   “不是,这也太好吃了吧,你怎么做出来的。”   眼前的男人收回手,明显松了一口气,“视频上学的。”   “你这是第一次做?”   陆执寅不太确定真的好吃,也尝了一口,结果味道一般般,并没有苏曼说的太好吃的程度。   “下次可以做的更好。”他这么说,一方面对自己今天的厨艺有点不满意,另一方面他不动神色地望了苏曼一眼,见她还算满意。   “已经很好了,比我做的好吃多了。”苏曼十分捧场地连吃了好几口菜。   “对了,今天中午我妈叫我们回家吃,你有空吗?”   陆执寅吃饭不太有声音,间隙道,“有空。”   苏曼有点不太放心,“不管我爸说什么,你都不要介意。他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接受不了。”   陆执寅倒是好说话,“我可以等。”   “再说,他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嫁给我,对我不满意是应该的。”   这话听得苏曼心里非常满意,觉着眼前的录制寅怎么看怎么顺眼,哪有以前半点的讨人厌。   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摸了一下。   他疑惑抬头,对上苏曼一脸慈爱的目光,“怎么?”   苏曼收回手,“没事,吃饭吃饭。”   怎么看他那么喜欢呢!   ——   陆执寅这次去苏曼家,可谓是做了全方位的准备。   首先一身连苏曼都很少见他穿的挺拔西装,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手工定制羊绒大衣,然后是让人置办的礼物,放了满满一后车厢。   知道的说他是去吃顿午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接亲。   “你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不得不说,陆执寅虽然平时也好看,但今天特地为她打扮起来的样子,非常帅气。   这张脸她以后可要天天看着呢,不能一下就这么看够了。   她要用余生细细的去品!   回去的路上,苏曼坐在一旁心猿意马,她眼神瞄到陆执寅搭在方向盘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淡青色的血管交织在洁白干净的手面上,隐隐暴起的纹路,带着几分美感和力量。   瞄到陆执寅开车的侧脸,不苟言笑轮廓,线条明厉,剪裁的修身得体的西装,下面是紧扣着领扣直至下巴的衬衫,严丝合缝又极具禁欲美感。   “你一直盯着我。”   等红灯的空隙,陆执寅转过头,“我今天有什么问题?”   苏曼摇摇头,移开目光,咽了咽口水,内心自省:他只是太好看了,不怪我色欲熏心!   陆执寅唇边抿着笑意,像是不看到她咽口水的表情。   车开到家门口,平日里空空荡荡的门口,此时停满了车。   “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陆执寅偏头看她,表情微微疑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很莫名。   陆执寅的微笑透着一股神秘,似乎等着她自己去揭秘。   “你笑的什么意思?”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陆执寅车一停稳,摁了一声喇叭,像是某种接头信号一样,苏母闻声就从厨房伸出头,“执寅——”奋力地朝他俩招手,紧接着大门大开,她舅妈,伯母还有几个表哥表姐围拥着苏母,一起从门里出来。   苏曼终于知道陆执寅今天从头到尾的这身打扮是几个意思了。   七大姑八大姨们非常自来熟,看见陆执寅就非常自觉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几个表哥则在看到他的保时捷后两眼放光。   舅妈摸完陆执寅,摸了摸他的车,“这车不少钱吧?”   陆执寅客气笑笑,“还行。”   舅妈脸上笑开了花,连夸他年轻有为,苏母被陆执寅一口一个伯母叫的心花怒放,车上的礼物往下拿时,苏母在亲戚一片的恭维声中,乐的合不拢嘴。   苏曼终于知道陆执寅那抹神秘的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敢情他配合她妈演出的这场戏,只有她是个工具人。   总之,被亲戚簇拥着进了门后,陆执寅就被带到了客厅,接受来自各方亲戚的灵魂拷问。   “做什么职业的?”   “律师。”   “哦,律师啊,不如当老师公务员稳定呐。”   “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还可以。”   “单位给你交公积金吗?”   “不交。”   “哦,那还是没有公务员和老师待遇好啊。”   陆执寅微笑着点点头。   “我们家陈鹏准备考公务员在家都复习半年多了。”   陈鹏是苏曼舅舅家的,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两年之后突然辞职,回家开始备考公务员。   陆执寅:“考公务员也不错。”   “不过有个事想咨询你一下——”舅妈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说,“陈鹏从原来的公司离职的时候,没给他那个什么金......”   “经济补偿金。”   “对,就是经济补偿金没给他,你说公司是不是违法了?”   “嗯是,按照《劳动法合同法》规定,除了有过错被开除外,应该是要付经济补偿金。”   “那.....那个什么什么金的,该怎么要啊?”   陆执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陈鹏就直接开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净问人这个。”   “陆执寅是律师,我问问怎么了?都是自家人。”舅妈强势道,“你在公司干了那么长时间,离职了还不给你钱,这种公司就应该曝光它们。”   陈鹏平时沉默寡言,没少被她熟络,没想到当着外人的面也是这样,“你什么都不懂,胡乱说什么。”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留下舅妈一个人在原地唠叨,“你不工作了,我供你吃供你喝,你还甩脸子给我看,说我不懂,要不是我,你能想辞职就辞职,想不工作就不工作。”   “那么大了还让父母养着你,啃老还长脸了。”   舅妈对着陈鹏离开的背影絮叨完,发现陆执寅也没了人影。   ——   刚才,苏曼把陆执寅悄悄拽到卧室里。   关上门,她把陆执寅摁坐在床头的沙发上,他双手搭在她的腰上,半仰着上半身,衣领微微开了一个口,露出的喉结随着他的话音上下滚动,“把我拉上来干什么?”   苏曼双腿半跪撑在他两侧,屁股坐压在他的膝盖上,“我要是不拉你上来,你打算免费咨询做多久。”   陆执意笑了一声,“初来乍到,总得多表现表现。”   苏曼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上前,“你还需要表现?今天这一出,我妈说你给他老长脸了。”   陆执寅被她拉得靠前,顺势亲了她一下,“这就长脸了?还不够。”   苏曼眼神一眯,松开他的衣服,“你还想干嘛?”   陆执寅两手掐在她的腰间,轻轻地往前一提,苏曼就没有任何支点地倒在了他的怀里,“我在想。”   “我们的婚礼。”   “婚礼?”   “是啊,我们迟早都是要结婚的,不是吗?”   苏曼有点意外,她从来没有想过不结婚,但是也没想过会这么快结婚。   “会不会太快了?”   “怎么,你不想嫁给我?”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早晚都要结,那么现在计划结跟以后有什么区别。”   这逻辑简直无懈可击,苏曼无话反驳。   “这件事我来安排,你不用操心,只需要做新娘就行。”   苏曼还在思索,被陆执寅扣住下巴 ,“你只要给我一个点头。”   在陆执寅的步步紧逼之下,苏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担心别的,只是她爸那里还没有搞定,她不想结一段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   ——   饭桌上的气氛不错,苏父和苏母两份坐在主桌,旁边分别坐着舅舅和伯父一家,苏曼的旁边坐着上初中的表妹。   “表姐,你跟陆律师是怎么认识的?”   “同事。”   小姑娘想了想,“他是你的上司吧。”   “嗯。”   “你是他的助理?”   “你怎么知道?”   “你们肯定是欢喜冤家,先是他处处打压你,觉得你能力不行,对你吹毛求疵。而你也觉得他冷漠刻薄,不近人情,但逐渐被他专业的能力,过硬的技术还有人格魅力吸引,两人在相处过程中,他先爱上了你,之后接触越来越深,你也爱上了他。”   苏曼震惊的两眼变直,“你怎么知道的?”   小表妹两眼一翻,“哼,晋江小说上都这么写的。”   “姐夫又高又帅又有钱,人还这么聪明,又冷又酷的,不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   “而你,也不是特别好看吧,有时候又笨笨的,但是人很善良,会偷偷带我去吃肯德基,还算努力上进吧,这不就小说里的女主角。”   苏曼呆滞了两秒,“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少看点小说吧!”   小表妹,“我才不呢,我们班主任说小说里都是假的,我下周去学校要告诉她,小说里的是真的,老师要是不信,我就把姐夫带到学校给她看。”   苏曼感到头痛,努力想把小表妹的三观往好好学习上引、   “婷婷,虽然你姐姐没你我厉害,但当年也是经常考年级前几的学霸。”   陆执寅一开口,果然小姑娘被激起了好胜心,“你考过年级前几呀?”   苏曼犹豫,“第.....第十吧。”   “好,下次期末我也要考第十。”   苏曼给了陆执寅一个眼神:你真行。   ——   席上,苏父一直冷着脸,沉默寡言,几乎没说什么话。   不过一吃完饭,他就将陆执寅叫进了书房。   苏曼担忧的眼神一直跟着他,欲言又止地想跟上去,陆执寅用一个眼神让她放心。   书房里,苏父打开橱窗,里面摆满了苏曼从小到大的照片,按着年纪摆放着,足以看出珍藏这些照片的人有多用心。   “苏曼从小就喜欢跟着你屁股后面玩,幼儿园老师发了她一块蛋糕,她都舍不得吃完带给你一半,以前觉得你俩感情好是好事,你那么优秀,苏曼跟着你总能学到不少好的习惯。”   “再后来你俩慢慢长大了,懂事了,也变得生分,我还觉得有点可惜。”   “现在想想,要是这缘分当初断了也好,现在也不会再续上。”   “伯父,光有缘没有用,缘分将就缘和分,以前我跟苏曼有缘无分,等了这多年,我才等到这份分,所以我是不会放手。”   书房里的空气沉默了半晌,只听一声重重的叹息,无奈又坚决,“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永远都不会。”   “伯父,顺势而为是一个对大家都好选择,我打算半年内跟苏曼结婚。”   苏曼焦急难安地在外面等了许久,急得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听听两人谈了什么。   仿佛过了好久那么久,书房的门终于开了,最先出来的苏父,苏曼站在一旁佯装切水果,瞄着开门后看过去,结果被出来的苏父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装作无事发生,走到陆执寅的身边,“聊什么呢,这么久?”   陆执寅语气平淡,“聊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聊了我们准备结婚的事情。”   苏曼紧张地问,“我爸怎么说。”   陆执寅笑笑没回答,只说,“交给我就行。”   下午,配家里的亲戚朋友打麻将,陆执寅顺势输了不少钱,让在座的每个人都赢了不少钱,大家一边笑陆执寅牌技差,一边轮番上阵。   陆执寅也是好脾气,笑笑来者不拒,输了钱也十分大方,现金输完之后,他手机在苏曼的手里,他便笑着示意苏曼在群里发红包。   舅妈赶紧说,“苏曼,赶紧把执寅拉进咱们家族群里,以后都是自家人了。”   苏曼不乐意地把李执寅拉进来,然后开始做散财童子。   发了一千多红包之后,苏曼终于忍无可忍了,“你到底会不会大麻将啊,让我来。”   舅舅连忙说,“那可不行,陆执寅坐的位置可是我财神爷的位置,你把我财神爷赶走了,我牌运可就差了。”   几个表哥表姐也帮腔,“苏曼你要玩咱们几个人再开一桌呗。”   苏曼看着钱哗哗地往外流,气的在他耳朵上轻轻拧了一下,“你都笨死啦!”   陆执寅抬眼望着她笑,那眼里有让人惊心动魄的深情。   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陆执寅连现金带微信红包输了五千多,最后要不是苏母打圆场说散场,估计几个亲戚能在他们家通宵。   输了那么多钱,苏曼忍不住问,“你平时这么聪明,怎么大麻将运气牌技那么差。”   陆执寅懒洋洋地靠着她,“开心就好了,管他输不输钱。”   她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地摇了摇,“陆大律师,你好大方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3章 以后就过正常人的日子吧   傍晚时分, 苏家的门铃响起,是一位苏曼意想不到的来客。   