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民国大佬姨娘暴富后》 作者:魔安   文案   当民国大佬姨娘暴富后……   当然是踹了大佬啊!   顾栀作为一直待在霍廷琛身边的准姨太太,脸美声嗲身体软,被整个上海滩的人誉为想要嫁进霍家,名门小姐们需要解决的头号敌人。   然而只有顾栀知道,最近霍廷琛对她的态度日趋冷淡,霍家已经给他相好了留洋未婚妻,未婚妻倡导西式婚姻一夫一妻。   眼瞧着自己辛苦这么些年将来可能连个姨太太的位置都捞不到,顾栀夜里辗转睡不着,半夜跑去买了一张彩票。   中了,建国以来上海滩头号巨奖。   那天夜里,霍廷琛居高临下着小女人,优雅解着衬衫钮扣,笑容十分暧昧:“干?”   “我……”顾栀咬唇,看到光影下他靠近的身躯,想到自己泡汤的姨太太,突然攥紧手中巨额彩票单,索性出了这些年的一口恶气,一脚踹在男人不可描述的部位,“老娘不干了!”   霍廷琛:!!!   ———   自顾栀走了之后,关于她的消息像电报一样传开。   “顾小姐买下了一个珠宝行。”   “顾小姐买下了那套天价洋房。”   “顾小姐……”   霍廷琛一直以为是顾栀在拿着他的钱小打小闹,直到最后顾小姐扬言要买下整个霍氏洋行,连同霍氏全体员工都要,除了他这个霍氏少东:)   ———   排雷:架空民国,女主不怎么品质高洁。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栀,霍廷琛┃配角:专栏《豪门最甜夫妻》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当然是踹了大佬啊! ====================== 第1章 第一天没踹   民国,上海。   南京路似乎永远繁华热闹,载满乘客的电车铃叮咚地响,黄包车夫用汗褡子抹了把汗,又继续不知疲累地奔跑起来,执勤的交警吹哨指挥路上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暂时停下,接着车前走过一队手拉着手的幼稚园小孩。   永安百货位于南京路的最中心,这里是全上海最大也是最高档的百货公司,里面售卖着琳琅满目的舶来品,通俗来讲叫做“洋货”,从钟表香烟到服饰珠宝应有尽有,吸引着整个上海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   二层珠宝区,西装革履的售货员戴着白色绒布手套,将一条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珍珠项链从橱柜里取出,然后小心翼翼地给面前的女客戴上。   另一个售货员捧着镜子,顾栀戴着项链,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烫成时下最流行的卷,樱桃嘴柳叶眉,一双杏眼眼波流转,脖颈上原本莹白的珍珠项链在她嫩白的肤色衬托下竟也黯淡了几分。她身上的一件淡紫色旗袍,光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并且裁剪的十分合宜,掐出旗袍下姣好的身体曲线。   售货员双手并拢恭敬地放在身前,微笑给对面的女客做介绍:“这是我们店里来的最新款,整条项链选用的都是产自澳大利亚的南洋珍珠,每颗之间的直径误差都小于0.1毫米,顾小姐您是全上海第一个试戴这条项链的……”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女客就已经收回落在镜中自己身上的视线,淡淡说了句:“帮我包起来吧,还有刚才那几件。”   “好的顾小姐,。”售货员脸上笑容更甚,朝她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去包项链了。   珠宝行经理也随即出场,冲她恭敬地笑着。   顾栀轻轻摸了摸这条项链。澳大利亚在哪里她不知道,毫米是个什么东西她也不清楚,只是最后那句“全上海第一个试戴”极大地取悦了她,让她产生要把这条项链买下来的想法。   她要的东西已经在打包了,顾栀被经理引导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店员给她端来了一杯美式咖啡。   咖啡用镶金沿的精致瓷杯装着,顾栀端起杯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眉头忍不住轻轻皱起,不过她皱起的眉头很快便展了开来,脸上换上一副似乎对这东西很满意的笑意,对经理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咖啡杯,翘起一条纤细的小腿,继续等待自己刚买的首饰打包。   顾栀望着杯子里黑漆漆的咖啡,实在想不通现在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不过她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自己不喜欢喝咖啡,甚至在外人面前能像刚才那样举止得宜地喝着,装作一副喜欢的样子,毕竟这是现在上海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都爱喝的东西,自己不爱喝怎么行呢?   另一边,顾栀买下的首饰已经包好了。   陈家明从满脸堆笑的经理手中接过顾栀要的珠宝首饰,付了钱,然后走到顾栀身边,微微躬身:“顾小姐,东西都包好了。”   顾栀看到陈家明手上的礼品盒:“好。”   她抓着手包优雅起身,在经理和店员的鞠躬恭送下出了珠宝行。   陈家明拎着顾栀今天买的东西跟在她身后。   顾栀看着陈家明手上自己今天的战利品十分满意,购物果然能够给女人带来好心情,她吐了一口气,又想到自己之前订做的旗袍应该已经做好了,今天刚好顺便取回去,说:“去盛美服饰。”   陈家明点头:“好的。”   陈家明是霍廷琛的秘书,每次顾栀出门购物陈家明都会跟着,一开始顾栀还不习惯身后老是跟个男人,但是当她发现霍廷琛让这个男人跟着她的作用是付钱和拎包的时候便坦然接受了,并且他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得上十分恭敬。   盛美服饰离永安百货不算远,走路几分钟能到,但顾栀还是选择了坐车。   穿旗袍的美丽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向一辆阳光下车漆闪闪发亮的黑色奔驰汽车,穿西装的男人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盒,抢上前为她恭敬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之后,才走向驾驶座。   这样的场景画面虽然每天每时都会在南京路上演,但还是引来一些路人悄悄的注目,顾栀坐在汽车里,感受到那些来自车窗外的艳羡的目光,心里受用的紧。   车子启动,速度并不快,顾栀看着车窗外。   南京路永远都热闹繁华,其中最属一家商行门前人头攒动,明明大门还紧闭着,门口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顾栀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四个字她只认得前面两个“汇丰”,后面两个字要复杂一点,她不认识。   “汇丰。”顾栀在嘴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了之前顾杨跟她说过的最近风靡上海的一个东西,“汇丰彩票”。   彩票这种东西从清末年就有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是一些小打小闹,直到最近政府开始插手彩票行业,大幅度提高中奖金额和发行量,一连开出了好几个上万的巨奖,彩票这种东西才彻底在上海风靡。   人人都想做一夜暴富的梦,离今天的开奖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就已经有那么多人守在门口迫不及待地等了。   顾杨当时跟她说这个“汇丰彩票”的时候一脸鄙夷,他说这都是政府设下的骗局,那些一夜暴富的例子都是彩票发行商编织的梦,用来吸引人那些真正想一夜暴富的人前赴后继掏出钞票,而我们当代的新青年应该脚踏实,不要沉迷于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美好的生活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创造。   顾栀听顾杨说的时候一直在点头,她在想顾杨是读书人,说的有话自然有他的道理,但她没好意思跟顾杨说自己觉得其实真的买一买也没什么,毕竟又不贵,万一中了呢?   顾栀出了会儿神,车子已经停在了盛美服饰的门口,陈家明为她拉开车门。   盛美服饰专营高档女装,除了旗袍定做以为还卖各种成平西洋服饰,洋装礼服什么的。顾栀取了自己之前定做的旗袍,然后去二楼看了看售卖的成品西洋服饰。   现在上海的大家小姐们大都分成两类,一类喜欢穿旗袍,一类穿洋装。   顾栀是穿旗袍的那一类,即使她不是大家小姐。   事实证明她对满是蕾丝的洋装的确没什么兴趣,顾栀逛了两圈觉得兴致缺缺,直到最后来到卖女士丝袜和内衣的地方才打起了点精神。   顾栀摸了摸手底的黑色吊带尼龙丝袜,冰凉丝滑的触感摸在手里十分舒服,怪不得霍廷琛会喜欢她穿这个东西。   上次的两条都被撕破了,顾栀让店员给她拿两条新的包起来。   陈家明在跟顾栀进到卖女性用品地方的时候稍微显得有些不自在,不过顾栀倒是坦然,一边让店员去给她包丝袜,一边问霍廷琛有没有告诉他他什么时候会去楠静公馆。   陈家明听后掩唇轻咳了一声:“暂时还没有,霍先生有空的话自然会见您的。”   顾栀两条秀眉不由地拧紧。   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吗?   楠静公馆是她住的地方,霍廷琛一直把她安顿在那里。她跟了霍廷琛三年,也没能踏进霍家主宅。   现在虽然倡导一夫一妻,但是大户人家纳姨太太这种事情在上海还是十分普遍,而霍家的规矩,男人娶了正妻后才可以纳姨太太,所以现在的顾栀,在所有人眼里,是霍廷琛的准姨太。   大家都知道霍廷琛有个女人,还带这个女人出席过几次聚会,但碍于家里的规矩一直养在外面,只等将来找到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结婚之后,便把这个外面的准姨太太纳进来。   顾栀也一直期盼着霍廷琛结婚的那一天,然后她就可以正式以姨太太的身份进入霍家,不像现在,还只是养在外面的女伴,没名没分。   以前的霍廷琛起码半个月去她那里一回,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一回,带她出去上街参加聚会什么的还另算,可是最近,霍廷琛见她的次数明显少了,现在更是一个多月都没见上面了。   陈家明口中的霍先生下次去楠静公馆的时间还不清楚,顿时让顾栀整个人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她不是没有想到霍廷琛会有厌倦她的那一天,可是再怎么说,也要等到她正式成为他的姨太太之后才行啊!   那个时候已经是正式姨太太了,即使霍廷琛厌倦了她她也是正儿八经霍家的人,衣食无缺零花钱管够,而不像现在这样,她还没当成姨太太霍廷琛就厌倦了她的话,要是现在一脚把她踹了,她怕是什么也捞不着。   那到时候她该向谁说理去?   想到此,顾栀浑身打了个冷战。   不行,不可以,霍廷琛不能在她还没成为他正式的姨太太之前就厌倦她。   顾栀抬眼,看到眼前琳琅满目的外国内衣,赶紧又指了两件估摸着霍廷琛会喜欢的款式让店员给她包上。   陈家明又拎着顾栀买下的大包小包跟她走出盛美服饰。   顾栀这次没有心思再享受自己坐上大汽车时路人艳羡的目光了,陈家明开车驶离路边停车位,另一辆黑色的轿车随即停了进去,也是黑色的奔驰车,整个上海市都没有几辆的新款,这让顾栀忍住不望那辆车的方向看了眼。   从车上下来两个女人。   顾栀在看到其中一个女人的面容后顿时整个人一愣。   从车上下来的是……   一个四十来岁,戴翡翠手镯和项链,一身优雅的旗袍,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时髦的丝巾,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的风华,保养得十分得宜。   这个女人顾栀认识,是霍廷琛的母亲。   而另一个……   一身白色洋装,年纪看起来跟顾栀差不多,耳坠上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跟那些即使穿上奢侈品也不像那回事的姨太太情人不同,即使隔的远远的,顾栀也能感受到这位小姐气质浑然天成,她举手投足都是上流社会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气派,正跟霍廷琛的母亲说说笑笑。   顾栀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位年轻小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排一下雷,本文是架空民国,女主道德标准低,不喜请勿勉强千万绕道,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2章 第二天没踹   陈家明坐在驾驶座,也看到了从那辆车上下来的霍夫人和赵小姐。   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在经理的迎接下进了盛美服饰的大门。   陈家明发动汽车,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想到刚才跟霍夫人走在一起的赵小姐,然后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后座的顾栀。   他发现顾栀也在通过车窗往那个方向看,等两人都彻底进去之后才收回视线,她先是低头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又倏地抬头,眉梢眼角都笼罩着几分喜色。   陈家明被顾栀脸上的这抹喜色给惊到了,他在霍家这么多年,还第一见到有姨太太碰到正室还能高兴的起来的,这让他有些怀疑顾栀到底知不知道走在霍夫人身边的年轻小姐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也不好问,只是摸了摸鼻子,然后开车驶离。   车子开的四平八稳,顾栀回忆着刚才走在霍夫人旁边的那个年轻小姐,满心欢喜。   能跟霍夫人走在一起的,基本上也就是以后霍廷琛的霍太太,八九不离十了。   霍家终于给他物色好合适的霍太太人选了!   顾栀之所以这么确定跟霍夫人走在一起的那位就是霍家已经挑好的未来儿媳妇,是因为她对这位霍夫人还算是有一点了解。即使她跟霍夫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过。   年轻一辈的小姐里不是霍家准儿媳的身份,根本近不了霍夫人的身,更别说一起出来逛街做衣服。   顾栀前两年还费尽心机想怎么讨好霍廷琛的母亲,这位出身外交官世家的霍夫人,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气一点,像从小就穿着霍廷琛给她买的昂贵衣服,接受良好教育的小姐们一样,她托人发出邀请想要约霍夫人一起喝喝下午茶逛逛街什么的,只是她所有的邀请,在霍夫人那里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刚开始她还挺纳闷,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霍夫人没有收到她的邀请,直到霍廷琛知道了,让她以后用不着这样做。   那时顾栀才知道,比起歧视更低一等的,是无视。   出身外交官世家从小接受良好西式精英教育的霍夫人,衣服永远得体,待人永远礼貌,不允许自己有歧视,但是可以选择无视。   顾栀作为他儿子还没过门的准姨太太,这种封建社会的残余品,自然是被无视的那一个。   霍家的人一直知道顾栀的存在,霍廷琛有时候参加聚会会带她当女伴,但是霍家人对顾栀也仅限于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便没了。   不是顾栀有多么神秘无法了解,而是对于霍家人来说,顾栀这个人,他们根本去懒得了解。   霍廷琛这个身份地位即使没结婚有女人在身边也很正常,至于顾栀,无非就是上海千千万万想要攀龙附凤的漂亮女孩之一,将来纳进来当一房姨太太,运气好的话能生个孩子,运气不好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霍廷琛遗忘,霍家供她一口饭吃,给她点钱花,这便是她的一辈子。   只是对于顾栀来说,她不知道有多么期待有这个霍家供她一口饭吃,给她点钱花的一辈子。   现在看来这个一辈子很近了!   霍夫人跟那位年轻小姐有说有笑,能让霍夫人这么看重喜欢的除了儿媳妇不会有别人。   霍家规矩娶了妻才可以纳姨太,霍家的准儿媳已经出现了,结婚肯定已经不远了,等霍廷琛跟那个小姐结婚之后,她就可以被纳进霍家成为霍廷琛正式的姨太太了!   刚觉得顾霆琛对自己冷淡了,怕还没成为姨太就越来越失宠,他的准未婚妻就立马出现了。   顾栀眼前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顾霆琛和那位小姐举行西式婚礼的场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反正她的目标是当上霍廷琛的姨太太,至于正经夫人什么的,当然是越早出现越好。   前座的陈家明听到顾栀在后面忍俊不禁的笑声,心里的问号大到简直要压死人,驾驶座都坐不住了。   她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霍先生的未婚妻都出现了,你不应该是该哭才对吗?你不哭就算了,还笑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从此以后你英俊多金的霍先生就要属于另一个女人了吗?   陈家明不知道顾栀到底是没有脑子还是没有心,憋着一肚子的问号,把她送到了楠静公馆的楼下。   陈家明把顾栀今天下午买的打包小包提到楼上,顾栀拿钥匙开了门,陈家明放下东西,道了告辞。   他离开之前,还是跟顾栀说了一句:“我会向霍先生提起您的,霍先生得空了一定来见您。”   即使不知道没有脑子还是没有心,对于现在的顾栀,陈家明还是有些同情的,别看她现在被霍先生好吃好喝的养着宠着,等到将来赵小姐进了门,她就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了。   正妻温和,姨太太一般也能过得不错,正妻强势,那么姨太太的下场一般都会凄惨。   “好的,谢谢啊。”顾栀答得漫不经心。反正霍廷琛都要结婚了,她只要保持这个现状就可以,争宠什么的大可不必,万一惹到以后的霍太太就不好了。   陈家明欲言又止地走了。   顾栀关上门,利落地踢掉脚上高跟鞋,看了眼地上大包小包的礼品盒,轻轻踢了两脚,把它们全都踢到客厅内。   她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惬意地品着,连把那些首饰衣服拆开的兴趣都没有。   尽管两个小时前自己还在百货公司满心欢喜地让店员给包起来。   顾栀发现与其说自己喜欢那些衣服首饰,不如说是自己喜欢那种花钱的感觉,花霍廷琛钱的感觉。   她在霍廷琛面前得伏低做小地讨好,于是便把在他面前所有积累的情绪都宣泄在花他的钱上,报复性地花,花起来从来不手软,然而她花的那些钱,霍廷琛好像理都不想理一眼,对他根本无关痛痒。这让顾栀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马上要结婚了,以后要被老婆管。   霍廷琛之前落在这里的领带还摆在沙发上,顾栀盯着那条领带,一边揉自己走了一下午累的酸疼的腿肚子一边想。   霍廷琛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倒不是因为他娶不到老婆,全上海没有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姐不想进霍家嫁给霍廷琛的。   霍老爷子实干企业家,手上有不少的丝绸厂,烟草厂,国际贸易公司,经常跟洋人打交道,甚至还有拥有好几条全国铁路的运营线,在这个全国铁路都稀缺的年代,政府在他面前都得给几分薄面,实在是令人眼红,而霍廷琛的母亲,霍夫人,则是南京外交部部长的独女,从小便受西式文化的熏陶宝贝着长大,嫁给霍廷琛的父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霍廷琛又是两人的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十几岁便被送去了国外留学,长成后回国,在霍家给他办的盛大的回国派对上一露面,英俊的相貌和气质便勾了无数的小姐芳心暗许。   不过这些都是顾栀后来才打听到的,霍廷琛跟她在一起时已经是正式接手霍氏企业的少东了。她那时本来以为霍廷琛只是个普通有钱人家的少爷,在上海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没想到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背景这么骇人。   就当自己运气好呗,只想钓金龟没想到钓了个钻石龟,顾栀本这么想着,只是又想到了下午走在霍夫人身边的年轻小姐,咂了咂嘴。   好吧,人家才是霍廷琛这只钻石龟名正言顺的主人。   也不知道那位穿洋装戴钻石耳环的小姐好不好相处。   自己这个身份将来被她讨厌是肯定的,不过还是希望,能被讨厌的少一点。   顾栀想她一正式进了霍家的门,成为姨太太后就立马降低存在感,希望能稍微博得一点霍廷琛太太的好感,然后好多给她点零花钱。   顾栀在沙发上坐了好一阵,一直忍不住去想今天下去出现在霍夫人身边的那个年轻小姐,她出现了,也意味着她现在的生活,要改变了。   终于要改变了。   顾栀回神,望了眼窗外,天已经快黑了,路上亮起了亮堂堂的电灯。   这样亮的电灯,以前以为遥不可及,现在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电灯发出的光亮。   顾栀从沙发上起身,给自己下了碗面,吃完后把刚刚被自己踢乱的礼品盒一一拆开,把里面的首饰整理好,盘算着下次一并拿到当铺去。   顾栀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完首饰,又从花盆底下取出一把钥匙,打开梳妆台下面被一把小锁锁着的抽屉。   她打开抽屉,里面是两张存折,还有几张成绩单。   顾栀先是数了数存折上的数字,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又拿起那些成绩单。   成绩单上大多数字她都不认识,她最认识的字是成绩单主人的名字“顾杨”,以及下面一排的满分100.   过两年顾杨就要念大学了,再过两年她还要送他去留洋念书,这都要花不少钱呢。   好在顾杨聪明又勤奋,这次考试又是他们年级第一。   顾栀笑容欣慰。   她把这些东西都如数家珍地过了一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装进去,用锁锁上,然后把钥匙重新压回花盆地下。   顾栀哼着曲儿去浴室洗澡。吴侬软语,她哼的格外动听。   温热的水柱从莲蓬头里洒下来,落在地上哗啦啦地响,浴室里被水汽熏蒸着,顾栀脸上泛起醉人的酡红,她闭着眼,一遍哼着曲儿,一边用进口的洗发香波揉自己的头发。   浴室里的水声,顾栀的曲儿声交织在一起,以至于掩盖了客厅里那部电话机的响声。   外面的电话铃不知疲倦地响着,顾栀在浴室里洗着舒服的澡,最后还是电话先败下阵来,停下响铃,了无生息。   顾栀包着头发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   她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然后往脸上和身上抹了雪花粉和进口面霜,最后才关掉灯,躺到床上。   沐浴后的困意来的很容易,顾栀打了个哈欠,只是在睡着前,突然又想到了霍夫人,和她身边的那位年轻小姐。   霍廷琛要结婚了。那位高贵的小姐要嫁给他了。   顾栀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躺下就又想到了这个,蹙起眉,有些不耐地翻了个身。   结就结呗。   反正她图的是霍廷琛的钱,又不是他的人。   这么一想之后心情果然舒服不少,顾栀终于睡着,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她睡的挺沉,以至于没有听到门锁被旋开的声响,没有感受到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她床前。   作者有话要说:  霍廷琛:???   再说一遍,你图什么不图什么??? 第3章 第三天没踹   霍廷琛没有开灯。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落在柔软的欧式大床上。   床上是一个突起的被团儿,正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地起伏着。   霍廷琛盯着眼前的被团儿。   陈家明跟他说顾栀下午出去的时候看到他母亲和赵小姐了,又说顾小姐看到那两人的后的表现有些反常(没有说反常的表现是笑出了声),霍先生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顾小姐了,要不要什么时候抽个空去见见。   霍廷琛听到顾栀碰到了他妈和赵含茜之后眉头拧得死紧,随即打了个电话给顾栀,没想到他等了好几分钟电话一直没人接,之后他对着那部没打通的电话左思右想,干脆自己开车过来了。   现在看来这里是有人的,之所以电话不通,霍廷琛能想到的,只有是顾栀因为下午看到了赵含茜在跟他使小性子而已。   霍廷琛想到是在使小性子时,不由地勾唇笑了笑。   这三年里脾气愈发见涨,已经敢跟他使小性子了。   不过顾栀也从来不是胆小的女人,霍廷琛还记得三年前,百乐汇里,年岁不大却浓妆艳抹的顾栀,冲过来抱住自己手臂求他收了她的样子,在霍少爷身边蠢蠢欲动的女人不少,但是敢像这样直接冲过来的还是头一个,他那时饶有兴趣地盯着顾栀化得红红绿绿的脸,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顾栀,还一收就是三年。   那晚霍家少爷收了一个冲上来抱住他手臂的女人的消息传出后,之后好一段时间总是会有女人冲出来,抱胳膊抱腿要跟在霍先生身边,只是那些女人有的还没靠近便被保镖给拉走,甚至没有在霍廷琛那里得到一个眼神。   这种事情,第一个做的是新鲜是勇气,第二个三个人去效仿,那边是东施效颦没意思了。   事实证明霍廷琛认为自己当时做的那个决定还不错,他很少做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顾栀漂亮,风情,大胆,表现出来的小情小意让他十分受用,的确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姨太太人选。霍廷琛很少去想自己将来的霍太太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一直很笃定,自己的未来,顾栀一定会跟在身边。   霍廷琛身体微微前倾,膝盖抵在床上。   顾栀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突然感觉自己身边的床往下塌了部分,她呓语着翻身,眼睛眯开一条缝。   当她看到那个黑影时先是吓了一跳,之后便闻到男人熟悉的气息。   顾栀没想到这尊大佛怎么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来了,连提前通知一下都没有,震惊之余忙爬起来,吞了口口水:“霍先生。”   霍廷琛淡淡“嗯”了一声,指腹在她脸颊上摸了摸,然后指尖顺着脖颈一路滑下,最后轻轻挑开她真丝睡袍的蝴蝶结。   顾栀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般的圈住他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一室阿晋不允许发生却偏偏发生了一晚的旖旎。   顾栀事后懒懒地想,早知道他要来,就把下午新买的丝袜穿上好了,可惜了。   翌日,天光大亮。   霍廷琛要去上班,顾栀站在给他面前,在给他扣衬衫的扣子。   顾栀觉得昨晚她表现的还不错,霍廷琛现在看起来心情挺好。看来之前是自己多虑了,自己在霍廷琛这里还是没有完全失宠的,自己霍少爷姨太太的位置已经胜利在望,眼看着就要够到了。   想到这里,顾栀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扣子扣到最后一颗,顾栀又拿起霍廷琛的领带,一边给他系领带,一边软着嗓子撒娇:“霍先生,下次什么时候来呀?”   她从她娘那里继承了一把好嗓子,不仅唱起曲儿来好听,撒起娇来更是能让人酥了骨头。   霍廷琛听到顾栀的撒娇,顿了一下。   他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胸前正给他打领带的女人。   顾栀见霍廷琛没反应,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用嗲里嗲气的嗓音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这话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问题吧,这难道不是外室常用术语吗?跟他撒撒娇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来,不正证明她有多么在乎他,日思夜想地盼着他,想要在他面前争争宠巩固一下地位,让他过几天结婚的时候别忘了把她也纳进去吗?   而且这同样的话顾栀以前也说过,也跟现在这个场景差不多,霍廷琛兴致好的话甚至还会压着她把昨晚的事再来一次,上班迟到也无所谓,反正他是老板。   顾栀打领带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她不知道提起裤子就翻脸的男人联想到的是昨晚那一通打不通的电话。   霍廷琛眯了眯眼。   如果是以前顾栀事后这样跟他撒撒娇,他一般是十分受用的,只是现在,霍廷琛心里有了别的盘算。   他现在要正式把她放到自己姨太太的位置上来看。   顾栀确实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昨晚敢使小性子不接他的电话,今早他人还在这里,就迫不及待盘算他下一次的日子。   虽说想要多见见他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仗着自己对她的宠越而来越得寸进尺,这是霍廷琛不愿意看到的了。   适度的撒娇可以,但是顾栀好像不知道,她没有不接他电话的资格,同样的,她也没有在另一个可能是霍家未来少夫人的小姐出现后,跟他耍小性子的资格。   现在便敢这样,以后进了霍家,他怕是要看到一个恃宠生娇的姨太太。   霍廷琛对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明确的认知定位,比如说正牌的霍太太,应该端庄持重,而姨太太,再受宠也只是姨太太,则决计不能恃宠生娇。   霍廷琛眼神凛了下来。   他周身气场一凛,晨起后的温馨和暧昧便荡然无存。   顾栀自然也感受到了突然压抑下来的空气,霍廷琛气场极强,她打领带的手不知不觉开始微微发抖。   可是她现在连自己做错了什么,有哪里惹到了霍廷琛都不知道!   才刚觉得昨晚两人温存的不错,自己没有失宠,姨太太的位置近在眼前,霍廷琛突如其来的冷漠,又让她慌了手脚。   顾栀颤巍巍地给霍廷琛打好领带,拿起他挂着的西服外套想给他穿,霍廷琛却从她手里接过外套,自己穿上了。   霍廷琛望着眼前空着双手,一脸窘迫不知所措的顾栀。   他决定先冷她几天,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霍廷琛的姨太太,不能做出恃宠生娇的事。   “暂时不会来了。”霍廷琛优雅扣着自己的衬衫袖口,答了顾栀刚才的问题。   他转身,去了餐厅吃早餐,留了在原地呆的像只小木鸡一样的顾栀。   霍廷琛一直到吃完早餐顾栀也没过来,他微微敛了敛眉,倒也没再说什么,然后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准备去上班。   他刚一走到门口玄关处,身后就响起吧嗒吧嗒的拖鞋声。   紧接着,男人精瘦的腰便被两条细白的手臂圈住。   顾栀从后抱住霍廷琛,脸颊贴在他背上,声如蚊呐地挽留:“霍先生。”   霍廷琛转身。   顾栀起床后只顾着给他穿衣服,自己还没换,身上还是一件淡粉色的真丝睡袍。   顾栀见他转身,拉松了浴袍带子。   她刚才去换上了昨天逛街买的外国内衣还有丝袜,都是霍廷琛喜欢的。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霍廷琛,也不知道霍廷琛到底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只知道霍廷琛那句“暂时不会来了”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她只知道男人最会虚情假意,口中说的暂时不回来了,可能就是永远也不会见你了的意思。   自己姨太太的位置眼见的就要到手了不能再飞走,她不能让他今天就这么走了,她必须现在趁他没走就抓住他,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让他知道她也是好的,留她在身边他不会错的。   而讨好霍廷琛的方式,顾栀能想到的,只有身体。   霍廷琛看着顾栀。   她身上昨夜暧昧的痕迹甚至还没退。   他承认自己的气血加快了一瞬,只是随即又被他压制住,霍廷琛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他要冷她几天就冷她几天,如果现在被她用这一哄就又好了,她只会越来越乐此不疲。   思及此,霍廷琛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关门后,他在想霍氏洋行里来了几颗南非的粉钻,下次带顾栀去挑,挑完之后再带她去看还没正式上映的新电影,他发句话就能要来新电影的胶卷。   她想要什么下次他都会给她。   另一边,门关上的那一瞬,顾栀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彻骨的寒。   暂时不会来,鬼知道那个暂时,是不是一直到下辈子。   她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慌霍廷琛突然冷淡的态度,慌她无济于事的挽留,慌是否以后就这样了,霍廷琛不喜欢她了,厌倦她了,他是要跟那个小姐结婚了,可是她要到手的姨太太位置却飞了。   既然已经不喜欢了,昨晚还那么用力做什么?当她是工具,不会难受不会痛的吗!   他娘的混蛋!要不是因为你有俩臭钱谁稀得理你!   顾栀揉了一把湿润的眼眶,进浴室,恨恨地要洗掉所有霍廷琛留下的痕迹。   顾栀把自己身上原本白嫩的皮肤都搓红了,再一次从浴室里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理智重新回到脑海。   她挑了衣橱里一件最贵的旗袍,卷了头发,化好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像昨天跟霍廷琛母亲走在一起的那位大家小姐,娴静而高贵,镜中的自己,美得无可挑剔,甚至美到有些轻浮。   顾栀握紧了拳,咬牙。   她已经跟了霍廷琛三年了,三年的心血不能就这么白费,煮熟的鸭子不能飞,即使飞了,这这只鸭子也要先被她吃进去再说,霍廷琛姨太太这个位置,她势在必得。   她就不信霍廷琛这男人会冷漠无情到这种地步,临结婚的时候把她甩了。   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去跟霍廷琛说说好话,不管霍廷琛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先一股脑儿认了再说,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犯,他还是会重新顾念着自己的。   一时的逞强和骨气哪有姨太太的位置重要,好不容易生活变好了不能又回到从前,让顾杨穿补丁衣服,被同学看不起。   顾栀重拾信心,拎着手袋出门。   她到霍氏大楼下等。   第一天,没有见到霍廷琛。   第二天,没有见到霍廷琛。   第三天……   顾栀看到那辆属于霍家的黑色奔驰汽车驶来,她满眼的欣喜,正想走上前,却发现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女人。   顾栀先是微微皱眉,然后瞳孔蓦地缩小。   是个女人,她见过那个女人。   跟霍夫人走在一起,霍廷琛的准未婚妻。   赵家明引着准未婚妻,踏进霍氏的大门。   顾栀只觉得胸口有千万根尖锐地小针扎着,刺得她喘不过气。   她踩着高跟鞋的脚下一浮,差点跌倒。   “小姐小心。”幸好身边有路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顾栀道了声谢谢,看到扶她的人穿着霍氏员工的制服。   顾栀心里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那人顺着顾栀的视线望去,发现她一直在看赵含茜,又见她打扮得不俗,说话时便也带了几分客气。   “您跟赵小姐认识吗?”   原来姓赵,顾栀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转身跑了。   顾栀在霍廷琛身边这几年,也认识了些人,积累了点人脉。   她托人帮她查一下那位赵小姐。   最后得到的结果比她想的还要厉害,就像当时她知道霍廷琛的背景一样。   赵小姐根本不是上海普通的富家千金,她家在南京,家里从政,父亲当了很大的官,跟霍廷琛一样,十几岁就被家里送去海外留洋,最近才从国外回来。   怪不得,出身差不多,娘家当外交官的霍夫人能这么喜欢这位赵小姐。   这位赵小姐在南京时就很有名,她思想行为西式,好穿洋装喝咖啡,是典型的新时代小姐。   顾栀一下子想明白了。恍然大悟。   这件事情可能根本不是霍廷琛一个人说了算!   亏她之前还盘算着进门之后要怎么讨好霍廷琛的太太,竟然都没有想过,万一人家根本都不让你进门呢?   顾栀记得顾杨跟她说过,外国人全都是一夫一妻,这是人家的法律,不能违背的,不像咱们,政府只是倡导一夫一妻,实际上有钱人纳姨太太的比比皆是。   普通的上海富家小姐可能会接受霍廷琛身边有个她,然而留洋回来,家境优渥,思想西式的赵小姐,怎么肯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结婚后,纳姨太太。   霍廷琛对她越来越冷淡,可能就是因为有了这位未婚妻,未婚妻不让她进门,霍廷琛为了讨好这位高贵的未婚妻,便要把她甩掉。   顾栀回忆着那天自己在霍廷琛面前接近卑微的讨好,突然觉得很可笑。   只是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哇的一声,哭的一点也不优雅不端庄持重,坐在地毯上嚎啕。   顾栀眼泪从眼角哗哗地淌。   自己姨太太的位置,可能是真的要泡汤了。   操他娘的霍廷琛,她三年的青春都喂了狗。   作者有话要说:   霍廷琛:狗逼   顾栀:青春版雪姨 第4章 第四天没踹   顾栀一边哭一边骂,把她从小到大所听过的骂人的话全都用在了霍廷琛身上。   她字都不认识几个,论学问肯定比不少霍廷琛和他那个什么留洋未婚妻,但是论起骂人,顾栀有信心,八个这对狗男女加起来都骂不过她。   顾栀骂得累了,开始打起了哈欠,扯着泪嗝爬到床上,脸也没洗衣服也没脱,直接把被子扯过来,蒙头就睡。   她睡下的时候是黄昏,等到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挂钟时针刚好指向晚上十点。   顾栀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她在梦里都在盘算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姨太梦碎了,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她以前就是太相信霍廷琛那个狗东西了,以为在床上看他对自己挺满意,就以为自己的姨太太之位稳了。   顾栀从床上猛地起身。   她赤脚跑到妆匣前,把所有的抽屉都拉开。   里面有上一次上街买的,还有平常她常戴的。   顾栀找了个手袋,把这些首饰大的小的一股脑儿全都扔进了袋子里,妆匣里一件不留,然后又包了几件自己见霍廷琛时才穿的贵旗袍的手包,最后披了件衣服,提着那些东西匆匆出了门。   出门时余光又看见了玄关处的花瓶。   这花瓶是霍廷琛送她的,好像也挺值钱。   两只手已经拿不下了,顾栀把花瓶夹在胳膊下,关上门。   静安区夜里治安不错,顾栀叫了辆黄包车,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当铺。   当铺还没关门。   顾栀看着当铺通明的灯火舒了口气,又夹又拎地带着大包小包进去。   她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看见顾栀赶紧迎了过来:“哟,顾小姐,这么晚来当东西呀。”   “对。”顾栀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掌柜手上,她轻松了不少,直起腰,舒了口气,“快算算吧。”   掌柜的没想到今天这单生意这么大,一边招呼伙计来干活儿,一边抱着东西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当铺掌柜跟她是老交情,顾栀这几年又一直照顾他生意,所以给的价格很公道。   清算完了顾栀带来的东西,是当铺这几个月来最大的一笔单。   掌柜问顾栀是暂时的抵押还是直接换成现金,顾栀选把这些东西全都换成现金。   店里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金,掌柜给她开了一张银行的支票。   顾栀拿了支票,走出当铺,一直郁结的心情总算顺畅了不少。   能捞一点是一点,这些钱肯定足够顾杨将来念大学和留洋了,等顾杨留洋回来找到工作,日子肯定也就好过了。   街上还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和巡逻的警察,有黄包车夫停下来问她搭不搭车,顾栀摇了摇头,见车夫神色略失落,胡子花白身形佝偻,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拉车,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大地一家子的嘴指望着他拉车微薄的收入,便从手包里摸了一块大洋给他。   他拉一天的车,也顶多赚个一两块大洋。   黄包车夫千恩万谢地拉着车走了。   顾栀继续在街上走着。夜风有些凉,她忍不住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凉意让人头脑清醒,顾栀虽然还不太甘心,但是现在也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了。   要是这姨太太的位置真捞不着,她这几年从霍廷琛那里也搜刮了不少,就当自己的青春损失费,不算白被他睡。   这破姨太太不当就不当,老娘还年轻貌美,下次钓个更好的。   顾栀想到此,嘿然一笑。即使她知道,就整个上海来说,比霍廷琛更好的,怕是凤毛麟角。   不过此时此刻事实没有想着爽重要,顾栀又开始哼起了曲儿,她喜欢唱唱曲儿,这曲儿最近在唱片上新学的,她觉得自己比唱片里那个女的唱的好。   路过一家店,别的店大都准备打烊了,只有这家店,依旧热闹着,小小的店面挤满了人。   顾栀抬头看了一眼牌匾,打头的还是“汇丰”两个字。   这应该是汇丰彩票的经销点吧。   上次她在南京路路过的是汇丰彩票的总部,每天的中奖数字在那里公布,而汇丰彩票的经销店则开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哪里都能见到。   虽说顾杨一直说这是骗钱的玩意儿,但是现在见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里面的热闹吸引,顾栀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鬼使神差地进了店。   一进去便听到了里面男人的高谈阔论:   “鉴于最近总有人说咱们这汇丰彩票是骗钱的玩意儿,政府又提高了最高中奖金额,就是想让那些说骗钱的人好好看一看,你们知道提额后的一注最多能中多少吗?”   “多少?”   “十万!十万大洋啊!”   讲话的人用双手食指交叉比了个十,对面一群人听的聚精会神,在听到十万大洋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十万啊!   足够普通家庭吃穿不愁一辈子了。   诱惑实在太大,所有人听完后都纷纷买起了彩票,趴在店里的台子上对选定的每一个数字都字斟句酌。   店老板忙的不亦乐乎,一边忙,还不忘一边抬头冲顾栀道:“小姐,买一注呗,一毛钱一注,又不贵。”   店里平常也不少女客,但是像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次见。   顾栀咬了咬下唇。虽说顾杨告诉过她是骗人的,但是她承认,她也跟店里这些人一样,听到那个十万大洋时,心动了。   而且一毛钱也不贵,她刚才随手给那个黄包车夫都是一块大洋。   大不了不告诉顾杨就是了,顾栀想到这里,也凑上前去,“怎么买?”   老板忙着算账,拍给她一张彩票单:“选你想买的数字就成。”   顾栀点了点头,她没像那些人一样一个数一个数地斟酌,反正也就买着玩玩,直接选了她和顾杨两个人的生日。   “选好啦。”顾栀把自己选好的数字递给老板,准备付钱,结果一打开包才发现自己包里只剩了张十块的纸币。   刚才的一块大洋给了那个黄包车夫。   顾栀把十块纸币递到店老板面前:“麻烦您给找一下零吧。”   店老板抬头看她。   旁边有买彩票的人见她似乎不懂规矩,插话道:“小姐,咱们买彩票的都讲究个意头,买彩票的钱是不能拆散找零的。”   顾栀:“什么意思?”   另一人道:“就是你拿多少钱就买多少注,一毛票就买一注,一块就买十注,你拿十块,就只能买一百注。”   顾栀看了看,果然,周围的人都用的是毛票在买,买一注两注,少有几个人拿的是一块,只有她一个人,拿的是十块。   顾栀没想到买彩票还有这种规矩,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把一块大洋给了黄包车夫,皱了皱眉:“可是我没有带别的钱了,老板,我就买一注,能找个零吗?”   店老板对漂亮的小姐十分有耐心,笑着摇了摇头:“小姐,彩票这种东西不仅是买的人讲究个运势,卖的人也讲究运势,小店不找零的。”   顾栀望着手上的十块。觉得拿一毛钱打水漂还可以,拿十块钱打水漂,有些划不来。   她攥紧了钱,正想说算了那就不买了,结果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霍廷琛。她一想起霍廷琛那张脸就一肚子气。   彩票说不定都比这种狗逼男人靠谱。   顾栀鼓了一口气,把十块纸币霸气拍到老板面前:“买!一百注!”   ……   顾栀领着自己一千注的,数字是她和顾杨生日号的彩票回了楠静公馆。   她回来后才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竟然一时脑热买了一百注彩票,还傻傻的买的全是同一组数字,也不知道换几组数字买,增加中奖的几率。   算了算了。顾栀打了个哈欠,只是想自己买了一百注彩票的事情千万不能让顾杨知道。   一夜好梦。   顾栀梦见顾杨刚生下来时,自己背着他摇,顾杨在她背上咯咯地笑,口水淌了她一背。   彻底想开之后顾栀日子好过了不少。   她把当东西得钱全都存到银行自己的账户上,然后把楠静公寓里的壁画落地灯,这些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去卖了。   如果不是这套房子她的搬不走,她甚至想把这房子也搬去卖了。   顾栀的每天在卖东西和数钱中度过,然后还接了通顾杨的电话,他们学校要放几天假,要回家。   想到马上可以见到顾杨,顾栀数钱的动作更加利索,嘴里哼的歌也轻快不少。   ——   顾栀的家不在楠静公馆。她并不把那里当家。   那里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住所,对霍廷琛来说,顾栀冷笑一声,或许只是个隔一阵子去一次的销魂窝。   顾杨上的是上海最好的私立中学圣约翰中学,上面还有圣约翰大学,是个大胡子美国人创办的,开设的课程除了数学国文外,甚至还包括西文骑马钢琴手工等,每年的学费贵的令人咋舌,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   放学后的学校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进口轿车,顾栀站在学校门口,远远就看到了正跟同学说说笑笑顾杨,笑着冲他招手。   “姐!”顾杨看到顾栀后忙撇下同学朝他跑过来。   顾栀微笑打量顾杨。   这小子才比她小四岁,个头竟然已经比她高半个头了。   顾杨今年十五,模样跟顾栀有几分相似,带着少年人的稚气,是个十分俊俏的小哥。   顾栀经常在顾杨包里翻到女同学给他的情书。   顾杨跟顾栀打完招呼后又跑去推来一辆自行车,顾栀自然地坐到自行车后座,抱住顾杨的腰,顾杨腿一蹬,自行车便溜了出去。   顾栀坐在顾杨的自行车后座,风吹在脸上十分的舒服。   自行车最后在一条安静的弄堂里停下。   顾杨熟练地锁车,随手取了报箱里的报纸,然后开门。   屋子不大,东西摆放的很有条理。   顾杨平时在学校住宿舍,顾栀也不经常来,桌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姐弟俩很有默契地开始打扫。   顾栀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你们这次放几天呀。”   顾杨扫地:“教学楼要整修,学校放三天。”他又问顾栀,“姐,你回来这里,姐夫知道吗?”   顾栀听到“姐夫”两个字时眉毛跳了跳。   