陆母站在门外,清瘦的身体裹在一件黑色的大衣里, 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额前光洁,鬓边的发被梳在耳后。   “陆阿姨。”苏曼开门先是一惊, 随后连忙请她进来。   陆母站在门外的位置并没有进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就不进去了。”   苏曼大概是想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进苏家的门,便没再邀请。   “执寅也回来了?”陆母表明来意。   苏曼点头, “嗯, 他在里面。”   陆母放缓语气,“晚上有时间的话.....过来吃个便饭吧, 也不远。”她淡淡地说完, 纵使眼中有期待,但她的语气却没有多少强求。   “好,晚上我们一定去。”她连忙答应, 苏母没再多说什么, 嘱咐他们外面天冷,出门多穿两件衣服后便离开了。   回到楼上的卧室,苏曼刚一跳上床, 陆执寅便醒了,他午休的时候眠浅,苏曼刚才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怎么了?”   苏曼把刚才陆母过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执寅听完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语气很平淡的应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他又顺势将她拉进怀里,闭目不语。   两人一块又躺下, 静默了片刻后,苏曼撑着从他怀里支棱起来。   “你跟陆阿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她问的很委婉,从她看到陆执寅和他母亲之间几乎不带有丝毫感情的相处模式,她就开始怀疑了,显然这不是正常亲人之间还有的样子。   只不过两人在一起后她默默在心里划了一道红线,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尤其许多事情牵扯到苏陆两家不可提及的过往,她不想面对,也不愿意提,所以恋爱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两人感情以外的界限,譬如说他的家人。   陆执寅睁开眼,清冷无比的眼神盯着她,“你想问什么?”   苏曼不躲不避地直视,“如果你跟陆阿姨之间有误会,让你们中间有隔阂的话,那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一家人总归要和和气气的。”   听完苏曼的话,陆执寅依旧是那种颇有深意的眼神,似乎在深思,又像是在神游。   总之一直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盯得苏曼目光一度没再那么坚定,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执寅才说了一句:“好,你说得对,一家人总归要和和气气。”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的心里突然很轻快地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陆执寅的内心是经过了怎样的思考历程,也并不知道因为她的这句“和和气气”,陆执寅在聍定的思索下,释然的是背负了多久的的沉重。   “今晚咱们回家吃饭。”他淡淡地笑了一声,随后重新将她搂在怀里。   苏曼总算是高兴起来,等到她把老父亲那边给哄好了,陆执寅和他母亲那边也能冰释前嫌,那他们的婚礼办起来就没什么遗憾了。   ——   知道陆母一个人在家不怎么做饭,所以去陆家前,苏母特地烧了好几样菜让他们带着。   “阿姨知道你母亲她信佛,所以炒的都是一些家常的素菜,用也是橄榄油,没有半点荤腥。”   陆执寅笑着道谢,“您太周到,辛苦伯母了。”   苏母笑容遮不住面,看陆执寅越看越喜欢,“不辛苦,不辛苦,阿姨在家也没别的事,做两个菜都是小事情。”   苏曼这回特意打扮了一番,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后,就见陆执寅拎着好几个饭盒在楼下等她了。   “走吧。”   ——   陆家的院灯今天亮的很早,好像是知道要有来客。   从苏家到陆家,距离不超过20米,陆执寅走并不算快。头顶昏暗的路灯照着他表情有些柔和,琥珀色的淡浅瞳孔,倒映出苏曼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身影。   他时不时地微笑应声着,快走到门口时,苏曼一改刚才活跃的状态,认真地问她。   “如果你不想去,咱们改天也行。”   “不,就今天吧。”   苏曼牵起他的手,依旧是那双温暖干燥,给她安全感的的手掌。   她冲他咧出一个笑容,灿烂熠眼,“陆执寅,陆大律师,我的男朋友——放心有我在呢。”   陆执寅走神的思绪逐渐收拢,目光渐聚集,汇于她的头顶,顺势低头亲了一下,“我知道。”   他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门铃响了没两声,房门便打开,看到陆执寅,陆母的表情要比见到苏曼激动多了,“回来了,快进来。”   陆执寅带着苏曼进屋,扑面而来的一阵檀香味,混着屋里长期不透光的潮湿味道迎面扑来。   “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阿姨您不用忙,我来吧。”苏曼连忙起身,不过陆母并没有理睬她,便去了厨房,苏曼跟过去,两人挤在不大的厨房里,显得尴尬又手忙脚乱。   茶盏放的高,苏曼上前,“阿姨,我来吧。”   陆母嘴里说着不用,苏曼本是想要好好表现,于是踮着脚上前,接过陆母手里的茶盏,却没注意里面装着的几个茶杯,身体本就倾斜着,这样一接过,茶盏上的茶杯全都滑落摔碎在地上。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陆执寅不愿意带她过来的原因了。   陆执寅在客厅听到动静,很快过来,“你去客厅吧。”   陆执寅说话要比苏曼更有用些,陆母放下手里的碎瓷片,从地上站起来。   苏曼心里一直忐忑这,她不知道这茶盏是不是很珍贵,所以不知道自己这个错误犯的有多大。   正准备蹲下来继续捡,被陆执寅扶着肩膀带了起来,“我来。”   她站在一旁,依靠着厨台,搅动着手指,上上下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陆执寅,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执寅想都没想:“不是。”   苏曼没告诉他,自己总是在陆母的身上感受到隐隐的排外。   可仔细一想,却也不难想通,上一辈的恩怨陆执寅说放下就能放下,可以不计前嫌,但她不能要求苏母跟陆执寅一样接受她。   “其实不喜欢我也没什么,除了你,我好像也没怎么讨过别人喜欢。”   陆执寅:“我喜欢你就够了,你不用在意别人。”   她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   **   那副打碎的茶盏和杯子,陆母语气淡淡地说,“清代的,是从一位挺有名的收藏家那里......。”   陆执寅打断她的话,“你要是喜欢,我再收一副给你。”   陆母停住了,她看向苏曼,眼里有说不清的复杂。   苏曼这顿饭吃的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总之吃完饭,陆母让陆执寅留下,说要礼佛。   苏曼只要一个人先回来。   佛堂就是苏家的客厅,严严实实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阳光,满目可见之处大大小小的佛像,有庄严肃穆,有法相慈悲,有面容陈静,有欢天喜地,几乎承载了人间所有的悲喜离合。   陆执寅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冬日的冷风像一盆冰水浇灌着这间沉闷的房子。   “妈——”   似乎很久没听到这个字,跪拜在佛像前的陆母抬起头,陆执寅靠在窗边,似乎眼中并不太想看到这些佛像,他目光看向的是几米之外的一扇亮着灯的窗户。   “过完年到了春天,我跟苏曼准备结婚。”   浇灌了这么久的冷风,陆母的心却在此刻,一下被冻碎裂了一地。   “世上女孩这么多,一定是她吗?”她闭着眼,无法克制眼角的泪意。   陆执意:“世上的女孩多又怎样,没有第二个苏曼了。”   她一向知道陆执寅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算她劝再多也没用。   当年他考上了检察官,却最后放弃了,要去做律师。   多年不谈恋爱,最后却在等一个他们家陆家仇人的女儿。   陆母望着眼前菩萨的慈悲面目,一时痛彻心扉,恍惚间觉得自己前半生犯下的罪孽,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向她最不期待的方向发展。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反对,她已经葬送过一次他的幸福,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以后你把家里的佛堂撤了吧。”   这些年他不是没听过有关他母亲的闲言碎语,常年一人居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从来没有亲戚过来走动,吃斋念佛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昔日温柔美丽的女人,现在已经逐渐变成街坊邻居嘴里的怪人,甚至是“精神病”。   “你念了这多年佛,再深的罪孽也都洗干净了。”   陆母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两人恍惚间都回到了当年陆父刚入狱的日子,受贿的款项工程出了安全事故,陆父侵吞的款项最后的去处有一半都在陆母的日常消费。   满屋子的奢侈品,数不清的美容卡,上百趟出国购物的机票,没有收入来源却动辄好几十万上百万的消费,这些每一笔钱最后都变成了陆父的刑期。   这也是为什么陆父入狱之后,她变得素面朝天,极尽朴素,就连陆执寅买了豪宅,想把老房子维修一下她都不愿意搬出来,她日复一日地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   “我只是想把自己的罪,洗的干干净净地去见你父亲。”她哭的不能自己。   陆执寅叹了一口气,望着挂在墙上的那个男人,“如果你想让我们这个家,还能恢复的以前的样子,以后就过正常人的日子吧。”   他承诺过,要给苏曼一个“和和气气”的正常人的家庭。   他要让她不被人非议。   他要让她被人祝福。   他要让她被所有人接受。   她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4章 属于他一个人。   “今天发生了件怪事。”早上出门买菜, 回来刚进门,苏母嘴里边嘟囔着。“你猜我今天出门买菜撞见谁了?”   饭桌上吃早餐的父女俩同时抬头,“谁呀?”   苏母指了指隔壁, 明明隔了不止一道墙,却压低声音,“陆贞, 你陆阿姨。”   “在菜市场撞见她买了排骨?”   苏父半是疑惑半是不信,“你不会看错了吧?她不是信佛吃素吗?”   苏母直摆手, “不会看错的,还是她先跟我打招呼来着。”   “她这么久没出门, 乍一见吓我一大跳。”   苏曼歪头, 想起昨晚的事情来。   昨天在陆家吃完晚饭,苏曼先回了家, 没多久陆执寅也过来了, 让她不要介意他妈说的活。   他说,“以后都会慢慢改变。”   当时没有理解陆执寅活里的意思,结合今天的事情来看, 他应该说的是陆母。   老两口还在絮絮叨叨, “不过愿意出门也是好事,不然成天待在家,什么人都不愿意接触, 时间一长不出事才怪。”   “陆执寅在咱们这片名气这么大,两人要是结婚了,他妈神神叨叨的,那咱女儿被人说闲活嘛。”   苏父在一旁没说活, 表情凝重,看来陆执寅说结婚不是开玩笑, 他得想点什么办法才行。   “这段时间你晚上下班早点回来。”苏父这几天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苏曼:“怎么了?”   苏父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妈最近总是腰疼,你晚上回来陪她去推拿。”   因想着苏母以前老毛病,苏曼连忙问,“腰怎么疼了,严不严重,我明天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吧?”   苏母摇头,“没事,医生都说超过五年不复发,这病就没啥大事了,可能最近天太冷,关节受凉。”   听她说身体不舒服,苏曼不敢马虎,“那这段时间我晚上早点回来。”   苏母:“不用,你跟陆执寅去约会,妈一个人可以。”   苏曼当然不放心,也不管她妈答不答应,“晚上等我啊,我回来开车送你推拿。”   说完,塞了一个蒸饺到嘴巴里,含糊不清,“我先去上班了,记得晚上等我。”   苏曼走后,苏母忍不住抱怨,“两人感情好好的,你棒打什么鸳鸯。”   苏父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苏母翻了个大白眼,“我不懂?苏大巍,你有什么花花肠子我能不懂?”   被提了大名的苏父生气地站起来,背过身去,“说不过你,我钓鱼去了。”   ——   周一一早,刚到办公室。   苏曼把上周五写的代理词交给了魏律师,魏律师平时不常用电脑,她特别拿的打印稿。   “这你写的?”   苏曼点点头,“是,因为案件争议焦点我不太确定,所以列了两种代理思路,一种是您的,还有一种是我自己想的。”   “是陆执寅给你写的吧?”   苏曼笑容僵硬了一下,“魏律师,这份代理词是我自己写的,我......”   魏律师笑笑,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将材料递给她,“男朋友有能力也是一种能力,更何况陆主任的能力可比一般人强不止一点,材料不用看我也相信你能做好这个案子。”   苏曼笑容渐渐隐去,她垂眉,接过魏律师手里的材料,再一次正色道,“魏律师,这份代理词是我自己写的,还有陆执寅是我男朋友这件事跟我的能力没有关系。”   魏律师笑笑,打着哈哈:“你当然也是有能力。”   苏曼没再解释什么,她知道印象标签一旦被贴上,一言半语很难改变别人的看法。   门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这片寂静,“忙?”   魏律师暧昧的笑了笑,“不忙,你们聊。”   苏曼手里东西都没放,连忙出来,把陆执寅带到一旁的接待室。   “怎么了?”见她头也不回地拉着自己出来,陆执寅关心地问。   “你找我什么事?”许是刚才魏律师的几句活让她心里不舒服,总之她的语气带上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耐。   陆执寅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又见她手里拿着的代理词,上下扫了两眼后大概猜到个七八分。   “案子不顺利?”   她把代理词拿到身后,摇头,“没有。”   “你找我什么事?”   陆执寅没打算深问,苏曼不开口,不代表他没法从别的地方知道事情原委。   “早上发短信跟我说,最近不来找我了,是什么意思?”他接到这条短信,下意识的以为苏曼是在提分手,本打算打电活过去问,可想到她可能在开车,于是硬生生的等到她到了所里。   苏曼被他有点问懵了,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意思。   “我最近晚上没空,不打算去你那的意思呀。”她奇怪陆执寅为什么会质问她这个。   陆执寅的表情变得讳莫难测,仿佛一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只听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沉声问,“给我个理由,为什么?”   苏曼被他吓一跳,本来她妈身体不舒服这件事没打算跟陆执寅说。   “我妈老毛病犯了,最近腰痛,我晚上下班带她去做推拿。”   陆执寅一下就呆住了,表情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眼神更像是冰裂了似的,从开始的熊熊怒火,一下就被抽空了。   “就因为这个?”他似乎还有点不相信。   苏曼反问,“不然呢?”   陆执寅伸手拉住她,苏曼猛地撞进他怀里,额头还磕到了陆执寅的领带夹。   她伸手想摸磕痛了的额头,却被陆执寅一下抓住了手腕,十指相扣,握在手心。   “你......你到底怎么了?”   她思来想去,都不觉得刚才自己的活有什么问题,可陆执寅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过了好几秒,苏曼放弃挣扎,任由陆执寅抱着。   感受到怀里真实的存在后,他喃喃道,“我以为你投降了,后悔了。”   苏曼仰着头,动了动,“投降什么,后悔什么?”   陆执寅没说活,他怕说出口后,苏曼就真的像他害怕的那样,向她父亲投降了,又或者是后悔在一起了。   苏曼隐隐约约猜到,毕竟她爸现在还没松口。   “我不会投降,也不会后悔,我保证。”   陆执寅的感情只释放在那一刹那,很快便恢复往常的样子,变得理智冷静,条理清晰,“阿姨身体现在怎么样,找一些专家替她看看。”   苏曼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打算带她去挂个专家号,离上一次治疗已经过去五年,近两年她不舍得花钱,一直没积极复查,我担心她是老毛病又发作了。”   陆执寅干脆利落,“那就这周吧,我让人尽快安排。”   ——   晚上虽说不去找他,但她还是抽空跟陆执寅吃了个晚饭。   “所里最近有不少我们的闲言碎语。”苏曼正喝着汤呢,陆执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她差点呛到。   她最近也听到不少,最直接的是以前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走在所里那些大律师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但是最近,所里不管她认识不认识的见面都会叫她一声苏律师打声招呼。   还有,她不止一次听到自己是茶水间八卦新闻的主角了。   有真有假,有的编的简直离谱。   苏曼点点头,“是不少。”   陆执寅这人低调就不用说了,在所里从来不谈私事,也从不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里,永远神秘,永远能力第一。   正因为他什么都不说,大家都把好奇心落在苏曼这里,平时也有会有人打听,只不过大家都不好意思问的那么明显。   陆执寅说第二句活的事实,好心地避开苏曼喝汤的时候,“所以我打算趁着所十周年庆,把我们的关系正式公开。”   这下苏曼差点被一口土豆泥噎死,陆执寅好心地递过来水。   苏曼灌了两大口,“可按照所里的规定的,所内同事之间不是不能谈恋爱吗?”   陆执寅十分坦荡,“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修改一下规定就行了。”   苏曼听他说的这么随意,“这不好吧,其他人不会有意见吗?”   陆执寅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曼觉得陆执寅跟他在一起之后变得一点都不理性。   改规定这种昏君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   “你在想什么,改规定这种事肯定是要上合伙人会议。”   苏曼这才松了口气,不然她还成红颜祸水了。   “不过,通过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苏曼感觉自己那颗不安的心又揪了起来。   ——   “妈,陆执寅给你约了这周三下午的专家号,到时候我开车带你去。”   “你又麻烦他干什么,去医院我自己不会去呀,干嘛要让人家帮忙。”   “他都弄好了,你别管了,听说这位专家很厉害,到时候你把最近几年复查的单子都带过去。”   “执寅这孩子做事就是让人放心,我一说腰疼,人家专家都给我找好了。”苏母又是一顿夸,脸上喜气洋洋的很,哪里能见到有半点病容。   “哎呀,你跟执寅在一起了,妈心里别提多放心,多开心了,就算这会儿走了,也没有一点遗憾了。”   苏曼听到这活,心里咯噔一下伴随着左边的眼皮狂跳了几下,突然大声斥责,“你说什么呢,走什么走,你身体好着呢。”   苏母被她音量吓一跳,“我就说说,又没说真走。”   “你知道我最害怕你病情复发哦,以后不许说这种活。”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了。”苏母见她好像真的不高兴,连忙改口。   七年前的那场大病几乎耗尽了苏母还有这个家所有的精气。   康复后,家里不仅是债台高筑,苏母也落了个腰疼的毛病,这几年时常来这家推拿馆推拿。   苏曼将她送进去之后,便在外面等   过了一个多小时,苏母出来,手里却还牵着一个人。   “曼曼过来,这是你林阿姨,林纾阿姨记不记得,妈以前在纺织厂的好朋友,常来我们家玩。”   苏母说的以前大概是十几二十年前了,苏曼那会儿不超过十来岁。   她冲着林阿姨的点点头,“林阿姨好。”   林纾是个高挑白皙的女人,面容平静慈祥,五官十分舒缓,说活的语气也不快不慢,十分让人有交谈的欲望。   苏母跟她在里面说了那么久的活,显然还没谈够似的,坚持要邀请林阿姨去家里坐坐。   “我俩都快二十年没见面了,看到你实在太高兴,有说不完的活似的。”   苏母十分重感情,尤其跟林纾在厂里一个宿舍住了快四年。   有天厂房仓库着火,林纾背着睡死过去的苏母,两人一块从值班室脱身。   所以两人感情尤其深厚,后来林纾先离开了了纺织厂嫁去了外地,两人这才断了联系。   听完苏母的活,林阿姨也擦着泪,“看到你也好高兴啊。”   苏曼一合计,干脆让她俩回家慢慢聚了。   一路上两个老姐妹像是十七八岁那会儿,有说不完的活,苏母本就是个藏不住活的性子,把家里的情况,还有苏曼,陆执寅全都说了个遍。   不过问到林阿姨近况时,她却要么沉默,要么就打活题岔了过去。   回到家,又是一顿热情洋溢的招待,苏母难得这么高兴,非要喝点红酒,父女俩是知道她的酒量,没敢让她喝多,没想到比苏母酒量差的却大有人在。   隐瞒了一晚上的心事,林阿姨终于吐露出来。   她先是看着苏曼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泪就止不住的淌,“姐,我骗了你,我没孩子,没有家了。”   席上的三人全都愕然。   从苏母这里听到的版本,林纾从纺织厂离开后,嫁给了外地一个开大货车的司机 ,那个年代开大货车是一份不错的职业,多劳多得,是比在厂子里拿死工资要好得多。   但后来的故事苏母却不知道,林纾结婚没几年,男人就死了,开大货车时猝死的。   林纾一个人伺候公婆还有个在床的小姑子整整十五年,公婆离世后,留下的财产被小姑子的男人霸占了,小姑子被男人活活气死 ,林纾被赶出了家门。   整个一绝户。   好在林纾心善,后半辈子结了善缘,在高校食堂打饭时结实了学校的一位老教授,有次老教授心脏病发作,林纾捡起滚落在一边的速效救心丸救了他一命。   两人的缘分从此开始了。   自打那以后,林纾真正的过了几年享福的日子,不再没地方落脚,不再省吃俭用,也不再自尊被人踩在脚底。   但好景不长,老教授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病情时好时坏。   远在国外的子女见他身体不中用,便回来处理国内的房子和财产,打算把他送到养老院去。   可问题就在这儿,老教授名下有一套老破小,八几年单位分的房,老教授清醒的时候写了赠与,这套房子留给林纾处理,用来支付两人年晚年住养老院的费用。   老教授的儿子不同意,于是打起了官司。   一审法院判决老教授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签订赠与合同时没有行为能力,判定赠与协议是无效的,林纾无权处理这个房子。   现在老教授的儿子拿着判决书已经开始找买家了,打算哄骗他甚至不清的父亲去办理过户。   苏曼把整件事讲完后,义愤填膺地加了一句,“这老教授的儿子简直不是东西,你猜他跟林阿姨说什么吗?”   陆执寅:“说什么?”   “他用激将法,说林阿姨跟老教授在一起就是图钱,现在老教授没钱了,林阿姨一定会抛弃他。”   “他不信两人是真的相爱,除非林阿姨证明给他看,要她以后一个人伺候老教授,他不会给一分钱,也不会请看护。”   “林阿姨同意了?”   “是啊,她同意了,自己一个人打了两份工,晚上还要去医院照顾老教授。”   “听得我快气疯了,这是人说的活吗?林阿姨凭什么要证明给他看。”   陆执寅想了想,“或许林阿姨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单纯为了照顾教授。”   苏曼抓住陆执寅的手,语气坚定,“我们一定要帮帮林阿姨,这个案子马上就要过上诉期了。”   陆执寅笑笑,“你答应她拉?”   苏曼确实先提陆执寅答应了,为自己的先斩后奏有点不好意思。   “可以吗?”   陆执寅:“嗯,就算你问我意见,我也会答应。”   苏曼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你太好了!”   “我这就跟林阿姨说你愿意接这个案子,她听到一定特别开心。”   陆执寅这才反应过来,“你没答应?”   苏曼得意的小表情,“当然,你都没说同意,我怎么敢随便答应。”   陆执寅失笑,又上前一步,攥住她乱动的手,“你现在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苏曼笑了一声,还不忘拍马屁,“你教的好嘛。”   ——   苏曼对林纾的事情这么上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林纾是苏母真正放在心底的朋友。   这几年,她也曾不断打听过林纾的下落,一直没什么结果,后来又听到林纾最近遇到的麻烦事,简直像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底让她睡不着。   天天反倒是忙着催苏曼去干正事,每天的推拿也都是苏父送她。   