姐个屁的夫,她心里想。   为了打消顾杨的顾虑,之前她一直跟他说霍廷琛是她交的正儿八经的男朋友,等她以后正式当了姨太太再告诉真相,那个时候顾杨不干也不行了。   只不过她还不敢说你那姐夫估计已经泡汤了,因为她决定还要做最后一次努力,起码要再见一面霍廷琛再说,求霍廷琛不要甩了他,如果那位赵小姐实在不让她进门,那么他把她纳成姨太太后,一辈子把她养在外面也可以。   她还要去向霍廷琛认个错,尽管她连自己到底错在哪里都他娘的不知道。   顾栀心里瞬息间转了千百转,回答顾杨的话却是另一番:“他知道,我跟她说过了。”   “那就好。”顾杨点点头,然后又笑嘻嘻地凑到顾栀面前问,“姐,你什么时候跟姐夫结婚呀?都谈了三年了。”   顾杨十分好奇顾栀的恋情,虽然顾栀一直遮遮掩掩不跟他细说,顾杨对于顾栀谈恋爱这件事十分支持,他姐虽然没有念过几天书,可是也是出生于新时代的女人,用不着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陋习,应该享受现在这个社会年轻人都崇尚的自由恋爱。   说起念书,顾杨突然想起小时候,顾栀被大娘发现不在家里干活儿跑到学堂墙角偷听,大娘拎着顾栀的耳朵把她拽回家,像驯野兽一样把她拴在磨盘上打。那时候整个院子都是顾栀的哭号求饶声,他小,还穿着开裆裤,看到顾栀挨打被吓住了,只能在旁边跟着嚎。再后来一点,顾栀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课本,被发现后慌乱地别过头去,说自己脑子笨,根本就不爱念书。   顾栀以前叫“顾只”,连她的名字都是顾杨上学后,说女孩子用“只”字不好,才给她改成了栀子花的“栀”。   顾栀不知道顾杨在想什么出了神,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顾杨随即回神,看到眼前容貌美丽打扮精致的顾栀。   他暗暗捏紧了拳,想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穿开裆裤的病秧子,谁要是敢欺负他姐一下,动她姐一根手指头,他要跟他拼命。   两人打扫完了家,一人下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顾杨一边嗦面条一边看刚才从报箱里取出的报纸,顾栀不识几个字,让顾杨看到什么好玩的给她也念念。   顾栀最喜欢让顾杨给他念念报,顾杨总是专挑她会感兴趣的念。   顾杨扫了一圈报纸,篇幅最大的是上海的霍家最近有和南京的赵家联姻的意向,其余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新闻。   顾杨扫到报纸的最下角。   这里是“汇丰彩票”的专属版面,彩票公司专门在报纸买了一块地方,用来公布当期的中奖号码。   他本来对彩票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在瞟到那组中奖数字时,突然笑了一下。   “姐,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汇丰彩票。”   顾栀从面条中警惕地抬头。   怎么不记得,她还花十块大洋买了。顾栀以为是顾杨发现了她买彩票的事,谨慎地问:“怎么了?”   顾杨把报纸拿到顾栀面前,给她指那一串数字:“你看,巧不巧,这期的中奖号码刚好是你和我的生日。”   顾栀说了句“还真巧”就继续吃面条,只是她吃了没两口后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抬头,看到报纸上的那串数字,嘴里的面条突然忘了嚼。   顾杨继续说:“一注最高的奖金都提到十万大洋了,这十万大洋得勾得多少人往这坑里跳,我看买彩票买的倾家荡产,怕是也中不到十块大洋。”   顾栀呆愣着,像只叼着叶子的考拉,她缓缓地看向顾杨,自己都不太相信,轻飘飘地说:“我中了。”   “中了?”顾杨对着呆愣愣的顾栀,又看了一眼报纸,笑了,“姐,你不会要说你中了十万大洋吧,还当我是小孩子骗我呀。”   “不是中了十万大洋。”顾栀摇摇头,盯着眼前桌面,回忆起那天晚上,觉得头脑都晕眩起来。   一毛钱一注,她只有十块纸币,买了一百注。   “是中了一百个——十万大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块大洋大约等于现在一百软妹币,大家可以算算咱们顾富有赚了多少。 第5章 第五天没踹   顾栀饭也都没吃完便扔下筷子,拖着一脸懵的顾杨跑出去,在弄堂口找了辆马车,飞奔至楠静公馆。   她在公馆里翻箱倒柜,总算从一只手包里倒出那张已经被她揉成一团的旧巴巴的彩票。   她跪坐在地,生怕再一个用力就把这已经摧枯拉朽的彩票给弄破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把彩票展开。   顾杨脑袋凑过来,比对着从家里带来的报纸,念了念彩票上的数字,确实是他俩的生日,然后又看到,彩票右上角,用汉字明明白白地写着:   壹佰注。   恍惚间,顾栀抓住顾杨的一只手腕,呆愣愣地看他:“那个顾杨,我们是不是……真的发财了?”   顾杨再三比对着彩票和中奖数字,半晌,终于直起身,少年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头上甚至微微渗出了一层薄汗,他说:“好像……是。”   “啊——”   楠静公寓里传出一声女人几乎要把人耳膜震破的尖叫。   顾栀满尖叫过后头脑空空,剩下的只有一个想法。   她!   发!   财!   了!!!!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上海滩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一桩震惊整个上海乃至震惊全国的新闻,全国各大报纸连续几天均用了整整一个版面来报道,甚至把上海霍家可能要和南京赵家联姻的头条给挤了下去。   新闻就是最近的汇丰彩票开出了巨奖,有一神秘女子同一组号码买了一百注,中了整整一千万大洋。   报纸上还有该神秘女子去领奖的照片,照片里那人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连眼睛都藏在一副圆圆的墨镜下,旁边是政府公证处的处长,由于此次中奖数额巨大,公证处长亲自来宣布此次中奖真实有效。   这一千万大洋简直是所有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字,甚至连整个上海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里估计也没有几个有一千万大洋的,而且人家那都是几辈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而这个人,仅凭一张彩票,就轻松打败了人家几辈人的家业。   原来一夜暴富,还是暴巨富,这种事情在这世上真的存在。   至此,原本在就办的红火的汇丰彩票在上海乃至在全国都彻底风靡,大大小小的彩票摊都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做着像报纸上那人一样一夜暴富的梦,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逢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中了吗”。   霍氏,霍廷琛坐在办公室里美国进口的真皮沙发上,看今天的报纸。   神秘人中一千万巨奖的新闻热度总算下了些,只占了报纸一半的版面,而另一半,则是接着追踪霍家和南京赵家的联姻进度。   霍廷琛先看了眼神秘人中巨额彩票那一版,黑白照片里中奖人浑身包的严严实实,但他还是蓦地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不过他对此也没太在意,目光扫到报纸另一版。   新闻标题是:好事将近?霍夫人携准儿媳于威斯汀大酒店共饮下午茶。   霍家虽然在上海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对于这种报纸,尤其是一些地摊小报,还是感到十分头疼。   这些报社的人大都自诩几分文人的风骨,却最好报道上海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家事来当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美曰其名追求事实真相,霍家今天因为报道的原因对一家动了手,那么明天所有的报纸头条估计都会变成霍家一手遮天,对追求新闻真相的同行赶尽杀绝。   一般到了霍家这个地位,追求的都是个脸面,而这种新闻一出,无意会让霍家颜面扫地。   霍廷琛看着报纸上记者偷拍到的赵含茜和他母亲一起逛街的照片,敛了敛眉。   他撇下这份报纸,随手又抽了另一份报纸展开看。   他办公会里每天都会被秘书摆上当天最新的报纸,除了《申报》《进步日报》《中央日报》这些大型报刊,时常还会混杂着一些不知名小报。   他这次展开的这份应该是份什么不知名小报,隔得老远,霍廷琛就能看到头条上那醒目的标题。   “神秘女子得千万巨奖,数万上海男□□迎娶富婆走上人生巅峰,该神秘女子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且听本报主编为您一一辨析,为您的迎娶富婆之路助一臂之力。”   霍廷琛一言难尽看着报纸上“迎娶富婆走上人生巅峰”的几个字:“………………”   好吧,这一千万大洋的确很诱惑人,对有钱如霍家来说也绝对是笔大数目,,可是为了钱就要卖身于富婆的做法,霍廷琛一想起来就十分牙酸。   他又十分嫌弃地扔下这份关于迎娶富婆的报纸。   这时,陈家明端了一杯咖啡进来,放在霍廷琛面前得茶几上:“霍先生。”   霍廷琛干脆放弃了看报纸,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陈家明恭敬站在他身边,问:“霍先生,老宅刚才打电话过来要您晚上回去一趟,老爷和夫人要和您一起用晚饭。”   霍廷琛淡淡“嗯”了一声。   “那个,赵小姐也在。”陈家明适时补充。   霍廷琛手里端着咖啡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知道了,六点过去。”   “好的我这就去回话。”陈家明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霍廷琛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住他。   “等等。”   嗯?陈家明疑惑回头,随机重新面向霍廷琛,微微躬身:“请问霍先生还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霍廷琛眼睛望着前方,似乎在想些什么,他问:“最近有接到电话过来吗?”   陈家明被这个问题问的一头雾水,什么有没有接到电话过来,他霍总的办公室,一天当然要接到各种各样的电话过来啊!   于是陈家明硬起头皮只好干笑着问:“最近接到的电话有很多,请问您指的是哪一通呢?”   霍廷琛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咖啡杯举到唇边,用平静的语气说:“顾栀的。”   陈家明:“………………”   在霍廷琛身边混的老奸巨猾的秘书头一回犯起了难,觉得这工作难做。   不怪霍廷琛会问起,因为以前顾栀一般每个星期都会来一通电话,问她霍先生有没有说下一次什么时候去楠静公馆。   陈家明把顾栀的电话也记在给霍廷琛的日常汇报当中,以体现这位准姨太争宠的小心思和对霍先生的关切,而这一次,霍廷琛之所以会问起,估计是因为好像有一阵子,没有听见陈家明来汇报顾栀的电话了。   陈家明不知道这对大佬小姨太之间最近又在闹什么别扭,他也很纳闷最近顾栀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了,以他对顾栀的了解,这个已经对霍少爷姨太太之位流了三年口水,空有外表没有内涵的肤浅女人,现在终于等到霍廷琛要订婚了,她没有理由临门一脚突然放弃啊。   这根本不像顾栀的作风,除非她天降横财不图霍少爷的钱了。   可是这天降横财应该也不太可能,最近上海倒是有一个女人天降百万大洋横财,但陈家明觉得这种祖宗八代修来的运气,怎么着也轮不到肤浅的顾栀头上。   可是要说准姨太的电话没打来,他有预感,霍少爷听到后下一秒就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从此消失不见。   于是陈家明做了一番心理挣扎,头一次选择了撒谎,他仔细观察着霍廷琛的反应,说:“那个……当然打来了,顾小姐问您什么时候去楠静公馆,她很想您。”   然后他就看见霍廷琛举到唇边的咖啡杯上扬了一下。   霍廷琛抬眼瞟了眼陈家明,然后显得十分镇定地把咖啡杯放回茶几上。   他说:“你先下去吧。”   陈家明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忙点头:“是。”   他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安慰自己,说不定顾栀真的有打过电话来,只是自己没有接到而已。   在陈家明带上办公室门的下一瞬,办公室里男人的唇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   霍廷琛背靠着椅背,心情十分舒畅,一口气将杯中的咖啡喝了个干净。   他还以为顾栀这女人能有多么硬气,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就来向他打电话示好求和了。   顾栀最怕的就是他不宠他了,怕得要死。   这人心情一舒畅,看事情的眼光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霍廷琛又记起那天早上自己把主动索欢的顾栀扔下的场景,觉得最后顾栀被拒后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他背影的样子可怜巴巴,像只可怜的小奶猫,十分能勾起一个男人内心的柔情和保护欲。   既然她都那么懂事知道主动打电话来认错求和了,那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无情,霍廷琛换了条腿翘着,觉得自己冷顾栀也冷得够了,这几天找个日子就去见她。   他在做下这个决定后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上次临走时说的那个“暂时不会见她”,原以为是多久,没想到其中的“暂时”,只有半个月。   平常他工作忙一点,两人都有一个月不见面的时候呢。   顾栀这女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么会拿捏男人的心思。   霍廷琛摇头笑了笑。   他遂又想到赵含茜。   一个家世,容貌,学识,全都挑不出错的女人,符合霍家对儿媳妇,他对未来妻子的一切标准。   霍廷琛以前一直以为当所有标准都完美的女人出现后,自己会十分顺理成章以及自然地跟她订婚,结婚,然而最近,他才发现,事实跟他以前所想,好像有点出入。   相比于一想到即将要找个日子去见顾栀时内心的欣喜,他觉得自己想到今晚会见到赵含茜时内心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些。   霍廷琛望向窗外,电线杆上停着几只麻雀。   他若有所思。   ——   楠静公馆。   顾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再一次从梦中笑醒。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枕头底下摸出存折,数了数数字。   数完了之后,她把存折捂在胸口在床上打滚。   她发达了!她富有了!她现在是上海最有钱的人之一!   要不是怕招人嫉妒,以及顾杨去上学前的千叮咛万嘱咐,顾栀怕是要跑到上海所有的街上去大喊   三声老娘中了千万大洋。   顾栀去领奖钱心里还有些打鼓,毕竟她中的金额实在是太大了,怕彩票公司的人不给他兑奖。   没想到彩票公司的看了她的彩票,立马打电话叫来了上级,几个人关在屋子里讨论了一阵,出来   时全都笑着对她说恭喜这位小姐中了一千万大洋。   后来经过顾杨的分析顾栀才明白,彩票公司之所以肯给她兑这么大的奖,无非就是想要拿她来做广告,刚好最近一直有人在质疑汇丰彩票的真实性,这次有人中了巨额彩票的新闻一放出去,领奖人公证人奖金俱在,不光是全上海,全国都震动,彩票公司全国都打出了名头,越来越多的人买他们的彩票,长久看来怎么算都不会亏。   不过这些顾栀都不在意,她现在在意的是自己实打实的发了横财,天降巨奖。   顾栀望着里面值钱物件之前已经被她卖的差不多了的楠静公馆,长舒了一口气。   她原以为自己的奖金到账后会先去消费一番猛花点钱,没想到等真正看到那么多钱躺在自己的银行账户后,她突然什么也不想买,内心说不出的轻松。   前半辈子伏低做小受人欺负,如今她终于也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她之所以为当不上霍廷琛的姨太太而愁得焦头烂额,转移资产的同时还要计划着继续向他求和,无非就是图霍廷琛的钱,图当上他的姨太后有用不完的钱,而现在,老娘自己就有八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你霍廷琛养姨太太的那些钱,老娘看不上!   顾栀真想仰天大笑三声,你霍廷琛有什么了不起,仗着自己有俩臭钱那个神气劲儿,一个姨太太的位置吊老娘这么久,说不定你现在还没有我有钱!去他娘的姨太太,你就跟你的留洋未婚妻百年好合去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顾栀扬眉吐气后又冷静了几天,开始慢慢盘算自己的以后,虽说顾杨说咱们中了奖也要低调,骄奢淫逸使人堕落,但是顾栀觉得她不乱花钱就是了,她中了那么多钱,现在是有钱人,要过有钱人的生活。   她正在让拉房纤的房牙子给自己找一套漂亮的大宅,价格无所谓,反正越豪华越好,而且房子设计一定要西式的,现在最流行这种设计,在找房子的这些日子,顾栀还暂时住在楠静公馆。   另一面,顾栀还在考虑要怎么跟霍廷琛那个狗逼男人提她要跟他一刀两断。是直接断呢,还是跟他支会一声再断。   人一有钱之后似乎心胸也开阔不少,顾栀之前想到自己泡汤的姨太太还恨得牙痒痒,现在觉得不就那么回事儿,她现在是有钱人,要大度,念在之前三年自己全凭在霍廷琛那里搜刮来的钱才能把顾杨养得健健康康,还送他去了圣约翰中学念书,霍廷琛虽然没有功劳可是霍廷琛的钱还是有功劳的,于是顾栀决定跟霍廷琛来个友好的告别。   她刚做好这个决定,就收到了电话。   竟然是霍廷琛亲自打来的,说他明晚要到她这里来。   正好明晚跟他说一刀两断的事,顾栀心里这么想着,口头答了一声:“哦。”   如果是以前,她保证已经开始昧着良心跟霍廷琛在电话里撒娇了,但是现在,她作为有钱人,才不愿意跟霍廷琛这种狗男人说那种恶心死人的甜言蜜语呢。   他,不配。   于是电话那头,霍廷琛等了半天,就等来了顾栀一个“哦”。   男人又拉不下面子问她你听到我要来怎么就回我个“哦”,不是都跟陈家明打电话服软了吗,其余的甜言蜜语呢,只是他憋了半天,还是没问出口,挂了电话。   然后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他释怀,估计是顾栀直接面对他还不怎么好意思。   霍廷琛想到明晚,低着头闷闷的笑。   上次顾栀为了留他穿的那身内衣和丝袜不错,明晚再穿,他要好好“收拾”她。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明晚,保重。 第6章 第六天踹了   霍廷琛来之前,陈家明还特意打了通电话告诉顾栀,说霍总临时要陪个生意上的朋友,大概晚上七点的时候过来,顾小姐可以先自行用晚饭。   顾栀打了个哈欠答应下来,自己打电话叫了威士顿酒店的外送牛排大餐,吃完之后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霍廷琛过来。   因为之前打算的是跟霍廷琛和平一刀两断,所以她提前想好了她一刀两断的陈词,大意就是老娘要跟你说拜拜了,祝你跟你的留洋未婚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世不得超生。   顾栀觉得自己这样还能跟霍廷琛和平分手真的是十分有修养,换做别的女人,早就屁股一拍逍遥快活去了,谁还稀得理你这种连姨太太都不给我当的狗男人。   要不是顾杨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中千万大洋的事随便说出去,顾栀真想让霍廷琛看看,你有几个臭钱算什么,老娘也有。   她想的认真,越想越畅快,结果抬头一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顾栀:“………………”   她明明白白记得陈家明说的是七点钟到。   他娘的霍廷琛。   顾栀气呼呼地换了条腿翘着,又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一边吃一边等。   然后挂钟上的时针,逐渐从七转到了八,最后,转到了九。   顾栀盯着自己的房门,表情看起来十分的阴森。   亏她还想跟霍廷琛友好告个别呢,却忘了霍廷琛这男人究竟有多自以为是,放你鸽子甚至连招呼都不用打。   顾栀突然又笑出了声。   是啊,放一个自己养在外面的,在他面前毫无尊严地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的鸽子,需要提前打招呼吗?   迟早会遭报应的。   顾栀起身,把给霍廷琛准备的咖啡倒进马桶。   她兀自洗漱完上床睡觉,公馆里很安静,墙上挂钟的时针依旧安静地走着,直到时针指向十一时,安静的楠静公馆终于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霍廷琛拿钥匙开门,发现屋里一片漆黑。   他揉了揉眼睛内眦,又用力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醒神。   今晚临时有一场应酬,他原以为七点就能结束,结果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一些,他虽然是霍家独子,但毕竟年轻,免不得要跟那些老狐狸周旋,一来二去拖到现在,还喝了点酒。   陈家明开车时说已经很晚了,要不下次再见顾小姐,他坐在后座,想到顾栀上次留他时可怜兮兮小奶猫的样子,执意要过来。   霍廷琛没有像上次那样静悄悄,而是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开了灯。   顾栀应该已经睡了,客厅里没人。   霍廷琛扯开领带,直接去卧室找顾栀。   顾栀迷迷糊糊刚睡着,就听见啪的一声,眼前是刺目的亮光。   她被这刺目的光亮闹醒,眉头拧得死紧,坐起来,看到霍廷琛。   男人头发有些乱,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顾栀鼻尖闻到了丝丝的酒气。   霍廷琛喝酒了。   顾栀起身下床,想喝酒就喝酒了,今晚既然来了就正好,她要跟他一刀两断。   顾栀被放了一晚的鸽子,现在睡觉了又被吵醒,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霍廷琛,她气哼哼走到霍廷琛面前,仰起头,瞪大眼睛,努力拿出整个人最凶神恶煞的气势。   她告诉自己用不着对他太客气,你现在不图他的钱了,根本用不着不怕他。   顾栀气哼哼吸了一口气,三年来第一次直呼霍廷琛的名字:“霍廷……唔!”   只是顾栀名字喊了一半,看到眼前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又瞪大了不少。   没想到她头一回直呼霍廷琛大名就惨遭滑铁卢。   霍廷琛捧着顾栀的脸,仔细地吻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吻顾栀,酒后的思维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只觉得女人气呼呼瞪着自己的样子十分可爱,尤其是一张红唇,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顾栀被这个吻惊得大脑直接当机了片刻。   她是来跟他一刀两断的,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很凶吗,霍廷琛,他,他奶奶的腿儿,没事亲她做什么?   顾栀被亲的晕晕乎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床上,霍廷琛伏在他身上,哑着嗓子说:“顾栀。”   顾栀发现自己身处床上后猛地一惊,立马挣扎着想要起身。   其实如果是按原计划的友好一刀两断的话,顾栀觉得分开前再做最后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们俩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不差这一次半次,但是现在,霍霆琛放了她一晚上鸽子还想上她,没门儿!   顾栀挣扎,男人却直接用手抓住了她的两只不安分的手腕。   霍廷琛说了声“别闹”,然后一手抓住顾栀的两只手腕,一手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顾栀手腕被霍霆琛抓疼了,她望着眼前半醉的男人,真的怒了:“霍廷琛,你放开!”   霍廷琛在听到顾栀那一声吵闹时愣了一下。   他酒似乎醒了些,眉头微蹙:“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栀跟他对视着,理直气壮:“我叫你霍廷琛。”   霍廷琛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薄唇几乎绷成一条直线,遂又想起顾栀上次的“恃宠而骄”。   看来是他失策了,她根本还没有学好,还没有学乖,甚至还变本加厉,直呼他的名字,还对他大呼小叫。   他认定的姨太太怎么这么令他头痛。   霍廷琛脸色阴沉,突然伸手捏住顾栀的下巴,两人脸离得极近。   霍廷琛这次是铁了心要把顾栀这棵歪脖子树给掰直了,咬着后槽牙:“顾栀,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顾栀也愣了愣,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威胁。   之前三年的记忆像是潮水般突然涌入脑海。   她乖顺地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地样子,她努力举止得体却还是在派对上被其他正牌小姐们奚落的样子,霍廷琛稍微表现出来一点不悦,她就千方百计地认错讨好的样子,甚至还有在床上,她不遗余力地取悦着霍廷琛的样子。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因为她想干他的姨太太,想干的发疯。   可是现在呢?   顾栀缓缓抬眼,霍廷琛漆黑的瞳仁凝着她。   顾栀吃吃地笑。   他威胁她,问她还想不想干了。   本来就不要她了,竟然还好意思用这个来威胁她。   顾栀眼神一凛。   她手肘撑在身后,后背抵着枕头,整个人往上蹿了一点。   霍廷琛不知道顾栀为什么笑,也不知道顾栀为什么往上蹿,他似乎有些疑惑,拧了拧眉,然后下一秒,就看到顾栀抬起腿,雪白的脚丫子朝他高速冲过来。   “老娘不干了!”   一声女人的怒吼,紧接着,卧室里响起一声属于男人的痛苦闷哼。   顾栀踹完,麻溜地翻身下床站起来,把踹过男人讨厌玩意儿的脚底在地毯上擦了擦。   霍廷琛瞬间疼的蜷缩在床上,一手捂着被踹过的部位,一手撑着床单。   男人脸涨得通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狰狞。   顾栀理了理身上刚才弄乱的睡袍,看了眼床上痛苦的男人。   霍廷琛偏头,表情依旧痛苦,瞪床下的女人。   顾栀觉得这口恶气出的是十分畅快,“哼”了一声,继续说:“刚才听清楚没有,没听清楚的话我再给你说一遍吧,听好哈。”   她叉起腰,一字一顿:“霍,廷,琛!老,娘,不,干,了!”   “我既不想被你干了,也不想干你的破姨太太了!”   顾栀说完这两句,本来准备转身就走,但一想到身后的男人暂时貌似还没有行动能力,索性又转回身,决定跟霍廷琛好好“聊聊”。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要不是你有两个臭钱我才不稀得理你,你从来把我当过人看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不就是个暖床的玩物,你隔三差五来爽一下,实际上我在你心里怕是连你们霍家的一条狗都不如吧,高兴了就拍两下不需要了就丢掉,拿个姨太太位置平白吊了我三年,你玩我呢,枉老娘在你身上浪费了三年青春,现在谁稀得当你那个臭姨太太,呸,你自己和你那什么留洋未婚妻百年好合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去吧!”   “现在咱们把话说开,我告诉你,我在你身边这三年都是装的,全都是装的,你以为我喜欢你,多温柔多听话对你好多甜言蜜语哦,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祖宗八代都骂过了,哈哈哈哈哈!”   顾栀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看到霍廷琛捂着重要部位的样子,想到这男人刚才还意图对她不轨,索性又加了句:“我不仅平常在你面前是装的,我,我连在床上都是装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你那个,你不要以为自己当男人有多么的能干!”   霍廷琛听到这一句,额际爆起的青筋又跳了跳。   顾栀终于把这些年想要说的都说完,除了最后一条纯粹是为了气霍廷琛的以外,前面的都是实情。   然后她在离开前,又再一次回头,冲着那个疼痛中的男人,抛下掷地有声的话:   “霍廷琛,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不是你甩了我,而且我!甩!了!你!”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畅快地舒了一口气,这公馆里本来也不剩她什么东西了,顾栀收拾了自己最后两件旗袍,拎着包,风情万种地扭着腰,砰地一声摔上门。   楠静公馆又恢复了安静。   鸦雀无声。   受伤的部位仍旧剧烈的痛着,男人眼睛对着床单,有汗水滴答到床单上,最后那声摔门响,似乎还在他耳边久久不散。   霍霆琛一张俊脸,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黑过。 第7章 第七天踹了   顾栀心情舒畅地出了楠静公馆,她的豪华西式洋房还没有买好,于是到威尔顿酒店,定了最好的一间套房。   顾栀躺在酒店柔软的席梦思上,回到到自己不久前踢霍廷琛的那一脚,以及跟他说过的话。   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却比做梦还爽。   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他踢坏。顾栀回忆着霍廷琛痛苦的表情,然后又十分心安理得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睡觉。   踢坏了关她屁事,反正他们都一刀两断了。   ——   顾栀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痛快,她没忙着买衣服买首饰,而是先给自己买了辆大汽车,专门跟霍廷琛挑的一样的牌子,奔驰。   她不会开车,又专门给自己请了个司机。   霍廷琛光司机就好几个,她为什么不能有。   新司机叫谢余,以前也在上海某个大户人家里当司机,人挺机灵,跟着前任雇主见了不少市面。   谢余找到新工作,摩拳擦掌,颇有些要在顾栀面前一展身手的架势,要载着他的新老板奔驰于各大生意社交场合,可是他摩拳擦掌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这位有钱又漂亮的老板好像没什么产业和公司,他每天就是载着她去逛逛街,喝喝茶,以及……花花钱。   谢余终于忍不住问:“顾老板,咱们的……生意呢?”   顾栀正低头摆弄着一台美国进口的留声机:“什么生意。”   谢余觉得自己是个十分为老板着想的秘书:“就是,赚钱的生意啊,如果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坐吃山空,再多的钱恐怕也会被花完的。”   顾栀挑了一张黑胶唱片到留声机上,漫不经心答:“没事,我的钱花不完。”   谢余:“………………”   顾栀说的是实话,这么多钱,她再怎么花也是花不完的,只是潇洒了这几天,好像是该干点事了。   顾栀对此有些头痛,她这人唯一擅长一点的事可能就是唱歌,她不会做生意啊。   她本来就想着把那些钱放在钱存在银行,这几年吃利息,等过几年顾杨去外国留洋回来了,把钱给他,让他去做做生意什么的,结果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躺在银行金库的一千万大洋在向自己哭诉,说银行金库好冷好黑好潮湿,它们好想出来见见世面,你这狠心的女人忍心让我们在这里挨饿受冻吗。   顾栀梦到这里时直接被吓醒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顾栀想到昨晚的那个噩梦,若有所思地摆弄着留声机唱针,最后一个激灵,干脆让谢余开车载她去南京路。   她花钱,花钱总行吧,总不算让一千万大洋在银行金库里挨饿受冻吧。   顾栀进了一家自己以前没逛过的“永美珠宝行”,这家店规模很大,但不知为什么,生意有些冷清。   钻石这种珠宝最近在上海很流行,珠宝行把钻石柜台摆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替代了之前摆放的翡翠和玉石。   店里白天也开着电灯,一颗颗小小的石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顾栀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花钱,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金啊玉的才值钱,对钻石这种东西一向没什么研究,随便指了两颗个头大的看起来闪的,让店员给她包起来。   店员见到顾栀指的那几颗钻石,原本恭敬地神情变得颇为古怪,说了声暂时失陪一下,跑去叫他们店里的经理。   顾栀有些疑惑,不一会儿,珠宝行的经理就出来了。   也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见到顾栀的第一句,就是微笑着道歉:“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您刚开挑的那几颗钻石之前已经被别人订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从展柜里撤下来,要不您再看看店里别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顾栀引到另一个展柜,展柜里全是金银首饰,虽然说也十分值钱,但是跟上一个柜台的钻石相比,价值还是相去甚远。   顾栀看到展柜里的金银饰,漂亮的眉头微拧。   经理依旧得体地微笑着,他甚至从展柜里取了一条项链出来:“小姐您试试这条如何。”   顾栀却往后退了一步,去买贵东西店里人却把你引到便宜的柜台,这意味着什么,她太知道了。   顾栀想到刚才那几颗大钻石:“你是不是觉得我买不起?”   经理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立马否认:“小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只是纯粹不想卖太贵的东西给眼前的这种女客。   这样的女客他们见得太多了,长得漂亮妖妖娆娆的,那打扮那气质,一看就是哪个老板或者大官的姨太太小情人,撒了娇跑来买钻石,不知收敛大买一通,结果最后花的太多,要么被抠门金主发现觉得肉疼来退了,要么被人家正宫太太发现,扭扭打打地跑来退了。   反正到时候都要被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卖给她。   顾栀一个字都不相信这个经理说的。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以前当姨太太的时候都没有店不卖给她东西,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千万富婆了,竟然还有店觉得她买不起?   难道非得她贴个“老娘很有钱”的纸条在脑门上吗?   活该你这店生意这么冷清!   顾栀来劲了,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回到刚才的钻石展柜,又一次指了十来颗钻石:“你说我刚才指的那几颗被人订走了,那我买这几颗,你不要告诉我也被人订走的。”   经理皮笑肉不笑:“是的呢,不好意思小姐。”   顾栀:“………………”   她气得肝儿疼,叉起腰:“真的这么不巧吗?那如果说我非要买呢?”   经理心想现在傍大款的小姐真是越来越不识趣,现在看起来耀武扬威,过几天被正宫太太扯着脸皮来退货时的样子不知道有多下贱,这回连皮笑肉不笑也免了,阴阳怪气地说:“您要是非得买这些钻石,除非买下我们这个店,否则您还是请回吧。”   他就不信这傍大款小姨太太敢偷着来买大钻石,还敢偷着买一个店?   “哦?”顾栀瞧着这经理一脸嘚瑟的模样,抄起手,巨款在身底气十足“那我就把你们这个店买了,去叫你们老板来。”   经理嘚瑟的表情突然凝固:???   ……   顾栀没想到这个“永美珠宝行”还真因为生意不景气在转让。   老板一听说有人要买店,风风火火地就开着大汽车就来了。   永美珠宝行老板姓杜,啤酒肚挺得像怀胎八月,兴冲冲地进店,然后在看到要买他店的人时,突然愣了一下。   这,这他娘的的不是霍廷琛的小情人准姨太吗?   霍廷琛之前带她参加过几次派对,杜老板因为觉得霍廷琛身边的小情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眼馋得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还被霍廷琛发现,瞪得他浑身发毛。   顾栀发现这位大肚老板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不免问:“你认识我吗?”   杜老板倏地回神,他跟霍廷琛有些交情,隐约听说这几天霍廷琛和他的小姨太好像掰了,于是当面对顾栀时,杜老板摇了摇头,笑道:“不认识,第一次见。”   顾栀“哦”了一声。   杜老板见到是顾栀,问得不太确定:“你真的要买下这家珠宝行。”   顾栀想反正今天也是打算出来花钱的,珠宝行买就买了,就当给自己置办下第一份产业,点点头:“当然,不过你也认为我买不起吗?”   “没有没有。”杜老板仰头打了几个哈哈,“来咱们坐下来细谈。”   顾栀没有做过生意,听得糊里糊涂,她把谢余也叫了进来,谢余以前听过自己的前雇主谈生意,有些经验,他听完后把顾栀拉倒一边,说这个杜老板没有看她是外行就坑她,开的价格和条件还算公道。   顾栀点了点头,直接让杜老板跟她去银行提钱。   银行转账时需要签单,顾栀捏着钢笔,一笔一笔地吃力地写自己的名字。   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顾杨教她的。   “好了。”出银行后,大肚子杜老板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顾小姐,以后永美珠宝行就归你啦,你就是那里的老板啦。”   顾栀点了点头。   两人从谈条件到盘下整个店用了不到半天时间,顾栀再一次回到永美珠宝行,已经是已这里的老板身份,店员都在列队迎接她。   经理站在第一个,看到顾栀,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顾栀“哼”了一声。   她知道那个杜老板为什么这么积极地要把这个店转给他,因为生意不景气,而生意为什么不景气,他也不知道看看,有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经理在,生意好的起来才怪。   顾栀虽说没有让整个店生意多么红火的信心,但是让这个店生意不像现在那么差的信心,还是有的。   经理见到顾栀经过,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嗓子都有些发抖:“顾,顾老板。”   顾栀点点头:“陈经理啊。”   陈经理用手帕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是,是的。”   顾栀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被开除了。”   陈经理:!!!   他似乎还想为自己辩驳什么,谢余眼疾手快地堵到他身前。   陈经理望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谢余,又望向那边美丽却无情的顾栀,最终挫败地走了。   顾栀看到那位高贵的陈经理垂头丧气的背影,内心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更。   原来当老板的感觉这么爽的吗?   那霍廷琛这些年过的也太爽了吧他娘的!   虽然对霍廷琛爽了这么些年表示十分不满,但是顾栀还是回忆着霍廷琛以前见下属的时候,也学着他的样子搭起了老板范儿,然后对着剩下员工:“看到没有,这就是不好好工作,给客人分三六九等的下场。”   “是是是。”剩下的人吓得忙不迭点头。   顾栀看着眼前的员工,笑了笑,对自己新买的这个店十分满意。   ——   霍氏。   霍廷琛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又想到了那晚,脸色阴沉。   他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拿出里面的一个红色绒布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银色项链,项链的坠子接近透明,阳光下却折射出粉色的光泽。   这是一颗粉钻,正宗的南非粉钻,全上海唯一一颗,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抗拒得了钻石,尤其是粉钻的诱惑。   这颗粉钻价值不菲,小小一颗直接抵得上好几辆轿车,是他原本打算送给顾栀的。   霍廷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上了顾栀这颗歪脖子树,慷慨的过分,这三年什么好东西没往她手里送过,比这颗粉钻还值钱的都还有。别家姨太太想要个首饰还要撒娇卖乖磨好几天,而顾栀甚至连娇都不用撒,他自己就把各种珠宝首饰往她那里搬。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身边小情小意了三年的顾栀,竟然是那样一副本性。   而现在这女人,这个空有美貌的肤浅女人,没有消受这全上海唯一一颗的粉钻的命。   霍廷琛冷笑一声。   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霍廷琛接起电话。   杜财源打来的。   霍廷琛跟杜财源有些交情,但并不是很熟,不知道他为什么打电话过来。   杜财源把珠宝行卖给顾栀后思来想去了半天,还是决定这事得给霍廷琛说一下。   毕竟他跟霍廷琛有点交情,顾栀买他珠宝行的钱,万一是从霍廷琛那里偷来的呢?   不过这事杜财源也只打算给霍廷琛说一下,他的店已卖出概不退货,霍廷琛大不了去跟他的前准姨太扯扯皮,查一查这女人到底偷偷转移了他多少资产。   霍廷琛听着电话里杜财源的话,最后越听越觉得荒唐。   “你说顾栀,买下了你的珠宝行?”   “是的。”杜财源在电话里说,“大方的很,付转让费时连个眉头都没皱。”   杜财源说的信誓旦旦,霍廷琛听着只觉得错愕又震惊。   他挂掉电话,思索了好一阵。   一边是,听说顾栀眉头都没皱,直接买下了一整家珠宝行。   而另一边,   霍廷琛又低头,看到自己手上,这条他以为顾栀收到后会感动的感激涕零,明白他这个男人对她有多么大度慷慨的,知道跟他呕气使小性子是一件多么错误的行为的,钻石项链。   珠宝行,对钻石项链。   霍廷琛:“………………”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栀:买珠宝行的富婆看得起你一条项链? 第8章 第八天踹了   霍廷琛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啪地合上首饰盒,拉开办公桌抽屉,直接把项链像扔一团废纸似的扔了进去。   他想着杜财源口里那个珠宝行。   顾栀,一口气买下了一家珠宝行。   他冷冷嗤了一声。   顾栀有再多的钱,无非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是他的钱。   霍廷琛还记得顾栀最开始的样子,穷的连身上穿的小衣都打着补丁,全身上下口袋翻遍了连张毛票都找不出来。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只要家里还能糊口的女孩,就不会沦落到百乐汇。   霍廷琛想到这里,心里有一瞬间的柔软。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顾栀之前三年的表现十分满意,满意到甚至已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准姨太,可惜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尽管在赵家明和其他人眼里,是霍家的这位准姨太比较值得同情,眼看着就要进门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却出了岔子被霍家抛弃,可是只有霍廷琛知道,根本不是顾栀被霍家抛弃,而是他,霍家的少爷,临门一脚被准姨太给甩了。   不仅被甩了,被甩的时候还被她在命根子上踹了一脚。   当然,霍廷琛打死也不会把自己被踹这事告诉别人。   只是他不明白,顾栀跟在他身边这三年,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自己从来不限制她花多少钱,各种名贵的珠宝首饰在她妆匣里堆成山,甚至还带她去出席派对晚宴,起码在这三年当中,不管是在外人眼里还是实际上,顾栀都是他身边独一无二的女人。   霍廷琛想到了之前自己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姨太太爱上了外面的情哥哥,两人趁着月黑风高私奔了。   难道是顾栀也找勾搭上了情哥哥要私奔?   霍廷琛脸一黑,立马否定掉这个可能。   呸,顾栀的一举一动他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她三年里唯一接触的异性,无非就是那个在圣约翰高中念书的弟弟,再说了,全上海,哪个情哥哥敢跟霍廷琛的准姨太私奔,是想一起携手私奔到火葬场吗?   又或者,霍廷琛食指撑着太阳穴,想到了赵含茜。   他若有所思。   一切事出反常必有因,顾栀一切的反常,好像都是在她知道了赵含茜的存在后。   霍廷琛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想法,然后越想越觉得可能。   顾栀,这么跟他闹的目的难道,是不满足与一个姨太太,想当他的霍太太?   ——   顾栀原以为经营一家珠宝行,无非就是把它买下来,然后等着赚钱就行了,结果等她真正上手之后,才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永美珠宝行办公室,顾栀按照惯例来视察自己的店,然后瞪着新任经理交上来的营业报表。   她字都认不得几个,看个屁的报表啊!   顾栀把报表重新扔给经理,“给我念念吧。”   “好的顾老板。”经理慢条斯理地念着报表,顾栀一听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打哈欠,等到她快要睡着的前一刻,经理把报表念完了。   顾栀从困意中猛地回神,眨了眨眼:“嗯,不错,挺好的。”   经理鞠躬道了告辞。   顾栀若有所思。   她觉得自己缺个秘书。   就像霍廷琛身边有个陈家明一样,她现在是富婆,大户人家,身边也应该有个秘书,彬彬有礼却老奸巨猾的那种,帮她打理她身边的事。   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帮她审核审核账本。   谢余这小子虽然也不错,人挺机灵,只是他本职工作是司机,最会的事是开车,虽然见的世面多,不过却跟她一样,大字不识几个。   现在上海找工作的人虽然多,然是人才却很少,她之前找谢余这个司机都花了不少功夫,由此可见,要想给自己找个像陈家明那样的得力秘书,恐怕是更难。   唉~   顾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留声机前。   顾栀摸了摸留声机上的黑胶唱片,然后叫了声谢余。   谢余推门进来。   顾栀呼了一口气,想这个珠宝行就这样吧,反正自己也不指望能凭这个赚多少钱,用不着为这个店操太多心,现在嘛,甩了霍廷琛那个臭男人之后,享受生活最重要。   谢余:“老板,现在是去胜利唱片公司吗?”   顾栀点了点头:“对。”   黑色的大奔驰进口轿车开往去胜利唱片公司的路上。   谢余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一脸期待的顾栀,感叹有钱人的快乐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他的顾老板喜欢唱歌,听说胜利唱片公司可以交钱录唱片,便立马跟唱片公司订了这项业务,要去把自己的歌声录在唱片里,做一张自己的唱片,回来自己放着听。   谢余想起前天顾栀嫌弃歌星陈美蝶唱歌难听的样子。   陈美蝶是谁啊,上海目前最有名的歌星之一,多少人爱听她的歌儿,每次她出的唱片总是被抢购一空,人长得也很漂亮,雪花膏上都印的有她的头像。   