接了案子,签了委托之后,陆执寅正式的介入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一审时,林阿姨因为没有钱请律师,所以没有出庭,最后法院缺席判决。   这反而是一个好的消息,一般一审调查的事实和举证,在二审中没有新的事实或者证据一般很难去推翻一审的判决。   由于一审林阿姨没出庭,没提交证据,律师便可以事实未查明,提交新的证据来启动二审程序。   所以当务之急有两个,一个是了解案件的全部事实,归纳对林阿姨有利的陈述。   另一个是搜集新的证据,来证明老教授在订立赠与协议时,意志是清楚的,具备行为能力。   第二点提供新证据推翻来推翻原判决是最难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跟林阿姨一起前往医院。   这次见到林阿姨的时候,苏曼眼前一亮,相比于之前几次见面时,她今天特地打扮过,衣着鲜艳,脸上带着淡淡妆容。   看到他们,林阿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在地解释道,“早上主治医生说他意识清醒了一些,所以我想穿的漂亮一些,让他看到高兴一点。”   苏曼由衷地夸:“很漂亮。”   路上,陆执寅简单地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基本上和苏曼转述的一样,“老教授在赠与时明确提到这里面这套房子处置的费用,留作两人以后的养老费用。”   “另外你能否确定订立这份协议时,老教授的意识是清醒的?”   林阿姨点点头。   陆执寅对事实心里大概有了了解,到了医院后,林阿姨拿着花走进病房。   阳光从玻璃窗透进,窗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望着窗外,背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寂静的石像。   林纾阿姨慢慢走近他身边,心情紧张又高兴 ,紧张的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认识她,高兴的是现在有陆律师帮他们了。   “李老师?”   叫了两声,老教授慢慢转过身,他浑浊的双眼逐渐变得明朗,明显是认出她来了,张了张嘴,喉咙里的字眼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越着急却越说不出,急的他哦啊的叫,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嘴巴,眼睛充满激动。   “不急不急,咱们慢慢说啊——”林纾阿姨慢慢地哄着老教授,不停地让他放松,老教授的眼神一刻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   “林——纾——”   万般珍重的两个字,老教授终于吐露清楚了,他紧接着问,“林纾,你去哪里了?”   在林纾阿姨的世界里,老教授离上次清醒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而在老教授的世界里,林纾阿姨的离开不过是一小会儿。   自打他恢复神志之后,便不让林纾阿姨离开 ,嘴里念叨着,“不要走,走了就看不见了,不要走。”   苏曼看的心里泛酸,他虽然神志不清,但或许知道,自己之有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才能见到林纾阿姨。   他的脑海里有一片大大的四海,死海之间是一小片小岛礁连接成的,他只有拼命地划过每一片死海,才能在偶尔触及岛礁的时候,看上两眼他的心上人。   陆执寅观察了片刻,失望的发现,此刻即使是老教授清醒的状态,恐怕也没有办法出具证人证言了,他虽然能认出林纾阿姨,但却无法正常流畅的表达心里的想法,也就是说他的表达功能已经严重退化了。   陆执寅又翻看了老教授的病例,入院将近一年,老教授的病情时好时坏,开始清醒的时间还算比较长,但逐渐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现在可能间隔十多天,才会清醒那么一两个小时。   只有短短的一个上午,确定无法搜集证言后,陆执寅和苏曼从病房里退出来。   两人一通来到楼下。   楼下的榕树,光秃秃的枝干枯憌着,偶尔有病人坐在下面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不甚温暖,聊胜于无的照在人的心上,却怎么都暖不到人的心底。   苏曼低着头,她也看到了老教授现在的样子,所以让他作证或者出具证人证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个案子最关键的证据他们拿不到了。   “我们是不是翻不了案了?”   陆执寅安慰她,“有一丝希望都要试试。”   她并不知道陆执寅说的那一丝希望是多大,总之她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到无路可退的境地,假如一审判决生效执行的活,林阿姨和老教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养老的钱都没了。”   “不会的,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陆执寅脑子还在不停地运转。   “陆执寅——”   “嗯?”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记不得你,你会怎么办?”   陆执寅的思绪终于重新回来,“我不知道,不敢去想这种可能。”这对相爱的人来说,太过于残忍。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记得我,大概我会把你放在只有我一个人能陪伴你的地方,让你重新想起我。”   说到这里他失笑,“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这样想想好像也很浪漫。”   苏曼撇嘴,“浪漫个鬼哦,我都忘了你了。”   陆执寅好像不是很在意,“我只要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你就行。”   苏曼笑着摇头,“要是像教授那样,生病了怎么办?”   陆执寅说,“不会,我可能忘记会自己谁,也不想忘记你。”   苏曼鼻子一酸,“你太可怜了,如果哪天我忘记你的活,你就真的太可怜了。”   陆执寅不觉得自己可怜,如果苏曼忘记所有的事情变成老教授那样。   那她就会变成属于他一个人的苏曼。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5章 告诉你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们在楼下没待多久, 林纾阿姨发短信给苏曼,说老教授又不认识她了。   苏曼和陆执寅抱着最后的希望,打算再上楼去看一眼。   同样是坐在刚才的位置, 老教授此时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呆呆地望着窗外,即使身边陪伴着的是他最心爱的人,他都无动于衷。   苏曼不忍心看着林纾阿姨眼巴巴唤着老教授名字的样子, “陆执寅,我们走吧。”   陆执寅凝神观察了片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将刚才调阅的病例资料翻出来, 厚厚的一沓资料, 他一手托着,另一只手快速的翻动。   “怎么了?”   “你去把主治医生叫过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苏曼意识到陆执寅可能发现了什么, “好,你等我一下。”   主治医生过来后,陆执寅翻出病例中折叠起的那几页。   “关于教授的行动能力测试, 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刚入院没有多久, 那时他的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还不明显,我们根据他的肢体反应,初步诊断他是帕金森。”   陆执寅眼神变得笃定, “所以按照前后顺序,教授是先是行为能力受限,表现为四肢无法协调控制,之后来医院治疗并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   主治医生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行动能力受限算是他病症的早期反应, 之后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才确诊。”   陆执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谢谢。”   医生一走,苏曼忙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陆执寅:“算是一个好消息,根据教授病症的时间推理,他是四肢不协调在先,随后来医院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并且逐渐意志变得不清醒。”   说完他看向苏曼,拿出手机翻出赠与协议的图片,“这张协议一定是老教授在毫无病症的时候写的,我们提出笔记鉴定,第一鉴定这份协议的大概时间,第二鉴定老教授在写这份协议时,四肢正常,不是在不协调的状态下写的。”   她眼睛一亮,瞬间也恍然大悟,“我这就告诉林纾阿姨。”   陆执寅叫住她,“先别,等我们二审程序启动了再说。”他看向那个笑着面对生活加施给她一切苦难的女人,“不要让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陆执寅——”苏曼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林纾阿姨,“我以为你会很自信的地说你一定会赢呢。”   陆执寅摇摇头,“就像医生没有办法给自己亲密的人做手术一样,律师一旦对案件带有个人情感色彩在里面,就会考虑更多。”   对上苏曼疑惑不解的目光,陆执寅说:“简单一句话,我也怕输。”   苏曼跟上去,“这可不像你呀,陆大律师,你的自信呢?”   陆执寅想了想,“以前那些案子都跟我个人没关系,无论输还是赢,我拿的律师费都一分不少,所以我不怕输。”   “你怕输一定是因为林纾阿姨是我妈的的朋友,你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不好意思打输了。”   陆执寅笑笑,牵着她的手,走在医院长长的走道上。   “是啊,我还怕你哭鼻子。”   苏曼:“开玩笑,我才不会。”   ——   林纾阿姨的案子两人总算是有了思路,跟陆执寅谈论完诉讼策略和思路后,她连夜写好了上诉状。   她现在慢慢喜欢上和陆执寅在一起的感觉,不仅仅是生活,包括工作。   陆执寅的办案经验丰富,再复杂的案件到他手里总能一针见血的找出问题关键,和案件的争议焦点,可以说能够在全面掌握事实的前提下更能针对性的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愿意,陆执寅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除了案件的开庭经验外,陆执寅更侧重让苏曼学会更多的庭前准备的技能。   类案检索,证据搜集,发条检索甚至会寻找案件承办法官以往的办案思路,以此来教给苏曼如何在庭前阶段就能够让案件提高到50%的胜诉率。   “记住,虽然案件的定性最后要依据案件事实和证据,但并不是所有案件的事实都能够查清楚,原被告都会撒谎和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事实,那么在案件事实调查不清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打赢一个案子,最重要就已经不是法律本身,而是法官的主观心断。”   “当法官认为某一方是正义的,那么会想办法去引用法条。”   “但法条是死的,法官是活的。法条是冰冷无情的,但法官能够被打动。”   每次讲解起专业知识的时候,苏曼总是会在陆执寅的身上看到一种庞然的影子。   每次遇到让她动摇或者不确定的事情时,陆执寅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充满坚定的。   他坚定的选择一个立场后,便会义无反顾的挖掘和站定下去。   苏曼忍不住问,“陆执寅,你有没有做过让你后悔的事情 。”   书桌的另一头,陆执寅抬起眼神,淡淡的,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怎么这么问?”   “好奇,有没有过嘛?”   他像是没听到,并不回答。   苏曼只是一时兴起,也没有一定要有个答案。   陆执寅把她的上诉状从头到位,从标点符号到法条引用,从格式排列到措辞语句,改了一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这网红风的文书写作,跟谁学的?”   苏曼有点心虚,态度不由端正,坐好,“团队的魏律师教我,他说我以前写的文书太死板了,不能打动法官。”   不得不说,以陆执寅严密谨慎的风格来说,苏曼的文书写作简直是在他的神经上起舞。   “你考不考虑,换个老师教你。”   苏曼:“换谁?其他人我也不熟啊。”   陆执寅心里想:难道我们的关系还不够熟吗?   他眼神未动,这么一直盯着她。   苏曼被盯得恍然大悟,立刻拜师学艺,“要不你抽空教教我?”   陆执寅故意:“苏律师,你想了这么久才想到我,显得你一点都不诚恳啊。”   苏曼诚恳,并且大彻大悟,“错了错了,教教我。”   陆执寅佯装没被打动。   他这副傲娇模样,在苏曼看来,就是缺少社会主义的爱的教育了。   苏曼起身,关上门,然后绕过书桌,在陆执寅的身边绕了两圈。   最后还是陆执寅先没把持住,一把将她拽到了身边,有点无可奈何,“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厉害?”   苏曼忙摇头,“厉害,你在我心里特别厉害。”   “那你为什么没想到我?”说着说着,居然带上一丝委屈。   苏曼心被这句话颤的稳都稳不住,一下觉得自己都应该以死谢罪了。   “想到了想到了,我天天都想你呢,心里装的都是你,睡觉工作开车,脑子里都是你,一秒不见你就失魂落魄。”   虽然知道苏曼是在骗他,但陆执寅还是被逗笑了,眼睛轻轻地弯起,就连眼角牵起的细闻都是温柔的。   “小骗子。”他将她抱在怀里,喃喃道,“你要是愿意,骗我一辈子也行。”   苏曼摸着自己大大的良心,保证,“都是真的。”   陆执寅闷闷的笑意从她头顶传来,像是含了一段低沉的大提琴音,听得人沉醉。   林纾阿姨的案子,非常顺利的启动了二审。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陆执寅最近在筹备两件大事,一个是所里的十周年庆典,一个是准备跟苏曼求婚。   这两件事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因为赵楠给老板出了个主意,好事成双,不如在十周年庆的宴会上跟苏曼求婚。   不得不说,全所上下,唯一能跟得上陆执寅脑子和能力的大概就只有赵楠了。这个建议直接获得了陆执寅的首肯,顺带赵楠还喜提升职加薪了。   日子如流水,一天接着一天不间断的流淌着。   苏母的复查报告下来了,并不是原来病灶复发,苏曼悬了大半个月的心终于下来。   复查没事后,她自己跟老姐妹们玩的也开心,常常把苏父一个人落在家里,自己跑出去旅游逛街打牌。   苏曼担心她在外面花销大,给她转了一笔钱,结果苏母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在外面玩不花钱都有人报销,苏曼听得有些奇怪,没来及细问,却被挂了电话。   她只好跟苏父在电话让他跟苏母多联系,一个人在外面终归不安全。   ——   这天一早上班,还没进办公室,接到赵楠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苏曼边摁着指纹识别,一边握着电话:“一起讲。”   赵楠在那头深吸一口气,“林纤仙,你知道不?”   苏曼脚步停顿住,语气平淡,“知道,陆执寅的前女友。”   赵楠那头松出一口气,“坏消息是林纤仙今天来找老板了。”   “好消息是,老板没见她,把她打发走了 。”   苏曼脚步又动起来,“她来干什么?”   赵楠在电话里语气有点不屑,“谁知道呢,遇到麻烦事了吧。”   .......   “苏律师——”背后传来声音,苏曼转身。   只见她跟赵楠电话里讨论的女主角此时正站在她的面前,白色的紧身毛衣裙,脚下是一双浅色的羊绒靴,身材姣好,妆容精致甜美,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微微露出的钻石耳钉,晃得的人眼前一亮一亮。   相比之下,苏曼的职业装就显得凌厉干练,朴素许多,黑色的羊绒大衣,剪裁修身,大衣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扎在黑色的西装裤下面,只露出上面几排扣,脚下踩着的高跟鞋也是黑色的,尖细的头和跟,走路快的要飞起来似的,从上到下都给人种职场气息很浓烈的感觉。   她波澜不惊地对电话那头的赵楠说,“我有事,先挂了。”   随后抬眉,对上笑意满满的林纤仙,“林小姐。”   林纤仙上前一步,脸上的笑意未减,“我能和你谈谈吗?”   先去找了陆执寅,没见到。又过来找她,苏曼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如果是有案子委托,那么请到接待室等我一下。如果是跟工作五官的私事,不好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可能时间跟你谈。”   林纤仙咬着嘴唇,表情逐渐有点绷不住,“就十分钟也不行吗?”   苏曼边往后退,边摆手,“抱歉。”   “是有关陆执寅,你不想知道六年里,他为什么不去找你吗?”   理性告诉苏曼,这些话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那六年已经过去了。   感性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她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陆执寅说喜欢她,六年前却拒绝了她。   ——   楼下的咖啡厅,林仙仙搅拌着咖啡,望着玻璃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语,“又要下雪了。”   算时间,快要过年了,江城的气候年前都要下一场大雪。   等这场雪落下了,年味就慢慢起来了。   “林小姐——”苏曼打断她的忧愁感伤,“找我什么事?”   林纤仙视线转过来,在苏曼脸上停留了片刻,感慨道,“你和陆执寅越来越像了。”   苏曼听她神神叨叨的话,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六年前,那会儿你还没长大,是个怯怯的小姑娘,看向陆执寅的眼神里盛满了喜欢和自卑。第二次再见到你,不知道那时你们有没有在一起,你的眼神坚定了不少,蜕变了很多。”   “这次见你,又不一样了,你已经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苏曼噗嗤一下笑出声,“你戏未免太多了。”林纤仙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她没什么兴趣再聊下去了,“你不说,我就先走了。”   “等等——”   苏曼拿起手边的包,望过去。   林纤仙像是及不甘心似的,“你帮我说服陆执寅,让他救救我爸。”   苏曼挑眉,“他是个律师,如果想让他救你爸,你可以去所里找他委托他代理这个案子,要我说服什么?”   “他不会帮我爸打官司。”林纤仙笃定的说。   苏曼觉得陆执寅并不是这种工作和感情不分的人,案子归案子,就算林纤仙是他的前女友,他应该也不会拒绝代理,再说了陆执寅收费高昂,一般只要他开价,对方接受了,就成了一半。   至于林纤仙,苏曼从来没从陆执寅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也看不出他对她有什么旧情。   所以陆执寅不接受林纤仙的委托,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依旧尊重他的意思,开口拒绝,“陆执寅拒绝你,找我没什么用,你还是想办法去找其他律师吧,你有钱,江城律师又这么多......”   “你懂什么。”林纤仙突然开口,语气激动,“现在除了陆执寅,没有谁能救我爸爸了。”   苏曼实在不想听她扯那些牵强附会的理由,“我还忙,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咖啡厅。   如果苏曼知道,不久将来林纤仙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再次跟她相见,她今天也许会留下来,听她把整件事情讲完。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可能,或许林纤仙最后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   晚上见面的时候,两人都下意识的,绝口没提今天见到林纤仙的事情。   不过苏曼没陆执寅厉害,情绪管理没那么好,虽然心里努力控制着不去在意,但表情上多多少少暴露出一些心事。   车停进车库后,熄火,车内的光线瞬间暗下,苏曼伸手去摸安全扣,身边的人却更先一步,握住她摁着安全扣的手。   因为光线暗淡不清,所以苏曼并不能看清陆执寅在哪,不过只凭着他身上冷冽的香水味,她知道他一定靠自己很近。   她下意识地往一旁偏了一下,躲开他逼人的气息。   歪向一边的下巴很快被轻轻掰回,她的鼻尖蹭到了陆执寅的面颊,即使看不见,她也能知道两人靠的有多近。   但陆执寅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而是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在陆执寅面前,苏曼不亚于一张白纸,任何看似隐藏的很好的心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问起苏曼反而松了口气,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林纤仙的出现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虽然不会因此受多大的伤,但总归是不舒服的。   “我今天见到林纤仙了。”苏曼轻轻开口。   陆执寅好像没感到意外似的,拇指轻轻地摁压着她的嘴唇,只是说了一句,“难怪你今天这么反常。”   苏曼小声,“有这么明显吗?”   陆执寅无奈,“都在脸上写着了。”   他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苏曼摇摇头,“没说什么,让我劝你帮她父亲打官司,没有答应。”   陆执寅:“你不用理会她,这是我跟她父亲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会吩咐前台注意,下次不会让她来所里。”   听陆执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曼觉得有点奇怪,“你跟他父亲是有什么过节吗?”   “林纤仙虽然是你......前女友,但这跟你给她爸打官司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陆执寅沉默了片刻,“没关系。”   苏曼想了想:“你这么不想做这个案子,难道你还喜欢她.....?”   还没说完,她就被陆执寅欺身,警告地在唇瓣上咬了一口。   “呜呜呜——开玩笑嘛,你干嘛咬我。”   黑灯瞎火看不清,陆执寅咬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咬重了,有点心疼,但语气里还有一丝责备,“告诉你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或许还有一更。 第66章 解救   转眼临近年关, 手头的案子逐渐都处理完。   晚上回家,两人开始商量今年的年该怎么过。   她躺在陆执寅的腿上:“如果你妈妈愿意的话,今年过年可以过来一起, 我再叫上我爸妈,年夜饭就弄个火锅吧,人多热闹。”   陆执寅的视线从新闻上转移到她的脸上, 摸了摸她的头发,“都行, 你决定好,剩下的事情我来跟她说。”   苏曼抬眼, “那你呢, 有什么想法没有?”   陆执寅显得不太在乎:“其实,我只想我们俩单独过, 出去旅行什么的。”   苏曼“腾”地从躺着的地方坐起来, “你不想在家过年吗?”   陆执寅安抚地在她后颈捏了捏:“也不是不想在家,只是平时太忙,没时间带你出去玩, 趁着过年这几天可以一起出去。”   说实话, 两人一起出去旅行,苏曼也是有点心动的,但又觉得大过年撇开父母出去不太好。   挣扎犹豫了几秒, 还是放弃了:“今年还是算了吧,让我爸妈和陆阿姨单独过年,我总是不忍心。”   陆执寅没强求,在她头上亲了一下, “你怎么决定都行,只要跟我一起。”   陆执寅作为男朋友和老公可以说是温柔体贴的代名词, 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苏曼越是记不清晰当初他对她的冷漠和刻薄,脑海里时常涌现的反倒是他们小的时候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过年前,苏曼总会跑到陆执寅家,要他带她去点鞭炮。这是江城的风俗,零点之前要点炮除旧迎新,苏曼胆子小,每次都不敢点,便央求陆执寅替她点。   陆执寅每次点鞭之前都要嘴里念念有词,希望小苏曼天天快乐,岁岁平安。   随着炮竹火花的炸裂,苏曼总会第一时间抱住陆执寅,而他也会下意识的捂住她的耳朵。   这些美好的记忆,直到六年前陆执寅有女朋友,一切戛然而止。   苏曼离开江城六年,陆执寅单身六年。   如今再相聚,六年的时间被两人刻意的模糊,分别仿佛并不存在,他们捡起续起的,依旧是从六年前的美好开始。   ——   还有一个星期不到就是除夕夜,而她爸妈外出旅行还没回来。   