谢余作为陈美蝶的歌迷,听到顾栀嫌弃陈美蝶唱歌难听时虽然不敢反驳,但是他想等顾老板的歌声被录在唱片里,再在从留声机里放出来,她肯定就知道自己嘲笑陈美蝶的歌声是一件多么幼稚的决定了。   美蝶我爱你!   谢余在心里为陈美蝶默默加油。   车子停在胜利唱片公司门口,门前贴着好几大张这个公司歌星的照片,陈美蝶的在最中间。   顾栀下车,有唱片公司的人来迎接。   他们被带到录音室,见到录音师。   花钱来录私人唱片的,一般都是些有钱的太太小姐,唱的跟鬼哭狼嚎似的还非得要录成唱片拿回家自己听,也不怕回家放出来吓着家里其他人。   录音师自动把顾栀归到了鬼哭狼嚎的有钱小姐之列,设备调的都有些漫不经心。   设备终于调好之后,录音师冲顾栀指了一个话筒,让她对着那个唱,然后又对她比了个可以开始的手势。   谢余站在录音师的旁边等顾栀。   顾栀看到录音师的手势,点了点头。   她唱的是一首《茉莉之夜》,她最喜欢这首歌。这本来是一首外国歌,顾杨学校老师教的,回来又教给了她,顾杨学校里教的是西文,为了教顾栀,他还特地把歌词翻译成了中文。   伴奏轻轻地流淌,顾栀打着节拍,缓缓开嗓。   “白色的茉莉,你让我想起那个心爱的人啊……”   然后几乎是在她开嗓的同时,原本漫不经心地录音师,突然从椅子上坐直。   身旁的谢余使劲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   两人听着顾栀的歌声,一脸震惊地地对视。   ……   顾栀录完歌,心情十分不错,唱片过几天会亲自给她送来,她回家等着就行。   顾栀十分期待能在留声机里听到自己的歌声。   顾栀走出录音室,发现谢余看她时脸涨得通红。   “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谢余忙不迭否认,他整个人仍处在刚才震惊当中。   谁能想到,他的老板,唱得真的比陈美蝶好。   谢余对自己之前以为老板会自取其辱的想法表示十分羞愧。   这俩人要是放在一起,羞愧的怕是陈美蝶了。   谢余第一次感到自己陈美蝶的粉籍开始动摇。   两人正准备离开,身后却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人。   “顾小姐,顾小姐。”刚才的录音师跑过来。   顾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怎么了?”   录音师一脸激动:“顾小姐,你的歌唱得真的很不错,请问你有没有兴趣签我们公司,出唱片,当歌星。”   顾栀:“当歌星?”   录音师继续激动:“是的,陈美蝶,李百合你肯定知道吧,她们都是我们公司的歌星,你可别看低这些歌星,现在和旧社会不一样了,歌星的地位可高着呢,到时候全上海会有很多人喜欢听你的歌,买你的唱片,你能赚很多的钱!”   录音师觉得能赚钱这个条件对眼前这种小姐来说肯定十分诱人,她们虽然出手阔绰,但这辈子花的都是男人的钱,在宣扬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当下,谁心里还没有个受人追捧,还能自己挣钱的梦呢?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本还似乎在认真听的顾栀,在听到能赚很多钱时,立马一口回绝:“不用了。”   她说:“我又不缺钱。”   录音师:“………………”   顾栀在录音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她是喜欢唱歌,想在留声机里听自己的歌声,但是她对歌星,抛头露面的歌星,潜意识里,是抗拒的。   顾栀还隐约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顾杨的时候,在南京秦淮河,她娘抱着琵琶唱曲儿,唱错了一个字,被客人一巴掌扇过去,嘴角流血。她躲在床底,吓得不敢哭。   顾栀从唱片公司出来,刚一走出大门,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张望着等。   陈家明?   顾栀眉头微皱,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霍廷琛也有来给自己露唱片的这种癖好吗?   陈家明一看到顾栀,似乎专门在等她似的,立马笑脸迎了上来。   “顾小姐。”他对顾栀打了声招呼,才看到跟在顾栀后面的谢余。   陈家明的笑脸顿时有些僵硬。   难道他的霍总失算了,这,就是跟顾栀私定终身的小情郎?   顾栀是怎么做到在经历了霍廷琛之后审美断崖式下跌的……   顾栀一见陈家明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瞥了眼谢余:“司机。”   陈家明顿时松了口气。他没有过多纠结顾栀司机的事,反正她珠宝行都买了,更不差一个司机。   陈家明想:出手这么阔绰,还不是从霍先生那里薅来的钱。   今天来见顾栀是有任务在身的,陈家明赔上文质彬彬的笑脸:“顾小姐,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顾栀知道肯定是霍廷琛那个狗男人有什么事要找她,她对此十分无语,都一刀两断了这男人怎么比她还娘们儿兮兮婆婆妈妈,正准备一口回绝,结果在看到面前一身西装,一副老奸巨猾样子的陈家明,想到自己最近正打算给自己找秘书的事,突然换了个主意。   顾栀:“好。”   两人找了一家十分高雅的西餐厅。   陈家明给顾栀点了杯咖啡,顾栀往咖啡里加了不少糖和奶,低头用小勺搅着。   陈家明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合同。   都是霍先生亲自拟定的,上海那么多有钱人,给姨太太拟合同的,霍廷琛怕是头一个。   陈家明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顾栀讲解并让她签下这份合同。   与其说这是合同,不如说这是霍廷琛给顾栀的承诺。   陈家明看到这份合同后觉得霍廷琛对这个准姨太真的是宠得不能再宠,除了一条告诉她让她死了当霍太太的这颗心以外,其他全都是将来要给你多少生活费,分你多少房产,甚至连每个月至少会陪你几天,将来你可以生几个孩子,都列在其中。   基本上是除了霍太太的位置,你要的我都给。   陈家明望着对面低头搅咖啡的顾栀,想她离了霍先生,即使之前从他那里薅了很多钱买了家珠宝行,但总会有用完的那一天,她那么肤浅爱财想上位的女人,如今闹了这一出,无非就是要跟霍廷琛争取以后的钱财和地位,现在霍先生让步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没读过几天书,竟然还有点手段,把霍家少爷吃的死死的。陈家明对顾栀还是有些佩服。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嗓跟顾栀谈合同,一直低头搅咖啡的顾栀,突然抬头。   她望着陈家明的眼睛,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表情十分认真。   她目光满带期望,说:“陈家明,你要不,跳个槽,来给我当秘书怎么样?”   “'……………”   ???   陈家明整个人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儿了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什么东西???   他听错了吗??   这位落跑准姨太跟他说什么???   顾栀刚才一直在想像陈家明这种人精的秘书实在是太难找了,她既然找不到,要不,就挖个墙角?   反正不犯法。   顾栀看陈家明一向老奸巨猾的脸上竟然第一次露出震惊与懵逼的神情,于是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霍廷琛给你多少工资,我给你三倍,不,十倍!你跳槽来当我的秘书吧!”   好秘书就值这个价!   陈家明听后张了张嘴,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竟,竟然有点心动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栀:没想到吧 第9章 第九天踹了   陈家明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在听到顾栀开出的十倍工资条件的时候,一句“好啊”才没有脱口而出。   他在椅子上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呃,那个……”   顾栀用手撑着下巴:“嗯?”   她可是诚心诚意想要挖墙脚的。   陈家明“这个那个”了半天,终于才想到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他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记住你是霍廷琛的秘书,一个优秀的秘书是不允许自己随随便便就被人挖墙脚的,稳住稳住,你要是连这点诱惑都受不了,你这么些年也就白活了。   陈家明长吸了一口气,才把合同推到顾栀面前。   他强迫自己恢复原本老奸巨猾的笑脸:“顾小姐,这个是霍先生为您拟定的合同,您看一下,霍先生对您真的是十分用心。”   顾栀一听就耸耸鼻尖哼了一声:“那你是不肯来当我的秘书咯?”   “这个……”陈家明表情显得很为难,“顾小姐,我觉得这件事吧它……”   顾栀打断他:“十倍工资都不干?”   陈家明在听到那个十倍工资时心还是狠狠动了一下,差点就答应了,不过最后他还是逼自己铁心不要上当,一个半路落跑的姨太太,现在开得起十倍工资,一辈子开的起十倍工资吗?   陈家明又把合同往顾栀面前推了一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顾小姐,我是霍先生的秘书,您签下这份合同以后成了霍先生的人,那么我以后也就是您的秘书,要是有什么忙您尽管提,我陈家明一定帮。”   顾栀见他是真不为所动,于是翻了个白眼:“算了”,然后拿起手包起身准备离开。   “顾小姐,顾小姐!”陈家明忙起身拦住顾栀,“霍先生这次为您开出的条件真的很丰厚,您要是现在不签的话以后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我能看出来,霍先生真的还是很在意您的。”   “你看这一条,”陈家明指着合同上的一段文字让顾栀看,“这是霍先生为了让您放心,特意加上去的,您进了霍家安心地当姨太太,只要将来霍太太生下长子之后,您就可以跟霍先生生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霍先生保证对您生的孩子一视同仁。”   顾栀听着这一条,先是反应了半天,最后直接气笑了。   这是多么大的赏赐啊,只要等正夫人生了长子她就可以生孩子了呢,生几个都可以呢,霍廷琛是不是觉得她现在应该跪下来,喊几声“谢主隆恩”?   顾栀忍住想要把手包砸到陈家明脑门上的冲动,吸了一口气,说:“陈秘书,我也不为难你,但是请你回去后替我转告一下霍廷琛一句话”。   陈家明:“什么话?”   顾栀微笑:“说我这里配钥匙三毛钱一把,他,配,吗?”   陈家明举着合同,被堵得哑口无言。   顾栀气冲冲地蹬着高跟鞋离开,肩膀跟陈家明狠狠撞了一下。   顾栀走出西餐厅,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又狠狠在地上跺了几下脚。   狗逼霍廷琛狗逼!顾栀连骂了几句还不解气,想她那天晚上踹的那脚实在是太轻了,她应该直接废了那玩意,还想和她生儿子?让他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还差不多!   谢余一直在餐厅外的车里等,看见顾栀出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谢余小跑过来:“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顾栀望着谢余,然后想到霍廷琛,愤愤咬牙。   霍廷琛到底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有两个臭钱,现在她不图他钱了,他那两个臭钱在她面前有个屁用。   还是霍廷琛觉得自己长得人模狗样有副好皮囊?所以女人都上赶着往他身上凑?可是男人要那么好的皮囊有什么用呢,关了灯不都是一样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不要以为我顾栀就只能有你一个男人似的,只要有钱,他可以养她这个小姨太,她现在为什么不能养小情夫?   顾栀这么想了一通后心里的火气总算下了些,让谢余开车回威斯汀酒店。   她之前让房牙子给她找了不少在售的大宅子,要么就是装修风格她不喜欢要么就是价格太便宜,最后房牙子告诉他静安区目前有一套大宅在修,设计师是美国人,宅子又大又豪华,打的名头是要建造上海最豪华的住所,等建好了后会拿到拍卖公司拍卖,到时候估计会拍出天价。   顾栀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趣,对这套天价欧式豪华大宅势在必得,在宅子开拍的之前,她还是住在酒店。   威斯汀酒店是上海最豪华的酒店之一,顾栀回到房间以后打开留声机听了半天的唱片,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她订了晚餐,服务生推着小餐车上来。   不同于和平大饭店整体偏中式,威斯汀酒店连服务生的制服都是西式的,白衬衫配马甲,下面是西裤和皮鞋。   服务生把顾栀点的菜一一摆到餐桌上。   顾栀在酒店里住了好些日子了,常来打扫和送餐的服务生她都有些印象,今天的服务生看样子眼生,应该是新来的,动作不太利索,给顾栀倒橙汁时还洒了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忙不迭给顾栀道歉,然后又用手帕擦洒出来的橙汁。   “没事。”顾栀不是那么不依不饶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新来的服务生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秀。   顾栀见他忙不迭地道歉,自己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一边说没事,一边从钱包里抽了十块大洋的钞票给他。   服务生对着十块大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   顾栀示意他收下:“拿去吧,小费。”   服务生犹豫着,最后颤巍巍地收下了这十块大洋。   虽然说威斯汀酒店不是一般人能够住的起的,但随手就是十块大洋当小费的客人,还是不多见。   服务生捏着钱,悄悄打量了一下顾栀。   看起来只比他大一点点,长得漂亮不说,旗袍包裹下的身躯凹凸有致,并且她身上戴的首饰,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值钱货。   这么有钱,这些天却总是独住,唯一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好像是她的司机。   还有私人司机。   顾栀发现服务生收了小费还没走,忍不住抬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服务生攥紧了手里的钱,冲顾栀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谢姐姐。”   顾栀听到“姐姐”两个字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她还头一次被除顾杨以外的人叫姐姐,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这小服务生肯定是新来的,哪有管客人叫姐姐的。   服务生拿着小费推着餐车,若有所思的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栀每次点餐,都是这个长得清秀的服务生来送。   顾栀偶尔给他点小费,他上了几天班动作也熟练不少,不会在再毛手毛脚了。   顾栀有时候有兴趣还会跟他聊两句,他说他家里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要养,日子过得很苦。   这一定程度让顾栀有些感同身受。她想起了以前,顾杨病得要死了,请来的郎中都不肯看,说只有把这孩子送到医院才活的成。然后她就去了百乐汇找钱,碰到了霍廷琛。   顾栀又想到霍廷琛,呸了两声。   陈家明自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也不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带没带给霍廷琛。   她上次在胜利唱片公司录的唱片刻好了,唱片公司的人把刻好的唱片直接送到了威斯汀酒店,顾栀在永美珠宝行待了一天,经理让她选店里要进的新款,她挑了一天挑的眼花缭乱头都大了,回酒店时天已经快黑了。   前台说已经把她的唱片给她放在房间里了,顾栀哼着歌,甩着提包,迫不及待地回房间听自己的唱片,听自己的歌声在留声机里放出来是什么样子。   她房间在三楼,顾栀上到三楼时,突然听到几声训斥声。   顾栀转过拐角,看到走廊里,酒店的领班在训一个服务生,领班样子凶神恶煞的,被训的服务生背对着她,趴着头,一直在用手抹眼睛,像是哭了。   领班训了两句后便走了,顾栀对这种场面摇摇头,走过去,一手拿唱片,一手拿钥匙开自己房间的门。   刚才被训的服务生转过身,刚好跟顾栀对视了一眼。   顾栀开门的手顿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叫她姐姐的清秀小服务生吗?   他皮肤本来就白,被骂哭后现在衬得眼圈更加的红了。   没想到挨训的人是他,两人好歹也算认识,顾栀有些尴尬地笑了声:“怎,怎么了?”   小服务生吸吸鼻子,委屈道:“客人丢了东西,非说是我偷的,可是我根本没有偷东西,客人跟领班投诉我,我就被骂了。”   顾栀一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叹了口气:“唉,那客人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床底下。”服务生说,“根本不是我偷的,经理还骂我,说客人说我偷东西时我不该跟客人顶嘴。”   没有地位的人总会受气,跟她以前在霍廷琛身边时一样,顾栀摇摇头:“没办法,忍忍吧,努力工作,以后等你也当上经理就好啦。”或者说像我现在这样有钱就好了。   清秀服务生听后依旧红着眼眶,不说话。   顾栀用钥匙旋开门锁,正准备进门,小服务生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一样,突然上前一步,站到顾栀身边。   “姐,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栀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一僵,总觉得感觉有点不对劲,僵硬得回头看着他,干笑了一下:“呃,什么话啊?”   小服务生抓住顾栀的手包一角,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红着刚哭过的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顾栀。   “姐姐,求你,求你收了我吧。”   “我不想努力了。” 第10章 第十天踹了   顾栀望着小服务生哭过后水灵灵的眼睛。   “………………”   这还是她暴富后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   酒店房间里。   小服务生坐在椅子上,埋着头,不安地抠着手指。   顾栀坐在他对面,酝酿了半天该怎么说。   她这人吵架十分厉害,但是要让她说教讲大道理,她一窍不通。   顾栀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服务生抬头懵里懵懂地看了看她,然后又低下头:“陈昭。”   “哦哦。”顾栀点了点头,“陈昭啊,怎么说呢,你还年轻,像你现在这个年纪吧,努力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老想着走捷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美好的生活要靠勤劳的双手来创造。”   “我也有个弟弟,你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我见到你就想起了他,你们都是新时代的新青年,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将来肯定都会大有一番作为,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把握时代的机会,力争向上,而不是向我这种人……那个,再说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呢,除了有两个钱什么也没有你说是吧,还有……”   顾栀说的起劲,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说出一堆大道理出来,换了个坐姿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却发现对面的人头越趴越低。   陈昭听顾栀这么说着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戏了,咬着唇,眼睛里又蓄了一汪泪,似乎一眨眼,泪珠子就会从眼眶里滚出来。   顾栀看着陈昭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生活哪有那些大道理中宣称的那么容易,这个世界永远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多少人那么努力地生活,却还是挣扎在社会最底层,而像霍廷琛那种一出生就站在社会最顶层的人,从来不会知道民生疾苦。   如果当初她还有别的办法,她又怎么会去百乐汇。然后在那里孤注一掷,去抱霍廷琛的手臂。   别人告诉她霍廷琛的保镖都带的有枪,你这样冒冒然冲上去,惹恼了霍少爷,会被他们用手枪打死。   而她这辈子最幸运的,除了中彩票之外,应该就是那晚,自己没有被打死,霍廷琛让她跟他走。   顾栀的大道理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可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有多高兴,跟中了彩票一样高兴。   再说了,上次不是都想好了要养小情夫的吗,如今小情夫自己找上门来了,长得清秀年纪又小,看样子还听话,你自己还推三阻四装个什么正经人。   顾栀最后望着对面的陈昭,吸了一口气:“好吧,我同意了。”   陈昭立马泪眼朦胧地抬头:“唔?”   顾栀:“我说我同意收了你啊。”   陈昭似乎已经惊呆了:“真,真的吗?”   顾栀做好决定后已经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这样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一个月给你两百大洋,当给你的生活费,其余要什么礼物的话看好了跟我说,合适的我就给你买,然后我这段时间应该会一直住在这酒店,所以你酒店的工作暂时不用辞,有什么需要我会直接告诉你。最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向别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顾栀说完,从手包里找了两百块大洋出来,推到陈昭面前:“这是你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陈昭脸和耳朵涨得通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顾栀的两百大洋。   顾栀总算舒了一口气:“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陈昭紧紧攥着钱,谨慎看着对面的顾栀,想到自己以后就是她的人了,脸颊蓦地笼上一层红晕。   他低低开口,觉得自己要有小情夫的职业道德,于是说:“姐姐,那今天晚上,你有需求吗?”   顾栀:“………………”   陈昭:“姐姐,我那个,虽然是第一次,但是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顾栀:“………………”   她听到“努力”两个字,眉毛跳了跳,然后看着眼前嫩生生的少年,觉得自己实在是下不去手:“额,今晚就,不用了。”   陈昭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姐姐你……”   顾栀赶紧打断他:“我要的话就要跟你说,不要你就不用问了,你快走吧,你不是还在上班吗?”   陈昭慢吞吞走了。   顾栀终于送走了这位祖宗,累的瘫倒在床上。   自己现在也是有小情夫的人了。顾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等她习惯了这一个小情夫以后,她要像那些男人养好多姨太太一样,她要养好多小情夫,各个都比霍廷琛长得好看的那种。   顾栀忍不住笑出声。   她又想起刚才小情夫主动提出问她有么有需求,还被自己拒绝了的时候,摇了摇头。   她是个人性化的金主,在小情夫准备好之前,她是不会对人家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的。   哪像霍廷琛那个狗逼,第一天收她第二天就把她破了,疼得她差点想嗷嗷叫,恨不得提起裤子就跑说老娘不干了,不过最后还不是为了生存咬紧了牙,生生忍了下来。   霍廷琛倒是爽的一逼,   顾栀想起霍廷琛,又啐了一口。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桌子上自己随手放置的唱片。   刚才光顾着忙小情夫的事,差点都忘了听唱片。   顾栀十分期待能听到自己的歌声,她打开留声机,把唱片放到转盘上,然后把唱针拨到最开始的位置。   唱片里刻录下的音乐缓缓从留声机喇叭中播放出来。   顾栀本微笑着等待欣赏自己的音乐,当时当音乐真正放出来后,她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什么东西?   顾栀把留声机唱针移开,歌声戛然而止,她把唱针重新放到唱片中间的位置,歌曲从中间位置继续播放,顾栀紧锁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的趋势。   她直接关了留声机。   虽说这唱片里的歌声也不错,可是这唱片里唱歌的女人明显不是她,唱的歌也更不是她的《茉莉之夜》。   顾栀把唱片拿起来,黑胶唱片全都黑漆漆的一个样,只是在背面从笔写了一个淡淡的标记“胜利0261”。   肯定是唱片公司的人把唱片送错了,把别人的唱片送到了她这里。   顾栀鼓了鼓腮,有些无语。   现有的唱片她差不多都听腻了,晚上闷着也无聊,顾栀住的是威斯汀酒店最高档的房间,房间里还配有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前几年还是个稀罕玩意儿,但是随着这几年上海几个电台的逐步建立,收音机的普及性倒是大大增加,上海有钱人的家里基本上都会买一台。   顾栀打开收音机,一阵滋滋啦啦的杂音过后,终于调好了台。   晚上播放的台一共有三个,一个是洋人办的奥斯邦电台,一个是政府办的上海政府电台,还有一个是几家报社联合办的亚美电台,其中以报社联办的亚美电台最火,晚上主要播一些相声和评弹,中间还会穿插哪家百货公司打折和哪家唱片公司出新唱片的广告,无论是有钱的太太小姐还是普通百姓都爱听。   顾栀调好台,亚美电台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永安百货公司最近新来了一批洋货,手表珠宝香烟,欢迎广大市民选购。   顾栀琢磨着下回让她的珠宝行也在电台里播一播,说不定生意就好了。   播音员播完了永安百货,又开始播下一条,说胜利唱片公司新签下的神秘歌星新曲唱片即将发售,今晚在本电台首度为广大市民朋友提供试听,欢迎大家届时购买唱片。   播音员说完,试听音乐开始播放。   顾栀听着前奏音乐,然后越听越耳熟,越听预感越不好,   只是当她快确认的前一秒,威斯汀酒店的收音机又罢起了工,放出来稀里哗啦的杂音。   顾栀又急又气,用力在收音机上拍了几下,收音机里放出的声音才重新清晰起来。   然后顾栀脸就黑了。   因为她清楚地听见收音机里的女人在唱:   “白色的茉莉啊,你让我想起那心爱的人啊……”   顾栀的脸越听越黑。   这他娘的不是她的歌吗!这不是她跑去录的唱片吗!怎么跑到收音机,跑到电台里去了?   顾栀啪的一下关掉收音机,想明天再去胜利唱片公司招人算账,然后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这里收音机是关了听不见了,可是全上海的收音机,只要是听亚美电台的,都能听见。   “………………”   顾栀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气势汹汹地带着谢余杀到了胜利唱片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顾栀冷眼望着对面对她赔笑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递了张名片给顾栀:“顾小姐你好,我是古裕凡,胜利唱片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的名片。”   顾栀看着那张名片,“哦”了一声,身后谢余十分有眼力地替她收下了。   古裕凡望着对面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年轻小姐,知道这恐怕是个不缺钱不好说话的主儿,十分头疼。   “顾小姐,真不好意思,这实在是我们的一次疏忽。”   胜利新歌星录的唱片编号是“0261”,顾栀来录的唱片编号是“0267”,结果昨天跑腿的职员把东西送反了,原本该送到电台的被送到了顾栀那里,原本属于顾栀的,却被送到了电台。   当他半夜接到电话知道客人的唱片被送到电台播放时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急了一夜,想那些鬼哭狼嚎的客人的歌声被电台播放出去,胜利唱片的招牌也等于是毁了。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到第二天报纸头条会变成“胜利招牌尽毁,新歌惨绝人寰”,结果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翻遍了今天发行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报纸,直接被头条惊掉了下巴。   “天籁!亚美电台首播《茉莉之夜》中文版,胜利唱片何时揭下新歌星神秘面纱,全上海翘首以盼!”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发行报纸的头条都是这个,轰动程度不亚于之前霍家和赵家的联谊,以及那个中了一千万大洋的巨富女人。   报纸全文对昨晚的歌声大夸特夸,一首原本大家并不算陌生的洋文歌,被填了中文词,像是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而让这首歌引人入胜的最关键的,则是昨晚唱歌的人,她一开嗓,独特空灵的音色仿佛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下来,收音机前的所有人,都被那歌声吸引了注意。   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这么曼妙的歌声。   胜利唱片这是挖掘了多少宝贝歌星。   一夜之间,只要是昨晚在电台里听过那首歌的人,无不对胜利唱片这位即将要推的新歌星好奇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知道唱片拿错了,昨晚送去电台的唱片根本不是胜利新歌星唱的的话,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场近乎完美的营销与造势。   当然,必须得歌星本人实力过硬才可以。   古裕凡拿到被从电台紧急送回来的唱片,从头到尾地听了一遍,才发现报纸并没有夸张,就连胜利的头牌陈美蝶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无论是音色的纯净度,还是音准,以及唱歌时娓娓道来的倾诉感,都令胜利唱片旗下所有歌星都望尘莫及。   他激动地恨不得立马就签下这位客人,结果那天录音的录音师告诉她,这客人说她不差钱,也不想当歌星。   现在,古裕凡望着顾栀耳垂和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钻石吊坠,猜她应该是真的不差钱。   只是古裕凡还是想再做一次努力,他实在是不想放弃,尤其是当他见了拥有天籁歌声的人的长相之后。   他本打算着歌唱的这么好,即使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他们都能让她大火特火,而现在当他见到这人后,看到这张脸,才知道什么叫上帝的不公平。   给了你完美的歌喉,还要给你绝美的长相。   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料!   古裕凡眼里难掩惊艳:“顾小姐,昨天的事本公司的疏忽,我们对您真的是十分抱歉,真的十分不好意思。”   顾栀听着古裕凡不知是第几遍道歉,“哼”了一声。   古裕凡自习观察着顾栀的反应,想这人他今天就是死也要签下来。把今天的大大小小所有的报纸都拿出来,摆到顾栀面前。   “顾小姐,您来得早,可能还不知道昨晚你的歌放出后有多么的成功获得的多大的关注,今天的报纸头条,全都是在称赞昨晚您唱的歌。”   顾栀望那堆报纸上瞟了一眼:“我不识字。”   古裕凡:“………………”   他只好干笑了两声,想上海底层老百姓不识字的多,但这么有钱的小姐没念过书的却很少见,悻悻地收起报纸:“顾小姐,这真的是一次很好的机会,现在全上海的人都想知道唱昨晚那首《茉莉之夜》的人是谁,全都等着买您的唱片,只要您肯跟我们合作,我们马上就去复刻您的唱片销售。”   “相信我,你的唱片一定会大卖特卖的,我们会捧你成为全上海最红的歌星!月薪三千块!”   时下的歌星都是签在唱片公司里拿月工资的,三千块的月薪已经是胜利唱片开出的有史以来的最高价,就连如今最火的陈美蝶,月薪也只有两千块。   古裕凡原以为自己开出三千块的天价工资时顾栀即使不答应也会表现的心动,结果顾栀听到那个三千块,脸上多余的表情都没给他一个。   有钱的就好像上海那个中了千万大洋的富婆一样。   古裕凡挫败极了。他现在特别想问问顾栀到底多有钱,三千块大洋的月薪,她竟然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顾栀坐着,心里一直在盘算。   她虽然不太清楚自己昨晚的那首歌现在有多火,但是就好像古裕凡说的,昨晚的电台把她的唱片已经放了,今早的报纸头条也已经上了,都是发生了就收不回来的事情,她如果正儿八经要追责,总不可能让全上海的人一夜之间都忘记。   而且古裕凡一副好像很想签下她的样子,三千大洋的月薪都开出来了。   刚好她现在珠宝行有了,拓展一下产业范围也不是不可以。   顾栀最后想好了,跟古裕凡对视着,笑了笑,说:“古经理,我想入股胜利唱片。”   挫败状古裕凡:“?”   顾栀坐直了身子,笑着说:“我不想跟你签约,我想跟你,合作。”   顾栀:“我出钱,入股你的胜利唱片,以后我就是胜利唱片的股东,这个公司我有一份话语权,我的唱片既然那么受欢迎,你也可以拿去复刻发行,不过唱片发行多少,你就要给我多少的分红。”   顾栀冲呆滞状的古裕凡抬了抬下巴:“你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时期是有电台和收音机的哈,当时电台还会播每日肉价菜价之类,挺好玩的。 第11章 第十一天踹了   古裕凡自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了不少,做生意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但是像对面这样坦率,直白,甚至还带点劲儿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   随着留声机越来越普及,上海唱片公司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各家都拼了命地在挖掘歌星发唱片赚钱扩大规模,而如果现在,胜利唱片能够推出一位全上海都期待的新歌星,能够拥有一笔资金注入周转,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只是自己原本打算签下的歌星,现在突然提出想变成公司的股东,等于是跨过职员直接想当老板,古裕凡一时仍是有些犹豫。   胜利唱片可是上海排名前三的唱片公司,她说入股就入股,到底是真的钱多烧得慌,还是小女孩儿家根本不知道入股是个什么概念,当小孩儿过家家,以为随随便便几千大洋就能当股东,再说了,《茉莉之夜》虽然叫好,但是唱片还没正式发售,到时候能卖到什么程度,仍是个未知数。   顾栀见一副古裕凡心事重重的样子,挑了挑眉:“古经理,不可以吗?”   古裕凡抬头,看到顾栀的脸。   他对着顾栀的眼睛。   人和人的眼睛很不一样,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眼睛里或多或少都写着精明和算计,而顾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澄澈,像是发着光。   古裕凡心里突然有一种预感,眼前的人,会给他,给胜利唱片带来好运。就好像那张阴差阳错被拿去在电台播放的唱片一样,谁也不知道,竟然会霸占今天所有的报纸头条。   做生意的人一般都很讲究运势,也很将就天注定。   古裕凡心里已经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最后一次跟顾栀确定:“顾小姐,入股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胜利唱片虽说不是什么大公司但在上海也还是有些名气,旗下的当红歌星也不少,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千块钱,就能入股的。”   顾栀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几千块钱就能入股这么大一个唱片公司,冲古裕凡伸出手:“没事,你开个价,我入股百分之三十。”   古裕凡看着顾栀伸出的手,略微犹豫了一下,立即伸手跟她握住。   顾栀没想到今天本来是来算账,结果又为自己多开辟了一份产业,还是她喜欢的唱片行业,心情十分美妙:“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啦。古经理。”   古裕凡今天第一次畅快地笑出来:“合作愉快,顾小姐。”   ——   入股一家唱片公司不像买下一个珠宝行那么简单,虽然一切事宜都没有什么分歧,但是杂七杂八的流程手续还是办了将近十天。   这十天里顾栀签名签的手痛,对着那些写满了字的合同更是头大,好在顾杨中途学校放假回来了几天,把各种合同手续逐字逐字给顾栀念过,顾栀细细听了,发现古裕凡也没有坑她。   十天之后,顾栀正式成为胜利唱片持股百分之三十的股东。   已经成为股东了,不像签约拿工资的歌星,唱片的销量跟她入股的公司的效益息息相关,顾栀对自己的唱片还算上心,为了宣传,在唱片正式发售之前还特意去了两趟电台,在电台里又唱了两遍那首在电台上播了一次就吊得人心痒难耐,霸占所有报纸头条的《茉莉之夜》。   好的歌并不是孤僻,而应该是雅俗共赏的,这首《茉莉之夜》是由外国歌改编,曲调轻快优美,顾杨随手翻译的歌词也跟调子相配,唱起来也并不难,朗朗上口,无形之中增加了这周歌的传唱度,基本上听两遍就能哼一哼,但是只有当你自己哼出来后,才能体会到歌星的歌声到底把这首歌唱的有多美妙。   也有小歌星看着这首歌火了便在剧场里翻唱,可事实证明别人唱出来完全不是那个味道,能把这首歌唱红的,只有唱片里那个人。   事实证明古裕凡做了正确的选择,电台首播后就霸占报纸头条的歌也并不是吹,电台里空灵优美的女嗓无论出现多少次都会让人感到惊艳,等到《茉莉之夜》的唱片正式开售那天,唱片行里一上架,立马被抢购一空,一次一次补货一次次售空,刷新之前由陈美蝶创下国内的唱片的销售记录。   一时间,《茉莉之夜》成为全上海最流行的歌曲,有钱人家用留声机唱片机放,没钱的人则挤在街头巷尾的唱片店,等着唱片店老板放,就连上海最火的那几家夜总会,也纷纷排练起了以《茉莉之夜》为伴奏的歌舞。   至于顾栀,唱片上印的演唱者顾栀,甚至连脸都没露,仅凭一把嗓子一首歌,成为今年上海滩最炙手可热的新晋歌星。   《茉莉之夜》的大卖和顾栀的横空出世,实在让其他唱片公司眼红的厉害,不知道胜利唱片到底从哪里挖到了这么好的苗子。   与《茉莉之夜》的大买相对应的,是胜利唱片公司最近赚的盆满钵满,一个月的利润已经超过了去年同期的一个季度,用那些地摊小报说的话,就是钞票最近像水一样哗哗地往胜利唱片里淌。   当然,有百分之三十都流进了股东顾栀的口袋。   她之前买下的永美珠宝行一直经营的还算凑活,而这一次的唱片,则是狠狠赚了一笔。   顾栀每天忙着数钱之余又去了一趟胜利唱片公司,发现公司门口总是等着些人,有的人手里还拿着花。   顾栀本纳闷他们在等谁,结果看到其中一个人手里举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顾栀。   顾栀:“………………”   她低着头加快步伐走开。   办公室里,古裕凡从窗户望了望楼下等着的那些人,转身对顾栀说:“他们都是你的歌迷。”   顾栀扶额:“我知道。”再不识字自己的名字还是认识的。   自从《茉莉之夜》火了后,这拥有空灵清澈嗓音的歌星到底长什么样子,实在是让人好奇,无数人幻想着唱片背后演唱者的长相,可惜别的歌星出唱片,唱片行都会贴歌星的照片,可这次,唱片火成这个样子,唱片行里却连一张歌星的画报都没有。   有狂热一点的,甚至每天跑到胜利唱片的楼下等,就为了想要一睹顾栀芳泽,可惜胜利唱片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顾栀长什么样子。   这无疑让大家对胜利唱片的这位新歌星产生了些许疑惑,按理说只要稍微漂亮点的,歌红了之后早就被推出来了,可这位,歌唱的这么好却不愿意露脸,难道真如一些人所说,长相和歌声成反比?   歌声有多美妙,现实就有多可怕。   古裕凡也实在不知道顾栀为什么不愿意露脸,他是商人,自然一切以利益为先,最近有好几家戏院开大价钱请顾栀去唱歌,都一一被顾栀拒了。   如果是胜利唱片的签约歌星,公司让你去拍画去演出的话你是不能拒绝的,但是顾栀身份不一样,她是股东,是胜利唱片老板之一,没有人能逼迫她。   以前也有不愿意露脸的歌星,不过那都是因为长得太一般,相貌或身材有明显的缺陷,公司再包装也包装不出来,所以只做幕后歌手,大都也不怎么火,可是顾栀,古裕凡看着她那张脸,只恨不得明天就把她送到《良友》画报上。   古裕凡给顾栀倒了杯茶,又忍不住劝道:“你真的接一场演出吧,或者拍两张画报,我敢保证那之后唱片销量还会涨,你绝对会成为上海最红的歌星!”她现在还卡着一口气,无非就是不露脸而已。   顾栀接过茶喝了一口:“我本来就没想当歌星。”她想当的是老板,发唱片只是附带而已。   古裕凡对着顾栀再次语塞。   好吧,她确实是没想当歌星,她想当的是老板,就连这张大红的唱片,还是他以入股百分之三十来跟她换的。   古裕凡:“那你打算一辈子都不露脸?下一张唱片呢?”   顾栀放下茶杯,咂了一口:“再说吧。”她本来想这张唱片发行过后就安心当老板的,现在觉得以后偶尔录录唱片赚一笔也不错。   之所以不愿意露脸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她并不觉得当歌星抛头露面有么多了不得,现在是新社会,她纯粹是觉得唱歌就是唱歌,她又不打算当正儿八经的歌星,所以没有必要。   古裕凡知道自己劝不动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报纸摆到顾栀面前:“你知道你的歌迷听了你的歌后有多想见你吗?”   顾栀对于自己有歌迷这件事并不怎么稀罕:“不识字,不知道。”   古裕凡:“………………”   他展开手里的报纸,全都是上海演艺报,上海演艺报是上海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   不同于其他那些正经时报,演艺报刊登的内容主要是主要是与演艺圈有关的,说白了,就是爱刊登各种影星歌星乃至上海知名世家的花边新闻,老百姓们最喜欢买来看。报纸后面有一个读者来信版块,主编会节选读者这一阵读者来信提到最多的内容,刊登在报上。   古裕凡开始给顾栀念后面的读者来信精选,这个板块几乎都是普通人写给自己喜欢的歌星影星。   “夜夜听着《茉莉之夜》入梦,我仿佛爱上了那个名叫顾栀的女子,我夜夜都在梦中勾勒她的轮廓,每日醒来,她宛若就在我的枕边。”   “主编你好,麻烦将我的来信刊登在报,在此特向顾栀小姐表达爱慕之意,即便我不知道你的模样,但我的心已深深属于你。”   “顾栀吾爱,如你能看到,请问为何不肯让诸多歌迷一睹芳泽,是对相貌没有自信乎?我们深爱你的歌声,更不在意你容貌是美是丑,衷心地请求你在剧院开嗓露颜,让喜爱你的人亲耳听到你的歌声。”   “《茉莉之夜》宛若天籁,顾栀小姐实乃上帝赐予人间的安琪儿,如能在下地狱之前一见人间安琪儿的芳颜,不枉我入世一遭,活这一回。”   ……   “够了够了!”   古裕凡专挑肉麻嗯念,念得声情并茂,顾栀则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古裕凡,捂着耳朵,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这辈子就没听到过这么酸的酸话!   古裕凡掸了掸手里的一沓报纸:“每期的读者来信一半以上都是写给你的话,我接着给你念。”   “你的歌迷一天不见到你,就要一天接着给报社写信,一天天来咱们公司楼下等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顾栀浑身别扭得就像在用指甲挠墙,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庆幸过自己不识字,她伸出手阻止古裕凡,生怕他继续念下去,“我拍,我拍行了吧!”   顾栀开始对歌迷这种生物有些无语了:“拍两张照片你发出去拉倒!我就长这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有什么好看的!让他们不要再给报社写这种东西刊登出来了!我,我想吐!”   古裕凡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地劝慰,条条利弊分析,结果还比不上几句恶心的酸话,不过好歹目的是达到了,满意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去拍?”   顾栀整理着自己被恶心到的胃部:“随便。”   古裕凡答得干脆:“好的。”   ——   《茉莉之夜》很红,一直红到了霍氏。   霍廷琛食指轻轻抬起留声机的唱针,歌声戛然而止。   霍廷琛拿起那张唱片,上面印着“顾栀 唱”。   他冷冷笑了一声。   他还以为顾栀那么毅然决然那么硬气,离开他后会搞出个什么名堂,结果现在,不签他给她开的极尽一切姨太太优待的合同之后,就是去当卖唱的歌星。   歌星都是拿工资的,唱片卖的再好,也是唱片公司赚钱,跟歌星没有一点关系。   顾栀放着他霍廷琛的姨太太不当,跑去当抛头露面,一个月顶多两千块钱的歌星。   一个月两千块,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天价,可是这个“天价”,连他之前随手送给她的一样首饰都比不上。   陈家明说顾栀买下的那家珠宝行生意不温不火,赚不了多少钱,并且到现在,还没有房子,住在酒店里。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也不知道当习惯了穿金戴银的顾栀,发现自己唱一月赚的钱,还不如自己之前随手送她的一个首饰赚钱时,心里会是个什么感想。   会回来求他原谅?像三年前那样,抱着他的胳膊求他收了她?   霍廷琛优雅品着咖啡。   他想自己应该并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干脆而大方,毕竟任性的女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不过最后如果她认错的态度诚恳,他还是会勉为其难,再给她一次机会。   霍廷琛心情愉悦。   他随手从报架上拿了份报纸,放在膝头展开。   瞟到的第一行字:“《茉莉之夜》让我爱上了那个名叫顾栀的女子……”   第二行字:“顾栀吾爱,自从听了你的歌声之后,吾心从今夜起已属于你……”   第三行:“夜夜入我梦的人间安琪儿,顾栀……”   一连几行,全都是各种肉麻的酸话,然而他们酸话的对象,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顾栀。   霍廷琛:“………………”   男人铁青着脸,愤怒地把报纸拍到沙发扶手上,想等过几天顾栀回来认错求原谅时,再好好跟她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栀:老娘迟早拿钱砸死你这个狗东西   民国时期的歌星影星大都是拿工资的,当时的电影界扛把子蝴蝶一个月工资就是两千大洋。 第12章 第十二天踹了   顾栀在古裕凡的各种奇招用尽之后总算答应去拍两张照片,古裕凡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摩拳擦掌要给顾栀设计造型。   随着着这次《茉莉之夜》的大红,歌星顾栀万众期待的首次公开露面,当然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只是古裕凡没想到顾栀的照片还没拍,突然一夜之间,仿佛串通好了一样,就又上了上海好几家娱乐报纸,包括上海演艺报的头条。   只是这次几家报纸头条标题格外刺眼。   “《茉莉之夜》红遍上海滩,顾栀形象扑朔迷离,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详解胜利唱片为何迟迟不肯揭下顾栀神秘面纱。”   古裕凡瞟了几眼新闻内容,心里立马有了答案。   这一阵子的胜利唱片赚的盆满钵满,几个对家都眼红的滴血,现在竟然被他们给联合阴了一手。   无怪他们会来这一出,毕竟胜利这次的作风实在不能不让人猜议——哪有歌星不露脸的。   唱片界业内人士都知道,歌星的歌喉固然重要,但是相貌,尤其是女歌星的相貌同样重要,唱片公司但凡发掘到好苗子,只要长得平头正脸些都能给你包装成美人,画报随着唱片一起发售,毕竟谁不乐意见到唱歌的是美人呢?   而这次,《茉莉之夜》火成这个样子,胜利唱片却迟迟不发售顾栀的画报,甚至似乎有让她一直当幕后歌星的意向,举动实在是让人生疑。在唱片界,但凡是个长得有鼻子有眼的能看的过去的,哪有公司不让露脸的。   所以胜利的一切遮遮掩掩的做法,甚至肯放弃卖歌星画报的钱,在对家眼里看来无疑只有一个可能——   胜利挖到的新人唱歌确实是天籁,名字也给她取得不错,扑朔迷离的宣传故意给公众引导顾栀是美人的错觉,但是实际上,声音有多好听,长得就有多难看!难看到包装也包装不出来!难看到赶客!难看到唱片公司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露!   其余几家唱片公司怎么甘心让给胜利用这一招捞钱,望着报纸上那些读者表白顾栀的来信摘选,誓要戳破胜利唱片拙劣低劣的伎俩,于是联手买下多家报纸的头条,誓要扒下顾栀脸上被美化的面具。   这些日子对于顾栀真实长相的猜测本来就开始多了起来,而如今报纸上洋洋洒洒几千字,全都是在给广大市民朋友分析,好看的歌星是不会不露脸的,胜利唱片不可能放着发行画报的钱不赚,所以新闻全篇文绉绉的语句提炼精简下来,大概也就是一句话:   唱《茉莉之夜》的顾栀是个根本见不得人的丑逼。   公众最近本来对顾栀的好奇心就已经达到了极点,这个歌这么火却迟迟不见人的歌星,一见到都和顾栀外形有关的报纸,立马抢购一空,然后看了新闻的人一传十十传百,老百姓们对这种新闻喜闻乐见之极。   古裕凡直接被这条新闻给气笑了。不过无怪同行会这样笃定顾栀长得见不得人,他作为业内,碰到这种情况,肯定也会这样想。   只是他们这次肯定万没有想到,顾栀根本不是胜利签下的歌星,而是胜利唱片的股东,就连这张唱片,也是误打误撞发的。当歌星,原本根本不在这位股东的考虑范围之内。   古裕凡把报纸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地专属给了顾栀。   顾栀听了,脸色比古裕凡还难看。   他娘的,顾栀在心里骂了句。   她长这么大,唯一骄傲并且自信的就是自己的脸,如果有人在报纸上说她肤浅没文化她应该不会反驳,甚至还会拍巴掌说你说得对,毕竟她这个人比较有自知之明,她确实没念过什么书,但是说她长得难看见不得人,实在触及到了她自尊心的怒点。   本来只是想随手发发照片,现在则是非得让你们看看不可了。   她要是长的难看,霍廷琛那狗东西会收她当姨太?会恨不得在她身上不下来?   虽然顾杨总说不能以貌取人,但顾栀并不觉得自己靠美色上位有什么不对,这明明是她的优点,为什么不利用。   顾栀呸了一声:“这狗屁新闻难道真的会有人相信?”她声音那么好听,到底是那些蠢货会把她跟丑字联系在一起。   古裕凡头疼不已:“当然有。”   他太明白这些新闻的发酵力度,正经辟谣的没人理,反倒是刺激狗血的谣言传的飞快。如果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相信了顾栀不露面是因为难看,一旦已经形成刻板认知,再想扭转他们的想法则会十分难办,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发售顾栀的画报。   古裕凡没想到自己原本精心策划的顾栀露脸会在这种仓促的情况下,一遍拿起电话听筒用手拨号一边跟顾栀说:“我现在给画报厂打电话,开始印你的画报。”   顾栀皱着眉:“你的画报发行量大还是报纸发行量大?”   古裕凡叹气:“当然是报纸,”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上电话拨号,“画报不够,我联系报社,明天印照片在报纸上。”   他十分有信心,只要顾栀一露面,会把那些发新闻散播谣言的对家脸打到肿。   不是以为太难看见不得人吗,那就让你们看看,究竟是谁踢到了铁板正中下怀。   可是顾栀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她想报纸上印的黑不溜秋的模糊照片能看出什么,再说了,证明自己长得真不可怕的方式是把自己的照片印在报纸上供大家品鉴,总觉得古怪。   顾栀瞟到古裕凡办公桌上一本《良友》杂志,看到封面上彩色的画报,突然说:“能不能发在《良友》上。”   古裕凡猛地抬头:“什么”   他当然知道《良友》杂志,这不单是上海最红的生活娱乐杂志,还是上海最火的杂志,没有之一。比起今天那些报纸,《良友》发行量只会多不会少。   《良友》是半月刊,内容以图画为主,所以是顾栀为数不多会买来翻翻的杂志,杂志内容时尚和社会相结合,大到世界各地的风格土人情政治商业,小到最近流行的衣服发型都有。   而每期的《良友》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杂志封面上的封面女郎。《良友》发行量巨大,封面则以女性为主,丰满人物基本都是上海有名的影视明星和社会名媛,她们美丽又时髦的封面照片经常能在上海掀起一阵流行风潮,不少人甚至专门搜集每期的画报封面,然后再作为展品在展览馆展出。   顾栀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上《良友》。”在杂志封面,让大家用一张彩色的美丽的画报认识她,难道不比把自己的头像印在报纸上跟通缉犯一样的强。   古裕凡因为顾栀在说笑:“《良友》的封面不是那么好上的,每期都是当红的明星或者知名名媛,他们下期的封面人物应该早就已经订好了,怎么能改。”   顾栀听着古裕凡的话,歪了歪头:“我不是已经挺红的了吗,长得也不难看吧,算不算小红的明星,至于下期的封面人物已经订好了,只要还没开始印,不都说不准嘛。”   “他们杂志再红肯定也想卖得更多喽,如果跟大家说下期是顾栀当封面,顾栀唱片大红又经历了外形谣言后的首次公开露面,肯定会有很多人等着,所以这对于良友,对于我们,应该是双赢”   古裕凡听着顾栀的话,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赞许,然后又问:“即使这样,离下期发售还有好几天,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是被拉来紧急冒充顾栀的?”   “我自己冒充我自己?”顾栀突然笑了声,“总不能冒充别人一辈子,你让他们再去找个跟我唱的一模一样的人过来。”   “你那里应该有《良友》杂志社的电话,公司的陈美蝶之前不是就上过封面,咱们跟他们合作过,打一打试试。”   古裕凡握着电话听筒,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毅然点了点头:“好。”   ……   第二天,胜利唱片公司便买下当日绝大多数报纸的一块版面,发布声明称本公司歌星顾栀为了感谢歌迷朋友的喜爱,将在三日后的《良友》杂志上首次公开露面,对于昨日造谣顾栀小姐的人进行强烈谴责。   这两天的报纸一个造谣一个辟谣,大家几乎已经被弄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三天后发售的《良友》杂志上。   ……   三天后。   一清早,天还蒙蒙亮,上海的报亭纷纷开门上新,卖报的小孩儿拿到了今天新货,投递员骑着单车,把各家各户订的报纸杂志,一一投进门口信箱。   半月一刊的《良友》被报亭老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封面上的女人穿交叉斜纹的绿色旗袍,戴一对珍珠耳环,身旁是一面欧式书架。   她身子轻轻靠在身后墙面上,双手放在后腰,姿势娴静优雅,然后歪了歪头,向对面浅浅一笑。   有早起上班的人路过报亭,看到封面上的人后竟迟迟挪不开眼,结果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第13章 第十三天踹了   《良友》的封面画报上从来不缺美人。   尽管所有人都见惯了封面上环肥燕瘦的美人,但是当今天的封面出来后,却实在让人无法像面对之前杂志上形形色色的美人一样,过目就忘。   不是露惯了脸的电影明星,而是一张完完全全的生面孔,没有穿着新潮大胆的泳装短裙,一身长旗袍修身而简单,她就简单地站在那里笑着,柳叶细眉,梨涡浅浅,竟让人一望就再也挪不开眼。   封面的下方,一排小字记录着本期杂志的刊号日期,以及本期的封面人物——   顾栀。   这就是顾栀,那个之前报纸上有人说她长得难看所以歌红了也不愿意露脸,然后又被她唱片公司发新闻辟谣了的歌星顾栀。   唱片公司的辟谣新闻上说顾栀会在三天后的《良友》杂志上跟大家见面,今天刚好是三天后,所有人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良友》的封面上那个陌生的面孔。   当订购杂志的人从信箱里取出杂志,当路人排队在报亭买到这期《良友》,然后看到封面上的人物之后,眼里先是惊艳,然后才恍惚反应过来……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说顾栀长得难看的!   自从上次的新闻出来之后,大家一直都抱着吃瓜看戏的态度,尽管第二天胜利唱片辟谣了,但之前的谣言多多少少产生了些影响,基本上都设想的是危机中被紧急推出来露脸的顾栀,包装后撑死了也只是个看得过去的女的。   而如今画报中的女子身材纤秾合度,肤若凝脂巧笑倩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不输给任何一个电影明星的大美人,甚至比当红的电影明星,看起来还要顺眼那么几分。   如今美人形形色色,但却很少有这样,每一处都直接在长在人审美点上的。   这真的是那个唱歌的顾栀吗?   这真的是顾栀,《良友》明明白白写了她的名字,做不得假。   有顾栀的歌迷买到杂志后直接抱着杂志蹲在路边不走了,从新闻上说顾栀不肯露面是因为见不得人后心里一直忐忑挣扎到现在,如今终于知道自己喜欢的歌星真的长成这样,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   所以长成这样之前胜利唱片还藏着掖着做什么!明明可以在街上横着走好吗!   造谣顾栀长得丑的人你们到底有没有心!   造物主果然是不公平的,给了天使般的嗓音,还要给仙女一样的长相。   听歌时想象过她肯定很美,却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那么美。   胜利唱片到底是走了几辈子狗屎运挖到这种宝贝。   所以顾栀到底什么时候再发新唱片什么时候去剧院唱歌,真的好想要为你花钱呜呜呜呜。   于是在今天的《良友》封面摆出之后,报亭的生意前所未有的好,不到一上午,《良友》全部售空,杂志社紧急联系印刷厂加印,而之前那几家造谣顾栀的报社,狠狠收到一堆读者的来信,全是骂的。   顾栀听到古裕凡说杂志一上午就售空了的消息,心情愉悦地喝了一杯橙汁。   她文化没什么自信,但是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   古裕凡也难掩兴奋,不枉他见到顾栀的第一眼就笃定,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只是看着顾栀并不是很稀罕这饭碗的样子,对她的来历实在是好奇极了。   不像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小姐,因为没念过书不识字,然而出手又那么阔绰,古裕凡见她之前一直不愿意露脸,甚至怀疑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卷了钱偷偷遛了出来,然而现在又上了杂志,也不像是卷了钱后要东躲西藏姨太太的作风。   他甚至都不知道顾栀到底有多少身家,能对三千块月薪的工作毫无反应,胜利唱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说拿就拿。   古裕凡忍不住问:“你之前都没有被电影公司或者是唱片公司的探子挖过吗?”   上海的电影公司和唱片公司的探子十分喜欢到街上去找漂亮女孩去唱歌演电影,大户人家出身的名媛小姐们对于当明星或许还有些顾虑,而那些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们,知道可以从食不果腹到月薪几百上千,都削减了脑袋想要被选上。   顾栀提起这个摇了摇头:“没有。”   她十六岁就跟霍廷琛了,出门要不是赵家明跟着要不是霍廷琛的其他秘书跟着,坐大汽车戴名贵珠宝,像金丝鸟笼里的金丝雀,哪有探子会过来挖她。   她想了想,突然有些遗憾。   以前还是见识太少,早知道可以这样,三年前她就去找唱片公司,找电影公司,而决不是去百乐汇,忍气吞声跟了霍廷琛三年,浪费了三年青春,临了他要跟别的小姐订婚了,连个姨太太的位置也不留给她。   也不知道他跟那赵小姐订婚了没。顾栀想了想,自己能有现在的日子,甚至还得多亏了霍廷琛那个狗男人不给她当姨太。   于是顾栀决定以后不诅咒霍廷琛和那位赵小姐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两人门当户对真挺合适的,那还是祝他们百年好合吧。   古裕凡见顾栀不愿意多说她之前的事,便也不再追问,又说:“对了,什么时候出下一张唱片?公司有几首刚写好的歌,你挑一挑。”   顾栀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急什么。”   古裕凡本想说当然是趁热打铁多赚几笔,让你不仅红遍上海滩还要红遍全中国,可是看到顾栀一副悠哉悠哉毫无事业心的样子,把话咽了回去,扶额。   这祖宗唱歌纯粹是玩票,哪有正儿八经的女明星对自己的演艺事业这么不上心的。   顾栀拎着手包站起身:“我走啦。”   古裕凡:“再见。”   顾栀出了胜利唱片,正门一直有她的歌迷堵着,她走的后门,谢余在那里等。   顾栀乘车去了趟永美珠宝行。   今天是选品的日子,经理把设计师的画稿拿过来,问店里进那些货。   顾栀心情不错,画稿又没有字只有图,认真翻了翻。   之前永美珠宝店里的货一直都是那几个设计师和厂商的,顾栀一直觉得有些老气,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花样款式,她翻到图稿最后,总算发现了点不一样的,样式十分新潮大胆。   她指着图稿最后那几款:“下一批货进这些。”   经理凑过来,看到顾栀选的款,似乎有些为难:“老板,这些款式,跟我们店里之前出售的款式似乎风格差别有点大。”   顾栀当然知道这些跟店里老气横秋的款式差别很大:“是啊,怎么了?”   经理:“我是怕风格变换的太快,一时吸引不来新客,店里的老客也会流失,而且您挑的这些款,据我所知,上海其他的珠宝行也都没有上过,实在不算流行。”   顾栀听到怕老客会流失后扯了扯嘴角:“我们店里也没有什么老客吧。”   经理:“………………”   好吧,店里生意冷清,确实也没什么老客。   顾栀指着那几样:“就这些,进货吧。我说的。”卖不出去就算了,反正这几款她喜欢,大不了进回来她戴。   经理收起图稿册,也只有点头:“好的。”   顾栀回到威斯汀酒店时天色刚暗。   她进酒店大门时,看到陆续有穿着礼服裙的女人和穿西服的男人,被迎宾领着往酒店里走。   今晚好像有人在这酒店里举行什么宴会。   经常会有各种宴会派对在威斯汀酒店举办,顾栀对此没什么兴趣,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陈昭还在上班,见到顾栀回来,忙迎了过来:“姐姐。”   顾栀开门的手顿了一下:“………………”   她差点都忘了这个小情夫了。   陈昭看到顾栀的脸,然后又想起今天《良友》封面上的画报,脸一红,头趴的更低了:“姐姐,今天《良友》上的,是你吗?”   顾栀:“呃,是我。”   陈昭没想到包养自己的人竟然是杂志上的歌星,耳朵也红了:“您本人比画报上还要好看。”   顾栀拿钥匙开门,笑了一下:“谢谢。”   陈昭没有跟进去的意思,守在门口:“姐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顾栀回头,看到陈昭正一脸乖巧。   虽然说包养他是一时冲动,但是其实这些日子下来,发现这小子还挺规矩的。   嘴很甜,见到她会问好,只要见她手里有东西立马抢着帮她拎,一日三餐只要她在酒店,不用她点他就会主动送来,不会主动碰她一下,自从上次她说了如果她有那方面的需要会跟他说,他不用主动问后,他还真挺听话没问过。   顾栀觉得自己肯定算不上个合格的金主,包养小情夫没有一点包养小情夫的样子,一个月两百块的包养费开着,小情夫却还跟个服务员似的每天眼巴巴在酒店里等。   既然已经决定养了,那么以后就要好好养。这么乖的小情夫,还真挺不错的。   顾栀觉得自己作为一名有钱的富婆,是时候跟小情夫培养一下感情了,先培养培养感情,然后再把纯情小情夫吃干抹净,酱酱酿酿后再酿酿酱酱。   于是顾栀决定今晚不在酒店房间吃饭。   她对门口还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陈昭说:“你去换身衣服,我们去餐厅里吃。”   陈昭似乎愣了一下:“我们?”   顾栀:“你现在应该快下班了吧,去餐厅,陪我吃饭。”威斯汀酒店里有独立经营的餐厅,味道很不错,两个人共进一下晚餐,很适合培养感情。   陈昭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他跑去换衣服了。   他跑的有些急,下楼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客人。   “对不起对不起。”陈昭不停地鞠躬道歉。   对面,霍廷琛轻轻拍了拍西装上被撞倒的地方,看了撞到他的小服务生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栀:划拳,赢的做大输的做小。 第14章 第十四天踹了   威斯汀酒店,二楼宴会厅。   霍廷琛还没走进去,酒会主人便远远迎了过来。   “霍总。”对面的人似乎没有想到霍廷琛真的回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跟霍廷琛握手,“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霍廷琛点了点头。   他今天是过来参加宴会的,至于这场宴会的主题是什么,他早倒是忘了。   乐手在角落里拉着悠扬的小提琴曲,霍廷琛端了一杯鸡尾酒,抿了一口。他也是站在这里后才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跑到威斯汀酒店,参加一个他连主题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宴会。   上海每天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宴会和派对,不少的人想要跟霍家攀上关系,发来邀请函,而这种乱七八糟的宴会他通常都是听陈家明提一嘴后便视而不见,只有这一次,当他听到宴会的举办地点在威斯汀酒店的时候,眼皮抬了抬。   霍廷琛告诉自己他是来威斯汀参加宴会的,跟知道某个女人住在这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尤其是当今天早上,他在《良友》的封面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   霍廷琛想到那张画报,捏着高脚杯的手指突然收紧,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吓走了好几个本想上前攀关系的人。   好个顾栀。   不仅比他想象中沉得住气的多,甚至还越来越无法无天,一次次触碰试探他的底线。   买珠宝行,出唱片便也算了,现在竟然开始抛头露面上起了杂志。   他原以为会等来顾栀主动来跟他认错求他原谅,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上了杂志封面,全上海都被封面上的女人美貌惊艳。   想到自己的女人在画报上供人观赏,霍廷琛心里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若不是一丝理智还在,他甚至想要直接打电话给杂志社,让他们把封面那张女人的画报给他删掉。   只是冷静下来细想过后,心里逐渐又被怒意所占据。   亏他之前还在等她回来认错求原谅,现在看来,这女人非但没有这种觉悟,甚至还越来越无法无天。   霍廷琛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她踢他的那一脚,以及她趾高气扬跟他说的那些话。   对他的所有小情小意都是假的,跟他在一起全是为了他的钱,他原以为顾栀虽然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基本的礼貌修养还是有的,三年里跟他在一起出席社交场合的举止也算是庄重得体,结果一转眼,女人一口一个老娘,骂起人来的样子他这辈子都没在那些太太名媛们身上见过。   可就是这颗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歪脖子树,自己被甩之后竟然还念念不忘,竟然还以为是她再跟他耍小性子闹脾气想当霍太太,甚至还专门拟了份条件丰厚至极的合同,让陈家明带去给她签。   甚至在她拒签合同之后,还在等她回来认错。   现在细想起来,霍廷琛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最近到底是被下了什么降头,顾栀的所作所为,早在她对他动脚的那一刻,就超出了他的底线。   他等什么?   这样空有美貌的肤浅女人,别说是霍太太,就连霍家的姨太,也根本不够格。   霍廷琛仰头,把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他今天既然来了,还是要去好好问候问候那颗歪脖子树,他必须要亲眼见她,跟他一刀两断可以,但是踢他不可描述的部位,还指着他的鼻子大吼大叫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霍廷琛把空酒杯放到侍者托盘里,冷着脸,径直出了宴会厅。   周围似乎有人想要留他,但是看到霍少写着生人勿近脸,还是默默缩了回去。   ——   陈昭去换衣服了,顾栀在房间里坐了会儿,一边哼歌一边想待会儿带他去吃什么好吃的。   她并没有锁门,顾栀听到门锁被旋开的声音。   她立马不悦地皱了皱眉。陈昭为什么不敲门。   顾栀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告诉陈昭以后进她的房间要敲门,然而当她看到门口的人时,愣住了。   霍廷琛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看到顾栀转过身来,勾唇笑了一下,似乎在笑他果然没有进错房间。   顾栀万没有想到霍廷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整个人都有些懵。   那个霍廷琛这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   霍廷琛看着顾栀一副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怎么?见了我也不打一声招呼?”   顾栀听到声音,知道眼前那个人不是幻觉。   她拧了拧眉,最后还是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你都准备祝福霍廷琛了,不要跟狗东西计较,于是扯了扯嘴角:“霍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廷琛:“今晚在这里有个宴会,顺便……”他望了一眼顾栀,“来看看你。”   “看我?”顾栀不知道霍廷琛是抽的什么风,两人都一刀两断了有什么好看的,翻了个白眼,“那霍先生已经看到了,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霍廷琛捕捉到顾栀的那个白眼,发现他想的果然没错。   只是霍廷琛似乎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而是又往顾栀面前走了两步:“对待老主顾,你就是这种态度?”   “老主顾”这三个字顾栀听来格外刺耳,这让她想起了秦淮河,那些男人也自称是她娘的“老主顾”。   顾栀气了,双手叉腰,也不跟他再客气:“霍廷琛,你有完没完,到底想来干什么?”   霍廷琛听顾栀理直气壮地直呼他的名字,果然,以前一口一个嗲里嗲气的“霍先生”,还当真是难为了她。   想到自己被眼前这颗歪脖子树虚情假意地骗了三年,最后竟然差点把她真纳成姨太,霍廷琛脸色又难看了不少。   霍廷琛站着,手掌搭在沙发靠背上:“你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顾栀听得糊里糊涂:“什么事情?”   霍廷琛:“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及,你骗了我三年的事情。”   顾栀:“………………”   那天晚上她踹了霍廷琛命根子还指着他鼻子骂了他一通,纯粹是觉得以后肯定老死不相往来了,有钱之后一时激动,还真没考虑过,万一霍廷琛这种小心眼儿的男人,要跟她算账怎么办。   那天晚上的事情不那么算了也行,顾栀想大不了给霍廷琛拿点补偿费把他打发走,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但是霍廷琛说的那个“骗了他三年”,顾栀十分摸不着头脑。   顾栀:“什么叫我骗了你三年,我哪里骗你了?”   霍廷琛:“三年虚情假意,不算骗?”   顾栀额头划过几条黑线,觉得霍廷琛这人肯定是脑回路有什么问题:“这算骗你?难道你一直以为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不会吧,你这人以前难道没有养过女人吗?你难道都不懂吗?”   霍廷琛敛了敛眉:“懂什么?”   顾栀十分不服气:“这一行不都是这样的,只要你给我钱,然后我就负责对你甜言蜜语言听计从,是个人都不会觉得因为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女人会对你真心实意吧,这明明是各取所需的事,你凭什么说我骗你。”   就好比如说她包下陈昭,十分清楚陈昭是图她的钱才跟她的,才不会像霍廷琛一样想些乱七八糟的,要是不图你的钱,有谁想天天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   “再说了,这三年里我从来有惹过你吗,我不一直把你哄得好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难道以为人被你买了,还想买我的心啊。”   顾栀说的理直气壮,霍廷琛越听脸色越难看,眼皮子直跳。   他原以为这颗歪脖子树只是脖子歪的,现在看来,早就已经歪成了旋转楼梯。   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该如何反驳。   甚至连觉得被欺骗的愤怒,在顾栀的一番歪理之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是他自己蠢一样……   霍廷琛脸又黑了。   他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跟眼前的女人耗下去:“顾栀,你是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了吗?当歌星?”   顾栀又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她要当的才不是歌星,她要当的是富婆,是有钱的顾老板。   霍廷琛冷笑一声,决定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那你也应该知道你这样继续下去,在我这里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你即使以后回来求我也不行了,意味着你再也进不了霍家的门。   顾栀一点也没被威胁到的样子,答得甚至有些没心没肺:“我知道啊。”   霍廷琛:“………………”   他闭了闭眼,十分想脱口问她你把你知道的意味说给我听听,只是自尊不允许,他睁开眼,咬了咬牙:“好。”   他转身,往房间外走。   他走的不算快,在想如果顾栀这个时候反悔冲上来,像那天早上留他时那样抱住他腰,认错,他酒再给她最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霍廷琛一直走到门口,也没有等到人来从后抱住他。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住门把手时顿了一下,然后用了力,旋开。   结果跟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的陈昭四目相对。   陈昭一眼就认出了霍廷琛是刚刚在楼梯上被他撞倒的那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姐姐的房间里。   原以为他打扮得人模狗样,气场强大,看样子很像个老板,可是现在,陈昭觉得出现顾栀房间里的霍廷琛身份成谜。   据说富婆的口味一般都很杂的。有的富婆喜欢他这种纯情风,还有的富婆就喜欢对面这种霸道老板风。   霍廷琛看到出现在顾栀门口男的人,眼神凌厉。   陈昭被霍廷琛的眼神盯得缩了缩脖子,以为这人是跟他同行相见针锋相对,于是干笑了两声,试着套套近乎,问:   “你也是……姐姐养的小那,那个吗?”   他着重强调了那个“也”字。 第15章 第十五天踹了   顾栀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门口撞了个正着的霍廷琛和陈昭。   “………………”   冤家路窄,顾栀在心里骂了句。   霍廷琛一直没有回答陈昭的话,陈昭又看向顾栀,被对面的男人盯得毛骨悚然的同时不忘冲顾栀挤出一抹笑:“顾姐。”   顾栀却把眼神给了霍廷琛。刚才眼睛里的趾高气昂和坦率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尴尬。   霍廷琛瞪瞪陈昭,又看看顾栀,琢磨着刚才陈昭问他的话,是个傻子,也能嗅出点两人之间的猫腻。   更何况霍廷琛还不是傻子。   然后下一秒,陈昭面前的房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幸亏他往后躲了一步,才没撞倒鼻子。   陈昭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顾栀听到关门声后吓了一跳,然后又看到对面浑身上下冒着黑气的霍廷琛,吞了口口水。   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像什么也没被发现一样,冲霍廷琛说:“你为什么还不走。”   霍廷琛直接气笑了,不知道顾栀还会有这么大的“惊喜”给他,直接抓起顾栀的一只手腕:“顾栀,你能耐啊。”   顾栀手腕被他抓痛了,拧动着:“你放开我。”   男女力量悬殊,霍廷琛抓着她手腕的大掌纹丝不动。   顾栀拧了半天拧不动,气了,心一横,低头一口咬在霍廷琛的手背上。   霍廷琛被咬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仍旧像不知道痛一般纹丝不动,沉着脸着看正咬他手背的顾栀:“他是谁。”   顾栀见咬也没用,啐了一口,寻思着自己现在又不是霍廷琛的谁,花的又不是他的钱,干嘛在他面前矮了一截,气哼哼地抬起头:“你说是什么?”   她抬着下巴跟霍廷琛对视,理直气壮的:“我养就养了,关你什么事,又没有花你的钱,你有钱能养姨太,我有钱为什么不能养小情夫。”   顾栀亲口说完“小情夫”三个字之后,立马感受到霍廷琛抓着她手腕的手掌又收紧了,箍得她腕骨生疼。   “你………”霍廷琛目眦欲裂。他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开口质问:“没有花我的钱,那你哪来的钱,你从来有挣过钱吗。”   “我那是……”顾栀差一点就把自己中千万大洋的事说了出去,她及时刹住车,手腕疼的龇牙咧嘴,又像只离水的鱼一样开始挣扎:“痛死了痛死了,你放开我,你管我!我跟你已经一刀两断了你还管我干什么,霍廷琛你有病啊!你走开!我又没有花你的钱,我哪来的钱关你屁事!”   霍廷琛听到顾栀喊痛,放开她的手腕,然后又一把握住顾栀肩膀,把她抵到墙,后背靠着墙壁,盛怒之下呼吸声深重:“顾栀,我以前到底是有多小瞧你。”   他之前可能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养了三年的姨太候选人只是图他的钱每天假意奉承,甚至一离了他,就找起了小情夫。   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些桩桩件件,都挑战到一个男人的尊严。   顾栀听着霍廷琛的呼吸声,突然有些心虚,她估摸着自己可能在不用断子绝孙腿偷袭的情况下应该打不过霍廷琛,僵硬着脖子:“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就去报警,让警察抓你,把你关起来。”   霍廷琛冷笑一声:“你觉得报警对我有用?”   顾栀:“………………”   好吧,报警对霍廷琛来说,确实没用。   她索性也不挣扎破罐子破摔了,觉得霍廷琛这人实在是很不讲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不是都跟你断了吗,这样又不算是给你戴绿帽子,你急个什么,我跟你发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行了吧。”   她像模像样地举起一只手掌作发誓状。   霍廷琛看到顾栀认真跟他发誓的样子,吸了一口气。   他产生了深切的想要把这颗歪脖子树掰直的想法,但是又想到以这颗歪脖子树歪斜的程度,他怕自己还没把树掰直,要么自己就先被气死,要么就是自己用力过猛直接给她掰断了。   霍廷琛还是忍不住去想之前的三年,跟这颗歪脖子树的三年:“都是骗我的,没有真心过,是吗?”   顾栀觉得霍廷琛反应似乎有点过了,谨慎地问:“难道你对我……是真的?”他不只是馋她身子,还馋她这个人?   霍廷琛听到她的问题没有回答,而是立马别过头去,他看到门,又想到刚才被他关在门外那个小子,眉毛跳了跳,忍住暴走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问:“有没有?”   顾栀没听懂:“什么?”   霍廷琛对着她的眼睛:“你说呢?”   然后顾栀就懂了。   她本想说没有,只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有没有跟小情夫那个关他什么事,先不说他们都一刀两断了他有什么资格管他,瞧他这样子,难不成以后他结婚了,也要管她这个上位失败的姨太不许寻找第二春?就因为跟他睡过,所以即使分了也不能别的男人好?要一辈子替他守活寡?   顾栀顿时被这个想法气到了。   混蛋混蛋混蛋,霍廷琛是什么绝世狗逼男人。   她来了气,抬头瞪着霍廷琛,存心挑战他:“当然有,不仅有,而且他还比你能干!”   顾栀吼完这几句,房间里安静了将近有半分钟。   然后她就见识了一句顾杨曾经教过她,但是她之前一直不怎么理解的一句诗。   什么叫“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从这个世界上不声不响地消失。   顾栀感受到男人浑身散发的前所未有过的强大气场,这才开始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   其实霍廷琛以前对她还不错,挺宠她的,跟那些把姨太太像下人一样动辄打骂的男人不同,霍廷琛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吼过她,经常买礼物给她。   顾栀咽了口口水,正准备改口说自己没有跟小情夫那个过,身子突然一轻,自己被霍廷琛扛到了肩上。   顾栀小腹抵着霍廷琛肩膀,一阵头晕目眩,以手成拳捶他的背:“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霍廷琛没有理她,顾栀拍了男人后背半天,最后被扔到床上。   顾栀身子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两下,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然后看到霍廷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单手解皮带。   他像一只优雅的豹子,微微俯身。   顾栀咬唇,又使出自己的断子绝孙腿,这次却被已经上过一次当有防备的男人灵敏地格开。   霍廷琛冷笑一声:“又想来”   顾栀偷袭失败,哼了一声,别过头。   她听到男人皮带解开的声音。   顾栀知道自己跑不掉,干脆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霍廷琛见顾栀竟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又咬了咬牙。   即使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这颗歪脖子树,他也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尊严不容挑衅。   顾栀在想她跟霍廷琛反正也不差这一次半次,大不了她把他当成也是她养的小情夫好了。   顾栀这么想着,放开了不少,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她现在满心想的不是自己被睡,而是她要睡她养的小情夫霍廷琛。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睡到一半失算了。   顾栀听着床咯吱咯吱的响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过,后悔说一个男人不能干。   因为她绝对不会去想,有一天,自己会被小情夫,做,到,哭。   ——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顾栀在满身酸痛中醒来。   霍廷琛已经走了。   顾栀从床上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她掀开了一点被子,看到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气得连骂了霍廷琛好几句狗东西。   又恨自己昨晚不争气,哭个屁,有什么好哭的。   肚子饿的咕咕叫,顾栀爬起来,好半天才适应过来这双腿是自己的,收拾完毕,出去吃饭。   顾栀一打开自己房门,就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陈家明带着几个黑衣保镖,恭敬地站在门外,似乎就等她起来。   顾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陈家明的笑容在顾栀眼里十分淫荡与猥琐:“顾小姐,霍先生已经知道了您和那位服务生之间的误会,特地派我们来接您回去。”   顾栀立马想到霍廷琛肯定把陈昭抓去盘问了:“接我?”   陈家明用一副你快听好消息的语气说:“霍先生说了,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顾栀:“………………”   她十分想来个‘滚’,但是遗憾的是霍廷琛不在这里,她有滚也说不出去,于是思来想去,最后打开提包,从包里拿了张十块大洋递给陈家明:“拿去。”   陈家明握着钱:“这是……?”   顾栀:“帮我转告给霍廷琛,这是昨晚给他的,他的服务费。”   陈家明听到“服务费”这三个字,然后对着自己手里的十块钱,目瞪口呆。   顾栀也看了看他手里的十块大洋,突然又觉得亏了,霍廷琛怎么着也值不了十块,于是又把那十块大洋从陈家明手中抽了回来,重新找了个一块的,递给他。   顾栀把一块大洋塞到陈家明手中,点点头:“去吧,记得把我的话带到。”   ——   霍氏,霍廷琛回忆着陈昭的招供,心情不错。   陈昭不敢撒谎,撒谎的是昨晚的顾栀。   这件事,他就当是顾栀一失足,在还没酿成千古恨之前被他给拉了回来。   原本昨晚打算的以后再也不去管那颗歪脖子树的死活,在得知昨晚的话是她撒谎后,主意又改变了。他现在也想的差不多了,顾栀是颗歪脖子树又如何?他有的是时间和信心,要把这棵歪脖子树给掰直。   不一会儿,陈家明回来了。   霍廷琛伸了个懒腰问:“带回来了吗?”   陈家明捏了捏手中硬硬的东西:“带,带回来了。”   “在哪儿呢?”霍廷琛把手枕在脑后,看向陈家明身后,他带回来的顾栀呢?   “在这里。”陈家明伸出手,摊开手掌,手心是一块亮晶晶,他带回来的大洋。   作者有话要说:  霍廷琛:感觉自己被PUA了   再次排雷,能想起来包养男人的,不是什么矜持纯洁风中盛开的白莲花女主角。 第16章 第十六天踹了   陈家明遵照顾栀的叮嘱,一字不漏地,把她的话转述给了霍廷琛。   陈家明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秘书,他转述时的表情十分淡定以及正常,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个“服务费”,指的是他尊贵的霍总的哪种“服务”一样。   当然,即使表现得再正常,他也还是不敢去看霍廷琛现在的表情。   霍廷琛看着陈家明手中的那块大洋。   一块大洋。   他分明记得,那个被顾栀包下来的小子,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店服务生,跟他招供的时候,说顾栀   给他开的工资是每个月二百大洋。   连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生,都有二百大洋。   而他,一晚上……   一块,对二百。   “………………”   霍廷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去跟那颗歪脖子树计较,忍住想要直接把顾栀绑过来拎着她的领子质问我为什么才值这点儿钱的冲动,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拳头越收越紧,这才知道自己企图把那颗歪脖子掰直,是一个多么错误以及失败的决定。   ——   威斯汀酒店,陈昭今天没来上班,酒店经理说他辞职了。   顾栀追问:“亲自来辞职的吗?人还活着吗?有缺胳膊少腿吗?”   经理听着这几个问题表情有些抽搐,不过还是耐心地跟她解答:“亲自来的,人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精神……还不错。”   “这样啊,谢谢。”顾栀听后点点头,一想到陈昭,若有所思。   也是,她还没跟那小子真的发生什么呢,霍廷琛应该不至于对人家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顾栀又想她以后不能继续再住在酒店里了,万一再像昨天晚上那样,霍廷琛那种人一查就把她住的地方给找出来了,一点都没有隐私,也不安全。   顾栀不敢保证霍廷琛下次找来会对她做出些什么,她估计自己恐怕已经是把霍廷琛这男人连给得罪透了,原本以为算安全的上床她昨晚都被弄哭了,下次来他要是直接动个手什么的,她岂不是连个渣儿都不剩了?   顾栀想到昨晚,突然脸微红。以前她哭了霍廷琛都会轻一点的,这次她越哭他越用力,她好几个瞬间都差点觉得自己要被这么不可描述死,被男人在床上不可描述死,那可丢人丢大发了,她还怎么好意思到地下去见她娘。   顾栀龇牙咧嘴地动了动腿,到现在感觉腿心还是痛的,又骂了句狗东西王八蛋,不要再住酒店被那狗东西王八蛋想来就来。   好在她上次看中的那套洋房房牙子说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马上就要开售,只不过上海盯着这套洋房的有钱人很多,问她要不再看看别的。   顾栀摇头,别的房子要么就是价格太便宜要么就是装修风格不够大气,好不容易碰上套和她心意又贵又豪华的,她哪有不买到手的道理。   于是顾栀退了威斯汀酒店的房间,暂时住回了弄堂里她和顾杨以前住的小家。   谢余在帮顾栀搬东西的时候,看到顾栀从豪华酒店搬回了位于弄堂的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破旧的小屋,一瞬间还以为顾栀破产了。   “顾,顾老板。”谢余十分操心如果顾栀破产了,还养不养得起大汽车,还请不请的起他这个司机。   顾栀当然知道谢余在想什么,拿钥匙开门,面无表情状:“没有破产。”   “哦好,嘿嘿。”谢余干笑了两声。   顾栀在弄堂里住了几天,期间永美珠宝行她之前看中的那批货到了,由于款式不流行果然没什么买,顾栀倒不在意,这些款式是她喜欢的,自己先戴上了。   顾栀又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教训,为了提防霍廷琛,琢磨着要再去给自己请几个保镖,像陈家明那样的秘书不好找,但是找几个保镖不是难事,身强力壮就行。   很快,静安区的那套由著名美国建筑师设计的洋房一切竣工,命名为欧雅丽光,正式在上海最大的保利地产交易中心挂出售卖信息。   欧雅丽光的制胜点不在于面积,而在于出自世界著名建筑设计师之手,在于精致小巧的整体风格,全欧式的设计,进门是花园和喷泉,整栋洋房分为三层,设计典雅布局精致,洋房里家具整体欧洲进口,地毯来自波斯,就连墙壁上挂的壁画,都出出自当代大师手笔,号称要给住进这栋洋房里的人最极致的生活享受。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这栋洋房的价格。   保利地产交易行采用拍卖的方式售出这套洋房,起拍价就是五十万大洋,而上海和它面积相近风格类似的洋房,曾经售出过的最高价也不过只十几万大洋,五十万大洋的起拍价已经接近天价。   上海各大报纸纷纷报道了这套出自美国著名建筑设计师的天价洋房,五十万大洋的起拍价几乎就超出无数平民老百姓的想象,各家报社纷纷派出记者,蹲守在保利交易行,等待这套天价洋房究竟会被谁买走。   各家报社主编们都给出了自己的猜测,有人猜测这套洋房最终会被霍家买走,作为霍家大少爷订婚的婚房,还有人猜测这套洋房可能根本就没人竞价卖不出去,毕竟五十万大洋实在不是小数目,为了一套洋房是否值得。   不是所有人都有竞拍的资格,要参与竞拍这套欧雅丽光,还得提前叫五万大洋的保证金。   顾栀再一次恨自己没有个得力的秘书,开拍前一天自己去交保证金,结果交易行的人对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惊喜状:“你是,你是……”   顾栀见状立马低下头:“我不是。”   《茉莉之夜》大卖时顾栀忙着数钱没感觉,自从上次在杂志露脸后顾栀才有了些当明星的意思,《良友》卖得太好,她的画报全上海都是,偶尔买东西时有人认识她,只是没想到连地产交易行都有人认识她。   顾栀交完保证金,拿着明天拍卖会的入场券,出拍卖行时看到已经有不少报社的记者蹲守在外面,各个手里拿着相机。   顾栀回了自己弄堂里的小房子,想起今天差点被交易所的人认出来,觉得不太行。   感觉现在全上海都对那栋洋房的去向很关注的样子,反正她对那套洋房是志在必得,只是她明天拍下了之后,作为竞拍成功者一出来,被那些记者拍到照片,登到报上去怎么办?   歌星顾栀买下了那套天价洋房,这不是在向全上海的人宣布这个叫顾栀的女人很有钱吗,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有钱,是随随便便就能拍下一套天价洋房的有钱。   顾杨去学校前叮嘱了她快一万遍中奖后要低调低调,有财也不能外露,她又不是霍廷琛走哪儿都有保镖跟着,有霍家雄厚的家底以及蜘蛛网般的人脉关系撑着,她这么一露,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保不齐就被哪个坏人给惦记上了!   现在提防着霍廷琛已经够累得了,如果还要提防被那些你甚至都不认识的坏人惦记,那日子还怎么过?   顾栀思来想去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从衣柜里找了顶大礼帽戴在头上,然后又挑了副最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顾栀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说不想被人认出来,但是她这个人对自己外表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即使不想被人认出来,别人也要觉得她是美的。   于是顾栀涂了口红,又觉得手腕上太空,准备挑个手镯戴,   上次她在店里挑的让进的新款到了,永美珠宝行的经理把店里进的新款每样一个都给她送过来了,虽然款式不流行店里卖不出去,但是顾栀还是很喜欢这些款式。   她戴上店里的新款手镯,银色的,上面坠着蓝宝石和小叶片脉络。   戴好了手镯,顾栀顺便也把耳环也换成了跟手镯配套的同款。   穿戴整齐后,她压了压头顶的礼帽,出门。   谢余开着车在外面等,顾栀一见面就问他:“怎么样,认得出我来吗?”   谢余看到顾栀头顶的帽子,已经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摇摇头。   顾栀满意一笑:“走,出发。”   保利地产交易行今日人头攒动,轰动上海的那套天价洋房今日要在此开拍,门口挤满了记者,以及跟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门口的黑衣保镖把他们都拦在外。   顾栀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选择低调是对的,交易所有后门,谢余开车从后门进入。   顾栀拿着入场券和竞价牌,踩着高跟鞋,走进拍卖主场。   台下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男人,各个西装革履,有自己亲自来竞拍的,还有让秘书来竞拍的,顾栀扫视一圈,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早上九点,拍卖准时开始。   