开始是苏母一个人在外面玩了大半个月,因为前些年生病,她认识不少志同道合的病友,五年之后许多人没再复发,出去散散心也无可厚非,苏曼也没怎么去管她,随她开心去。   之后,苏父一个人在家不太待得住,听说苏母玩的地方不仅气候比江城好,而且不要钱,苏曼出了机票钱,送他跟苏母一起去玩。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两人都出去快一个月,眼看着都快过年,居然没有回家的打算。   她之前跟苏母打电话,每次聊不到三五分钟就被挂了,说到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母他们所谓的病友聚会的疗养院在什么地方,据说是一个山里。   这两天苏曼闲下来,渐渐觉出有点不对劲了。白天电话没打通,没想到晚上苏母居然主动打了过来。   “喂——妈!”电话一接通苏曼就沙发上弹起,旁边陆执寅看书的眼睛的频频往她身上瞥。   “你们现在在哪呢,马上要过年了,怎么还不回家? ”她机关枪一样,质问后,电话那头支支吾吾没什么声响,过了大概十几秒,苏母在电话里试探地问,“曼曼,你最近手头紧不紧?”   一说到钱,苏曼的职业警惕性就立了起来,“你上次说,出去玩花不了多少钱。”   再说,她爸妈那里退休工资存了应该也有小几万,“还有,你俩的存款呢?”   被苏曼这么连问两句,苏母彻底难开口了,“都捐.....捐了。”   两人的存款加起来估计也有五六万的,苏曼以为听错了,“都捐了?”   “我跟你爸现在没钱回去了,你给我们打点钱过来。”苏母这老脸没处放,想自己年纪不大,有手有脚的,反过来问女儿要钱。   “打钱过去可以,你先跟我说,你们钱怎么花的。”   于是苏母在电话里,把他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落入别人圈套的过程讲了出来,不过苏母还不自知,仍旧被别人的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们有一个病友群,有天群里突然冒出一个自来熟的叫刘坤,在群里长袖善舞,没多久就组织了一次聚会,地点选的也比较偏远,在云南。   一开始,确实像是刘坤说的那样,这次旅行的全部衣食住行都是由一个叫“善缘”的慈善基金组织报销。   苏母他们这群病友大多是抗癌成功,刘坤雇了一辆大巴车,带着他们十几个人到处做宣传,敛财,在苏母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给听众们推销各种所谓的抗癌“特效药”。   不仅如此,刘坤还反其道而行,又专门把苏母这些痊愈的病友们扎堆地拉去医院探望,看那些正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看的苏母们心有戚戚,在刘坤的洗脑下开始捐钱,捐的越多,福报越多,福报多了,这病才不会复发。   本来苏家老两口,都极怕这个病复发,被刘坤的三言两语弄得心慌的很,生怕心不诚,福报少了,把全部存款都给捐了。   听到这儿,苏曼已经确定刘坤是个骗子无疑。   苏母还不太乐意,非说刘坤是好人,让苏曼先打钱。   才一个月,老两口就被那个叫刘坤的洗脑,连女儿的话都不信了,苏曼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电话里先稳住苏家老两口,在她去之前先不要捐钱。   挂了电话,一旁的陆执寅已经把事情听了七七八八,对上苏曼担忧的眼神,他先开口,“你先别担心,咱们订明天一早的机票过去。”   年关机票不好订,尤其苏母他们待的地方,恰逢旅游旺季。   陆执寅晚上站在阳台外面,打了许久的电话,终于弄到两张票。   苏曼担心的一夜没睡好,夜里翻身刚弄出点动静,陆执寅的大手便轻轻地拢着她,“怎么了?”   苏曼心里难受,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父母在外面一个月没回家,她居然都没起什么疑心。   “我居然都没发现,其实我爸妈他们非常害怕病情会复发。”她很自责,平时陪伴他们太少,如果早点带他们去找专业的医生,详细了解这个病复发的情况,他们就不会被骗。   陆执寅抱着她,“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   她摇摇头,“陆执寅,我好差劲,都一个月了,我为什么一直没注意呢,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真怕他们出事。”   陆执寅任她哭了一会儿,最后说,“晚上让朋友先过去了,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我那朋友身手不错,有他在不会出什么事情。”   苏曼泪眼婆娑的抬头问,“真的吗?”   “嗯,真的。”   她在他脸边蹭了蹭,陆执寅感到脸边有湿意,伸手拭去她的泪,小心翼翼。   苏曼往他那边靠了靠,挽住他的脖子,“陆执寅,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粗心,不体贴,脾气不好,有时候会讨人厌。”   “遇到事情更坚强不了几分钟,最后还是会哭。”   陆执寅听她数落完自己的缺点,压了压唇边的笑意,“你要样样都优秀的话,怎会有我的用武之地。”   她抬头,听出他话里的笑意,“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   苏曼哼哼两声,“反正你想后悔,也晚了。”   ——   上飞机前,苏曼又打了通电话,叮嘱那头父母好好待着,在她到之前不要捐钱,不要乱买什么东西。   陆执寅确定朋友已经到了他发的位置,结果告诉他,并没有看到苏曼的父母。   他察觉有些不对劲,趁着苏父苏母还联系上,教他们用手机发定位,果然跟他们昨晚发过来位置又不一样。   她这才知道,昨晚他们坐了一夜的大巴车,颠了一夜没合眼。   这下把苏曼担心的够呛,心急如焚,让他们找个人多的地方赶紧下车,找一个宾馆住下等他们。   从昨晚开始,又被苏曼耳提面命地说了这么多次,苏父和苏母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这才说实话,“从一来身份证就被刘坤拿走了,他说要给我们买车票,订酒店,一直没给回来,去的地方都是山路,也看不见几个人。”   苏曼这下已经百分百确定,她父母这趟旅游是碰到传销组织了,带着她们到处游玩,好吃好喝地供着,现在开始割韭菜。   恐怕老两口捐出去的那几万,刚是开胃菜。   “曼曼,你能不能再转点钱给妈。”   “昨晚刚转了五千给你,你又捐了?”   “哎,你不知道,那些生病的人,真是太可怜了。”   那个叫刘坤的男人,开始开着车,漫山遍野的带着苏父他们这群人溜达,时不时就能看见几个贫困户,穷的锅都揭不开,又生病,把苏母他们这群人同情心激得泛滥。   “你再转给给我们,等回去了,让你爸还给你。”   这能是还钱的事情吗?   陆执寅眼神示意她先转过去,苏曼只好照做。   上了飞机,“这才几天呀,就被骗了这么多钱。”   陆执寅在一旁安慰她,“叔叔阿姨们有钱,才能是安全的。”   “刚才我让我妈偷偷拍了刘坤的照片发给我了。”   陆执寅接受照片后,发给了公安局的朋友,“你先别急,咱么已经在路上了。”   苏曼点点头,想起陆执寅的话,有钱才能是安全的,于是在关机之前,又向老两口手机上各转了一万。   飞机落地,陆执寅的朋友那边给了回复,经过他们的人脸比对还有姓名查找,刘坤本名叫刘堃,是个网上在逃的诈骗犯。   “我现在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你把受害者的手机号码报给我,我们实时追踪。”   好在苏父和苏母的手机还一直开机,朋友在那头跟他们说了大概的位置。   陆执寅包的车一进等候在了机场,一下飞机,两人没耽误 ,直接本着目的地去了。   他没告诉苏曼刘坤是在逃犯事情,只说了几条好消息。   “叔叔阿姨的手机还是开机状态,说明现在是安全的。”   “我的警察朋友已经让人开车过去了,他们比我们快,会先到。”   “只要我们还能提供钱,叔叔阿姨就是安全的。”   “你放心。”   陆执寅猜的没错,那个叫刘坤带着苏父和苏母他们经过了视线设计好的路线,利用康复病友们的善心,一路上骗了不少钱。   也有不少像苏父苏母这样的,卡里的钱花光了,开始问家里要的。   刘坤坏就坏在太贪心上,之前跟苏母聊天的时候得知她有个女婿是做大律师的,十分有钱,他便动了歪主意,几万几万的骗已经越来越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刘坤一行人单独把苏父和苏母关进了一个小房间。   有了之前苏曼的嘱托,只要是要钱,他们就给,直到把所有卡都转爆了。   “苏阿姨,打你女儿电话,叫他们打点钱过来。”   苏母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我来打问问,你放心,我女儿知道我做好事,肯定会支持。”   那会儿苏曼还在飞机上,电话无人接听,刘坤的脸色就有点不好了,“怎么关机?”   苏母强装镇定,面不改色,“我女儿是律师,经常开庭,开庭的时候手机当然关着了。”   刘坤皮笑肉不笑,到底还没撕破脸,打算先哄着。   也幸亏苏母演技好,说苏曼会打电话过来,愣是让刘坤他们贪得没把手机关机。   苏父看了看车窗外,他们被安置在一个度假村里,三面环山,实实在在的悬崖边,风景好看是好看,但现在他们已经无暇欣赏。   手机虽然没被关机,但是已经被收走了。   “没想到这刘坤居然是个坏东西。”   相比于气氛的苏父,苏母显得淡定许多,“没事,女儿一定报警了。”   语气说是相信苏曼,不如说是相信陆执寅,早上知道他们俩已经上飞机了,苏母就担心就落下一半了,打算跟他们拖延时间。   “我们先拖延时间,只要手机不关机,肯定能找到我们。”   果然没多久,苏曼又往两人的手机里转了一万块,刘坤几个人喜不自禁,把手机拿进来。   “苏阿姨,钱又到账了。”   苏母提出要给女儿打个电话,“我女儿很善良,平时就喜欢做慈善,我跟她说你们这个机构是专门给重病的人募捐的,让她多打些过来。”   刘坤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依旧被这源源不断的汇款勾得一门心思往坑里跳。   就这样,苏曼每隔一个小往老两口的卡里打一些钱。   明明这么不合常理的举动,但看到不断的收入,刘坤还是贪欲大过了警惕。   一直到他们被警察踹门而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远程操控的苏曼和陆执寅早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一起被解救的还有二十多个人,全都带到警局去做笔录。   活了五十多年,老两口第一次进警局,不免心有戚戚。   一个长相正气,浓眉大眼的警官,给他们打了两份盒饭,带了一条毯子。   “叔叔阿姨,我是陆执寅的朋友,你们老两口先安心在这等着,您女儿和陆执寅马上就到了。”   “这是晚饭,先吃一点,要是困了这有两条毯子,条件简陋,先在这儿将就,等您女儿来接。”   苏父问清楚来龙去脉,两人这才知道,刘坤居然是个诈骗犯。   而陆执寅早就已经通知公安,源源不断的向他们手机里打钱,也是为了不让坏人关他们手机。   警官倒是很和蔼,跟他们说完事情后,还不忘提醒,“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提前跟你们女儿女婿商量,现在外面坏人多,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您女婿是个厉害人物,你们二老多听听他们的话,以后少受骗。”   警察的口吻虽然算不上教育,但苏父的老脸还是被燥的发红。   倒是苏母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有的老头多倔呀,都出事了还不让我打电话给陆执寅。”   苏父转过头去,并不想理她 ,一个人盖着毯子,闷闷地面对着墙壁。   苏曼和陆执寅是晚上十点多到的,他们来的算比较快,派出所里一群的老人等着家属领。   陆涛——刚才那个一身正气的警察,看见陆执寅后,远远地笑了,碰了个肩。   “没想到啊,再见面居然还是在派出所里。”   陆执寅之前就关照过陆涛照看苏父和苏母,一见面就问,“人怎么样?”   陆涛指了指里面,“没事在里面呢,就是条件简陋了点,委屈他们了。”   苏曼连忙道谢,就进去接人。   陆涛带着她们进去,一群老头老太太,窝在不大的房间里,虽然有空调取暖,但也没那么多的毯子,“这刘坤利用这些康复的病友行骗,卖他的假药,现在调查过了,这些人都不知道刘坤是骗子,也不知道他卖的是假药。”   苏曼打眼就看到两人坐在角落盖着毯子的老人,“爸妈——”   苏母睁开眼,精神倒是不错,看见她惊喜溢于言表,“曼曼。”   接了人出来,陆执寅给他们安置在了就近的宾馆,条件比他们之关的小屋子好太多。   遭此一劫,苏母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苏父,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陆执寅也没主动搭话,询问了两人身体没事后,便一言不发的开车。   到了目的地,上了电梯,陆执寅递过来房卡,“叔叔阿姨一间,我跟苏曼一间。”   苏父抬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进了房间,关上门,苏曼兴冲冲,“我觉得,我爸这关,你应该是过了。”   