拍卖官在掌声中走上台,按例先介绍了一下这套名为欧雅丽光的洋房,从它的设计师有多么知名一直介绍到装潢有多么豪华,最后才握着拍卖锤:“欧雅丽光起拍价,五十万大洋!”   那些觉得这套洋房会因为太贵而没有人买的人失算了,很快,台下的竞价牌一个接一个举起,最低加价额一万,竞拍价不断上涨。   拍卖官捕捉着台下不断举起的竞价牌,嘴里不停报着价格。   “五十一万!”   “五十二万!”   “五十五万!”   ……   “六十万!”   ……   “七十万!”   “七十一万!”   “七十五万!”   ……   随着竞拍价的不断上涨,台下举牌竞价的人也越来越少,到七十万以上是,竞价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陈家明坐在台下,举起手中的竞价牌,直接喊了一个价:“八十万。”   竞拍官立马眼睛一亮:“八十万好的,这位先生出价八十万,还有没有比八十万更高的?”   台下很安静,一时间没有人再举牌。   竞拍官还在追问:“这位先生出八十万,请问还有没有比八十万出价更高的,还有没有?八十万第一次!八十万第二次,八十万第三……”   “九十万!”   眼看着这套欧雅丽光就要被八十万拍下,就在这时,台下的角落里突然举起一张竞价牌,一个悦耳的女声,直接喊出价格。   九十万,直接加了十万!   现场均是一惊,所有人同时往喊出九十万的那个女声方向看去,只见到女子坐在角落里,头戴一顶大礼帽,脸上戴着墨镜,整张脸笼罩在礼帽遮挡的阴影里,看不见脸,只能看见鲜红的唇。   价格又直接被喊到了九十万,看来成交额还能涨,竞拍官激动不已:“好的这位小姐出价九十万,还有没有比九十万更高的?!”   陈家明在听到有人喊出九十万后眉头一皱,继续举牌加价。   竞拍官:“九十一万好的!这位先生又加到了九十一万!”   顾栀跟着举牌。   竞拍官:“九十二万!那位女士加到了九十二万!”   陈家明紧拧着眉,原以为八十万就能搞定,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记得霍廷琛的话,于是举牌继续加。   顾栀只能看到前面男人的后脑勺,看到他还在举牌,索性立马跟着举,喊价:“一百万!”   “一百万!”竞拍官拍到这时已经疯了,拍卖捶在手中不停挥舞,扯着嗓子喊,“这位小姐直接出到了一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还有没有更高的!”   陈家明握紧了手中的竞价牌。   他今天是替他的老板霍廷琛来参加拍卖会的。   霍廷琛半年之前就看上了这套洋房,那时候他肤浅的准姨太顾栀还没有离开,霍廷琛觉得顾栀应该会喜欢这套房子,想买了送她,以后他结婚了就把这套当成他跟顾氏姨太除了霍宅以外的住所,顾氏姨太如果受了正太太的气还能有个地方去,霍廷琛对这套房子可以说是势在必得,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房子还没正式开拍,自己的准姨太就撂挑子不干了。   昨天陈家明问霍廷琛那这套洋房他们还拍不拍,最高价多少,霍廷琛一想到这套洋房自己曾经势在必得,是为了买来送给那个歪脖子树的时候脸就黑了,现在歪脖子树准姨太不在了,两人一刀两断了,这套房子也不用志在必得,他的竞标价也从以前的无论多少也要拍下来,变成了最高价一百万,多于一百万就算了。   刚好一百万,陈家明没有在举起竞价牌。   “一百万第一次!一百万第二次!一百万第三次!成交!”   拍卖捶最终落下,拍卖厅里响起拍卖官兴奋躁动的喊声:“恭喜那位小姐,已一百万的价格拍下这套欧雅丽光!恭喜!”   现场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顾栀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贵是贵了点,可是千金难买她喜欢。她不在乎那栋房子出自什么什么著名建筑设计师之手,她连那个建筑设计师的名字都不认识,纯粹就是喜欢,觉得适合她而已。   于此同时,堵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的交易行门口,拍卖会主场的消息传出去:“一百万!不是霍家也不是别家,被一个神秘女子给拍下来了!”   场外一片欢呼。   在场外等候的记者震惊不已,立马嗅到了头条的气息。   一百万就算了,不是他们主编猜测的任何一个买家,是个神秘买家,而且这个神秘买家,还是得女的!   这个神秘女子是谁!   大新闻!   ……   保利地产交易所内。   拍卖结束,顾栀初步办好了手续,签名时特意叮嘱绝对不可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她的身份,只能是神秘买家,最多,也只能是某神秘女买家。   经常会有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的人来拍卖东西,交易所的人对这种要求保密的行为司空见惯,当即签下保密合同。   顾栀办好了手续准备离开,又想到大批记者依旧在交易所门口等,要拍到这位出手就是一百万震惊上海的女买家究竟是谁。   顾栀叫来谢余,两人依旧从交易所后门离开。   相比起拥堵的正门,交易所后门闲的十分清静,   黑色的奔驰车缓缓驶出后门,顾栀惬意地坐在车里,总算拍到了自己想要的房子,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她正盘算着将来哪间给她住,哪间给顾杨住,哪间给她放衣服首饰,哪间给顾杨当书房,突然,车子紧急刹车,顾栀整个人都往前栽了一下。   她立马问:“怎么回事?”   谢余坐在驾驶座,看到那几个突然冒出来,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心中一惊:“这里也有记者,他们找到后门来了!”   顾栀透过车窗玻璃往车窗外一看,果然,好几个记者模样的男人,看到车里的她,立马冲她举起相机。   顾栀吓得立马举手捂住头上帽子,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一声快门声。   顾栀一手把脑袋上的帽子往下拉遮住脸,一手飞快地拉上车窗帘子,谢余也立马拉上前座的车窗帘,然后握紧方向盘:“老板你坐稳一点,我替你甩掉他们。”   顾栀一颗心在胸口扑通扑通地跳,抓了半天不知道抓什么,只能抓住车座坐垫:“好。”   谢余放开油门。   事实证明谢余工作经验丰富驾驶技术一流,他之前的老板包养了两个小电影明星,经常需要躲记者,谢余仿佛又找到了之前载着老板和情妇躲记者时的刺激场景,站在好几个急转弯漂移之后,终于甩掉了那几个摸到拍卖行后门来的记者。   顾栀下车时腿肚子都在抖,不知道是因为谢余的车开的太刺激,还是因为刚才在后门碰到记者时太惊吓。   顾栀回到小家,忧心忡忡地回忆那声快门声。   到底拍到了吗?   顾栀一拳砸在茶几上,咬牙。   她知道这些记者,每天无孔不入地偷怕各种名人名媛们,登在报上给老百姓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强大如霍廷琛有时候都拿这些记者和报社没有办法,她除了有钱外论名望跟霍廷琛根本没法比,万一她真被拍到了,把她的脸登载在报纸上,怎么办?   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歌星顾栀很有钱了,要招来多少人惦记。她一个女人,除了美貌和钱一无所有,甚至连字都不识几个,拿什么招架。   恐怕到时候,她只能带着顾杨远走他乡了,国内说不定都不安全,得跑到国外去。   顾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跑到国外的话不仅字不识,甚至连西洋话都不会说,比现在在上海不识字还惨得多,她不疯才怪。   顾栀使劲回忆着快门声响起的那一瞬,她到底是已经拿帽子挡住脸了,还是没有来得及挡住,然后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上车就拉上车窗帘。   她一整晚担心得连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跑去买了份报纸。   顾栀迫不及待地展开报纸,在看到报纸上的图片后,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太好了。   没有拍到。   报纸上,汽车里,她正用手压着帽檐,头趴的很低,没有露脸,只小小露了个下巴。   太好了太好了。   于此同时,晨起的上海市民们纷纷打开报纸看新闻。   前几天的头条一直是那套出自著名建筑师之手的天价洋房拍卖了,谁谁谁最有可能买下来,而今天的头条,总算变成了——   神秘富婆以一百万大洋成交价拍下欧雅丽光!   一百万大洋啊,报纸前的人在读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咋舌。   而这个花了一百万的人,竟然不是之前大家猜测的霍家,更不是什么张家李家王家,而是一个,神秘女子。   准确的来说是神秘富婆。   这位神秘富婆的身份实在是令人好奇极了,竟然打败霍家和上海其他有钱人家,拍下了那套房子。   不会有人不想知道这位神秘富婆的来历,也不会有人不想知道这位神秘富婆的长相。   报纸上那张唯一的照片据说还是记者冒死拍到的。   黑白照片,照片里,富婆用手死死压着礼貌帽檐,只露出了一条纤细的胳膊和精致的下巴。   那么有钱本以为会是肥头大耳,结果富婆胳膊竟然细的过分,下巴也尖尖的,形状好看的不行。   众人实在是为不能一睹神秘富婆的真容而倍感遗憾,恨不得钻进照片里把富婆的帽子掀开瞧瞧到底是什么样子,只好把报纸上的一张仅有的照片看了又看。   这张照片的最中心是富婆捂帽子的细胳膊,而最中心的中心,是富婆手腕上的手镯。   报纸照片质量印刷的不错,虽然没有颜色,但手镯的样式拍的很清楚。   报纸前的众人,尤其是女性读者,盯了照片半天,最后啧了一声。   虽然有些遗憾看不到富婆的脸,不过看了半天,感觉富婆戴的手镯样式还挺别致,在哪儿买的?   富婆同款有点心动诶。 第17章 第十七天踹了   顾栀看到自己没有被记者拍到露脸照,神秘富婆的身份保住了,心情十分不错,干脆去了趟永美珠宝行视察生意。   店里依旧稀稀拉拉没几个客人,店员们都在柜台后面聊天,见到顾栀来,忙不迭地背手站定。   顾栀瞧着店员们懒洋洋的样子,摇了摇头,觉得这样下去实在是要不得。   没有生意是一回事,但是起码要把积极向上的态度拿出来。   顾栀集合全体员工,作为老板,坐在主位上给店里的所有员工开了个大会。   “虽然我们现在的生意不尽人意,但是我们将来的生意未必会不尽人意,我希望大家都拿出积极向上的态度来,认真对待进店的每一个客人。”   “不论客人的外表穿着还是谈吐如何,你们都要拿出最真挚的态度为人家服务,即使是一个中学生,是一个最普通纺织厂工人,甚至是一个黄包车夫,进店来享受到的服务都应该是一样的,人家试戴一下看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你我又没损失,说不定还能给客人一整天的好心情,这对店里的口碑不是很重要吗?人家现在可能是买不起,但是你怎么知道人家将来也买不起呢?我想等将来,十个人里只要有一个能买得起,等她买得起的时候,她第一个选择的,肯定就是我们店!”   “好!”   顾栀说的心潮澎湃,底下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顾栀喝了一口水,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员工。   她以前没钱的时候,最讨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卖东西的人,她记得小时候,她有一次路过一家童装店,橱窗里的衣服多么的精致漂亮,她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了好久,里面的店员发现她,招手说小妹妹进来,她那时候衣服全是补丁,头发枯黄的像扫把,鞋子上破了洞,大脚趾还露在鞋外面,那个温柔的店员却让她试了店里最漂亮的衣服,对着镜子夸小妹妹长得漂亮,说买不起也没关系,小妹妹长大后就会有出息,一定能买得起的。   她出来后缩在墙角大哭了一场,想自己以后赚钱了,一定要把这家店里的所有衣服都买下来,让老板赚大钱。   很多年过后她跟了霍廷琛,有钱了,那家童装店生意已经越来越红火,开了好几家分店,根本不需要她再去照顾生意了。   顾栀发表完一通演讲,又追忆了一下童年往事,心情感慨,为了防止下面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决定恩威并施:“之前那个看人下菜碟的经理的下场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吧,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我会随时派人来暗访,如果有些人在被我逮到懈怠工作,想必下场你们也是知道的。”   “是!”店里员工各个挺直了腰板,异口同声地答道。   顾栀开完员工大会后散会,店里经理有事要跟顾栀汇报,留下来单独说话。   “顾老板。”刚才听到顾栀的一通演讲之后经理的态度又恭敬了许多。   顾栀:“怎么了?”   经理看着顾栀耳朵上的新款耳环,觉得戴起来挺好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卖不出去:“上次您让进的那批珠宝,厂家说他们堆积的还有很多货,能不能让我们帮忙销一下,知道可能不太好卖,进价给我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打七折。”   顾栀若有所思。又进一批,如果总是卖不出去,那她一个人戴,戴一辈子也戴不完啊。   只是七折的进价,又确实挺让人心动。   顾栀于是又问:“这些货的设计师是谁?”   经理:“是个洋人,据说都是现在在西洋流行的款,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咱们上海就水土不服了。”   顾栀听后点了点头:“那你帮我去问问厂家,七折的进价可以,不过那个洋人设计师得签给我们,以后他设计的款只能在我们永美珠宝卖。”她心想这些款既然在西洋卖的不错说明还是有市场的,只是现在在上海流行趋势还没吹过来罢了,万一哪天真的流行起来了呢,再说了,七折进价外搭买断一个设计师,即使真的卖的不行,她也不至于太亏。   而且这个洋人设计师感觉挺对她胃口的,大不了以后给她独家设计首饰。   经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跟厂家打电话。”   大概半个小时候过后,经理回来:“老板,厂家那边的人同意咱们的条件了。”   顾栀满意地点点头:“好。”   她在店里又逛了逛,店里摆的有供客人看的报纸,顾栀一眼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她的照片。   她看了看照片里自己手上的手镯,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店里橱窗里摆的同款。   这些款卖不出去,又不是因为不好看,只是因为还不流行而已,这么好看的款,她买下全部的货,买断这个设计师,应该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万一哪天就流行了呢?   与此同时,上海的各大珠宝行里,不少客人拿着今早的报纸,问店里有没有卖那个买下百万豪宅的富婆手上的同款手镯。   店员拿着报纸把店里所有的款比对了个遍,摇了摇头。   永美珠宝行今天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是个胖胖的看起来挺有钱的男人,拿着报纸,问有没有上面富婆同款的。   他老婆早上看到这个富婆手镯,一眼就相中了,非得让他买,可惜他一连跑了好几家,都没有,这次进永美珠宝,也不抱什么希望。   几个小时前才受过顾栀顾老板教育的店员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服务贴心的像天使,看到报纸上的手镯,立马点头:“有的呢这位先生。”   男人意味阑珊地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哦。没有算了。”他转身想走。   店员满脸的问号,立马叫住客人:“先生,店里是有同款的先生。”   男人这才听清店员的话,立马回头,小小的眼睛瞪得大大:“什么?有同款?”   店员:“是的,在这里,现在购买的话还送同款耳钉哦。”   男人趴到橱窗上,把报纸上的照片和橱窗里的手镯比了又比,发现真的是一模一样。   店员微微笑,正准备详细再给眼前这位客人介绍一下,结果他甚至连价格都没看,干脆地令人害怕:“帮我包起来!”   男人走了以后,不一会儿,店里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客人。   ……   顾栀今天一直待在店里,坐在办公室摆弄首饰,等她下午准备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店里人好像多了起来,如果说以前是稀稀拉拉,现在起码称得上是热热闹闹了。   怎么回事?   她上午才给员工做的思想教育,即使是优质服务见效,见效的也没这么快吧。   经理忙也不忘抽空过来汇报:“老板,今天好多人拿着报纸到店里买富婆同款!”   顾栀听到“富婆同款”四个字眉头一皱。   哪个富婆?   ……   第二天,上海最大时尚美容报纸,也是女性读者最多的报纸“今日名媛”,头条出炉——   “买不起富婆同款洋房,那就买富婆同款手镯!”   新闻内容大概是这样写的,说以百万天价购入欧雅丽光的神秘富婆,唯一的一张照片里手上的手镯十分精致美丽,引起无数女性朋友的兴趣,原以为富婆戴的首饰不是全球限定就是天价,结果本报服饰编辑翻遍了整个上海,终于为您找到了富婆同款,不是全球限量,更不要天价,只要一件普通首饰的价格,您就能拥有富婆同款。   富婆果然品味不俗,该手镯出自外国设计师之手,是目前西洋女性中最为流行的款,只是在上海还未正式流行开来。   据悉,目前该手镯以及同系列戒指项链等只在上海一家珠宝行有售,记者打电话询问了厂家,据说系列同款昨日已经被该珠宝行买断独家经营权。   新闻从头至尾只提到了在上海一家珠宝店有售,却只字未提到底是哪家珠宝店。   不过这并不能妨碍已经被激发蓬勃购买欲的女性们探索的热情,到底是哪家珠宝店,翻遍上海也要翻出来!   这手镯本来已经够好看的了,在富婆手上一戴,简直更好看了。   咱们买不起富婆同款洋房,难道还买不起富婆同款首饰吗?   跟一件普通首饰的价格一样,反正要买首饰,那为什么不买富婆同款!   你看富婆戴起来多么好看,多么高贵,人家是西洋现在最流行的款式,我们要跟着富婆追寻时尚的潮流!   买它买它买它!   顾栀买下欧雅丽光后忙着搬家,也没怎么关心新闻,突然收到珠宝行经理的电话,说他们店里那批之前进的卖不出去的货,因为被富婆戴了一次出现在报纸上,别致的造型和款式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今天再被“今日名媛”头条一推后现在已经卖疯了,从无人问津的挤压款,一跃成为成了全上海最流行的款!   不光是同款手镯卖疯了,同系列的戒指耳环项链,也被销售一空。   店里正在紧急联系厂家补货,厂家也信守承诺,独家给永美珠宝供货,而且还是七折拿货。   经理激动不已:“老板,店里生意好的快要忙不过来了。”   “老板,幸亏您昨天让我买断了经营权和设计师,上海别的店都拿不到货,只有咱们店里有卖,这个月肯定赚翻了!”   顾栀挂掉电话,经理“赚翻了赚翻了”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她想起之前自己被偷拍时手上戴的那款目前已经是最流行款的手镯,然后又仰头,看了看自己刚买下的,富丽堂皇的洋房。   所以说用不着靠别人,是她自己,就把那些款给带红了?   这钱怎么跟长了腿儿似的老往她包里跑。 第18章 第十八天踹了   霍氏。   办公室里气压很低,霍廷琛看着报纸上的富婆照片,表情极冷。   虽然只露了一小个下巴,但照片上的女人,化成灰他都认识。   “神秘富婆”?   霍廷琛看着报纸标题上大写加粗的这四个字,突然冷笑了一声。   竟然一出手,就是一百万,当真是阔绰。   原来在他身边三年,不仅薅到了一家珠宝行的钱,甚至连洋房的钱也薅到了?   霍廷琛的冷笑一直持续到他想起上一次,一晚过后赵家明给他带回来的,抠门一块大洋为止,笑   不动了。   “………………”   霍廷琛直接把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用力扔进垃圾桶。   他逼自己去想赵含茜,出身名门,受过高等教育,举手投足都是标准名媛小姐派头的赵含茜。   现在两家已经在开始催他们订婚了。   霍廷琛揉了揉眼睛内眦,逼自己不要再去管这颗歪脖子树。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长歪的。   ——   欧雅丽光,顾栀把自己的衣服和首饰放进专门的衣帽间,然后又挑了间阳光最好的房间,给顾杨作书房。   洋房里一共请了三个佣人,领头的姓李,顾栀见了都觉得不错,手脚麻利人看起来也朴实。   搬家和归置东西花了差不多两三天时间,顾栀看了眼日子,发现又到顾杨学校放假的日子了。   圣约翰中学放的都是西洋假,什么感恩节圣诞节之类的,这次放什么节日假顾栀不知道,只不过她算的很清楚,顾杨又该回家了。   顾栀在新家里转了几个圈儿,恨不得现在就把顾杨接回来,她终于带顾杨住上大房子了,然后吩咐李嫂做几个好菜,跟谢余开车一起去接学校接顾杨。   圣约翰中学门口照样是停满了小轿车,顾栀坐在车里十分得意,以前她总是跟顾杨骑自行车,现在顾杨也有小轿车来接了,他跟那些同学一样了。   不一会儿,学生们像鱼一样从校门口涌出来,这是顾栀第一次用大汽车来接顾杨,顾杨还不知道他们家的汽车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车牌号是多少,于是顾栀让谢余在车里等,她出去找顾杨。   谢余点头答应了,顾栀下车,在以前等顾杨的地方等他。   顾杨一般出来的都比较晚,顾栀也不着急,只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见到顾杨出来。   今天似乎格外晚些。   顾栀皱了皱眉,她不停张望着,最后终于看到一个像顾杨的身影远远从学校里走出来。   顾栀高兴地跟顾杨挥手。   顾杨看到顾栀,似乎没想到她又来接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急忙跑过来:“姐。”   顾栀拉住顾杨的手:“走,咱们坐车去,我们的车。”   顾杨知道顾栀肯定是用彩票的奖金买的,虽然不能骄奢淫逸,但是买辆车子也无可厚非。   他是男孩子,对车比顾栀更感兴趣:“你买的什么车?”   顾栀笑:“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正准备走,顾栀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口哨声。她本来想回头看看,顾杨却似乎僵了一下,然后没有回头的打算,继续向前走。   两人又走了没两步,身后继续响起口哨声,然后顾栀听到有人在喊:“嘿,顾杨。”   这回叫名字了,顾栀立马回头,顾杨也只得停下来,跟着转身。   顾栀看到后面三个男生,身上歪七扭八地穿着圣约翰的校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明显就是刚刚吹口哨和喊顾杨名字的人。   领头的那个看起来也只有十五六岁,个子虽然不高不过身材长的很壮,看到顾杨身边的顾栀:“这是不是你姐姐?”   顾杨没有回话,只是看到那人,身侧的拳头收紧了,眉头紧紧地蹙起,   顾栀立即察觉到顾杨的变化,也跟着蹙起眉。   领头的男生把书包搭在背上,用一只手指勾着,笑嘻嘻地冲顾杨说:“你今天怎么走的这么快啊,你姐姐是不是跟你一样,也是婊子娘养的?”   他说完这一句,顾杨甚至还没有反应,身旁的顾栀在听到“婊子娘”三个字后,立马像是一个被点着了的炸药桶,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你说什么!”   男生似乎没想到顾栀的反应会这么大,只是他才不怕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继续冲顾杨挑衅道:“咱们班以前就你家里没汽车,现在还就你一个是婊子娘养的哈哈哈哈。”   顾栀听到那些对顾杨的污言秽语,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中的提包就向男生狠命砸去:“你他娘找死!”   男生一直对着顾杨,猝不及防被顾栀的提包砸到脑袋,立马捂着被砸到的地方横眉怒目,反手向顾栀挥过去拳头,顾杨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把顾栀护在身后,格开男生向顾栀的拳头,两人扭打在一起。   男生身后跟的另外两个男生见状也随即加入了战斗,三个打顾杨一个。   顾栀眼见顾杨吃亏,立马咬着牙要加入战斗,她从小就没少打过架,以前在路边跟野狗都抢过食,就不信还干不过这两个半大的小子。   只是顾栀还没来得及加入战斗,就看到谢余跑了过来。   谢余在车上等了半天,校门口都没人了老板还没带弟弟过来,于是便下车找他们,结果就看到几个学生在打架,他除了美貌和金钱一无所有的老板也挽起袖子准备上了。   谢余:“老板!”   顾栀见到谢余,立马像是见到救星,想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过来帮忙!”   谢余虽说是司机,但是个子很高,体格不比保镖差,还跟以前雇主的保镖学过几招练家子,成年男性对付几个半大小子绰绰有余,很快,三个男生被谢余撂翻在地两个,领头的那个被谢余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领子提在手里,然后顾栀踢了他几脚不够,握着自己的提包,使劲往他身上砸。   “你他妈算个什么狗屁东西,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再让老娘听到一句‘婊子娘养的’,老娘直接废了你!”   “顾杨家里汽车洋房全都有,你他妈家里有几个臭钱?让造出你这种杂碎的爹来跟老娘比比到底谁有钱!”   顾栀出够了气,谢余才把男生的领子放开,男生立马跌坐在地,他忌惮着谢余所以不敢再开口,只是看向顾栀的眼神十分怨毒,另外一个被谢余撂翻的男生,爬到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顾杨用袖口擦了擦额头,又问顾栀:“姐你没事吧。”   “没事。”顾栀发现那男生一直死瞪着他,“看什么看?没挨够?”   男生目眦欲裂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带着另外两人爬起来跑了。   顾栀看到他们连滚带爬的背影用鼻子哼了一声。   就像小时候一样,只有一次性把这些人教训服了,以后他们在学校才不敢继续乱说顾杨。   谢余载着两人开车回家。   顾栀坐在车里后总算气顺了些,突然又回想到刚才,猛地一惊。   顾杨在圣约翰读书,同学都是后来才认识的,应该只是知道他家里条件跟大家比起来稍微差点,免不得有时候会被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同学看不起,只是这次怎么会突然……   她立马抓着顾杨的胳膊追问:“那些人怎么知道。”   顾杨知道顾栀在说什么,微微垂眸:“我有个一小学同学,他妈在现在的同学家里当佣人,偶然发现了我在圣约翰读书,就说开了,刚才那几个男生跟我在学校里一直关系不怎么好。”   顾栀听后立马咬牙,只恨刚才下手太轻:“操她娘的。”她原以为顾杨到圣约翰就没有同学会知道了,结果现在还是被人传开,这让顾杨以后怎么在学校上学,尤其是学生各个出自名门的学校。   顾杨握了握顾栀的手:“姐,没什么。”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同学骂他是婊子娘养的,顾栀跑到学校里,跟那些人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在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他是婊子娘养的,只是背后还是会窃窃私语。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   顾栀转身面对顾杨,气鼓鼓地吼:“什么没什么,这根本就是在乱说你,咱娘生你的时候已经不是婊子了,我才是婊子娘养的,你不是!”   这话顾栀也跟他说过无数遍了,顾杨本想反驳,只是看到顾栀一脸你敢反驳我试试看的表情,最后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嗯。”   书上说了,英雄不问出处,高贵的人不在于出身,他想他姐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人,无关于出身。   顾栀满意地哼了一声:“走,带你回我们的大房子。”   回去时李嫂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就等他们回来开饭。   顾栀看着顾杨吃饭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她干了一天的活儿,大娘只给她吃剩掉的馊饭,四岁的顾杨偷偷藏了自己的半个馒头,悄悄塞到她手里说姐姐快吃,不要让大娘看到。   顾栀吸了吸鼻子,往顾杨碗里夹了不少菜。   吃完饭,顾杨才细细打量顾栀买的大房子。   他在学校里也会看报纸,问:“姐,报纸上说的那个神秘富……”   顾栀:“是我。”   顾栀知道顾杨在担心什么,拍拍他肩:“放下,没有那什么骄奢淫逸,没有乱花钱,你知道你姐这几天做生意还赚了多少吗?”   顾杨点点头:“好。”彩票是顾栀中的,怎么花当然也是她决定,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并无权过问其他。   一夜。   第二天,顾杨起的很早,起来背书。   李嫂已经做好了早饭,餐桌上还有当日的报纸。   顾杨一边吃早饭一边拿起报纸准备看,只是当他看到今天的新闻时,整个人突然僵了下来。   新闻标题——   “歌星顾栀率保镖当街殴打无辜学生!” 第19章 第十九天踹了   清早,顾栀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顾杨手里的鸡蛋正好没拿住,摔到桌子上,然后又一骨碌儿地滚到地板上。   她看到顾杨对着报纸呆愣愣的样子,于是好奇地问:“怎么了顾杨?有什么新闻,给我也念念。”   顾杨抬头望向还在楼梯上的顾栀:“姐……”   ……   进口的欧式大沙发上,顾栀翘腿坐在沙发上,露出的小腿纤细如藕光洁如玉,她把报纸展开,紧紧盯着报纸上的照片,然后回想刚才顾杨跟她念的新闻。   “歌星顾栀率保镖当街殴打无辜学生?”   顾栀哼了一声,看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照片里三个人都躺在医院里,浑身用纱布包的像粽子,纱布上的暗色应该是血迹,样子一个比一个凄惨,跟昨天作威作福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记得昨天跑走的时候这几个家伙明明还能能跑能跳的,鼻青脸肿倒是有但是也没被打倒流血,怎么一夜之间就躺在医院病床上下不来了。   这篇新闻稿密密麻麻全是字,新闻称本报记者昨日接到新闻热线,几个家长称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外面被同学的家长人打了,受伤严重目前正在仁济医院住院,然后这则新闻的关键点,就是那个同学的家长,也就是打人者,不是别人,是那个全上海几乎都认识的才出道不就的当红歌星顾栀,她指使自己的身强力壮的保镖,因为一点同学之间的琐事,就对跟自己弟弟发生小摩擦的同学下此毒手。   新闻原文里,记者直接记录了某位受伤学生家长的控诉:“既然把孩子送到圣约翰中学,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想上报纸,只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恶,她仗着自己是个有点名气的歌星,竟然能如此胡作非为,都是孩子都是同学,即使有什么摩擦那也是孩子们之间的事,小打小闹罢了,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就好,而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弟弟,竟然插手指使保镖毒打我的孩子,这种行为简直是丧尽天良,在全中国全上海,怎么能容忍有如此仗着有点名气有点权势就为非作歹枉顾王法的人存在?”   “我们几个家长都知书达理的人,要求也不过分,我们要求歌星顾栀带着她的弟弟亲自到医院里向我们赔礼道歉,然后再在报纸上登一封道歉信,连登三天,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交代,否则我相信,不光我们孩子家长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全上海的老百姓,也不会容忍一个如此嚣张纨绔的人存在!”   新闻稿中记者虽然主要实在记叙这件事,但是在后面的评议部分明显也已经对顾栀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的这种行为十分愤慨,甚至发表评议,如果连一个小小的歌妓都如此枉顾王法胆大包天,那么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上海,什么样的中国?   顾栀放下手中的报纸,冷笑一声,面色如霜。   连一向标榜公正客观不带个人偏私的新闻记者的都忍不住在文字里声讨她了,不用想也知道上海人今天看到这则新闻的反应。   顾栀想着那几个家长提出的要求,当面赔礼道歉不够,还要登报道歉?   呸。   自己儿子做的那些事情仅用几句“同学间的小摩擦”“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就一笔带过甚至只字不提,而对她的要求,就连登报道歉几天都写的清清楚楚呢。   顾栀终于反应过来昨天为什么那小子一直恨恨地盯着她的脸看,一定是把她认出来了。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上过《良友》的歌星,倒是难为那小子记得。   顾杨看到新闻后一直紧锁着眉头,趴着脑袋:“姐,对不起。”   顾栀看他一眼:“对什么不起,你又没做错。”她从小在和顾杨有关的事情上就霸道。   顾杨到底还小:“那怎么办呢?”他很是知道这些报纸新闻对群众的煽动性,仿佛全上海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他姐那么喜欢唱歌,如果因为这次名声毁了,那该怎么办?   顾杨想到那几个平日在学校里就最好欺凌弱小的同学,咬牙。   顾栀低头思索了一阵,客厅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顾栀接起来:“喂。”   电话是古裕凡打来的。   他语气焦急:“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你,让保镖打人?现在公司电话都快被各家报社打疯了,他们都想要采访你。”   “公司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拉着横幅让你去跟人家学生道歉!”   相比于古裕凡的焦急,顾栀倒是显得很淡定,淡定的仿佛不像是当事人:“是我,不过打人的不是保镖,是我的司机。”   古裕凡:“………………”   胜利唱片旗下的歌星之前也出过一些新闻,他应对这些新闻还是有点办法,当即做了决定,冷静下来说:“别急,我现在就去跟报社联系,说打人的不是你,就凭一张躺在医院的照片就能信口雌黄是你打的?那我现在也跑医院去躺着拍张照片,明早能不能登报说是霍廷琛的手下打的让他向我赔钱?”   霍廷琛这个名字古裕凡只是用来作为这个上海市大佬的典型随口一提。毕竟在上海没人不知道霍家,没人不知道霍氏新少东霍廷琛。他也并不觉得顾栀会跟霍廷琛有什么交集。   古裕凡觉得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佳解决办法,顾栀才出了一张唱片便大红,唱片销量一骑绝尘,长的漂亮连那期《良友》都卖到加印好几次,将来赚钱的日子还长着,胜利唱片绝对要保住这颗行走的摇钱树,人肉印钞机。   如果真的承认,即使道歉了,顾栀的形象肯定也会大大受损,还不如一开始就矢口否认,等过一段时间大家把这件事慢慢淡忘。   古裕凡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嗯,就这么办!”   顾栀听着古裕凡在电话那头的自言自语,从想办法到做决定一气呵成,别的不说,就这公关速度,确实不愧是胜利唱片的掌舵人。   只是顾栀并没有立即答应古裕凡,而是问:“你为什么从打电话过来到现在,就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为什么那么生气要揍那几个小子呢?”   古裕凡嘿然一声:“害,小孩子之间闹矛盾,无非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栀气了:“为什么小孩子的事情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十五六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什么都懂,却仗着别人觉得他们是小孩子而无法无天,他们有些人甚至比你想象中还恶毒的多!现在不教训,难道要等到他们将来杀人放火了才教训吗?那不是已经晚了吗?”   古裕凡没想到顾栀反应这么大:“你……”   顾栀:“人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用不着否认,但是让我道歉,绝对不可能。我打了他还要道歉,那我还教训他做什么,日子过得太闲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   她又想到古裕凡说的那些堵在公司门口让她道歉的人,说:“对不起,这次公司有多少损失,你算一算,给个数,我绝不还价。”   古裕凡这才有所动容,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栀想了想:“你帮我选家靠谱的报社吧,我接受采访。”   古裕凡默了一瞬,然后点头答应:“好。”   顾栀似乎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顾杨在一旁听着,面露担心:“姐。”   顾栀挂掉电话,还是很淡定:“怕什么,歌星当然会怕这些乱七八糟的诽谤,富婆,才不怕。”   她看着顾杨:“咱们去你学校一趟。”   ……   第二天,上海《申报》发布了一则最近正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歌星顾栀的独家专访,一共分为两个版面。   上面一张顾栀接受专访时的照片,她坐在椅子上,穿一身淡紫色绣玫瑰暗纹的旗袍,旗袍领上的一排盘扣做得很精致,脸上表情严肃中带愤怒,全身却很是有女明星的风采。   众人皆以为她这是出来道歉了,结果却看到直白到甚至有点嚣张的新闻标题——不是所有小孩子都配被称为小孩子。   新闻以顾栀的角度大概记述了当时事情经过,记者把顾栀的话稍微加工了一下,说男生首先在顾栀小姐的弟弟没有主动招惹的情况下,当着顾栀的面用极尽肮脏污秽的言语辱骂顾栀小姐和她的弟弟,因此才会有后面的事情,请问当有人当着你的面用辱骂你的孩子,你会因为对方也是个孩子,而选择无动于衷吗?   事情也并不是如男生家长所言的指使保镖殴打,顾栀小姐当时身边只有一个司机,一个司机对三个少年,难道就因为你们一对三没打赢,怎么就变成了我们这边单纯的殴打。   写采访稿的记者文笔十分不错,即使即使这个报纸,读者也能感受出顾栀说这些话时的愤怒。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现在有些半大的男孩子最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有时候确实很想抽他,把他拎到家长面前去,原想让家长管教管教,可是家长却把那东西当个脓疱疮似的护着,用一句他还是个孩子打发完事。   可是顾栀让司机打人,人家都受伤了,终究是不太好吧?   直到他们看到了第二个版面,第二个版面不是顾栀的专访内容,而是一则联名信。   圣约翰中学学生联名信:   感谢顾栀姐姐所作所为,集体要求学校开除这三名同学。   联名信里详细且愤怒地控诉了这三人平常在学校的所作所为,拉帮结派欺压同学,只要是长的稍微漂亮的女同学没有不被他们骚扰过的,上一次有个同学不堪忍受他们的无尽言语肢体侮辱甚至跳楼而死,而这些人却依旧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没有受到惩罚。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每天真真实实的在学校里发生,并不是大人们口中的一句“小孩子之间的摩擦和恶作剧”,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受到过伤害的同学,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他们原谅。   联名信字字恳切,最后罗列了所有写参与写这封联名信的学生名字,一页甚至列不下。   再接着,有消息从医院里传出,说那几个人根本没有受那么重的伤,纯粹是以为顾栀看到觉得她会把事情压下去想讹她的钱,更有街边小报把那几个学生家长的信息也登了出来,发现那几个理直气壮对记者说自己是体面人的家长竟然那全都是当地的地头蛇,仗着弄了几个钱把孩子送到了圣约翰,自己在那一片欺男霸女,他们的孩子在学校里胡作非为。   一边是看似占理却总是在故意模糊事情前因后果的几个家长,而另一边却是顾栀条例清晰的专访,以及联名信里学生们愤怒的控诉。   就是顾栀说谎,可那联名信做不得假。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原来顾栀教训的是那些在学校里习惯欺压同学的混蛋们,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惹到了顾栀弟弟头上,然后踢到了铁板,被顾栀狠狠教训了一顿。   顾栀专访里说得对,你们维护那些孩子的时候,总以他是孩子为理由,可是那些孩子欺负别人的时候,样子却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打得好!简直大快人心!   只是可惜那个被逼跳楼的同学,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圣约翰中学门口就张贴出了对那三位同学的开除通知,并且严正声明要维护良好的学校风气,此种行为要再次出现,一律开除处理。就连那几个一开始趾高气昂的学生家长,据说之前犯了不少事,被人举报,抓到警察局去了。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顾杨又上学去了,顾栀坐在家里,无聊看着她那张专访的报纸。   古裕凡说这次事情后她的唱片销量竟然又涨了一笔,再催她赶紧出新唱片。   再说吧,顾栀把唱片的事记在心上,然后又往报纸上瞅。她稀稀拉拉认不得几个字,但顾杨给她念出来后她听着记者写的貌似不错,起码把她想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   顾杨临走时还教她认了几个字,又说咱们现在有钱了,让她给自己请个老师,你还这么年轻,会认字多好。   顾栀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跑去偷听人家上课结果被大娘揪着耳朵打得满院子乱跑的场景,打了个哆嗦,望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觉得头晕,然后把视线集中在报纸上自己的专访照片上。   那个记者给她拍的还挺好看的,身上那件旗袍是她订做的,花纹样式都是她自己选好再让裁缝做的,很合她心意。   之前跟霍廷琛在一起的时候,她其实听到过很多次,除了陈家明以外,霍廷琛身边的人,认识她的,见过她的,都说她肤浅,他们背着她在背后说,但是只要是说了,顾栀不傻也不笼,也总是会听到。所以她唯独会想挖陈家明的墙角,即使她觉得陈家明虽然嘴上没说,心里肯定也这么说过她。   她开始还难受过,要是她也像他们一样有爹疼有娘爱有学上,现在绝对比你们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有学问的多,只是后来听得多的,渐渐也就不难受了,或许是麻木了。   以前霍廷琛有时候也会在楠静公馆看看报纸,她也凑过去看,霍廷琛让她念一念,她硬着头皮念,结果念错了字霍廷琛还低低的笑,逗她的样子像是逗一只听话的宠物。   她当时脸上还在笑,心里却还挺生气,心说那是因为我不像你一样有个好爹,我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   而现在,顾栀坐在自己的大洋房里,却突然觉得自己是挺肤浅的,因为一个采访,她听说要拍照,都要从头打扮到脚还要穿新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顾栀突然想起了霍廷琛那位她只有过两面之缘的爱穿洋装的未婚妻。   顾栀嗤了一声,洋装哪有旗袍好看。   手上有一堆报纸,全是这几天的,顾栀又翻了两张,翻到了“今日名x”。   第四个字不认识,但她从前三个字猜出来这份应该是女性读者最多的今日名媛。   日期写的今天。   这报纸图片比较多,顾栀本来是随便翻翻,结果一眼就看到自己上次专访的照片印在报纸最中间。不知道是为什么。   既然提到了自己,顾栀便只好动用有限的知识水平,艰难地辨别上面的新闻条目:   “xx买x顾栀xxx衣xx”? 第20章 第二十天踹了   所以说有时候认字比不认字强,但其实不认字又比只认得几个字强,不识字的,看到一句话两眼一抹黑,糊糊涂涂就过去了,可这一句话这认得四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她的名字,实在是吊的人心痒难耐。   然而这栋洋房里除了她就是三个佣人还有一个司机,顾栀觉得她可能还是这几个人里面最有文化的那个……   顾栀盯着报纸,思来想去,只好给古裕凡打了个电话。   古裕凡知道顾栀给她打电话的目的后,顾栀在电话里都听到他在憋笑。   顾栀冷漠脸:“别憋了快说吧。”   古裕凡从一堆报纸里翻出今天的《今日名媛》,给顾栀念了念:“题目是……嗯……如何买到顾栀身上的衣服。”   顾栀:“………………”搞了半天就是这个?   古裕凡扫了扫这条新闻:“觉得你穿的这身旗袍款式和纹绣很好看,全是在分析你身上这件旗袍是哪个服装店的手艺和风格,在哪儿能买到。。”   顾栀“哦”了一声,颇有些得意:“我那是自己找裁缝做的,款式也是我自己定的,买不到。”   古裕凡伸了个懒腰:“那上海的裁缝们要忙喽。”   果不其然,顾栀再出门,发现裁缝店里不少女人拿着报纸,指着她身上的那件旗袍说要做同款,成衣店橱窗里也摆上不少类似的款式。   古裕凡又兴奋地打电话过来:“你上次在报纸上穿的那件旗袍火了,裁缝店好多女人拿着报纸去做同款,好几家成衣店现在打电话给公司想让你做广告,接不接接不接?”   顾栀:“什么是广告?”   古裕凡:“就是让你穿他们店的衣服,然后把你的照片挂在店里或者登在杂志上,吸引顾客来买,当然,他们肯定会给你广告费。”   顾栀想了一想。她最近不缺钱,不仅不缺钱,钱还跟会下蛋似的越生越多,胜利唱片每个月有分红不说,永美珠宝行自从上次的富婆同款风靡上海之后直接把店带火了,在她的教育下店里员工每天朝气蓬勃焕然一新,每天顾客踏破门槛儿,生意好的不得了。   只不过自己穿的一件衣裳,一张照片就能把这件衣服带火,顾栀觉得这还是不错的,以后说不定能利用起来。   然后她果断回绝古裕凡的盛情邀请:“不用了。”   古裕凡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回答:“不要又跟我说你不缺那点广告费。”   顾栀干笑了两声:“嘿嘿,是的。”   古裕凡想挂电话,顾栀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他:“等等!”   古裕凡:“怎么了。”   顾栀这几天一直在考虑顾杨给她说的请老师学认字的事,隔着电话脸都涨的通红:“我想拜托你件事,就是额,帮我找个老师。”   古裕凡眉头一皱:“老师?什么老师?”   顾栀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我想……学认字。”   古裕凡一听乐了:“你要学认字,行啊,什么要求?”   顾栀松了一口气,庆幸古裕凡没嘲笑她这么大了才开始学认字:“也没什么要求,工资什么的都好说,只要教的好就行。”   古裕凡答应下来,说一定给她挑个好老师。   顾栀挂掉电话,赤脚在沙发上激动地蹦了好几下。   她终于说出口了,她要找老师了,她要学认字了!   顾杨说得对,现在是富婆是顾老板是当红歌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认字怎么行呢?   霍廷琛有个留洋的未婚妻有什么了不起,她以后也要有学问,比那个未婚妻还有学问,气死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的人!   ——   霍氏,身着歌星顾栀同款旗袍,腕戴神秘富婆同款手镯的女秘书进门,给霍廷琛端上一杯刚煮好的美国咖啡:“霍总。”   霍廷琛“嗯”了一声,结果一抬眼,就看到秘书从衣服到首饰全身上下的“顾栀同款”。   “……”   “别再穿了。”他淡淡开口。   “啊?”秘书正转身,突然听到霍廷琛的话,只得又茫然地转回来,“霍总,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霍廷琛:“去财务领钱买两身新衣服和首饰,身上的,以后别再穿了。”   秘书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为什么,她身上这些全都是上海最流行的款,大家都在穿,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然后又想到霍廷琛的话严格意义上是一条命令,她能做的就是服从,于是只好干练点头:“好的,马上去换。”   