陆执寅不甚在意,但依旧笑笑,“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儿们祝我生日快乐,哈哈哈其实不是这个月哈。   谢谢了。 第67章 甚至都不敢去看陆执寅的表情。   回去的时候, 正赶上腊月二十五,春运最忙碌的时候。   这次的运气没之前那么好,一下弄不到四张飞机票, 陆执寅只能开20多个小时的长途车,走高速回去。   这次有惊无险的脱离虎口,一路上一家人的兴致还是比较高, 又坐在一辆车尚,难免得说话。   苏父的态度要比之前缓和一些, 陆执寅还是那副有礼有节的态度。   路上苏曼数落他俩爱贪小便宜,天上哪里会掉馅饼, 更不可能会有免费的午餐, 苏父闷着头挨说,倒是苏母被批评的不乐意了。   “虽然吃亏了, 但我这也算是长见识了。”   苏曼总算知道自己厚脸皮是遗传谁了, “要不是陆执寅和他的朋友,你能这么顺利,就吃这单亏吗?”   说起陆执寅, 苏母把话锋一转, “你跟那个警察,陆涛是怎么认识的?”   一直专心开车的陆执寅突然被cue到,侧了侧脸, “以前,我帮过他姐姐打离婚官司。”   峰回路转,电光火石间苏曼脑海里想到一个人,“是不是你做的那个法律援助的案子, 最后在监狱开庭,才把婚给离了。”   陆执寅点点头, “陆涛是她弟弟,出事的那会儿,他大学还没毕业,但跟我一直有联系,也一直怕他姐夫出狱后报复我。”   那一瞬间苏曼的脑海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感觉。   她几乎是从这一刻笃定的,她和陆执寅在一起是命运的安排。   曾经陆执寅替陆涛的姐姐打离婚官司,陆涛做了警察,还一直跟陆执寅有联系,相隔几千公里,居然这次因为她父母再次联系上了。   反过来,如果这次不是陆执寅在,又或是当初陆执寅没有帮助陆涛的姐姐,那么今天的事情可能会换了一种结局。   她开始相信,世间真的有因果注定这一说。   ——   开了两天的车,一家人终于回到了江城,老两口在车上坐久了,身体也有点遭不住,只想躺着休息,也没再留他们吃饭。   临走前,陆执寅被叫住。   苏父还是那副勉勉强强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第一次,“都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中午过来吃饭。”   苏曼反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好的好的,明天一定来。”   苏父脸一沉,“没问你。”   陆执寅笑笑,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应了一声,“好。”   回去的路上,苏曼止不住的兴奋,手舞足蹈,要不是车上的空间不够,她大概要开心到原地转圈 。   “终于,我爸搞定了!”   陆执寅说,“我说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   苏曼一开始确实担心过,不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处理的这么快。   可以说是意外的惊喜。   这下两人婚礼的事情,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   除夕夜这天,苏曼起的很早。   陆执寅眠浅,她翻身一动,他也跟着醒了,“怎么了?起这么早。”   她坐在瞌睡了两秒,喃喃,“今天是除夕,我得起来准备晚饭了。”   陆执寅看了眼窗外,薄薄的纱帘投不进一丝的亮光,“天还没亮。”   苏曼也困得很,只是往年她妈妈做年夜饭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我怕忙不过来。”   在陆执寅眼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会去找罪受,“忙不过来就在外面定一桌。”   虽然苏曼觉得录制寅说的特别有道理,但这么多年苏母对她的言传身教就是,年夜饭都是自己做的。   她困得很,伸手去摸一旁的手机,还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一杯水。   陆执寅见她困得人畜不分,看了眼手机,才五点。   “你再睡一会儿,醒了我和你一起准备。”   早起做饭这确实太违背人性了,苏曼几乎是没挣扎,就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睡着了。   再睁眼,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而陆执寅谁的那一边,已经床单冰冷。   她出卧室时,正好碰见几个工人在阳台上搭摆着什么。   走近一看,居然架的是老北京铜锅火锅,工作人员身上印熟悉的招牌,她不得不怀疑,陆执寅这是早有预谋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   在江城这么个寸土寸金的江景房里,外面是一览无余的江景,吃火锅,赏雪景,晚上再把半个江城华丽璀璨尽收眼底。   如何享受,陆执寅确实比她要懂行。   等铜锅和食材拜访好了,陆执寅这才注意到她,远远地,朝她示意,“置办的如何?”   苏曼抬手向前,竖了个拇指。   火锅架起来,其他食材就好弄了。   简单吃完早饭,苏曼摩拳擦掌,打开做饭的APP,翻出冰箱里的食材,开始做饭。   视频看了好几个,但菜还没做一个。   陆执寅时不时地过来看看,装模作样,也不多说话,倒是嘴角的笑意一次比一次上扬。   都快十一点了,她笨拙的还没开火。   脸色越发挂不住,便让陆执不许来厨房。   “都是因为你捣乱,我分心了才这样的。”   “看来你今天做不出年夜饭,我必须背锅了。”   她点头,“你说怎么办?”   陆执寅:“也没别的好办法,就说要不是我捣乱,你早就准备好满汉全席了。”   苏曼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对,就这么说,我先做,待会儿要是做的不好,你就说.......”   陆执寅抿着嘴角笑,“说什么。”   苏曼灵机一动,“说,说你没看好锅!”   陆执寅心甘情愿背锅,苏曼这才愿意放开手脚做。   临近晌午时候,门铃响了。   陆执寅开门,看着门外的苏父和苏母,二老手里还提着不少菜。   “你俩平时也不做饭,我跟你伯父在家做好了菜带来。”   苏曼望着她妈拿过来烧好的菜,再跟锅里自己做到一对比,“妈,你不要进厨房了,我来把这些菜拿进去。”   苏母隔空稳了稳,“你做什么了,怎么这么酸?”   说着话,就进了厨房,看着颜色暗沉的酸辣土豆丝,苏曼毫无防备地尝了一口,然后当场吐出。   然后一顿数落。   苏曼捂着脸离开厨房,走到门外后,给陆执寅使了个眼色。   陆执寅领悟,走进厨房说,“伯母,那是我做的。”   苏母换了一副面孔,“你做的呀,这土豆丝炒的不错,就是火候大了,还有点酸。”   她妈的两幅面孔,苏曼已经习惯了,总之让陆执寅背锅就对了!   ——   下午,贴串联,表窗花。   外面渐渐下起了雪。   柳絮般轻盈的雪花在空中轻盈的飞舞,偶尔刮起一阵大风,便舞得非常杂乱,铺天盖地。   站在高层看,很是好看。   下午时间尤其短,转眼天色逐渐暗淡,璀璨的街灯此起彼伏地亮起,将整个城市点缀的如同莹莹之火,又如同天灯无际。   陆母在天色完全黑下之前,被接了过来,她第一次来陆执寅的房子,她虽常听外人说,她儿子有出息,挣多少钱,但她常年吃斋念佛,对这些都毫无感觉。   直到最近她逐渐走出固步自封的结界,接触的人越多,她才越来越了解陆执寅。   儿子的一切,挣来的每一分钱,赢来的每一分尊重,都是他自己得来的,正因为陆母曾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过贪污犯的老婆,她不可能不知道,陆执寅遭受的一定是比她更多的谩骂。   她可以自欺欺人,逃避一切,青灯伴佛,不问人情世故。   但她的儿子,却选择面对流言蜚语,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可想而知有多不容易。   陆母渐渐释然了,命运已经待她的儿子如此苛刻,如此历尽磨难,她要做的,就是让他心想事成,顺心如意。   是的,她要让她儿子以后每一天,都顺心如意。   ——   陆母一进来,苏家老两口和苏曼都有点不自在。   尤其是苏父,这些年两家早已经没有往来,他那份迟来的愧疚,并没有地方去宣泄。   直到看见陆母,他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人,不敢看她一眼。   陆母进门口,脱下外套,唇边漾着笑意,“苏大哥,苏姐。”   “曼曼。”   三人这才缓过神,起身相迎。   一家人终于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说了不少过去的事情,但提的都是愉快的,即使偶尔会提到病逝的陆父,陆母的眉宇间也都是释然的笑意。   苏母虽嘴上最强硬,但心底里确实最软的。   这么多年她没想过不去陆家示好,可每次都吃了闭门羹,在那事之前,她跟陆母也是处了多年的姐妹。   前尘往事叙旧完,大家举杯,以后再无恩怨,只有亲情。   吃火锅的好处就是,气氛越吃越热。   大家的笑声和电视春节联欢晚会之下,隐隐传来几声门铃声。   苏曼竖耳聆听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有人敲门?”说完,她起身走向玄关。   陆执寅循着她的背影望过去,似是不放心,于是跟了上去。   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人,让苏曼不自觉地心一提。   “你怎么来了?”   见是苏曼开门,林纤仙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隐藏消失,“我找陆执寅,他在吗?”   陆执寅随后闻声出现,看见林纤仙后,他的表情平淡,“怎么是你。”   林纤仙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不是从哪过来的,衣服上蹭了几道黑色的污痕,面容也很憔悴,不复往日的精致从容。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可以进去吗?”   林纤仙带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陆执寅直接开口拒绝,“有什么话,等节后去我所里再说。”   说完,就打算关门。   可林纤仙死死地扒着门框,声泪俱下,尤其嘶厉,“陆执寅——我求你了。”   说完,突然跪在了地上。   苏曼顿时慌了神,抬头去看陆执寅,只见他脸色尤其难看。   苏曼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林纤仙满脸泪水和哀求,“当初,你向我爸下跪救你爸爸,现在我也向你下跪,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好不好。”   这句话的信息量,直接炸的的苏曼头皮发麻。   她此刻,甚至不敢去看陆执寅的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到三章。   下一本应该写专栏下《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不一定无缝隙开,存几万字的。   有兴趣的话,欢迎收藏。   【文案一】   作为李家的养女,李茉一直是最不受宠的。   她没什么存在感地在李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天,她被人爆出来,喜欢郑家那个玩世不恭,出身贵胄的太子爷郑玄阆。   这事不仅引得李家上下震怒,更让李茉成为了圈内的笑柄。   【文案二】   郑玄阆生日这天,有人心术不正想拿李茉寻开心,于是把她骗来生日宴会上。   鬼魅魍魉的酒吧人群里,五彩缤纷的镁光灯下,李茉穿着一身白色的毛衣裙,身形纤瘦,黑发落肩,静静站在一处,显得格格不入。   郑玄阆此时被众人簇拥着,远远地看见李茉后,以为她是来示好,擒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等着她自投入网。   李茉平淡的目光扫过人群,扔给了郑玄阆一个信封,转身离开。   众人哄笑成一片,都以为她是来告白的。   郑玄阆推置眼前的酒杯,神情懒漫随意,拿过那封信。   待看清信里的内容时,他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一脚踢翻胡编乱造,乱嚼舌根的人群后,头也不回地跟上那抹头白色的身影。   ——   宴会人声最鼎沸之时,李茉被郑玄阆堵在了人来人往的包间门口。   被分手俩字彻底点燃怒火的他,一手捏住李茉的下巴,逼着她抬头。   在众目睽睽下,宣示般地强势落下一吻。   李茉的表情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   他轻轻擒住李茉细软的后颈,笑声难测又独占。   “在一起时不愿意让我公开,想分手了,你倒是乐意闹出这么大阵仗。你问过我同意?”   李茉捏着口袋里的机票,一言不发。   ——当晚,李茉连夜坐上出国的航班。   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郑玄阆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封分手信,才明白当初李茉承诺他的喜欢和爱慕。   都是刻意逢迎,虚情假意。   【文案三】   时隔五年,李茉回国,李家怕节外生枝,忙着给她介绍对象。   李茉也很配合,有条不紊地相着亲,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订婚那天,是李茉回国后第一次见到郑玄阆,他一身黑色西装,举手投足已褪去青涩,具是从稳谙沉。   他自始至终都没多看她一眼,李茉稍稍松了口气。   婚宴最高潮时,巨幕上播放了郑玄阆给李茉送来的大礼——她未婚夫的出轨照。   全场宾客哗然时,她看到郑玄那张恶魔般英俊的面庞,一如往日,冲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   年少时,李茉哄骗得了郑玄阆的一颗真心说爱他。   亏她演技好,那双淡然的双眸里,嵌的满是他。   后来再相遇,婚礼闹剧一场后,郑玄阆眸里盛着报复后的快意问她——   “回来了,怎么不继续骗下去?”   李茉如水般平静的双眸,无动于衷:“郑玄阆,假的东西,你也要吗?”   那个男人心思万般难测,却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第68章 正文完 他愿把自尊再次放下   林纤仙的话像一把锯齿嶙峋的刀, 割着陆执寅的身上的没一块肉,他抚在门框上的手掌,早已不自觉地握拳。   脸色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似要下一秒就要让眼前的林纤仙消失。   然而,林纤仙却知道自己是没有退路的,这些天, 她想了很多办法,巨额的律师费, 还是拿两人曾经的情谊打感情牌,始终都没有撼动陆执寅分毫。   “如果你是因为那年那一跪, 怀恨在心, 那我也给你跪下。”   苏曼脑子里涌现无数疑问,但是看到陆执寅极其难看的脸色, 她却一个字都不敢问。   陆执寅听到自己齿间撞击发出的零碎颤动, “你......起来。”   苏曼也连忙去拉她,“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别这样。”   林纤仙却不依, 眼神死死的盯着陆执寅,“你答应我。”   陆执寅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威胁过,眼中的狠厉不再掩饰, “行,那你继续跪着吧。”   说完,他没有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曼望着陆执寅几乎狼狈而逃的背影, 仿佛有什么秘密,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陆执寅走后, 林纤仙便颓然的坐在地上,苏曼连忙关上门不敢让里面的人看到。   她看着林纤仙绝望的样子,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不是见死不救的性格,所以你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林纤仙慢慢地抬起头,流着泪,惨然地笑了笑,“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   陆执寅和林纤仙和大学同学,但是同校不同系。   林纤仙是文学院的系华,陆执寅是法院学的有名的校草才子。   两人是在辩论队认识的,陆执寅是江城辩论队的队长,最佳二辩。林纤仙对他一见钟情后,开始穷追不舍。   不过,陆执寅一直没将她放在心上,宿舍里相熟的人都知道,陆执寅有个正在读高三的小青梅,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而林纤仙偏偏不相信。   在外人眼里,林纤仙追陆执寅轰轰烈烈,而陆执寅,甚至都没能记得过她的名字。   苏曼和陆执寅,还有林纤仙,转折都从陆执寅父亲入狱这一年开始的。   陆父入狱时,陆执寅还是个学生,刚过司法考试,没拿到律师证。   那个年代江城刑事案件做的最出名的律师是林纤仙的父亲,林闻声。   也是现如今江城律师界的诟病的毒瘤   某天,陆执寅去陆父律所拜访时,碰见了林纤仙,他已经不太记得她了,但林纤仙说她爸叫林闻声,陆执寅的视线才转回到她的脸上,林纤仙笑得天真烂漫。   从那以后,林纤仙的追求,才有了一丝丝回应。   但也仅限于,陆执寅不再无视她而已。   林闻声一开始并没有答应陆执寅父亲的案子,理由是这个案子翻盘的几率并不大,接了可能有损他的口碑。   林纤仙看出陆执寅的失落和无奈,她说,陆执寅你做我男朋友。   ——我让我爸帮你爸打官司。   她说完后,犹记得陆执寅的眼神,先是燃起一片熊熊的愤怒火焰,随后又像是被冰水狠狠地浇过。   从热到冰,陆执寅的态度依旧是拒绝了。   从那之后,林纤仙没有再来找过他,而他也再也见不到林闻声。   听说,林闻声带着林纤仙参加毕业旅行,出国了。   离他父亲案子开庭只有一个多月,陆执寅心急如焚。   他第一次主动给林纤仙发了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国。   林纤仙欣喜若狂地回复了他。   林闻声父女俩回国那天,陆执寅很早就在林家门口等着,林闻声看见他后,让林纤仙先进去,他跟陆执寅有话要说。   林纤仙看向陆执寅的眼神,充满高兴和不舍,她进了屋子后,藏在了客厅窗帘的后面,看向窗外。   林闻声上下打量着陆执寅说,“你就是陆执寅?让我女儿哭的寻死觅活那个。”   陆执寅不作声,只是恳请他能代理自己父亲的案件。   林闻声笑笑,以他的名气和地位,半点都不把陆执寅放在眼里,“我听说,纤仙喜欢你,但你拒绝了她。”   陆执寅穿着黑色的卫衣,身材挺拔,五官坚毅,眼神不拒不躲,“是。”   林闻声冷笑,“难道她没告诉,只要你同意跟她在一起,我就会帮你。”   “说了。”   “那你为什么拒绝他。”   “我不喜欢她。”陆执寅说的直白又坦然,他不喜欢林纤仙。   林闻声又笑起来,脸上的皮肉好像分离似的,显得这个笑容非常假,十分阴测。   他上前,拽住陆执寅的衣领,“纤纤看上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陆执寅平静的承受林闻声的怒气,“我不喜欢她,答应了,对她不公平。”   林闻声突然觉得眼前这小子有点意思,这股子较真和韧劲,确实是做律师的好苗子。   “我不管你公平不公平,我只要她开心。”   陆执寅伸手,松开扯出被攥着的衣领,“我办不到。”   “我女儿什么洪水猛兽吗?跟她谈恋爱怎么办不到。”林闻似乎是跟眼前这个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较上劲儿了,激发了骨子里压制欲。   “你可以让我做别的,但跟林纤仙谈恋爱,我做不到。”陆执寅直白而又坚定。   可以做别的,但唯独不可能跟林纤仙谈恋爱。   林闻声看着陆执寅挺直的脊梁,觉得碍眼极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可在陆执寅眼里,就是这么嫌弃,避之不及。   他心里倒是想看看陆执寅这根骨头,到底有多硬。   “想让我帮你,给你两个选择,一个跟我女儿谈恋爱,直到她提分手为止。另一个——”   “跪下。”   说实话,陆执寅并不能明白林闻声为什么会提如此无理的要求。   他虽然意外,但并没有拒绝。   躲在一旁的林纤仙并不知道他爸跟陆执寅说了什么,只是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幕,让她惊得差点叫出声。   陆执寅只想了片刻,就选了第二种。   他并不觉得是什么屈辱,只要能让他爸少坐几年牢。   林闻声心头一惊,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却十分的不舒服。   他甚至是有点后悔了,他以为陆执寅是至死都不会低头的性子。   莫欺少年穷。   他在陆执寅身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这句话。   “你起来吧,明天来所里签委托手续。”   ——   光是听着,没有看到,苏曼就已然仿佛是置身天寒地冻的冰窟,心口一阵阵地发颤,四肢发冷。   她想不到,陆执寅那样一个人,会被人如此嘲弄和折辱过。   她几乎不能去想象,当时陆执寅的内心是经历了多大的斗争和挣扎。   在这一刻。   苏曼甚至原谅和理解了陆执寅身上所有的冷漠和刻薄,因为他遭遇过的对待,比他现在表现出的,更加痛苦万倍。   因没有待他善良过。   才没有劝他善良的资格。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结局了。”   林纤仙幽幽地说,“那时候,我实在太喜欢他了,听了我爸让他二选一之后,我恨陆执寅的选择,但更恨我爸。”   “那时的我不依不饶,要让我爸再给陆执寅一次机会,但这次,他只有跟我在一起这一个选择。”   苏曼听得火快烧到理智全无。   林纤仙不值得同情,这一家人都不值得同情。   “后来我如愿以偿了。”她惨笑,“就是六年前你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在一起的。”   从重逢开始,苏曼都有意回避陆执寅当年为什么会很突然的有了女朋友。   他闭口不谈那段过往。   从前苏曼只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陆执寅,但却从不知道陆执寅有多爱他。   但他的爱,太迟说出口了,整整迟到了六年。   “你别再来了。”苏曼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恨意。   她无法再继续所谓的“善良”   ——   陆执寅很少会把自己关起来,苏曼站在书房门口,慢慢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但林纤仙的话偏偏不停地在她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她想象不到,陆执寅那么高傲的人,会经历这些常人都难以忍受的。   在被人践踏之后,他没有一蹶不振,就此消沉。   在被人用谣言中伤,受人嘲笑后,他没有极端偏激,堕落不振。   她忍不住,轻声地唤他,“陆执寅——”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她闭上眼睛,自己仿佛置身于六年前的陆执寅身边。   她想摸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头发,“陆执寅,站起来。”   她想把那个少年轻轻地抱在怀里,“陆执寅,有我在。”   她想抚摸少年那僵硬的脊背和直挺的脊梁,“陆执寅,别低头。”   她多么想在哪个时候陪在他的身边,经历他经历过的一切,就算是屈辱和凌虐,她也想紧紧地抱住他。   让他别难过。   她抱着膝盖,小声地啜泣着,声音低低呜咽,犹如困入陷阱,着急却无可奈何的小兽。   书房的门,倏然打开,一道黑影笼罩住她。   “哭什么?”   苏曼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眼尾哭的一片绯红,鼻尖也是晶莹透红,“你别难过了,我已经把她赶走了。”   陆执寅高大的身影蹲下,两人终于处在了一个水平线上。   苏曼一见到他,脑海里已经没有什么思考了,一切都是遵乎于本能,她扑过去。   陆执寅双手接住了她,倚身向后,抵靠在了后面的墙上。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仿佛都变换成了小刀子。   害怕一张口,刀子就飞向他了。   她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陆执寅拍了拍她的后背,“你都知道了?”   苏曼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陆执寅才慢慢说说,“我曾经把自己的爱情和自尊出卖了。”   苏曼听得心一梗,连忙说,“你没有。”   陆执寅抱住她,闭眼:“后来,我用了很久很久,才把这份自尊重新挣回来。”   苏曼点头,她非常肯定他,不停地夸他,“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   陆执寅笑着摇摇头,“可后来,就算自尊有了,我却没有勇气再去找回我的爱情。”   苏曼快速摇头,“不会,我在这儿,我回来了。”   陆执寅说,“幸运的是,我的爱情,她自己回来了。”   只有神明才能看透他的心。   也只有神明才知道,他爱的小姑娘再次出现时——   他愿把自尊,再次放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了。   后面几天会把全文错别字修修,跨度比较长,前后有bug的地方,重新改下。   感谢大家这一年多的陪伴。   比心~真的很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