秘书走了,带上门,   霍廷琛仰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内眦。   他告诉自己不用再去管那颗歪脖子树,而且他确实没有主动在管,只是他每天有看报纸的习惯,有些东西,他想不看到也难。   还真是无孔不入。   到下班的时间了,霍廷琛没有回霍家,而是让陈家明去了楠静公馆。   自顾栀搬走之后这里便空着,陈家明把车开到楠静公馆楼下,还是忍不住说:“霍总,赵小姐和老爷夫人,他们还都在等……”   霍廷琛坐在车后座,闭了闭眼,打断他的话:“你先回去,告诉他们不用等了,我今晚有点事情。”   陈家明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只是最后又没有说出来,答道:“好的。”   霍廷琛下车,陈家明看着他背影的眼神那叫一个欲言又止,上海那么多从根儿上就长的倍儿端的好树不选,怎么偏选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霍廷琛用钥匙开门,然后按亮电灯。   屋里静的连根针掉下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霍廷琛进屋,坐到沙发上,然后看了一圈这个地方。   他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每个地方都有那颗歪脖子树的身影,脸上表情也很生动,笑着的,撒娇的,委屈的。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秒,歪脖子树就会从卧室里出来,然后抱住他胳膊黏在他身上叫“霍先生”。   在公司很累,他是少东,肩上有数不清的担子,在霍宅也很累,他是出身煊赫,被寄予厚望的长子独子。只是好像有顾栀在时,在这个地方,他完全放松。   即使现在她不在了,他就待在这个地方,似乎也能放松了一些。   霍廷琛索性闭目养了会儿神,然后他醒过神来,发现刚才眼前的顾栀不见了,笑着的撒娇的委屈的,全都不见了,整个公馆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是空空荡荡。   霍廷琛又扫视了一圈这个公馆,突然发现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空空荡荡一些。   哪里出了问题?   不见的似乎不止只有顾栀,好像还有——   壁画,落地灯,水晶瓷器,古董花瓶……   这些不见的东西似乎都有同样的特点,值钱,能搬动。   怪不得最近陈家明说二手家具市场好像有霍家的东西流出去。   霍廷琛:“………………”   脸又黑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天踹了   夜里,顾栀躺在自己的豪华席梦思大床上,突然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栀揉了揉鼻子:这大半夜的有谁不睡觉在想她。   她找不出来到底有谁大半夜会想她,最后觉得应该是顾杨。   顾栀翻了个身,几个喷嚏之后精神了不少,先在床上一阵激动自己要开始学认字了,然后又琢磨起了古裕凡给她说的事。   大家都很喜欢她登报时穿的那身旗袍,成了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款式,好几家成衣店给钱想让她打广告。   顾栀突然觉得与其让别人赚这个钱,还不如她自己赚这个钱。   永美珠宝现在的生意那么好,虽然是误打误撞,她也多多少少算是积累了一些做生意的经验,请几个裁缝找个成衣铺子,以后专门儿按照她的喜好给她做衣服,同一款式不用做太多,做几件就够了,她穿一件,再把剩下的几件同款卖出去。   上次的富婆同款手镯风靡全上海,因为价格也和普通珠宝首饰的价格差不多,买的人很多,这次顾栀想同款不用做太多,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就那几件同款手工旗袍,不同开工厂批量定做,她卖的贵一点,买的人虽然少了,但价格利润提上去了,即使不赚肯定也不会亏。   顾栀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她这人就喜欢穿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新衣服,只要能把自己给自己做衣服的钱赚回来就很棒了。   不过这关键是得请几个好设计师和裁缝,做出点别的店做不出的花样才行,否则别的店比着照片一下子就做出来了,像这次一样,满上海都是。   顾栀一边盘算一边睡着了,然后第二天一早,带着谢余,跑去找到上次给她订做旗袍的那家裁缝店。   这家裁缝店店面不大,装修什么的都非常一般,看起来跟街边普通的裁缝店没什么两样,跟上海那些名媛太太们常逛的豪华制衣店差远了,但是顾栀好几件旗袍都是出自这家。   只有一个原因——这家店的两个裁缝手艺奇好。   只是这家店的老板是个貔貅只进不出,赚了钱也不肯进好料子,然后裁缝再好的手艺配上劣等衣料也就埋汰了,所以生意平平。   顾栀也是某次误打误撞才发现的这家店,上次的那件旗袍,就是她自己买了好料子来让这里的裁缝给她做的。   裁缝店里最近接了不少歌星顾栀同款旗袍的订单,老板一看歌星顾栀本尊来了,忙把她奉为座上宾。   “顾小姐,您怎么有空又过来了,是要做新衣服吗?要什么样式的?还是用您自己拿的料子做?”老板戴圆顶帽穿长马褂,笑嘻嘻地问。   顾栀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她要买下你这个店,然后带走你店里的两个裁缝。   老板一听顾栀要买店,一双小眼睛瞪得圆圆:“这,这这这……”   顾栀仰头看了看头顶老旧的结了一层蜘蛛网的电灯:“你就卖给我吧,比你自己经营下去强。”   她冲老板点了点头:“开个价吧,我不还价。”   “这……这……”老板样子似乎有些为难,摘下帽子,抓了抓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然后看到手心又好几根被他抓下来的头发时心疼的不行,把被抓下来的头发宝贝似的重新放回头顶,然后重新戴上帽子。   老板:“顾小姐,不是我不肯卖,只是你知道我这个店,是我的祖产啊。”   “我没想要你的祖产。”顾栀说,“我就想要你的裁缝,只是我这人还是比较仗义,你裁缝被我挖走了留你一个空店,你肯吗?”   顾栀知道他是想抬价:“没关系,说吧,我说了不还价就是不还价。”   老板说自已要考虑考虑,第二天再给顾栀回话。   顾栀点头答应下来,第二天果然收到了老板的回话,开了个高于市场估价不少的价格。   老板点头哈腰状:“顾小姐,您也知道这是我的祖产,所以这个价格真的……嘿嘿。”   他本来以为顾栀会被这价格吓一跳,甚至当场走人也说不准,再怎么也要生气一下,结果没想到   顾栀听后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可以,就这么定了,拟份合同吧”   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感觉自己把价格报少了,明明已经是开的正宗黑心价了。   顾栀拿出自己已经提前拟好只差金额和双方签字的合同,再次感受到了有知识有文化的重要性,她特意那合同古裕凡给她看了,条例没什么大问题,而且签了合同又反悔的话赔十倍违约金。   两人各签好一份合同,顾栀又拿出提前开好的支票签了字递给老板,收好自己的那份合同站起身:“你交接一下,把店里已经接下的订单清完,过些天我就来收店。”   老板攥着支票眉开眼笑:“好的好的,顾小姐慢走。”   顾栀想到自己又置办了一处产业,虽然跟她的永美珠宝行比起来一家小小的裁缝铺实在不值一提,但是店里那两个裁缝手艺实在是对她胃口,以后拿上等的衣料专门给她做漂亮衣服,想想就开心。   顾栀钻进自己的大汽车,谢余问她还要不要去哪里逛逛,顾栀让直接回家。   她坐在车里,突然有些紧张。   古裕凡动作果然很快,她才跟他说了没几天,就拿了好几个老师的简历让她选。顾栀最后选了个圣约翰大学法律系的在读学生,勤工俭学出来做兼职挣点钱。   她想自己又能学知识,还能帮助人家大学生勤工俭学赚生活费,是双赢。   圣约翰大学是顶好的大学,法律系听起来就很厉害,而且顾杨就是圣约翰中学的,说起来还跟顾杨是校友。   今天下午是约定的第一次课的时间。   顾栀回到家,等了没一会儿,洋房外面大门的电铃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表,比约定的时间刚好早十五分钟。   佣人开门把人放了进来,顾栀看到他穿一身圣约翰黑色的校服,手里拎着书包。   这大学生竟然是个男的?   大学生见到顾栀,首先做起了自我介绍:“顾小姐您好,我叫林思博,圣约翰大学法律系三年级学生,今天是来教您功课的。”   顾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思博,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她家顾杨再过几年,肯定也是这个样子。   同样是清秀挂,瘦瘦高高的,不过跟之前的陈昭不同,陈昭的清秀有些单薄,而林思博的清秀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顾栀也笑了一下:“你好,我是额,顾栀。”   林思博:“我听过你的唱片,特别喜欢你的歌。”   顾栀:“谢谢啊。”   林思博放下包,拿出里面准备的教材:“那么我们开始吧,在哪里学呢?”   顾栀:“在楼上书房。”   林思博特意带了小学一年级的教材,两人从最简单的“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开始学起,几次课下来顾栀觉得林思博教的不错,像教小孩子一样十分有耐心,她认不出来字闹笑话时也不会跟霍廷琛一样捏她鼻子笑她。   林思博当然知道自己的学生是当红歌星顾栀,又发现她住在欧雅丽光里,这栋被某不愿暴露姓名的富婆豪掷百万买下来的洋房。   两者只要一联系,就能猜到顾栀就是那个报纸上不愿透露姓名的神秘富婆。   顾栀一开始还很担心林思博会不会问她那个神秘富婆是不是她,那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传出去怎么办,结果林思博跟从来不知道一样,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多有钱。   顾栀的课是每天上,林思博每天都来,顾栀听说他每天来这里要倒两趟电车,提出要给他涨薪水,结果还被林思博拒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拒绝涨薪水,顾栀越想越觉得人家思想境界不一般,跟她这种以前霍廷琛一提让她去购物就乐的找不到北的文盲没法比,怪不得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又是一下午的课,落日的余晖照进书房,顾栀坐在进口实木大书桌前,握着铅笔写“里外”的“里”字。   林思博说字要一笔一划写才有笔锋,顾栀不知道笔锋是个什么东西,把“里”字上面的“田”写的圆圆滚滚像个圈儿。   林思博又在纸上给顾栀示范了一遍:“要这样写,看。”   顾栀看了一遍,感觉像是学会了,结果字到自己手中写出来就不是那个意思了,有些挫败地撂下铅笔,低头:“怎么都写不好啊。”   前几天写“一二三四”还挺简单的,这几天学的字变复杂了,写起来就难了。   她错过了小时候,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现在大了,学起来好像比她想象中难得多。   顾栀觉得自己的学习激情和热情都快被磨没了。要不是想一定要变得有文化,赛过霍廷琛的留洋未婚妻,打脸那些说她肤浅的人的想法撑着,她都有点想放弃了。   林思博似乎从来就不会不耐烦的样子:“再写一遍吧,写多了就会了。”   顾栀撅了噘嘴,又拿起笔。   她写了两笔发现字的走向似乎又有不对的苗头,正想放弃,手背突然一温。   顾栀整个人一愣。   林思博却好像根本没什么的样子,手臂从她背后很自然地圈过,然后握住握住她的手:“像这样写。”   林思博把着顾栀的手,把字一笔一笔地写完。   他说话时气息打在顾栀耳朵上,顾栀耳朵瞬间变得通红。   她觉得,这样,好奇怪。   可是林思博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问:“学会了吗?”   顾栀胡乱点了点头,林思博松开她的手:“那你再写一次给我看看。”   顾栀又写了一遍。   林思博笑了一下:“这次好多了,下一个字写‘里外’的‘外’。”   顾栀的‘外’写的比‘里’还要难看,林思博又继续手把着她的手教她写。   顾栀甚至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皂角味道。   她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不要把人家想的那么龌龊,就是教你写个字而已,这只不过说明人家教的认真负责,现在是新社会,西洋人见了面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握手,她握个手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顾栀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跟她上过床的霍廷琛,然后又是还没来得及上床就被霍廷琛给吓跑了的陈昭。   后面林思博教的什么顾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最后一次林思博把住她手教她写字的时候,顾栀终于忍不住问:“林思博。”   林思博:“嗯?”   顾栀缓缓扭头看他:“你不会是……也不想努力了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天踹了   这句话顾栀一出口就后悔了,无比唾弃自己。   什么想不想努力,还“也”不想努力,人家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你把人家当什么了?人家握你手一下你就觉得人家在勾引你?你把人家前途无量将来大有可为的新青年和没文化的酒店小服务生划为同一类人?   简直卑鄙下流无耻!   好在林思博似乎没听明白顾栀什么意思,样子似乎很茫然。   顾栀看到林思博一脸懵的表情十分庆幸,忙握起铅笔开始转移话题:“没什么没什么,接着写吧。”   只是林思博却没有继续带着顾栀写字,而是沉默一阵,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顾栀开始略微有些慌:“呃……”   林思博突然开口:“我其实一直特别努力。考大学,做兼职,赚钱,其实我家里并不是没钱供我读书,只是我想一直想证明自己,不再花家里的钱。”   顾栀听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好干笑了两声:“那,那你很棒哦。”   林思博深深地看了顾栀一眼:“我其实本来没那个意思的,但是现在既然你这么说了,为了你,让我不努力……其实……”他对着顾栀的眼睛,表情认真,“也不是不行。”   顾栀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   ……   林思博上完课后走了,顾栀趿着拖鞋浑浑噩噩地回到卧室,倒在床上,看了半天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后,突然疯狂捶起了枕头。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什么努力不努力的?人家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前途无量本来是最该努力的时候,还是学法律的,将来说不定会是个多么成功多么优秀的大法官,而你呢,你不过就是个中了彩票有了几个臭钱的富婆,竟然唆使人家高材生不要努力,现在人家真的不肯努力了,你该怎么办?   顾栀一想到林思博就觉得像极了长大后的顾杨,她已经对人家做了错事了,不能一错再错。   如果说上次的陈昭,顾栀对他还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只不过后来失败的原因是还没有把事办成就被霍廷琛吓跑了,而这次的林思博,顾栀攥拳,即使不想努力的是他,即使她再饥渴,也打死也不能对人家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现在浑身充满了犯罪感和罪恶感。   顾栀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中奖后又是做生意又是出唱片,都已经这么有钱了,竟然还是最努力的一个。   顾栀这么想着,觉得自己要做一个努力的人,最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回到书房,在台灯的亮光下一个一个复习林思博教过的字。   顾栀会写几个字后成就感满满,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顾栀,美。”——顾栀对着自己写下的这三个大字满意地笑笑。   再写什么呢?   既然已经有“顾栀,美”了,那就再写个相对的,“霍廷琛,狗逼。”   然后顾栀提笔,才发现“霍廷琛狗逼”这五个字,她一个都不会写。   “………………”   她现在不会写的字就用“x”代替,顾栀咬咬牙,在纸上愤怒地写下五个大字。   “xxx,xx。”   ——   顾栀跟裁缝店老板签的合同是签完合同后给他十天的时间,让他把店里剩下的订单清完,再把这些年的帐做做总结什么的,毕竟她马上就要接手了。   十天虽然说是期限,但是一般人都会提前收拾好,然而这次,已经到了第九天了,顾栀还没收到裁缝店老板收拾好了让她过去盘店的电话。   裁缝店店里没有装电话,老板之前一直是借的别人的电话跟顾栀联系,顾栀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干脆让谢余开车载她过去看看,怎么这么拖拉,都不到最后一天了。   裁缝店里,顾栀看着老板已经把店面收拾的差不多了,不像是不卖的样子,于是说:“我明天过来交接。”   店老板却面露难色:“顾小姐,其实……”   顾栀皱了皱眉,预感不太好:“怎么了?”   老板观察着顾栀的表情,吞吞吐吐道:“实在抱歉,就是我这个店恐怕……不能盘给你了。”   顾栀见老板犹犹豫豫的便有心里准备,反应没有太激动,只是盯着对面吞吞吐吐的老板:“为什么?”   她最近也生出几分有钱人的气场,年龄是她两倍还多的老板突然都被她骇住了:“陈老板,你开的价,我可是一个子儿也没给你往下压啊。”   “要不这样吧,你这店我不要,你把店里的两个裁缝给我。”   老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顾小姐真的对不住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您看这样,我让店里的裁缝再免费为您缝制几身衣服如何?”   顾栀冷哼一声:“陈老板,你忘了你签下的合同了,违约的话你得赔我十倍的金额。”   顾栀以为这十倍的违约金肯定能把这出尔反尔的老板给唬住,没想到老板却说:“顾小姐,小店赔给您十倍就是。”   顾栀这才觉得不对劲,如果是别的店倒还好说,但是这么抠门的老板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赔偿她十倍,肯定有猫腻。   顾栀:“陈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就直接把话讲开了吧,反正你也瞒不住我,我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老板看了顾栀两眼,也干脆说开。   原来不只是顾栀看中了这家店的裁缝,上海华成纺织厂的人也发现了这家店裁缝手艺精湛,华成纺织厂以前一直做得是布匹衣料生意,最近打算直接开发精品女装做成衣,想要挖走店里的裁缝,又看这个店地段不错,准备直接买下了当门店。   华成纺织厂的人来的时候老板说已经把店卖给别人了,反悔的话要赔很多违约金,结果纺织厂的人问买你店的人是谁,店老板说是个女客,纺织厂一听不是什么大企业大公司只是个好欺负的普通女客的时候立马放下心,说别管那个女客,违约金我们帮你赔,我们开更高的价,你只管把店面连同裁缝一起转让给我们。   顾栀听后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瞪了一眼正缩在椅子上一副我也没办法人家非要买的店老板。   顾栀手叉腰,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还是控制不住生气。   店老板就算了,见钱眼开的人就是这样,只是那个华成纺织厂又是个什么东西!   看她是个单身女客,不是大公司老板不是大企业老总,所以她定下的说截胡就截胡,还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只管卖给我们,我们不差那点钱,帮你赔违约金?   顾栀第一次觉得自己有钱人的身份受到了挑战,在她这里,别人可以说她没文化,但是不可以说她长得丑更不可以说她没钱,势必要出了这口恶气。   一个纺织厂而已,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信不信老娘直接把厂子给你们买了。   店老板没想到自己这个店突然变得这么抢手,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顾小姐,要不您……”   他意思是让顾栀也开高价,双方竞价,谁开的价最高,他就把店卖给谁。   顾栀一个眼刀子杀给了店老板。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小伎俩。   店老板被顾栀剜了两眼,悻悻地坐了回去。   顾栀皱着眉,沉思一阵,最后跑到胜利唱片,古裕凡办公室里,问他:“一个纺织厂要多少钱?”   古裕凡:“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栀气鼓鼓:“你别管,回答我。”   古裕凡想了想:“小的几万大的几十万吧。”   顾栀听后松了一口气,冷笑一声。   原来就这点身家,也好意思跟上海著名的神秘富婆斗。   她要让这破纺织厂的人知道你们踢到铁板了!   顾栀接着问:“那华成纺织厂是大的还是小的,我要买下来,改成顾栀纺织厂,开除讨厌的人,然后让其他人都跟着我姓顾。”   “华成?”古裕凡对纺织行业不太熟悉,他知道顾栀很有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花钱买纺织厂,“你为什么想买华成纺织厂。”   顾栀:“他们见我是个弱女子就欺负我,截胡我。”   古裕凡听到“弱女子”三个字后眉毛跳了跳,然后说:“让我想想啊。”   顾栀见古裕凡一副深思的样子,觉得等他想出来她的店早就黄了:“算了,别想了,我先买下来再说。”   顾栀哼哧哼哧地跑去买纺织厂了。   古裕凡在她离开后才猛地想起来。   华成纺织厂?那不是霍氏旗下的产业之一吗?   他吓得赶紧追出去,让顾栀不要跟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斗。 第23章 第二十三天踹了   古裕凡好不容易追到公司门口,顾栀却正好钻进汽车,然后谢余油门一轰,进口的奔驰大汽车便载着人,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眼看着要追到又跑了,古裕凡在原地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然后只好又安慰自己只是一个纺织厂的事,霍氏旗下那么多产业,霍廷琛每天日理万机,应该闹不到他那里去。   古裕凡幻想了一下如果真让有几个钱的顾栀碰上的霍廷琛,她那副样子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的钱在霍廷琛手里庞大的企业面前有多渺小,然后指着霍廷琛的鼻子,趾高气昂一副老娘有的是钱我要把你买下来的样子,那个场景……   古裕凡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恐怕今天就是他跟活蹦乱跳的顾栀见的最后一面。然后开始疯狂祈祷顾栀不要惹到霍廷琛面前去。   ……   顾栀乘车到了华成纺织公司,然后才知道华成纺织厂是隶属于这家公司的产业之一。   她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接待他的是纺织公司的经理,姓赵,这次从顾栀手中截胡就是他的主意。   “顾小姐,”赵经理给顾栀倒了杯咖啡,“我听过您的唱片,你的歌唱的真的很好听。”   顾栀接过咖啡,笑了一下:“谢谢。”   赵经理坐到顾栀面前:“顾小姐,您和我们公司的人同时看上同一家店我想也是一种缘分,为了以表我们公司对您的歉意,如果您愿意的话,华成公司可以给您一定的经济补偿。”   顾栀“哼”了一声:“赵经理,您看着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赵经理:“顾小姐说笑了。”   他心里想自己不过是嘴上客气客气,没想到这歌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不过就是个歌星而已,一个月千把块钱顶天了,这钱没多少,口气听起来还不小。   不过也是,对于一个没多少钱的歌星来说,买家裁缝铺对她肯定是笔大价钱,说不定攒了好久才攒出来的,怪不得现在要杀到华成公司来。   顾栀不管这经理在想什么,说:“我知道你们是生意人,利润至上,可是再怎么做生意,合同都签了,也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顾栀自忖自己也不怎么会做生意,但是她起码知道,如果一家企业一直以这样的手段经营下去,恶性竞争到处树敌低,肯定不会长久。   赵经理:“顾小姐说的有道理。”   然而他只管口头答应,其余的却只字不提,顾栀看出来这人明显是瞧不起她在敷衍她,想把她随意糊弄走。   顾栀心里气了,记住自己今天来是来搞收购的,想她把这里买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除这个经理:“赵经理,能帮我联系一下你们老板吗?”   赵经理心里想凭你有资格见我们老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面上表情倒还是如常:“有什么事顾小姐跟我说就好,我帮您解决。”   “那好吧。”顾栀翘起一条腿,抬头望了望这间办公室,“我看上你们这公司了,想把这个纺织公司从他手中买下来,连同你们的所有员工,能帮我联系一下让他开个价吗?”   顾栀想她要连员工也一起买下来,然后再亲自开除这个赵经理。   赵经理:“………………”   他觉得对面这个小歌星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买到了霍氏头上来:“顾小姐,您知道我们老板姓什么吗?”   顾栀:“姓什么?”   赵经理冷笑一声,没有直接说,存心要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歌星,找了一张纸,用钢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硕大的字——   霍。   赵经理写完,盖上钢笔笔帽,看到顾栀对着纸上的字愣愣的表情,嗤之以鼻,觉得她肯定是吓呆了,挑了挑眉,说:“想必顾小姐也看清楚,懂明白了吧。”   整个上海,上流社会里姓霍的,仅那一家。   顾栀对着赵经理写的那个写法复杂的字:“………………”   如果是别人,像第一次跟古裕凡见面,顾栀就直接告诉他自己不认字,但是今天面对这个截胡她的店还瞧不起她的赵经理,顾栀并不是很想告诉他,免得被这人嘲笑。   赵经理觉得自己已经把顾栀吓呆后心里十分痛快,干脆又继续冷嘲热讽:“顾小姐出手既然这么慷慨大方,既然这么想买,别只买一个华成纺织公司,把咱们老板的全部产业买下来才是。”   顾栀此时拼命在脑子里回想这是个什么字,他们老板到底姓什么,可惜她发现在她目前贫瘠的知识储备里实在没有学过这个字,她今天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顾栀告诉自己即使不认识也不能让这经理看出来,于是坐直了身子,对着那个字点了点头。她想自己的当初中一千万大洋的时候报纸就说她跻身上海富豪榜前几了,之后钱又像长了腿儿似的往她包里跑,她的资产越滚越多,而这种见她是个女客就欺负她的纺织公司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本来没想买那么多的,但既然要她买,她也就买吧,就当是又给自己置办几处产业。   顾栀做好了决定,想到自己又要置办产业了,叹了一口气:“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吧,我买。”   赵经理奸诈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继续问:“顾小姐,我们可不跟您开这种玩笑。”   顾栀样子也很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   赵经理咬了咬后槽牙。如果是别人,他肯定要直接轰人了,可是今天,他势必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   赵经理咽着气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好,我这就去问。”   赵经理没有资格直接打给霍廷琛,只能开始拨陈家明的电话。   当着顾栀的面,他要让这个小歌星好好看看,连霍廷琛的秘书都不想理她,让她看看她是怎么样被当成不知天高地厚的蛇精病挂掉电话的。   电话接通,赵经理斜眼看了眼旁边的顾栀,勾了勾唇,似乎已经想到了陈家明挂电话时的场景,再对着电话时语气谄媚不已:“喂,陈秘书吗,我是华成的小赵,对对对,是我。”   小赵?   顾栀看着赵经理隔着电话都无比谄媚狗腿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赵经理故意说话声音很大:“有位顾栀小姐在我们华成纺织这里,您知道顾栀吧,她刚才说想买我们公司。”   赵经理想陈家明肯定听到这里就会直接挂电话,然后顾栀就会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蛇精病了,结果没想到,电话那边的陈家明听后非但没有挂电话,而是安静了半天,最后突然回话:“那……我去问问霍总。”   赵经理:“………………”   他握着电话听筒,缓缓扭头,目瞪口呆地看向顾栀。   顾栀耸了耸肩。   有什么问题吗?   ——   霍氏,霍廷琛正翻看这个季度霍氏旗下华成纺织公司的几家丝绸厂和纺织厂的财务报表。   丝绸厂主要是做的是出口生意,这一阵子销量比去年同期涨了不少,纺织厂最近打算开拓商品成衣业务,最近在市面上选拔了不少裁缝和设计师。   霍廷琛看完后觉得还算满意,把手头的报表放到文件架里。   陈家明在门口敲了敲门:“霍总。”   霍廷琛:“进。”   陈家明进门,看到坐在椅子上办公的霍廷琛,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霍廷琛正在签一份文件,一边签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说吧。”   陈家明想到他伟大的霍总上次人家都走了还巴巴地跑到楠静公馆追忆过去的样子,在想这工作真是越来越没法干了,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决定从那个关键人开始说起。   “是这样的霍总,刚才华成纺织厂那边的人来电话说有个顾栀小姐……”   霍廷琛敏感地捕捉到陈家明话里“顾栀”两个字,自动过滤了前面的前缀,手中的笔似乎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开始刷刷刷签起了文件。   霍廷琛眼睛一直盯着文件,可是那些文字似乎突然离他远去了似的,看不清。   他告诉过自己,不再去管那颗歪脖子树的死活,她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他的底线,他一次次地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   他是霍廷琛,骄傲的,优秀的,乃至自负的,霍家独子霍廷琛。   不能被一个女人随意拿捏,更不能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不去追究她对他的种种冒犯,已经是大度之极。   一个贪婪到连走人都要卖掉所有可卖家具的女人,他根本不稀罕。   是真的不稀罕吗?   霍廷琛还是顿下手中钢笔笔尖。   他仰在椅子靠背,微微闭眸,想起了顾栀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一脸稚气却浓妆艳抹,抱住他胳膊,求他收了她。   霍廷琛手掌握成拳,似乎想要攥住什么,最后却又缓缓地展开。   霍廷琛不去看陈家明,闭着眼,听到自己在说:“如果是顾栀回来认错,告诉她,已经晚了。”   “我不追究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宽容,让她好自为之。”   “如果以后她再来找你,再来纠缠,你就……不要理她。”   霍廷琛说完这些,他以为自己会畅快,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像是堵了团湿棉花,让他喘不过气。   真的结束了。   陈家明听着霍廷琛决绝的话,听出他言语里的痛苦,更把话说不出口了,脸上表情异常精彩:“这个,额,霍总,那个……”   于是霍廷琛终于睁眼,看向吞吞吐吐陈家明。   陈家明“这个那个”了半天,对上霍廷琛的目光,干脆一咬牙,直接说了出来:   “顾栀小姐,她这次不是回来向您认错的!”   “她是想买下您的公司。” 第24章 第二十四天踹了   纺织公司经理办公室,电话又打了回来,老板的秘书说老板说可以买公司的事可以考虑,让约今下午面谈。   赵经理再三确定自己没有打错电话,接电话的人时陈家明,转达的是霍氏少东霍廷琛的意思,然后挂掉电话,再看顾栀时下巴已经掉到了地上。   面谈就面谈,顾栀没想到这个老板还挺干脆,冲这位赵经理抬了抬下巴。   你,工作要没有了。   ——   约定的谈生意地点是和平饭店,顾栀卡着时间点到,实在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老板手底下员工那么喜欢截胡人家生意,然后又想到自己的顾氏产业又要扩大了,脚下高跟鞋踩得是虎虎生风,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定好的包厢。   服务生推开门,顾栀首先看到的是两个男人的后脑勺。   她蓦地觉得坐主位的这个男人后脑勺还生的挺好看,跟霍廷琛那个狗逼男人有的一拼。   然后那个好看的后脑勺的主人缓缓扭头,顾栀就看到了那个狗逼男人。   陈家明站起身,笑着弯了弯腰:“顾小姐,请问是您要收购我们公司吗?”   顾栀看到陈家明那张熟悉的笑脸,茫然张了张嘴。   什么情况?   她茫然地扫了扫四周,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房间。   难道说,那个赵经理在纸上给她写的那个复杂的字……是霍?!   霍廷琛的霍?!   顾栀扶额。   他奶奶个腿儿的,又吃了没文化的亏。   怪不得那个经理一开始那么嚣张,原来是霍氏旗下的企业。   有霍廷琛这种老板,也难怪员工是那副德行。   顾栀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买到了霍廷琛的头上,忍住想要暴走的冲动,然后又想现在走的话她就输了,她现在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是上海市著名的神秘富婆,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对象是跟她上过床的霍廷琛又如何?   大家同为有钱人,谈个生意而已。   顾栀坐到霍廷琛对面,陈家明给她拉开椅子,顾栀呼了一口气,然后眼睛看向对面的霍廷琛。   霍廷琛从她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顾栀拿出谈生意的架势,像模像样地叫了霍廷琛一句:“霍总。”   霍廷琛听到“霍总”两个字,眉头微微皱了皱。   顾栀决定就按照普通谈生意的流程来,先对着陈家明点了点头:“没错,是我要收购你们公司,”然后又对着霍廷琛说,“想必霍总应该也知道了吧,我想收购你的霍氏企业,连同旗下的所有员工,你开个价吧。”   顾栀说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其实还不太有底气,因为她以为自己碰到的就是个普通老板,说买也就买了,但是没想到碰到的是霍廷琛,手头是上海乃至全国最厉害的霍氏,她不知道自己的钱到底够不够。够的话就买,不够她就不买,也不算亏。   霍廷琛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陈家明在旁边听得却是一阵头大。   买个珠宝行买个豪华洋房也就算了,收购霍氏?她哪儿来的底气,当是小女孩儿过家家吗?   霍氏旗下有多少个盘综错杂的产业,这个肤浅的前准姨太恐怕连手指和脚趾加起来数不清,别的不说,光是那几条贯穿重要交通枢纽的铁路线,全国上下,即便是南京政府,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收购霍氏。   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别有所图。   陈家明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霍廷琛在办公室里说的话,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看霍总之前的态度,明显是不打算再跟这个前准姨太再重修旧好了,都不愿意再见了,结果前准姨太不提重修旧好,直接一个我要收购你们公司,看似荒诞却十分有效,直接把霍廷琛给骗出来了。   现在见到了面一切就好办了,这到时候再小眼泪儿一抹小娇儿一撒,霍廷琛心一软,不就又原谅了这女人,乖乖把她纳成姨太,以后好吃好喝供着,结了婚以后十天怕是有九天都要睡在她那儿,连赵小姐都望尘莫及。   陈家明脑补得直吸气,连他这个摸爬滚打了多年老奸巨猾的秘书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开始佩服起顾栀的手段。   这女人到底是不是狐狸精转世。   霍廷琛一直沉着脸着不回她话,陈家明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表情一阵儿比一阵丰富,顾栀对这两人有些无语,只好重复了一遍:“霍总,我是诚心想要买你的企业的,你就开个价吧。”   名字她都想好了,以后霍氏就改成顾氏,让所有员工跟着她姓顾。   霍廷琛这时总算有了点反应,他笑了一声,看着对面的女人:“买下我的企业?连同霍氏所有的员工。”   顾栀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霍廷琛:“你是不是想把霍氏改为顾氏啊?连同我,一起买下,改姓顾?”   顾栀:“………………”   霍廷琛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看了一眼霍廷琛,这男人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顾栀对此微微瘪了瘪嘴。   就这模样,她还不想买呢。   顾栀:“那既然霍总不愿意,那我就除了你不要,其余都要,如何?”   霍廷琛:“………………”   男人终于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顿道:“顾,栀。”   顾栀大大方方地回看他。   霍廷琛:“你很有钱是吗?买珠宝行,买洋房?”   顾栀适时补充:“我还入股了一家唱片公司,我本来还准备买下裁缝铺,你手底下的人不讲道理给我截胡了。”   霍廷琛听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你哪来的钱?变卖我给你买的所有首饰?变卖公馆里的家具?就凭那点钱,你来买霍氏?”   顾栀脸上表情逐渐僵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霍廷琛表情不耐:“不要再闹了。”   顾栀脸色阴沉:“我没有跟你闹。”   霍廷琛叹了一口气:“那你拿我的钱,买我的公司?”   顾栀:“我没有拿你的钱。”   顾栀想到那些被她当了首饰和家具有理亏:“东西都卖了,赎不回来,你算一算,开个价,我还给你。”   霍廷琛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并不应该出来见她:“我并不缺那些钱,你别再闹了。”   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跟这个自己曾经认准的姨太太说再见了,然后去订婚,结婚,过另外的日子:“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他说完,起身想要离开。   顾栀愣了半晌,看到霍廷琛起身离开的背影,恍惚回过神,立马站起来。   “你等等!”顾栀冲上去,张开双臂拦住霍廷琛。   陈家明还以为顾栀想要不依不饶,想要上来拉开她:“顾小姐。”   顾栀用力推开陈家明,抬头狠狠瞪着霍廷琛:“霍廷琛,你什么意思?”   她知道霍廷琛还是看不起她,一个曾经肤浅的只会用身体留住他取悦他的姨太太,又或许说,到现在,霍廷琛从来都没有看得起她过。   她算是明白了,在霍廷琛眼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再跟他“闹”,因为在他觉得她这种女人,离不开他,因为她贪得无厌,无法无天。   顾栀眼眶都红了,她狠狠咬着牙,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出来,别人看不起你有什么要紧,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看得起你自己。   她一直活得很努力,她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己过。   顾栀梗了梗喉咙,毅然道:“我把那些珠宝首饰还你,我把卖掉的家具还你,我把这三年你花在我身上所有的钱我都还给你。”   “我之前是一心想当你的姨太太,是图你的钱,可是我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下劣不堪!我从来没有自作多情地想上位当你的霍太太,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更没有不满意那个赵小姐,同样的,你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顾栀攥着拳,抬头看他,“我告诉你,你听好了,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你以为我还在跟你闹?你以为我就那么贱?你还记不记得前一阵新闻上那个中了一千万彩票的人?”   她笑了笑,吼出来:“那!个!人!就!是!我!”   “我中了一千万大洋,你听到了吗,我唱片公司有股份,我开店生意好得很,听明白了吗,我今天是正儿八经地来跟你谈生意的,现在不管是你的钱还是你的人,我根本不稀罕!”   顾栀终于把自己中彩票的事说出了口,浑身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轻松过。   她冲霍廷琛笑了笑,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霍廷琛愣在原地。 第25章 第二十五天踹了   最先缓过来的是陈家明。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栀消失的方向,刚才顾栀的一字一句似乎还在耳朵边响。   中了……一千万?   霍廷琛……她不稀罕?   陈家明望向霍廷琛:“霍,霍总。”   霍廷琛一直盯着顾栀离开的方向,人都走了也依旧盯着,眼神很深。   半晌,他才开口:“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陈家明立即点头:“是。”   ——   顾栀回到车上时整个人像个鼓鼓的小炸药桶,谢余把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由地握紧了,头皮微微发麻,不知道到底有谁惹到了他啥都缺就是不缺钱的东家:“老板。”   顾栀:“回家。”   谢余:“好的。”   顾栀一回到家,陈嫂告诉她客厅里的电话今下午已经响了好几次了,是古先生打来的,让她回来之后给他回个电话。   顾栀打电话给古裕凡。   电话一接通,顾栀就听见古裕凡在那边喊:“霍氏,霍氏,华成纺织是霍氏旗下的产业!”   顾栀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古裕凡听到顾栀干巴巴的“哦”,想她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事情是怎么弄的?你买下来了吗?你……见到霍廷琛了吗?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觉得顾栀现在还好端端的跟他打电话,说明之前自己的祈祷还是起作用了。   顾栀听着古裕凡的话:“你很怕霍廷琛吗?”   “这个,”古裕凡愣了一下,然后说,“不是怕,是忌惮。”   “这么说吧,但凡是想在上海做生意的,没有人想跟霍廷琛过不去,霍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他们能做到现在这么大,光是靠有钱就可以吗?背后的势力复杂的很。”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不会真的见到霍廷琛了吧?”   顾栀握着电话听筒想霍廷琛可能比她想象中还厉害那么一点,她光靠砸钱应该把霍廷琛的产业买不下来:“见到了,我又跟他吵架了。”   古裕凡听到“吵架”两个字时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摇着她肩膀问她好好活着当个快乐的富婆不好吗,只是最后,突然发现了点儿文字上的问题。   古裕凡:“为什么……是‘又’?”   顾栀:“………………”   ——   霍家主宅,陈家明连夜把查到了所有资料送了过去。   书房里,霍廷琛手里是一份银行流水。抬头的账户名字写的是顾栀。   霍廷琛一直盯着流水上的那些数字。   他怪自己疏忽了,竟然一直以为顾栀是在小打小闹,只是他更没想到,顾栀这辈子竟然会有这种运气,中一大笔彩票。   怪不得。   霍廷琛仔细回忆着之前,那天晚上,应该是顾栀中彩票后两人见面的第一晚,原来是因为中奖有了钱,这个平日里温驯的女人有了底气,立马开始嚣张得过分。   最可笑的从那天晚上之后过去那么些日子,他竟然还以为是这颗歪脖子树在跟他使小性子,还一直在等她回来跟他认错。   想到这里,霍廷琛脸黑了。   “纺织厂是怎么回事?”霍廷琛放下手中的银行流水单,问。   陈家明已经了解到来龙去脉,答:“顾小姐买下了一家裁缝铺,合同本都已经签下了,华成纺织厂的人也看中的那家铺子,就抬高价把店从顾栀小姐手中给抢了过来。”   霍廷琛皱了皱眉:“谁在负责这件事?”   陈家明:“华成公司的赵经理。”他没等霍廷琛下令便说,“已经开除了,警告过其他的人,下不为例。”   霍廷琛点了点头。   他看着桌上顾栀的银行流水和各种财产明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眉头越拧越紧。   陈家明仔细观察者霍廷琛的表情:“霍总?”   霍廷琛收回视线:“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陈家明只得点了点头:“好。”   陈家明走了,书房里只剩下霍廷琛一个人,他撑着额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诞。   歪脖子树也有能一夜暴富的那天。   霍家即使再有钱有势,手握千万资产的顾栀,倒也真不必非得当一个霍家的姨太太。   从账单上看来她把自己的资产打理的还不错,不算乱花钱,这些日子买汽车请司机,买珠宝行买洋房,入股唱片公司,这次又打算买下裁缝铺,除了那一个……   霍廷琛想到被顾栀以每个月两百块包下的酒店服务生,脸又黑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霍廷琛周围的人际关系很杂,倒不是没见过有钱的富婆包小白脸,不过那基本上都是上了一定的年纪,死了男人或者男人没有话语权,而像顾栀这个年纪的富家小姐,基本上都忙着在找门当户对的少爷把自己嫁出去,而不是忙着花每月两百块包男人。   霍廷琛想到这里,磨了磨后槽牙,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气得牙痒痒。   他突然又觉得奇怪,他生个什么气?现在知道顾栀有钱了,没有在跟他闹,更不会回来认错求原谅,两人基本上已经断了不再有可能,顾栀以后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去管她养情夫?   歪脖子树。霍廷琛逼自己把这阵愤怒平息下来,然后把桌上所有关于顾栀的资料通通推到一边。   好在陈昭已经彻底从顾栀身边消失。   霍廷琛突然冷笑了一声。   有再多的钱,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也照样还是那个肤浅的女人,即便包小白脸,也只会包个没文化的酒店服务生。   ——   第二天,欧雅丽光,顾栀一早就接到电话,华成纺织公司新任经理打来的,很抱歉给顾小姐添了麻烦,裁缝铺立马还给您,向您表达我们最诚挚的歉意。   顾栀去收了铺子,得到了两个她心仪的裁缝,然后开始大刀阔斧搞起了装修。   以前的店面实在是破旧,从里到外还像极了前清时期的样子,顾栀让装修工人按照最现代最欧式的风格来装修,店面虽然不大,但务必要精致。   顾栀监督完装修后又去了趟万利当铺,本来想问她以前当的东西还在不在她想赎回来,然后拿去还给霍廷琛,只是她站到当铺门口时又突然反应过来。   凭什么还给霍廷琛?   全都还给霍廷琛的话那她岂不是白给他睡了三年?这不亏大了吗?   顾栀庆幸自己及时想起来这一层,无比干脆地从当铺门口离开。   顾栀发现当铺离圣约翰大学很近,刚好今天下午要上课,便让谢余直接开车去圣约翰大学,她把林思博接上,他就不用再搭电车去她那里了,省得麻烦。   顾栀想到林思博,鼓了鼓腮。   车子开到圣约翰大学门口,顾栀坐在车里,谢余进学校去找林思博,不一会儿便带着林思博出来。   林思博上车之前还左右张望了两下。   上车后,顾栀问:“你刚才看什么?”   林思博上车后拧了拧眉:“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我。”   “有吗?”顾栀往车窗外左右看了看,“没有吧。”   林思博:“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哦”顾栀倒也没在意,看到圣约翰学校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想到下午时间也不早了,于是说:“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吧,吃了饭再上课怎么样?”   顾栀说的很自然,也没有想太多,林思博清俊的脸上却笼上一层绯红。   如果说是之前,兼职的雇主邀请他去吃饭,他肯定不会同意,而现在,他想到他们之间的另一层关系,微微点了点头:“好。”   顾栀还是觉得林思博像顾杨,想带他去吃点好的,去是去了威斯汀酒店吃了牛排,她看着对面的林思博,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霍廷琛吃牛排的样子,她不会用刀叉,霍廷琛伸手把她盘里的牛排一块块切好。   顾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然后一回神,她突然也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一样。   顾栀四周望了望,高雅的餐厅里客人都在安静地进食,服务生端着餐盘走动,脚步声都被吸进地摊里,没有人在看她。   顾栀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   好在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出了餐厅之后便没有了,顾栀回了欧雅丽光,又跟林思博学了好几个新字,林思博走后她还挑灯复习到晚上十点。   顾栀晚上学习的晚,第二天本来准备睡个懒觉,结果一大清早被电话声吵醒。她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个不停。   顾栀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理那电话声,可是那电话铃依旧孜孜不倦地响着,似乎有她不接就不停的架势。   电话铃响得顾栀起床气出来了,她一把掀开被子,接起电话:“喂?”   ——   霍氏,霍廷琛已经开始上班。   他刚才手下的人那里得知之前的小服务生陈昭已经换了个酒店工作,彻底跟顾栀没有联系的消息,一时心情不错,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陈家明手里握着今日份报纸,一步一步来到办公室门口,眼神复杂地看里面正惬意地饮咖啡的霍廷琛。   他敢保证,待会儿,他尊敬伟大的霍总,霍家尊贵的大少爷,看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心情了。   陈家明对此实在是头疼,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敲了敲门。   霍廷琛:“进。”   陈家明进来:“霍总,这,呃,是今天的报纸。”   霍廷琛:“放下吧。”   陈家明:“是。”他放下报纸,不等霍廷琛说,自己就忙不迭出了办公室,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霍廷琛不明白陈家明今天为什么跑的跟兔子一样,一边喝咖啡,一边往报纸上瞟了一眼。   “接送放学共进晚餐,歌星顾栀与圣约翰大学高材生甜蜜热恋中!” 第26章 第二十六天踹了   洋房里,顾栀刚一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古裕凡似乎比她还激动:“又上报了!”   顾栀才睡醒脑袋还不是很清楚:“上报,谁?”   古裕凡:“你啊,你还没起床吗?今天的头条看到没,快去看!”他说完这话又反应过来顾栀不识字,于是干脆在电话里给她念了出来,“接送放学共进晚餐,歌星顾栀与圣约翰大学高材生甜蜜热恋中!”   古裕凡:“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学生是不是那个教你认字的老师?你们怎么就热恋,还,还甜蜜热恋了呢?”   顾栀听得一个浑身激灵,瞌睡也没有了,电话也没挂,立马翻身下床,扑通扑通地跑到楼下,拿起今天的报纸,展开。   新闻标题刚才古裕凡已经给她说过了,顾栀的重点落在报纸上的两张照片上。   一张是在圣约翰大学门口,身穿校服的男大学生进了一辆黑色大汽车。   另一张只在威斯汀的餐厅里,穿旗袍的美丽女人正在和穿校服的男大学生共进晚餐。   顾栀看着那两张照片,想起昨天,恍然一惊。   怪不得!怪不得昨天林思博和她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肯定是报社的记者!   顾栀懊恼地在原地踱步,她一直牢牢记着自己上海神秘富婆的身份,怎么忘了,自己还是那个唱片买到脱销画报加印无数次的歌星顾栀呢!   顾栀以前倒是知道有记者会偷拍明星或者上流社会的人登到报纸上,比如说霍家和霍廷琛是那些记者追逐的目标,然而她成名后却一直对此没有太在意,没想到终于有一天落到了她自己头上。   竟然还会有记者偷拍她?   确实有,现在还已经登报了。   顾栀想到那个甜蜜热恋,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她拿着报纸重新接起电话,古裕凡还没挂。   古裕凡:“看到了吗?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突然觉得事情十分有可能,他当初就不应该把异性的简历给顾栀递上去,这名校高材生碰上美艳女歌星,年纪又差不多,两个人干柴烈火的万一真的……   顾栀慌慌张张答:“不,不是。”   古裕凡追问:“那为什么你去学校接他,还共进晚餐?”   顾栀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是顺路去接林思博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过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一时头脑发热阴差阳错包下了这位男大学生。   古裕凡听后“嗯”了两声,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就只是这样?”   顾栀虽然对自己和林思博的真实关系十分心虚,但她确实还没有对林思博做出什么不怀好意的事情:“那你以为呢?”   古裕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明天帮你买个版面澄清吧,就说是你远房表弟。”   顾栀:“表,表弟?”   古裕凡:“如果说只是家教老师,然而又接放学又吃饭的,你这样说出去,即使我信你们俩没什么,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呐,再说了,家教老师的话,那你是想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没念过书?”   作为经验丰富的唱片公司老板,古裕凡太知道相比于没什么意思女明星顺路接家教老师放学吃饭,爱看热闹的广大市民明显更宁愿相信刺激的美艳女明星和名校高材生恋情曝光。   “没念过书又怎么了,你以为我小时候不想念吗。”顾栀嘴里嘟囔了两句,还是答道,“好。”   顾栀挂掉电话,琢磨了半晌,总觉得那个“远方表弟”,似乎对林思博有些不公平。   人家是跟你在一起才被记者拍到的,堂堂正正的名校高材生家教老师,现在被你说成了是远房表弟,退一万步讲,林思博现在还跟你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是你的人,人家名校高材生愿意委身于你一个除了金钱和美貌一无所有的富婆,现在东窗事发,你却推诿说是你表弟,不肯给人家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顾栀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真的对人家很过分,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金主。   幸好报纸上的照片清晰度不高,林思博的脸拍得并不清楚,显眼的只是他身上的圣约翰校服,还不至于被他同学知道。   顾栀觉得自己要好好补偿一下林思博。顾栀能想到的补偿办法就只有给他钱,可是又想到自己之前几次提出的涨工资都被他拒了,这次给他钱他肯定也不会要,于是又纠结起了补偿方式。   去买个礼物吧。顾栀突然想到这一层。因为以前霍廷琛就经常给她买礼物。刚好林思博下午还会来给她上课,她现在就去买好,然后下午的时候把礼物送给他。   顾栀说动就动,乘车去了南京路自己最常逛的永安百货。   她想了半天自己要送什么给林思博,给男人送礼物不像是给女人,随随便便买点珠宝首饰就可以了,男人不需要戴首饰,挑起礼物来就比较难。   顾栀在百货公司逛了逛,本想送林思博一支钢笔,可是她发现再贵的钢笔对她来说也很便宜,不能表达她的心意,于是最后逛到一家高档钟表行。   顾栀决定送林思博一块手表,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流行戴手表。   店里的手表全都是从外国进口的洋货,顾栀不知道怎么判断手表的好坏,经理问她想要什么类型的,顾栀:“最贵的。”   经理把她引到店里的精品柜台,指着里面的几块手表,拿出一块皮质腕带白色表盘的出来:“顾小姐您看看这款,全新德国进口,机芯精准,全上海只有五块。”   顾栀点了点头,觉得不错:“帮我包起来。”   “好的顾小姐。”经理没想到这么快就做成一单生意,脸笑的灿烂得像朵花。   顾栀又指着橱窗里剩余的几块:“这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也都帮我包起来。”   经理似乎有些迷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顾小姐,这……?”   顾栀:“这几块我都买了。”她怕只买一块款式林思博会不喜欢,还不如多买几块回去让他挑,反正她也不差这几块手表的钱。   经理一听顿时张大了嘴,然后连忙用手捂住,忙不迭地点头:“好的顾小姐,这就替您包起来。”   最后钟表店经理带着全体店员集体九十度鞠躬把顾栀给送了出去。   顾栀拎着给林思博买的手包回欧雅丽光,一进外面大门,李嫂就说有客人来找她。   顾栀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会来找她,也没记得自己有邀请过别人来她家,微微拧了下眉:“那客人呢?”   李嫂:“在客厅里等您。”   顾栀“哦”了一声,心想下次告诉陈嫂,下次有人来找她如果她不在就不要把人放进来,万一不是客人呢?   顾栀拎着东西进门,李嫂笑着指沙发:“是这位先生来找您。”   霍廷琛看着顾栀。   顾栀在看到霍廷琛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看了一眼正笑容满面的李嫂,想告诉她下次不要随随便便把自称客人的人往里面放。   李嫂隐约察觉到了顾栀的情绪似乎有异,默默退下了。   顾栀放下手里的东西,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霍廷琛:“上次华成纺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经理给你道过歉了吗?”   顾栀翻了个白眼:“嗯。”   霍廷琛:“恭喜你啊,中奖。”   顾栀:“谢谢,我觉得很开心,如果你觉得不开心的话,那我就更开心了。”   霍廷琛忽略她的话里带的刺,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指着今天报纸上的那两张照片,终于开始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咬了咬牙,沉着脸问:“他是谁?”   顾栀表情不解:“关你什么事?”   霍廷琛想起陈家明给他的调查汇报,又说:“你在学认字?是你的家教老师?”   这种被记者随便偷拍到两张照片便借题发挥的事他也遇到过,可是还不是照片中的两人走的太近了,才给了记者有所发挥的空间。   霍廷琛看着眼前这颗歪脖子树,神色微愠:“既然只是家教老师,好歹也是异性,你知不知道要保持距离,还有,为什么不能请个女老师。”   顾栀一头雾水地听着这些话,没想到霍廷琛已经不要脸到一刀两断后还专门跑到她家管她为什么要跟家教老师走的太近,家教老师为什么不请个女的,忍住想要直接把人轰出去的冲动,说的还算客气:“不好意思霍先生,报纸上的这位,不只是我的家教老师。”   霍廷琛:“不只是?”   顾栀双手叉起腰,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解答:“不只是家教老师,不只是热恋男朋友,上次的陈昭不是被你吓跑了吗,这次这位,他是我新养的,小,情,夫,名校高材生,小,情,夫!”   顾栀一提到上次被吓跑的就来气:“你再给我吓跑试试看!”   “我为什么要跟我的小情夫保持距离?小情夫不找男的难道还要找女的吗?你有钱能包养小情人,我有钱为什么不能养小情夫?我花我自己的钱,碍着你了?”   霍廷琛听得只觉得全身血流全都涌到脑袋上:“顾栀!”   顾栀觉得霍廷琛这个人十分有毛病,她现在做什么关他屁事,不甘示弱地答:“有什么意见?”   霍廷琛看着歪脖子树理直气壮的样子,恨自己为什么跟着了魔似的往这里跑,明明说了再也不管就是再也不管,愤愤起身离开,却不小心碰倒了顾栀刚刚放着的礼盒。   购物袋被摔破,顾栀买的几块表哗啦地摔在地上,有几块盒子都被摔开了。   霍廷琛看到地上那几块明显是男士款的手表,他极有眼力,那些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虽说不缺钱,但是刚买的礼物还没送就摔了,顾栀心里也是心疼的,气得推了霍廷琛一把:“摔坏了你赔啊!”   霍廷琛并没有被她推动,而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谁的?”   顾栀蹲下身去捡:“送给小情夫的呗。”   霍廷琛看着地上的那些手表,突然一把拽着顾栀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顾栀!”   顾栀胳膊又被他捏疼了,掰着他的手:“你在我家里还想干嘛,你放开。”   霍廷琛浑身是气,顾栀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盘算着他要是再胡来她就报警,然后一定请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   两人并没有僵持太久,霍廷琛首先咬牙切齿地开口:“顾栀。”   顾栀心想霍廷琛是不是傻了只会叫她的名字了,没好气地“嗯”了声。   霍廷琛阴沉着脸,恨恨道:“你都没有送过东西给我。”   顾栀掰他手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第27章 第二十七天踹了   霍廷琛是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这话中隐隐的含义,男人神色忽然略慌,放开顾栀的胳膊。   顾栀也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她以前还需要给霍廷琛送礼物吗?那不是拿他的钱买了东西送给他,多此一举吗?   顾栀鼓了鼓腮,霍廷琛难道缺这点钱吗,为什么会在意一个礼物。   不过她自认是个大方的人,霍廷琛既然这么想要,反正她买的多,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于是把地上的表捡起来,好在只是盒子摔坏了,表基本没事。   顾栀看着这些她专门卖给小情夫的表:“你要是实在想要,那就挑一块儿吧。”   霍廷琛别过头,颇有些不受嗟来之食的意味:“不用。”   顾栀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有些无语,难道戴了她的表就是她的小情夫啦?他想当她还不想要呢。   顾栀翻了个小白眼,嘀咕道:“不要算了。”   霍廷琛听到顾栀的低语,又转头看了看她,她烫的是齐肩的卷发,用一根钻石发卡把碎发都别到耳后,一张小脸精致而白净,以至于让他在见第一面时就无法忽视。   霍廷琛收了收手指,想到那个圣约翰的学生,突然问:“你在学认字?”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怎么了?”   霍廷琛:“学到哪儿了?”   顾栀嘁了一声,反正她文化水平有几斤几两霍廷琛是知道的,也不用装,说:“没你有文化,刚学到小学二年级,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霍廷琛:“没什么。”   霍廷琛走了。   顾栀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欧雅丽光外,一直坐在车里等待的陈家明总算等到了霍廷琛出来,神色让人十分摸不透。   陈家明握着方向盘:“霍总?回公司吗?”   霍廷琛“嗯”了一声。   回到霍氏后,霍廷琛沉思半晌,突然把陈家明叫进来:“去帮我找几本书。”   陈家明答应道:“好的霍总,请问你想要什么书?”霍廷琛有很多书,书架子摆满了各种洋文和中文书籍,其中不乏一些市面上难买到的绝版,或者是要在国外才能买到的外文原文书籍。   陈家明微微弯腰,洗耳恭听他霍总这回又要找什么高深莫测的书籍。   然后霍廷琛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儿,讳莫如深地吐出几个字:“小学二年级课本。”   陈家明弯着腰差点没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地。   “………………”   ——   古裕凡帮顾栀的澄清新闻发出去,原来名校高材生是顾栀的远房表弟,不是什么刺激的美艳女明星的恋爱故事,顾栀目前还是单身的时候,让人不免有些兴致缺缺,顾栀的那些歌迷倒是松了一口气。   顾栀把一堆名表像地摊儿货一样摆在林思博面前让他挑:“我买都买了,你要是再不要,那我岂不是钱白花了。”   林思博样子很拘谨,耐不住顾栀催促,最后还是挑了一块:“谢谢。”   顾栀见他收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古裕凡之前一直在催顾栀出下一张唱片,这回顾栀总算被他催动了,古裕凡平常也帮他不少忙,反正她的裁缝店还在装修,左右除了上课外没什么事,于是准备去挑挑歌。   胜利唱片这次给她准备的歌和上次的《茉莉之夜》类型都差不多,顾栀挑了首她觉得不错的《飞花流梦》,歌录得十分顺利,唱片还没正式发售,预告一打出去,唱片店里甚至已经提前开始贴起了顾栀的画报。   古裕凡这次建议顾栀去剧院开一场歌唱会,不用在电台放,而是在现场首唱她的第二张唱片主题曲《飞花流梦》。   现在的歌星都喜欢开歌唱会,歌唱会的票务收益是歌星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顾栀因为一直不缺钱便没开,这次发第二张唱片,票务收益是一方面,主要是为了答谢歌迷。   顾栀觉得古裕凡说的有道理,她不仅是神秘富婆,还是歌星,既然都已经选择当了歌星了,开个歌唱会也没什么,虽说她和自己的歌迷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天天给报社写信给胜利公司写信表白,说想亲耳听她唱歌,又买了她那么多张唱片,新唱片预告时还卖力地替她宣传,是应该答谢一下。   歌唱会的地点定在海阔剧院,歌星顾栀要在海阔剧院开歌唱会首唱《飞花流梦》的消息放出去,剧院的票务甚至还没有开售,就已经有不少的人来排队等待购买。   顾栀第一次开歌唱会,以前要么都是自己唱,要么都是在录音室里唱,而这次想到自己要面对那么多人唱歌,心里还有些忐忑。   她想起了她娘。她想她娘还活着多好,她告诉她现在唱歌的人叫做歌星,能赚很多钱,被很多人喜欢,没有人会看不起她,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顾栀除了唱片里的歌外还准备了好几首另外的歌,最后还找出了自己的琵琶。   顾栀抱着琵琶唱了段评弹小调。   古裕凡惊讶于顾栀除了流行歌以外还会弹琵琶唱评弹,吴侬小调温婉柔美,细腻如酥,简直像一根羽毛骚在听者心头,美的令人心颤。   古裕凡眼里难掩惊喜:“你怎么会这些,跟谁学的?”   顾栀长久不弹琵琶手都生了,又铮铮扫了两下弦练手,然后问古裕凡:“这个能在歌唱会上唱吗?”   古裕凡:“当然!”他到底捡了个什么宝贝!   顾栀每天除了学认字以外便是练歌,她歌唱会的门票一开售立马被抢购一空,外面倒手后的票价更是高了好几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亲耳听一曲顾栀的歌。   到了歌唱会的那天,阔海剧院外人潮攒动,有票的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中入场,没有票的守在剧场外面,甚至贴在墙壁上,想要听场内的声音是否能传出来。   顾栀在后台悄悄望了一眼剧场的观众席。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前排的宾客坐的雅座,后排的人头挤着人头。   前排贵宾席的旁边还有一个特殊的席位,坐的都是各大报社的记者,大都带着相机,歌星顾栀首开歌唱会,首唱新歌《飞花流梦》,基本上已经预定了明天的头条。   顾栀望着台下那么多人,突然有些紧张。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胸口心脏跳得不那么厉害,又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   古裕凡之前还特地带她去看了几场胜利旗下别的歌星的歌唱会,几场演出的效果都非常不错,告诉她如果紧张的话就当看不见下面的听众就好了,想象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唱,如果实在忽略不了观众,就把他们全都当成萝卜白菜。   歌唱会马上开始。   主持人首先走上台,下面原本喧闹的观众席骤然安静下来,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整齐划一地高呼:“顾栀!顾栀!顾栀!顾栀!顾栀!”   场下热闹不已。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主持人站到话筒前,向大家做了个安静一下的手势。   于是台下逐渐安静下来。   主持人先念了一段事先准备好的开场白,最后当观众似乎已经等待到极点的时候,终于对着话筒道:“下面让我们有请顾栀小姐!”   台下立马一片欢呼,掌声雷动。   主持人笑着退场,舞台空着。   顾栀吸了一口气,看着台下那些观众,告诉自己把他们当坐着的萝卜白菜就好,准备上台。   只是她还没从幕后走到台上,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黑影从台下观众席飞快地蹿上舞台。   他们身手极为敏捷,明显是早有准备,有两人从衣服里掏出横幅,另一人直接冲到台上的立式话筒前。   这一瞬息发生的实在太快,场下观众反应过来后顿时一片哗然,古裕凡吓得不轻,立马反应过来是在有人砸场子,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闹事,立马指挥现场保镖随之冲上去。   舞台上已经乱成一团,保镖跟冲上台的人缠斗在一起,而跑到话筒前的人直接抱着话筒,冲着话筒吼:“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们!你们知道顾栀唱歌为什么好听吗?你们知道她长的漂亮是因为像谁吗?你们以为她有多高贵了不起吗?!”   “这还不是都跟了她妈,哦,你们知道她妈是谁?她妈可是南京城里有名的歌妓婊子,秦淮河大名鼎鼎的头牌,给个子儿就张开腿,全南京城的男人都上过她妈!顾栀是个连爹是谁都搞不清的野种,你们花钱买一个婊子娘养的野种的唱片,花钱听她在这里唱歌哈哈哈哈!”   “顾栀,啧,多好的名字,你们以为她之前叫什么?对,也是顾栀哈哈哈哈,对了,顾栀在哪儿,你记得你之前叫什么了吗?”   阔海剧院用的是最新进口的音响设备,一字一句,听起来似乎格外清晰。   保镖把几个拿横幅的人按到在地,横幅在地上散开,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顾只”两个大字。   保镖冲上去按倒那个话筒前的人,话筒也被推到了,尖锐地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然后尖锐地刺响过后,全场安静下来。   闹事的人被保镖从台上抓走,观众席上那么多人,却罕见的鸦雀无声。   “顾只”的横幅还在上面,一半在舞台上,一边耷拉到下面台下。   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人愿意开口,打破现场的安静。   刚才那人冲着话筒吼的话似乎还在整个大厅里回响。   在场的似乎只有报社的记者,记得按下快门。   顾栀站在幕后,她浑身微微发着抖,然后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然后握紧了拳。 第28章 第二十八天踹了   不知道多久的沉寂过后过后,现场终于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底下的观众交头接耳,七嘴八舌,脸上神色各异。   古裕凡跑到后台,看到顾栀还在僵僵地站着,忙问:“你没事吧。”   顾栀摇了摇头,却没有答话。   古裕凡看了一眼狼藉的舞台,以及台下躁动的观众,又安慰说:“你好好平复一下,没事的,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交给我。”   他想起刚刚那几个闹事的冲着话筒说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顾栀,说:“放心,他们说的话全都是假的,都是在故意闹事诽谤你,你不用多想,公司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的。”   几个闹事的人已经被保镖扭送走了,主持人在混乱中上台,扶起被碰倒的话筒:“各位各位!安静一下,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出了一点状况,实在对不起大家,顾栀小姐的歌唱会今天暂时取消,大家可以去售票处办理退票,我们全数退款,之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歌唱会取消的消息一出来,现场一片哗然,有人直接闹了起来,顾栀的票一票难求,不少人是买的票贩子手里倒了好几手的高价票,实际到手的价格比票面上贵了好几倍,现在只是按票价退款,实际损失不小。   保镖又挤进观众席制止那几个闹起来的,现场乱成一锅粥,不过众人本来的心情也均被这一场闹剧给破坏了,台下的宾客大都摇着头,从座椅上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最忙碌的除了现场的工作人员莫过于那些记者,拿相机的疯狂拍照,拿笔记本的疯狂在本子上记录。   顾栀已经被古裕凡推着去平复心情了,今天这场闹剧似乎快要终止,顾栀思索着古裕凡刚刚跟她说的话,然后又回头,看到观众席正起身退场的观众。   二十分钟前她还在紧张自己第一次登台唱歌,没想到现在竟然要以这种方式收场。   顾栀又被古裕凡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那些退场的观众,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回神。   就这么结束了?   凭什么就这么结束。做错的又不是她,闹事的也不是她。   顾栀一下撇开古裕凡的手:“不用。”   她转身,直接往舞台方向奔过去。   古裕凡伸手似乎想要拉住顾栀:“诶!”   顾栀直接钻过幕布,独身跑到了舞台上,她一直奔向舞台中央的话筒,然后站到话筒前,看着台下已经开始转身退场的观众:“麻烦大家暂时留步。”   娇软悦耳的女声从音响传遍整个大厅,跟唱片里宛如天籁的女声一模一样。   所有人集体回头,看到空旷的舞台上那个美丽的身影,大家只在画报上见过的身影。   “顾栀!”有人喊了句。   “顾栀出来了!”有人接着喊。   “顾栀出来了顾栀出来了顾栀出来了。”紧接着场上不少人在喊。   没想到顾栀会这个时候突然现身,于是刚刚准备退场的观众又纷纷涌回来,甚至有些都出了剧场了又再跑回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台上的女人。   顾栀给了后台的古裕凡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古裕凡样子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冲顾栀点了点头。   顾栀握着话筒,吸了一口气:“很抱歉让大家今天原本愉快的行程变得可能不是那么平静,我想现在大家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一定很想问我一句话,刚刚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这话一出,台下立马起了丝丝躁动,似乎都惊讶于她的坦率直白,然后都抬头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回答。   顾栀握紧手中话筒,看了看台下的所有人,低了低头,然后重新抬起头,说:“没错,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古裕凡一听差点想直接冲到台上制止,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顾栀:“我娘,哦不,我妈,的确是南京卖唱的歌妓,我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本名叫顾只,因为那里的人都不识字,便捡了个最简单的字眼给我,我从小在南京,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长大,后面我妈赎了身又跟她来倒了上海,阴差阳错地出了唱片当了歌星,很高兴你们能喜欢听我唱歌。”   “现在大家都听到想听到的了吧,我应该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吧。”顾栀笑了笑,看着台下的人。   她说的那么坦荡,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遮掩,一时间,台下竟鸦雀无声,就连那些从刚才一直笔杆子不停的记者,也均抬头,看向台上娉婷的女人。   顾栀扫了一圈台下所有人:“事实是这样,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是这样的出身,不是什么清白的人家,更谈不上有人以为的名媛小姐,可是,那又怎样呢?”   众人愕然。   是啊,那又怎样呢?   顾栀:“我唱我自己的歌,没有犯法,更没有去伤害他人,我没做亏心事,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她想起自己老爱跟顾杨说的话,“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好像一出生便什么都有,而有的人,从一出生便在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但我并不觉得他们谁比谁更高贵,更无需看不起其中的谁,因为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一个人的高低贵贱并不因为她的出身决定,而是由她这个人自己决定。”   顾栀说完,剧场里是迟迟的静默,仿佛在回味她刚才说的话。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然后场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几个人鼓起了掌,最后,全场的人鼓起了掌,场中掌声雷动:“好!”   “顾栀!顾栀!顾栀!顾栀!”所有人一边鼓掌一边齐声喊。   他们喜欢的是顾栀的歌,跟她的出身有什么关系,出身底层的女孩儿现在靠自己成了上海最红的歌星,靠自己有了现在的生活,这不是一件很值得骄傲和高兴的事情吗?   顾栀现在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紧张了,冲台下的人又笑了笑,挥了挥手下场。   古裕凡忙催主持人上台:“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今天的歌唱会继续进行,下面让我们有请顾栀小姐为我们带来这次的新歌《飞花流梦》!”   顾栀重新登台,乐队开始演奏,她唱起了新歌。   只有在现场听过的人,才会知道唱片中收录的歌声不及实际听起来的一半,现场观众掌声如潮,都已经结束了甚至都不愿意散场,拼命地喊“安可”,顾栀只好又登台唱了一首。   第二天报纸头条出炉,纷纷报道了顾栀首场歌唱会的成功以及开始之前有人来闹事的事情,各家报社纷纷盛赞了顾栀在碰到那几个闹事的人之后的临场反应,新闻的着重点并没有放在顾栀的出身,而是放在她之后所说的那些话上,一席话引起了社会上无数人的共鸣。   经过这一次,顾栀的《飞花流梦》买的比《茉莉之夜》还要好,创下一个又一个销售记录,顾栀本人红的发紫,胜利唱片直接站稳脚跟,成为上海最大的唱片公司。   ……   古裕凡每天忙着生意,顾栀亲自去了一趟警察局。   上次闹事的人都被抓到警察局去了,都是些街头的小混混,这么做是收了人家的钱受人指使,至于是收了谁的钱,一审,原来是上次那几个学生家长。   那几个学生被圣约翰开除,家长还都被抓到监狱里去蹲了几天,便一直对顾栀怀恨在心,他们在当地一直欺男霸女都有点势力,是存心要报复顾栀,企图让她名誉扫地再也当不成歌星。   几个家长才从监狱放出去没几天又被抓了进去,顾栀去警察局特意嘱咐了一下警官,让他们好好关照一下那几个恶霸混蛋。   警察一脸笃定,冲顾栀敬了个礼:“好的顾小姐,请您一切放心。”   顾栀觉得从她过来开始警察小哥哥就对她热心的有些过分了:“谢,谢谢。”   警察小哥一脸欣喜:“顾栀小姐,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的歌,很荣幸能够见到你!”   顾栀:“………………”   她的裁缝铺也装修好了,跟以前破破烂烂的店面相比简直是焕然一新,不输于上海任意一家高档成衣铺,顾栀忙着学认字,她摩拳擦掌要亲自给自己的这家店取个名字。   ——   霍氏,霍廷琛最近一直加班到深夜,外面夜空漆黑,只有他办公室里灯仍然亮着。   陈家明敲了敲门,进来汇报:“霍总。”   霍廷琛“嗯”了一声。   陈家明:“那几个学生家长之前犯下的罪不少,只是都被压了下来,不过很容易就能找到线索,我们已经把收集到的证据交给警察局,足够他们在监狱里待大半辈子了。”   霍廷琛盖上手中钢笔帽:“好,你先下去吧。”   陈家明:“是。”   霍廷琛加班到现在似乎累了,他靠在椅背上,望窗外的路灯。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了解顾栀,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怎么去了解过她。   他自以为是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有个弟弟,两姐弟在没有遇到他之前,过得不太好。   霍廷琛突然想到顾栀第一次见他时,百乐汇里,一脸不符合年龄的浓妆。   那种人生轨迹,想不长歪也难。   霍廷琛知道了歪脖子树长歪的原因,发现自己不是想着如何把树掰直,而是恍惚间有一种错觉。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要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第29章 第二十九天踹了   之前的裁缝铺改装好了,顾栀在家里对着自己所学不多的字琢磨了半天,最终起名叫“织阳成衣”,取她顾栀的“栀”字和顾杨的“杨”字二字同音,意译是十分美好的编织阳光。   顾栀把自己尽最大文化水平才取好的名字拿过去给林思博看,林思博还表扬了她一番,说她起得雅俗共赏。   织阳成衣虽然是卖成衣的店,但是跟其他的店不一样,毕竟都是她的同款,顾栀决定把织阳成衣做成精品高端路线,同一件款式的衣服只有几件,就只店里的两个裁缝亲手手工做,不会大批量生产。   她看中的裁缝果然手艺好,顾栀把裁缝的工资涨了两倍,然后买了不少好料子拿去让他们做衣服,两个裁缝以前做惯了抠门老板的差料子,现在碰到好料子,每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研究新鲜款式和花样,等做出几件,店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裁缝把新研究出的花样拿过来让顾栀看。上等的丝绸面料,用同色的丝线满绣暗花,最主要的是在丝线里掺了特殊的银线,料子拿到光下或者走动时,就好像是有光在料子上流动一样,精致又好看。   只是这样料子的刺绣成本和手工成本都上去了不少,裁缝只做了一个小样给顾栀,有些犹豫,这料子的成本这么高,到时候成衣的价格只会更高,太贵了,怕没人买。   顾栀一眼就爱上了这满绣暗花的流光面料,让裁缝放心大胆地做,不用考虑成本,做几身出来卖不出去她自己穿,反正不缺这点衣服钱。   顾栀看完织阳成衣后又去了趟现在生意好的一塌糊涂的永美珠宝,本来想顺路直接去接林思博,可是想到上次被记者拍到的事,只能心有余悸地叹叹气,自己回家。   顾栀的车刚驶进欧雅丽光所在的巷口,就看见她家门口停了辆黑色大汽车。   谁的车停在人家门前,谢余冲那辆大汽车按了按喇叭。   顾栀回神,看到那辆车的车牌号,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霍廷琛的车吗?   不会是霍廷琛又来了吧?来干什么?   果然,两辆车按过喇叭之后,对面的车门打开,首先迈出的一条西裤包裹下修长的腿,顾栀看到霍廷琛从车里走出来,站着铁门外。   顾栀也下车,跟霍廷琛碰了面:“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霍廷琛点点头:“进去说吧。”   顾栀欲言又止,只是想到古裕凡说的在上海做生意最好不要惹到霍廷琛,还是开门把他放了进去。   李嫂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很负责,没有提前预约过的客人通通归类于不速之客的行列,概不放行,所以霍廷琛在她回来之前才一直坐在车里等着。   两人坐下,陈家明把公文包交到霍廷琛手上,然后笑着退下了。   顾栀看到她手里的公文包:“要谈生意吗?”   霍廷琛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公文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顾栀看到东西后:“………………”   霍廷琛的公文包里为什么是小学二年级课本。   霍廷琛翻了翻手上的课本:“你学到哪儿,以后我来教你。”书并不是全新的,他提前翻过一边,在上面写了不少笔记和教案。男人字写得极为漂亮有力,只是跟二年级课本上的幼稚画风有些不太搭。   顾栀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霍廷琛又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遍:“你学到哪里,以后我接着教你。”   顾栀轻轻翻了个白眼:“不用,我自己有老师。”   霍廷琛看了看手上的课本,说:“你现在已经没有了。”   顾栀:“没有什么?”   霍廷琛:“你的家教老师,以及你的……小情夫。”他说到“小情夫”三个字时,咬了咬牙。   顾栀立马预感不太好:“你什么意思?”   霍廷琛:“圣约翰大学和美国耶鲁大学有一场学术交流,林思博被选上了,作为圣约翰的最优秀学子之一,代表圣约翰出使耶鲁。”   顾栀不知道耶鲁是个什么鲁,但她知道美国是个远的不能再远的国家,林思博之前一点都没有要走的迹象,怎么突然就被选上了,立马反驳道:“不可能!你骗人,林思博不会走的。”   结果她话一落,客厅的电话就响了。   顾栀接起电话,是林思博打来的.   顾栀瞟了霍廷琛一眼:“喂。”   电话那边林思博语气听起来格外低落,开头就是一句:“对不起。”   顾栀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立马追问:“怎么了?”   林思博:“顾栀我,我以后可能不能再继续教你了。”   顾栀懵了一下:“为什么?”   林思博:“我们学校有一个和耶鲁大学的学术交流活动,我之前递交了个申请,本来以为不会选上我的,结果没想到……”他说,“我们老师说这次机会难得,错过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了,我本来不想去,可是我爸爸知道了,他是圣约翰的教授,一定要逼我去,我不想努力也不行了。”   顾栀听得心一凉,没想到林思博父亲竟然是大学教授,自己竟然包到了大学教授的儿子头上,幸亏上次没有被拍到林思博的脸,否则她就麻烦大了:“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林思博低低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顾栀挂了电话,然后一脸懵地看向霍廷琛。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顾栀冲到霍廷琛面前:“是不是你干的?”   霍廷琛也不隐瞒:“圣约翰几乎全校学生都在竞争这几个名额,林思博之前也递交了申请,我得知后便帮他成功获得了名额,他应该感谢我。”   顾栀听后气得叉腰:“感谢你?那你是不是要我也顺便感谢一下你?”   “霍廷琛你有完没完?陈昭被你吓走了林思博又被你弄走,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花我自己的钱养几个男人与你有什么关系啊?”   霍廷琛并没有答她,而是拿起课本:“书房在哪儿,去上课吧。”   “你走开!我不要你教!”顾栀推着霍廷琛,“我再去请一个老师,你那么厉害有本事把我所有老师都弄走啊!”   “我还要养好多小情夫,我就不信你这辈子什么事不干光盯着我养没养情夫了?”   “顾栀。”霍廷琛终于忍不住了,听她肆无忌惮地那些情夫不情夫的话,“你不嫁人吗?”   顾栀:“什么?”   霍廷琛说的咬牙切齿:“你养过那么多情夫,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丈夫知道了会怎么想。”   顾栀似乎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要有丈夫?”   “我有那么多钱自己用不香吗,拿着钱想养谁养谁,谁都听我的话,我为什么只吊死在一个男人身上,还要分一半我的财产给那个男人,我傻吗。”   霍廷琛听得眼皮子直跳,却似乎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觉得这是因为书读的太少了,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歪理。   顾栀觉得霍廷琛这人不但管的宽而且不讲道理,又嗤了一声:“你又不娶我,干嘛替别人担心。”别说现在,即便是以前那也不能算娶,姨太太顶多只能用个纳字。赵小姐那样的才是他要娶的。   “我……”霍廷琛突然罕见的语塞,他动了动唇,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霍廷琛最后干脆拉起顾栀的一只手,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书房在哪儿。我好好教你。”   “我不要你教。”顾栀推了半天没推动,后悔自己请保镖的事一直搁置了,吸了一口气,说:“霍廷琛,你知不知道这样玩我真的很没意思。”   霍廷琛皱眉:“玩?”   顾栀:“你想看我认不出字出洋相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霍廷琛脸色一沉:“没有。”   顾栀:“那你这是为什么?你工作不忙吗?闲到跑来教我上小学二年级课本?”   霍廷琛看着顾栀的眼睛。   他沉吟一阵,正准备开口,顾栀却噗嗤笑了一声。   霍廷琛不解:“你笑什么?”   顾栀:“你难道也是知道我中了一千万大洋,也不想努力了?”   霍廷琛:“我……”他突然抓起顾栀手腕,挑了挑眉,“如果我说是呢?”   这回换顾栀沉默,眉头紧锁,深思。   她知道霍廷琛工作起来有多认真,常常加班到深夜,掌管那么大个霍氏,手底下有那么多员工,想不努力是不可能的。   顾栀撇开霍廷琛抓着她的手,向下弯了弯唇:“我知道你是个努力的人。”   “你还是继续努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栀:谁都可以不努力,但是你不行。 第30章 第三十天踹了   霍廷琛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掌,然后听着顾栀的那通“努力”论。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教吗?”他问。   顾栀没好气:“我没钱给你。”   霍廷琛:“我不要钱,我只是,想教你。”   顾栀听着这话似乎想反驳他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算了,十分无语。   转念一想,想这小情夫找一个霍廷琛给他撬走一个也不是办法,既然他那么想教,又不收钱,那就看看谁怕谁。   只要他敢来。   反正费时费力还没钱,吃亏的不是她。   顾栀:“……那行吧。”   霍廷琛松了一口气,拿起课本:“开始吧。”   顾栀:“我今天不想学,你明天再来。”   霍廷琛怔然一瞬,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可以,不过她好不容易答应了,也点头:“好。”   然后第二天霍廷琛一来,脸黑了。   对着顾栀家里突然多出来十个人高马大穿黑西装的保镖,然后是一脸“我看你敢对我怎么样”的顾栀。   陈家明看着那些保镖心脏病都快犯了:“霍霍霍霍总?”   霍廷琛比陈家明淡定的多,只不过也沉着脸,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开始吧。”   顾栀“哼”了一声。   ——   古裕凡知道林思博突然被选中出国学习了,还在电话里问顾栀要不要再找一个老师。   顾栀瞟了一眼低头认真备课的霍廷琛,又想到在外面门口把守的保镖,说:“已经找到新的了。”   古裕凡好奇顾栀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老师了,问:“你新找的谁阿?做什么的?”   顾栀握着听筒犹豫了一下,想古裕凡似乎一直都很忌惮甚至还有些仰慕霍廷琛,于是说:“没什么值得介绍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古裕凡“哦”了一声,但也没追问,回到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然后激动地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顾栀:“什么好消息?”   古裕凡:“今年的盛星晚宴递了邀请函给你,在公司,我已经替你收下了!”   顾栀听到盛星晚宴四个字时知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真的?”   古裕凡:“当然,骗你做什么!”   顾栀立马展颜一笑:“好。”   盛星晚宴是上海上流社会里最知名的慈善晚宴,一年一度。   上海每年的慈善晚宴不少,都会公开拍卖一些东西,然后拿拍到的钱作为善款周济穷人,而盛星的特点在于每年邀请的人有限,主要参与者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小姐,电影明星和歌星只有极少数最红的才能得到邀请。   这相当于是对参与者身份的一种肯定。   盛星晚宴已经举办了大概有十几年,不同于私人晚宴,盛星晚宴每年都会有新闻记者的参与,近几年慈善的主题被逐渐淡化,反倒更像是一场公开的上流社会名媛们的宣传会和斗艳场,谁家的小姐今年艳压群芳,谁家的小姐少爷舞池翩翩起舞,谁家的小姐今年初长成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这些都会有报道,豪门新闻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栀作为今年最红的歌星,理所当然地收到了邀请。   晚宴受邀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小姐们,可以自由选择带男伴和不带男伴,顾栀记得霍廷琛前年陪他刚成年的堂妹去了一场,她当时羡慕的不得了,一直在幻想晚宴现场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很失落,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连门槛都踏不进去。   人家只会邀请豪门名媛,哪有邀请豪门姨太的。   结果没想到过了没两年,自己就能拿着一份邀请函堂堂正正的踏进去了。   顾栀刚挂了古裕凡的电话没多久,又收到了保利地产交易行的电话。   地产交易行的人是为数不多知道顾栀的,还签了保密协议,说盛星晚宴的人打电话给他们,想要联系到那个豪掷百万买下欧雅丽光的上海市神秘富婆,希望尊贵的神秘富婆能来给他们晚宴添光加彩。   顾栀:“………………”   这下是两份邀请函了。   盛星晚宴的邀请函做得十分精致典雅,蕾丝镂空花纹的烫金印纸,全手写,一展开上面还有香水的香气。   顾栀拿到邀请函,念了念上面她目前认得的字,开始兴致勃勃挑起了晚宴要穿的衣服。   上次裁缝在收到顾栀不用考虑成本的指示后已经赶了两身旗袍出来,顾栀拿到手里,流光溢彩的料子再加上技艺精湛的裁剪,想绝对比那些礼服裙好看一百倍。   顾栀换上自己晚宴那天要穿的旗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一边照一边感叹自己这么好的身材,她自己看了都差点把持不住,以前真是便宜霍廷琛了。   简直便宜死他了!   顾栀的旗袍换上了便懒得脱,霍廷琛来给顾栀上课,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眸中划过一抹惊艳。   “很好看。”他说。   顾栀扯了扯嘴脸,心想顾老板这不是穿给你看的不要误会。   霍廷琛看到顾栀胡乱放着的盛星晚宴邀请函,然后问:“你跟谁去?”   顾栀也看到邀请函,意识到霍廷琛应该是在说晚宴男伴的事:“不跟谁去。”   “不是可以不用带男伴,我自己一个人去不可以吗?”   霍廷琛倒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盛星晚宴之前的好几天各家报社就开始造势,细数今年有哪些看点,又有哪些人会参加,当红歌星顾栀已经确定要出席,据悉上海市神秘富婆也接到了邀请,只不过是否会亮相仍是个谜团。   顾栀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以歌星顾栀的身份去,顾杨说的不露富这个道理很对,可以让别人知道她有钱,但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钱,即使她现在已经请了保镖,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   只不过神秘富婆的身份,似乎也可以利用起来。   顾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造价昂贵的精致旗袍,想了想,突然把它脱了下来。   富婆身上的东西,大家似乎潜意思都会以为很贵,就好像她上次戴的那个手镯,多少人还以为富婆手上是什么天价昂贵限量款,而这一次,碰上真正的昂贵限量款了,也应该由“富婆”来穿才是。   歌星顾栀把昂贵的手工旗袍穿在身上,绝对没有神秘富婆穿在身上,对它昂贵的价格更有说服力。   于是等正式晚宴那天,顾栀一身同样高档的白底粉边旗袍,坐上自己的奔驰大汽车,手拿晚宴邀请函,来到举办晚宴的和平饭店。   门童在酒店门口迎忙着接着那一辆接一辆的昂贵汽车,车门被打开,顾栀在门童的搀扶下走下来,踏着红毯,昂首挺胸,一路走向晚宴大厅。   红毯边的记者看到精心打扮的顾栀,纷纷按下快门。   顾栀走到晚宴内场,乐手在角落演奏悠扬的乐曲,大厅金碧辉煌,两边摆着精致的茶店和酒水,穿燕尾服的服务生不停穿梭于宾客中,赴宴的名媛小姐们各自三五成团聊着天儿。   顾栀是第一次来没什么熟人,端了杯酒站着,她四下环顾了一圈,觉得其实也跟霍廷琛之前带她去过的晚宴差不太多。   晚宴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现在是休闲时间,顾栀看到不少小姐挤在记者相机前,让他们拍两张好看的照片明天好登报。   左右等着也是无聊,有没有认识的人聊天,顾栀准备去茶点区吃点东西,一转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她条件反射般的道歉,被她碰到的是个穿蓝旗袍的年轻小姐,打扮的很是体面,身旁还有几个同伴。   “你是歌星顾栀吗?”其中一人笑着问。   “啊?”顾栀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这几位小姐,然后又笑了,以为是碰到了歌迷,“是我,你听过我的唱片吗?”   刚才被顾栀转身撞了一下的蓝旗袍说:“我听过你的歌呢,对了,你这种歌星唱一次多少钱啊?”   顾栀眉头微蹙,隐约感觉这几个人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友好:“多少钱?”   蓝旗袍:“你们歌星不都是靠这个赚钱吗?唱一次多少钱,我能不能把你叫到我家里,专门给我们家人表演唱歌,应该不会太贵吧,我们家肯定拿得起。”   她说的理所当然,像极了以前的大户人家指使自家养的卖唱的戏子。   顾栀听得皱眉。她不想理这几个人,错身想走,却被蓝旗袍的同伴堵住去路。   顾栀想起来之前古裕凡跟她说的话了。   他说这种晚宴也是有鄙视链的,收到晚宴邀请的几乎都是顶尖有名的歌星影星,然而还是会被一些自己为是出身高贵的“小姐们”看不起,之前就有影星遇到过,还闹到了报纸上,古裕凡让她如果碰到的话直接无视就好,大部分人都是友好的,现在社会跟以前早就不同了,盛星晚宴能够邀请娱乐界的歌星影星,本来也就是对她们地位的一种肯定。   顾栀只好回身看着这位蓝旗袍:“听你说的很大方的样子,你家很有钱吗?,出得起让我唱歌的钱吗?”   旁边一人接话道:“高响唱片的千金你说出不出得起?。”   顾栀听到高响唱片后心道一声怪不得。   高响唱片以前一直跟胜利唱片是竞争关系,但是胜利自从有了她之后销量一路飘红做成了唱片界的老大,从以前的并驾齐驱到现在把高响唱片甩得老远,这次盛星晚宴高响唱片旗下没有一个歌星收到邀请,而她又是收到邀请的胜利的歌星,怪不得这高响唱片的千金看她不顺眼,来找她麻烦了。   只是高响唱片的千金,很了不起吗?   顾栀冷笑一声。连眼神都不想给这位蓝旗袍高小姐,觉得这些被宠大的小姐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无脑。连古裕凡都得让着她,难道还怕你个失败竞争对手家的小姐。   顾栀懒得理,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结果又被跟蓝旗袍一伙的人堵住。   蓝旗袍高小姐:“听说你小时候在那种地方长大诶,所以才会唱曲儿,是真的吗?”   “这是你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宴会吧,毕竟你以前都是在那种地方的,对了,你能跟我们说一下那种地方里面是什么样子吗?”   “是啊,说一说吧。”旁边的人讥笑道。   顾栀拉着脸转身,对上高小姐趾高气昂的笑。   想必这几位小姐也看过上次的报纸了,只是这些小姐不知道学习报纸上人不以出身定尊卑的道理,反倒是对别人的私事很感兴趣。   她也没多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然后直接酒杯里的酒泼到了高小姐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蓝旗袍上。   “啊!”高小姐吓得往后一退,结果还是被泼了一身。   其余几人似乎根本没想到顾栀会这么直接,纷纷愣住了,说不出话。   她们平时向来不把歌星影星放在眼里,恨不得盛星晚宴不要邀请这些歌星影星,碰上了就喜欢讥讽几句,然而这是头一回,碰上的歌星影星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于是等顾栀眼神再扫过去时,几人都躲闪着眼神后退。乖巧的样子像一只只小鹌鹑。   顾栀冷笑一声。全是些欺软怕硬的。   被泼到的高小姐咬牙切齿,愤愤地瞪着顾栀,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顾栀知道她是心里有多生气要跟她没完,于是挑了挑眉,大方地邀请:“来吧。”   “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从那种地方长大的,跟你们不一样,吵架打架我都不会输哦。”   顾栀婊气冲天地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天踹了   此话一出,对面的蓝旗袍高小姐明显愣住了。   她面对顾栀,心里竟然不知从何生出一股惧意,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   顾栀:“我什么?”   顾栀抱起手:“我不跟你吵架,我跟你讲讲道理。”   “高响唱片的小姐很了不起吗?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有一分是你自己赚钱挣来的吗?你瞧不起唱歌的?唱歌的唱两首歌还能挣钱呢,那这么说来你岂不是比我们这些卖唱的还不如?”   “你以为自己家里很有钱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胜利唱片的老板见了我都得给几分面子,高响唱片干不过胜利唱片,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么急着为他抱不平得罪了我,你以为他会感谢你?”   “我瞧你长这么大也读了不少书吧,怎么都不长脑子好好想想呢?”   蓝旗袍高小姐听得一脸通红,被顾栀这一连串堵得差点喘不过气:“你!”   从小接受标准名媛教育的小姐,最会的尖酸刻薄的讥讽,习惯了被嘲讽的人默不作声,但当对手开始反击正式吵架时,那便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会了。   她伸出手指着顾栀,似乎又想跟她打架,然后又想到她刚才掷地有声的那一句,吵架打架都不会输。   吵架她都吵不赢,更何况是打架。   “哼!”从没有打过架的蓝旗袍高小姐最后咬牙跺脚,一脸不甘心地走了。   顾栀眼神再扫过去,其余几个同伴作鸟兽状散。   顾栀对着那位高小姐地背影嘁了一声。   晚宴宾客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角落里的乐手开始奏起了华尔兹圆舞曲,不少人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大多数来参加宴会的小姐们都有带男伴,水晶吊灯下的舞池中,年轻男女们的舞姿很是养眼。   顾栀走到角落,一个服务生看到她,递给她一个袋子:“顾栀小姐,您的东西送来了。”   顾栀点了点头:“谢谢。”   她把袋子藏到角落处比人还高的大花瓶后面,然后去了茶点区,喝了点果汁,吃了两块小蛋糕。   顾栀看到蓝旗袍高小姐不知道从哪儿去换了身绿旗袍,跟她的男伴在窃窃私语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朝她的方向看。   应该是去跟男伴告状了,顾栀瞪了回去,对这种自己撕不过就回家找男人的做法十分鄙弃,然后继续吃小蛋糕。   不一会儿,有人来搭讪。   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穿体面的西装梳小油头,问顾栀能不能共舞一曲。   顾栀之前跟霍廷琛去参加私人晚宴的时候跳过舞,知道自己跳舞还不错,于是点了点头:“好。”   公子哥儿牵着顾栀的手,两人滑进舞池。   “我姓黎。黎昇。”公子哥儿自我介绍说,“今天陪妹妹过来参加这晚宴。”   顾栀点了点头,很简短地自我介绍:“顾栀。”   黎昇:“我听过你的唱片,一直很喜欢,非常荣幸今天能够见到本人,你本人比画报中还要美丽。”   顾栀笑了笑:“谢谢。”   顾栀才觉得这位黎公子嘴甜的有些过分,比霍廷琛那种狗男人嘴甜多了,然后他就补充了一句:“之前一直在法国读书,前不久刚回国。”   怪不得,顾栀心里想,顾杨跟他说过法国和意大利的男人嘴都很甜。   而且也很绅士,放在她腰后的手一直是虚搂着的。   两人跳完了一曲,顾栀对这位黎公子印象不错,两人站着聊了会儿天,黎公子问她下一场歌唱会是什么时候,上次的很遗憾错过了,想买票去听,顾栀直接答应他要来的话送他最好的贵宾席票。   “那真是太感谢顾小姐了。”黎昇笑道,“能亲耳听到你的歌是我的荣幸。”   两人正聊着,顾栀余光却看到改为绿旗袍的高小姐正带着男伴朝他们走过来,这回似乎是有了人诚邀,顾栀看到高小姐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顾栀看到两人微微皱眉。   黎昇也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黎昇!”高小姐的男伴冲顾栀身旁的黎昇招手打招呼。   黎昇看过去,似乎也认识高小姐旁边的那位男伴,应道:“子琪?”   “什么时候回国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多久没聚一聚了。”叫“子琪”的男人跟黎昇握了手。   黎昇答:“上个月刚回来。”他以为顾栀不认识,转身给顾栀介绍,“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王氏公司的公子望子琪,那位是他未婚妻,高响唱片的千金高盈高小姐。”   这些世家少爷小姐们几乎都互相认识,顾栀见怪不怪了,微微点头。   她直接看向高盈,高盈也笑着看她,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忌惮,想反是一抹肆无忌惮地微笑。   “顾栀小姐。”王子琪伸手跟顾栀握手。   “你好。”顾栀跟他握了握手,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王子琪笑着打量顾栀和黎昇:“今晚是你们两一起来的吗?”   黎昇:“不,我陪我妹妹来的,妹妹去跟朋友聊天了,我邀请顾小姐跳了支舞,又觉得跟顾小姐聊起来很投缘。”   “这样。”王子琪看向顾栀身后,似乎在找什么,“那顾栀小姐是跟谁来的?”   顾栀正想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的,王子琪突然问她:“霍先生呢?”   顾栀整个人一愣。   王子琪的笑容温和有礼:“霍先生没有陪你一起过来吗?”   说到这,高盈在旁边挽起王子琪的胳膊,脸上挂起胜利的微笑。   黎昇刚回国,似乎不太明白:“霍先生?”   王子琪:“霍廷琛。”   黎昇听到霍廷琛的名字,瞬间想起这个在上海没人愿意惹得霍家大少。   明明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即便大也大不了几岁,同辈的少爷里大都还在国外留学消遣,拿着钱跟洋妞鬼混,这位霍家大少已经接班,坐稳了霍氏总经理和少东的交椅。   王子琪继续说:“我之前参加过一个晚宴,有幸见到过霍先生和顾小姐,当真是般配,怎么今天霍先生没有陪顾小姐过来吗?”   顾栀听到此,捏了捏拳。她总算知道这两人要来干什么,怪不得,高莹脸上会挂着笑。   霍廷琛之前带她去过几次晚宴和派对,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是霍廷琛的准姨太了,只等着霍廷琛结婚把她纳进门,想加入霍家的小姐们更是视她如死敌,然而如今霍家和南京赵家联姻,她这个曾经的准姨太却抛头露面当起了歌星。   不用想也知道,霍家联姻,怕赵家小姐不高兴,抛弃了这位曾经的准姨太。   所以现在的她,在这些纨绔子的眼里,可能不过就是一个上位失败,只得当歌星讨生活的可悲女人。   刚才高盈和她的小姐妹们没有参加过那些派对,不知道她跟过霍廷琛,但是她的这位未婚夫,明显见过她和霍廷琛,还顺利把她认了出来。   高盈笑道:“霍家大少是什么身份,即使要来,也应该和赵小姐来吧,可惜赵小姐出身南京名门,看不起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宴会。”   这次盛星晚宴据说也邀请了赵含茜,想要当做她以后嫁到上海踏进上海名媛圈的首站,多少名门小姐们本来翘首以盼,想要趁今晚看看那个即将坐上霍家少夫人的位置,让她们输的心服口服的来自南京的赵小姐,然而很可惜,赵含茜却婉拒了盛星晚宴的邀请。   于是有小报猜测说来自南京的赵小姐高贵独善其身,上海名媛们挤破头的盛星晚宴,人家根本不屑来。   黎昇隐隐约约听明白了些。霍家和赵家的联姻上海和南京两个地方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上海的歌星貌似又和霍廷琛扯上了关系,身份无非就是姨太,情妇,又或者说是上位失败,被抛弃了的姨太或者情妇。   黎昇看顾栀的眼神突然变了一点,嘴甜的男人现在带有点戏谑。   想不到当红歌星和霍家大少之前还有这等香艳密闻,如果不是对霍家十分忌惮,现在又加上一个赵家,大家都没怎么往外说,否则这消息被那群像苍蝇一样的记者知道,怕是要报道疯了。   顾栀冷着脸,并没有说话,只是拳头越收越紧,高盈挽着王子琪的胳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顾栀眸色微暗。   这两人精准地捉到了她的痛点,却也是事实。   无论现在怎么样,无论到底是谁甩了谁,在别人眼里,她都是个上位失败被霍廷琛抛弃的情妇。   只是面前高莹和王子琪两人的笑容没有得意太久,在看到顾栀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时,突然僵了下来。   顾栀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声线她很熟悉:“顾栀。”   她转身,看到身后的霍廷琛。   霍廷琛敏感地察觉到顾栀和那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地气氛,他冷冷扫了一圈对面的人,男人气场极强,高盈吓得抱紧了未婚夫的胳膊,王子琪脸上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刚说起他,谁能想到霍廷琛就立马出现。   顾栀绷着唇,她想起了没有中奖之前,自己卑微地用身体挽留霍廷琛,却还是被他丢掉,然后是后来,她在霍氏楼下等了三天,却看到陈家明带着赵含茜进了霍氏的大门。   顾栀抬头看了霍廷琛一眼,眼神的内容让他读不懂,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霍廷琛拧了拧眉,追了上去。   剩下三人望着霍廷琛追上去的背影,在原地瞠目结舌地对视。 第32章 第三十二天踹了   顾栀走的算快,一直出了大厅走到外面走廊,最后还是耐不住霍廷琛人高腿长,追上了她。   霍廷琛伸手拉住顾栀的手臂。   顾栀只得停下脚步。   她回身,语气不悦:“放开我。”   霍廷琛不知道顾栀为什么突然像吃了炸药桶一样:“他们惹你了?”他指的是刚才那些人。   顾栀“哼”了一声,看到霍廷琛抓住她手臂的手:“霍先生,请你自重。”   霍廷琛听到“自重”两个字,看向顾栀。眼前的女人跟他什么没做过,如今却对他用起了“自重”两个字。   霍廷琛手指触到她胳膊上细腻的肌肤,低眸,还是放开来。   晚宴还在继续,他放开她手臂,说:“我陪你进去吧。”   顾栀:“不用。”   她恶狠狠瞪了霍廷琛一眼,自己先回宴厅了。   霍廷琛深深凝着顾栀的背影。他下班后满心想的都是之前顾栀说的那个没有男伴,于是便过来了。   只是好像,自己过来的并不是那么受她欢迎。   霍廷琛理了理西装前襟,再度踏进晚宴大厅时,现场骚动不小。   谁都没想到霍廷琛今晚回来,他的到来,对于盛星晚宴来说,足以称得上“大驾光临”四个字。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霍廷琛空荡荡的身侧。   他竟然来了,赵小姐呢?   他不是陪赵小姐来的吗?赵小姐之前不是婉拒了盛星晚宴的邀请,霍廷琛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一肚子狐疑。现场的记者倒是兴奋不已,不停冲霍廷琛的方向按着快门。   舞会结束,到了今晚晚宴最主要的环节,慈善拍卖。   顾栀上次参加过一次拍卖会所以很有经验,用邀请函去换了竞标牌。   虽说是慈善晚宴,但是盛星晚宴的拍品一直选的很用心,现场参加慈善晚宴的名媛们举牌竞价的也十分热闹。   毕竟是慈善晚宴,即使在街上看到一个黄包车夫都要捂着鼻子走,但是拍起东西来大家都还是积极,即使没有那个做慈善的心,也要搏个乐善好施的名头。在场的小姐们大都带了家里的任务来,家里给个限额,让今晚在限额之内拍点东西回来,明天好在报纸上写谁家的小姐人美心善捐了多少钱。   连拍好几件油画和乐器之后,竞拍官又拿出一件放在红色丝绒盒里的首饰。   这件首饰一出,在场的人均是眼前一亮。   红色的丝绒盒里是一条蓝宝石项链,蓝宝石颜色纯正厚重,即便是四周镶嵌的一圈闪闪发光的碎钻都没能夺走宝石的光彩。   拍卖官戴着白手套,把东西放在手里向大家介绍,“这条项链的名字叫‘深海’,来自法国,中间的蓝宝石之前是法国国王王冠上所镶,这条项链的拍卖所得将会用于医院的修建,起拍价,一万大洋。”   这世界上几乎没有女人不会对珠宝动心。又能买到项链,又能完成捐钱的任务,双赢。   他话一落,在场就有小姐举起了牌,每次举牌最少加价是五百。   “一万五百。”   “一万一千。”   ……   顾栀握着手里的竞标牌。小姐们竞价如火如荼,在场的歌星影星们,在这个环节大都比较沉默。   几年下来几乎都是如此,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即使是收入再高的明星,那也拿的是月工资,跟这些家底丰厚的名媛们比起来,大都不值一提。   “三万!”这条名为“深海”的项链最后被喊到了这个价,一时间没有人再举牌竞价。   顾栀看向那个喊出“三万”价格的,正是高响唱片的高盈小姐。   见没人竞价,似乎胜券在握,她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   这时,顾栀直接举牌:“三万五千。”   于是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后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在拍卖环节,很少有明星加入喊价,而歌星顾栀,喊到了三万五千?   她竟然有那么多钱?!   拍卖的喊价绝对不能乱喊,否则东西拍到了你手上,你却拿不出那么多钱,失掉保证金事小,被报到处去,被全上海人笑掉大牙才是大。   今晚坐在这里的,没有哪个是不在乎面子的。   “三万五千,”竞拍官,“还有没有加价的。”   高盈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顾栀在加钱,看到她,想到刚才追她出去的霍廷琛,咬了咬牙,不肯服输:“三万六千!”   顾栀紧随其后,也不磨磨蹭蹭,直接加:“四万。”   别人都是尽量少加价,五百五百往上加,于是顾栀的四万一出,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   顾栀喊完四万,看向高盈,眼神挑衅。   高盈说什么也不肯输给这个被自己奚落的歌星,咬着牙继续加:“四万一!”   战争的硝烟已经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胜利唱片的当红歌星顾栀,正和高响唱片的千金竞价一条项链,一时间你追我赶,似乎谁也不肯服输。   高盈旁边的王子琪使劲扯她手,她喊的价格早已高过家里人给出的最高限额了,不能再加了,然而高盈已经拼红了眼,似乎誓死不肯输给顾栀,一个劲地往上加。   一场激烈的竞价厮杀之后,高盈已经拼红了眼,举起竞拍牌,掷地有声地喊下:“八万!”   全场雅雀无声。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栀身上,似乎再等她又要加到多少。   可惜这一次,出人意料,她竟没有再举牌。   她也看到了所有人对着她的视线,笑了笑,安安静静地坐着,拿竞标牌的胳膊却没有丝毫要抬起来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竞拍官精准数着手里的秒表,迟迟没有人再加价:“八万第一次,八万第二次,八万第三次,成交!”   拍卖锤落下,响声清脆。   “恭喜高小姐!”   全场响起掌声。   顾栀也冲高盈和她未婚夫鼓了鼓掌,表示恭喜。   高盈举起的竞价牌缓缓落下,听到耳边的掌声。   她身边的未婚夫王子琪已经急的跳脚,刚才拉了好几次都没把她拉住,现在碍于多人在场不好发作,只是在她耳边斥道:“你疯了!”   家里给的最高限额是三万,而她赌着一口气,一直加到了八万。   这种拍卖,都是公开的,所有人包括记者都看着,没有喊了高价,又说我不要的道理。   如果拍了又嫌贵不要,那明天的新闻传出去,整个高响唱片高家都会被全上海人笑掉大牙。   高盈看到顾栀恭喜的微笑,恍然大悟。   她竟然花了八万拍了条起拍价只一万的项链!   高响唱片最近在胜利唱片的竞争下生意本就不好,她今晚回去再跟父母说自己拍了八万块的东西……   高盈打了个寒颤,两眼一白,要不是未婚夫撑着,差点晕倒。   霍廷琛在后面,看到顾栀冲一脸得意地冲高盈挑着眉鼓掌恭喜时,笑了笑。   拍卖进程已经过半了。   下一件拍品又开始竞价。   顾栀想到自己还放在角落花瓶后门的东西,悄悄地起身离座。   她拿着袋子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人,顾栀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大礼帽,墨镜,还有……织阳成衣新做的那身旗袍。   她原本打算今晚一开始就穿着亮相的。   顾栀反锁了洗手间的门,换上新旗袍,然后把头发放下来,戴上大礼帽和墨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出去。   她用上海市神秘富婆的邀请函换了新的竞标牌。   大厅里已经拍到最后一件拍品。   然而相对于之前的拍品,这件拍品显得有些特殊。   不是什么名画乐器,更不是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个书包。   这个书包也并不精致,破破烂烂,上面还打着补丁。   当竞拍官把这个书包拿上来时,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竞拍官说道:“这是本次慈善拍卖的最后一件拍品,书包。”   “它可能并不名贵,但意义深远,孩子是我们未来的希望,而在上海有数不清的孩子从未踏进过学堂,所以本件拍品的所有拍卖所得,将会用于建立小学,帮助那些失学的孩子,尤其是女孩。下面开始拍卖,起拍价一块大洋。”   一个用于助学并不值钱的书包,底下的人听着,还是纷纷举牌加起了价。   只是竞价的激烈程度明显不能和之前相比,之前的拍到了还能落个值钱物件,而这个不值钱还打补丁的书包,拍了等于是白送。   好半天之后,价格才被喊到了一万。   这个一万是霍廷琛直接喊的,他喊过之后,一时间没有人再竞价。   毕竟一万块买个破书包,似乎实在是不值。   然而,就当拍卖官快要落槌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三十万。”   三十万一出,全场似乎都安静了一下,。   然后纷纷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最后面,站着一个女人,精致的旗袍裹出她曲线迷人的身材,她戴着大礼帽,脸庞隐匿礼帽遮挡出的在光影下,露出来的手臂脖颈,皮肤莹白如玉。   她手中的竞标牌举起,很显然,刚才的价格是她喊的。   竞拍官也跟所有人一样,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位小姐,您的喊价是……”   “三十万。”她继续又重复了一次。   这次的三十万一出,全场哗然。   不单是今晚,就这个盛星晚宴开办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拍出过如此高价。   三十万,已经相当于一些人的全部身家。   竞拍官似乎手都在抖:“三十万第一次,三十万第二次,三十万第三次,成,成交。”   拍卖锤落下,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所有人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   那个女人,花了三十万,拍下一个连半块大洋都不值得的书包?   这相当于是直接捐了。   这三十万,会直接拿来建造学校。   天。   最先反应过来的似乎是记者,只不过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三十万拍下书包的神秘女子就已经转身离场。   “小姐等一等!”记者们举着相机追了上去。   神秘女子加快脚步,在几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保镖的护送下飞快地离开,然后在夜色里上了一辆黑色汽车。   顾栀蹿上车,听到身后一阵疯狂的快门响。   “快走。”她使劲往下拉着帽子,说。   谢余躲记者经验十足:“好的。”   黑色汽车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新鲜报纸出炉。   顾栀用自己所学不多的字看了个大概,然后又打电话给古裕凡,确定了一下头条内容。   “神秘富婆再次现身,豪掷三十万帮助失学儿童!”   头条照片里,黑衣保镖的簇拥中,富婆一身旗袍,在夜色下美到发光。 第33章 第三十三天踹了   顾栀对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想到自己昨晚捐出去的那三十万,龇牙咧嘴的,又着实有些肉疼。   她本来没打算捐那么多的,只是想捐到今晚第一把头条搞到手就行,只是后来听竞拍官说这笔钱会拿来盖学校,又想到自己的小时候,一时头脑发热便捐了。   顾栀安慰肉疼的自己你能中彩票已经是老天爷照顾你了,反正你也用不完,应该分一点出来,给那些更需要这笔钱的人。   好在广告已经打出去了,不算全无收货。   上海市神秘富婆再次露面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海,上次是一骑绝尘拍下天价洋房,这次又是豪掷三十万直接捐款,富婆的虽然从来没有露过脸,但是人美又有钱的形象似乎已深入人心。   富婆的每次露面都是神秘的,而这次照片中富婆身边那群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更是让整个画面都变得极富冲击力,气场极强,明明是黑夜,富婆身上的旗袍却像是点缀了星星,可以说是富婆美到发光,但也可以说这件旗袍本身在夜色下就熠熠生辉。   众人在垂头叹息这次记者怎么又没拍到脸的时候,难免有许多人,目光都被富婆身上的旗袍所吸引。   上次的手镯款式精美别致,这次身上的旗袍,感觉也好漂亮哦,面料样式都看起来好特别。   于是在新闻图出来的第二天《今日名媛》等杂志就开始找富婆的旗袍在哪里做的,可以翻遍了所有大型成衣店,好像都没有同款,有人同样拿着照片去专门定制,可以裁缝看了之后都说样式达到相仿是没问题的,但是这种黑暗里光影下熠熠生辉的面料,轻易做不出来。   就在大家一头雾水,恨不得把富婆从报纸里揪出来问问到底是在哪里买的的时候,在上海市探访三天的《今日名媛》记者,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同款。   不是什么有名的成衣店或者裁缝店,是福煦路一家新开的成衣店,名叫织阳成衣,店面不大,但装修却十分奢华,富婆穿的同款旗袍,就穿在店里的人形模特上。   只是这一次,在终于探访到同款店之后,却没有像上次的手镯一样,无数人跑去买同款,甚至有些安静。   理由很简单,报纸小编在下面附上了在店里定制富婆同款旗袍的价格。   一件订制同款八百大洋整。   上次的首饰大家都以为富婆戴的肯定是限量款天价,没想到跟普通首饰价格差不多,而这一次,富婆的东西终于不再是普通人款了,而是十分符合身份的,只有富婆才穿得起的,八百块一件的旗袍。   众女孩只能望着那个八百块无助地咬手绢叹气,虽然好好看,可是真的买不起呜呜呜。   顾栀给织阳成衣请了个店长,一开始店长瞅着店里因为价格太高而一时无人问津的生意还有些焦虑,可惜价格这东西不能随便改,并且比起成本来说,八百已经算是正常价位了。   只不过在《今日名媛》的报道出去后,虽然看起来全上海的女孩们都在遗憾地感叹买不起,然后织阳成衣的店里,还是陆陆续续有了客人。   客人并不多,有时候一上午一下午只有一两个,她们大都搭着大汽车过来,指明了要富婆那晚穿的熠熠生辉的那种,在下人的陪伴下对着镜子优雅地量好尺寸,然后付下定金,再搭上汽车扬长而去。   店里留的送货地址,全都是位于富人区的洋房和别墅。   八百块一件的旗袍,穿上去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又有哪位千金太太能不心动呢?   ——   霍廷琛看着顾栀这从头到尾的一系列操作,忍不住感叹顾栀实在比他以为的聪明的多。   不过能在他身边虚与委蛇三年的女人,怎么着也不会笨就是了。   霍廷琛收起报纸,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小学三年级课本,又觉得有些头疼。   做起生意来这么在行,为什么念个书却那么困难。   到上课的时间了,霍廷琛起身下班去欧雅丽光,到的时候顾栀不在家。   李嫂知道霍廷琛是来上课的,把他放了进去,然后告诉他顾老板被唱片公司的古老板叫去打麻将去了。   霍廷琛听到“打麻将”三个字,挑了挑眉。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在书房看起了书。   顾栀字不认识多少,书房的书倒是摆得满满当当,明显是买来为了填书架,全都是崭新的。   ……   胜利公司,麻将声哗啦啦地响,古裕凡一边砌麻将一边瞅了一手表,然后对顾栀说:“你是不是到上课的时候了?”   顾栀才学打麻将,砌牌的速度比别人慢了不少,提到上课后立马想到霍廷琛,撅了噘嘴:“管他呢,继续,再玩会儿。”   “行吧。”古裕凡知道顾栀初学者瘾大,再说顾栀的新老师不过是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让他等一等也没什么。   顾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圈接一圈打地废寝忘食,她虽然技术差但是手气好,跟三个老手打了半天最后打下来竟然是个不输不赢。   连古裕凡都忍不住说她你这手气不去买彩票可惜了,前一阵不是有人中一千万大洋,你去买说不定也像别人一样中个一千万。   顾栀得意地笑笑,心里说那个中一千万的人就是我,再一望窗外,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古裕凡:“现在几点了。”   古裕凡:“八点了。”   顾栀“嘶”了一声。   她这才记起霍廷琛。她原本是让他等一会儿的,结果不知不觉就打到了八点。   顾栀把牌桌抽屉里的大钞当毛票似的往包里一塞,然后拎起手包就往外跑:“我先回去了,再见。”   黑色的奔驰汽车开着明亮的大灯,在夜色里驶入欧雅丽光。   顾栀回到家,觉得都八点了霍廷琛肯定已经等不到她走了,刚想问李嫂霍廷琛走了没,李嫂就告诉他霍先生还在书房里等您,从下午到现在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顾栀听到后鼓了鼓腮。   她没有敲门,走进书房,霍廷琛正在台灯下看书,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抬头。   顾栀愿意是想让他等一会儿的,没想到最后等了好几个小时,有些理亏:“我打牌去了。”   霍廷琛“嗯”了一声,脸上看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   顾栀本以为都很晚了今天就算了,霍廷琛却放下手中的书,取出课本:“开始吧。”   顾栀一时语塞,看着课本,觉得最近的霍廷琛对她耐心的过分了。   林思博之前上课时她是个非常认真的好学生,后来霍廷琛要来给她上课,她故意捣了不少乱,怎么说不听怎么教不会,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笨得可以了,却愣是没有把霍廷琛气走。   甚至比林思博还要耐心。   顾栀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烦躁,她想了一阵,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突然提了一口气,说:“我不想学。”   霍廷琛翻课本的手顿了一下:“什么?”   顾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想学。”   霍廷琛:“为什么?”   顾栀鼓了鼓腮:“不想学就是不想学,没有为什么。”   顾栀:“我觉得我现在可以了,都有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了,报纸上好多字我都认识,要不就这样吧,你以后不要来了。”   霍廷琛听到她的话,拧眉,然后干脆地拒绝:“不行。”   “怎么不行?”顾栀急了,“那我想学不想学是我的事,你难道还能逼我?”   她其实心里没有不想学,她知道自己水平还差得远,她只是不想让霍廷琛像现在这样教了,因为等到半夜的霍廷琛,耐心的霍廷琛,让她心里并不踏实。   她后悔上一次答应霍廷琛了,她想等过一阵子,再找个老师。   霍廷琛:“你小学三年级的水平就够用了?报纸上的字能认完吗?”   顾栀:“那我认不完我也能认一部分了。”她补充,“而且,而且是一大部分!”   霍廷琛没有回话,直接在纸上写了唰唰三个大字,推到顾栀面前:“认识吗?”   顾栀:“………………”   顾栀对着那三个字瞪大了眼睛横看竖看,觉得霍廷琛肯定是存心在刁难她:“这三个字很难,你故意的。”   “并不难,我没有刁难你。”霍廷琛笔尖指着自己刚写下的字,一字一顿道,“霍,廷,琛。”   顾栀:“………………”   她别过头:“那我也不要学了。”   霍廷琛望着顾栀毅然决然的样子,突然语塞。   两人沉默一阵。   霍廷琛最后先开口:“今晚把我的名字学会,以后……就不学了。”   顾栀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瘪了一下嘴:“好。”   顾栀之前写的都是笔画少的常用字,“霍廷琛”三个字在顾栀眼里,一个比一个复杂。   霍廷琛把这三个字一笔一划组合拆开了让顾栀模仿,顾栀趴着头写了半天,最后写的一个比一个丑,并且当霍廷琛把示范拿走之后,她又不会写了。   顾栀甚至觉得霍廷琛这三个字就是专门为了为难她起的,她一辈子也学不会,然后就要被迫在他手底下学一辈子。   顾栀咬咬牙,笔画最多的“霍”字又被她写得糊成一团,她气了,干脆直接用笔把这个字涂成了一团黑。   霍廷琛在旁边看的不停叹气。   顾栀正想撂下笔说我不写了,霍廷琛突然俯身上前,握住她握笔的手。   顾栀顿时浑身一僵。   男人温热的掌心贴在她手背,他手很大,能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住。   跟林思博不同,这还是霍廷琛第一次这样教她。   顾栀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笔上,霍廷琛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把三个字写完。   “会了吗?”霍廷琛问。   见顾栀没有回答,于是又握住她手带她写了一遍。   顾栀耳朵通红,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打死也不敢把自己的小情夫之前也像这样教过自己的话说出来。   霍廷琛手把手教了几次,顾栀终于能够把他的名字写的像模像样,默写也能写出来。   顾栀在霍廷琛的监视中默写下最后一个笔画。   她把写好的三个字推给霍廷琛:“学会了吧。”   顾栀以为自己完全学会后会很高兴,结果却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高兴得起来。   霍廷琛望着顾栀写下的他的名字。写的很工整,笔画中却又带着些初学者的幼稚可爱。   霍廷琛突然笑了笑。   他提起笔,在这工整可爱的“霍廷琛”三个字旁边,写下“顾栀”。 第34章 第三十四天踹了   霍廷琛的字得很好看,为了照顾顾栀没有龙飞凤舞写草,而是写得工整却极有笔锋,似乎拿来放大一裱就能直接挂到墙上。   顾栀仔细凝着自己的名字。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写起来可以这么好看。   只不过写完名字了,霍廷琛就该走了,以后也不要来了。   霍廷琛走了,顾栀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她鼓着腮,样子像一只小河豚,拿起笔,写下自己刚学会的霍廷琛三个字,然后又在后面补了两个:XX。   霍廷琛,XX。   顾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想自己迟早要把后面两个字也学会。   ——   霍廷琛自己开车回了霍宅,门口的警卫看到是少爷的车,恭敬开了门。   晚上十点,霍宅很安静,只有照明的灯依旧亮着,花园里高大的梧桐在灯影中枝干交错。   霍廷琛把西装外套扔给管家,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回自己的房间。   他顺楼梯上楼,突然看见一个身影。   赵含茜穿一身白色法兰绒睡裙,站在二楼楼梯口,微笑看他:“廷琛。”   霍廷琛看到赵含茜的身影,微微皱眉。   “哦,”赵含茜笑了笑。解释说,“今晚陪伯母聊天不小心聊得有些晚了,伯母让我留一晚。”   霍廷琛点头:“嗯。”   赵含茜歪了歪头,看着霍廷琛,似乎想问什么,最后却没有问出来,而是冲他一笑:“晚安。”   她说完便走了。   霍廷琛目光追着赵含茜的背影,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心,平静如一潭死水。   平静到甚至不如,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等顾栀回来时的起伏大。   男人轻轻旋开房门。   他想那场订婚,要的应该不是被推迟,而是被取消。   另一边,赵含茜脸上得体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她进卧室,再等她回身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笑容如   一缕青烟,瞬间消失不见。   ——   织阳成衣以高昂的价格和独特的手工工艺在上海名媛界小有了名气,店里的订单越来越多,顾栀望着那些越来越多的订单,一咬牙:“不再接新订单,把手头的订单做完就可以。”   店长十分惊讶:“为,为什么?”这么贵的旗袍都有这么多人来下订单,现在突然截单不做,那不等于是放着钱不赚吗?   顾栀有她另外的打算。   织阳成衣的衣服贵就贵在它手工艺的精致性和数量的有限性,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而如今订单越来越多,名媛圈子又小,到时候几个姐妹人人都穿着类似款的旗袍,等于跟上一次大街小巷都穿着她的同款旗袍一样,失去了稀缺性,就不值钱了。   有些东西,买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店长听得头头是道。   上次的富婆同款截单,顾栀让店里摆出裁缝之前做的精品旗袍售卖,让来店的客人也不至于败兴而归,同时吩咐裁缝和设计师做新的款式,不光是需要量身定做的旗袍,其余可是直接售卖成品的鞋子提包之类的配饰也可以做一点。   顾栀又去永美珠宝巡视了一圈,店员在她的教育下服务态度全上海都很有口碑,回头客无数,因为生意好,顾栀准备过两天再开个分店。   顾栀巡视了一圈生意回到家,接到古裕凡的电话,说有人找她。   “找我?”顾栀不解,“谁啊?”   古裕凡:“是一位姓赵的小姐,她说你应该认识她,即使不认识她相比也肯定知道她,约你下午三点在爵蓝咖啡厅见面。”   顾栀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一位姓赵的小姐,又问古裕凡:“你见到过她了吗,长什么样子?”   古裕凡:“没有,是她的下属来公司递的邀请,说找歌星顾栀,你难道不认识这个人吗?”   顾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口头却答:“不认识。”   古裕凡:“不认识?不认识那你就别去,估计是哪个狂热的歌迷出的招,想要见你。”   顾栀答应着:“好。”   她接完电话,放下听筒,若有所思。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知道的赵小姐,会突然找她的赵小姐,只有一位。   来找她做什么,她跟霍廷琛明明都一刀两断了。   顾栀“哼”了一声,又想起霍廷琛那个狗逼男人。   都是这个狗逼男人给她惹的事,不过正好,她也想见见这位小姐。   歌星顾栀可能回忌惮一下一个赵小姐,可是上海市神秘富婆难道还会怕你一个赵小姐?   下午三点,顾栀搭着自己的大汽车,准时来到爵蓝咖啡厅。   电话里只说了见面地点在咖啡厅,并没有具体说在那个位置,顾栀走到咖啡厅门口,有等候着的侍者叫住她:“顾栀小姐。”   侍者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您这边请。”   爵蓝是上海最好的一家咖啡厅,一杯咖啡的价格抵得上饭店里的一桌山珍海味,店里做得大都是洋人,顾栀跟着侍者来到里面的一间雅间,侍者拉开门,顾栀看到赵含茜坐在里面。   赵含茜面前是一杯咖啡,她穿一身白色的洋装,脸上的妆并不浓,首饰也戴的简约不夸装,样子温婉大方,大家闺秀的模样。   果真是她。   这还是顾栀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赵含茜。前两次都是隔得远远地,这回一近看,顾栀心里得意了不少。   她发现赵含茜的美貌很大一部分是气质加成的,脱离了名媛气质和打扮,仔细一看,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说白了,赵含茜长的没她好看。   赵含茜看到顾栀,两人目光相接,顾栀也没跟她客气,直接走进去,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有什么事,说吧。”   赵含茜似乎没想到顾栀比她以为的还要直接一点,把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笑了笑:“顾栀小姐,我听过你的唱片,唱的很不错。”   “谢谢。”顾栀并不谦让,“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赵含茜:“………………”   她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既然没必要客套之后变脸变得很快,换上高高在上的冷漠和疏离,开口道:“想必顾小姐也知道,我和廷琛快要订婚了吧。”   顾栀一提起这个事就十分无语:“我几个月前就听说你们要订婚了,订到现在还在快要订婚,我说你们能不能快点,不就是订个婚吗至于搞得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你知不知道上海人看你们两家订婚订到现在还没订都看烦了啊。”   赵含茜努力压抑住心中火气,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不劳烦顾小姐费心,我和廷琛会如期订婚的。”   顾栀“嗯”了一声。她发现自己面前的是杯咖啡,她不喜欢喝咖啡,在赵含茜面前也用不着装,于是让外面等待的服务生来给她换了杯白水。   赵含茜冷眼看着顾栀漫不经心地样子。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不知道霍廷琛为什么把她收在身边三年,甚至还想纳她为姨太,即使连断了之后,也藕断丝连,那些不在公司也不在家的时间,都去找了这个女人。   甚至有一晚,威斯汀酒店,两人共度一夜。想到这里,赵含茜暗自咬牙。   顾栀喝了一口自己的白水,赵含茜从手包里从容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她面前。   顾栀看到,上面是一张支票,金额是十万。   赵含茜:“我也不跟顾小姐拐弯抹角,这是支票,你拿着,离开霍廷琛。”   顾栀心想赵含茜出手还挺大方,这十万确实不是个小数目,霍廷琛这个狗男人没想到还挺值钱,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怕是会心动,只是她现在随随便便捐个善款都是三十万,又怎么看得起十万。   她并不在意什么离不离开霍廷琛,她只是纯粹不想在赵含茜面前低她一等。   如果是别人,拿着十万大洋让她离开谁谁谁,顾栀绝对收下并且头也不回的离开,唯独赵含茜。   女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奇怪无比。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这个曾今几乎要压在她头上一辈子的女人,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不要钱,要面子。   顾栀撅了噘嘴,说:“原来霍先生在未婚妻心里只值十万呀,好少哦。”   赵含茜却似乎料到她会这样,微微一笑:“这十万当然不值一提,但是我劝顾小姐还是收好,否则我不想让顾小姐,忙到最后一分也落不着。”   “我不管顾栀小姐将来是想当姨太太在我面前低头称我一声夫人,还是想试图坐到我的位置自称霍夫人,我希望你明白,这些,都是你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顾栀随口问:“我为什么做不到?”   赵含茜睨着顾栀,依旧是那份睥睨一切的语气,缓缓道:“当然因为我们,不同。”   顾栀当然知道她说的不同是什么,赵含茜引以为傲的是什么,她们的家世,学识,都是不同的。   顾栀脸色也冷下来,紧崩着唇。   她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当霍廷琛的姨太太,亏她之前还在想,自己被纳进霍家之后就降低存在感,不要惹霍廷琛的霍太太生气,可是照现在看来,她即使降低存在感到透明,日子也根本不会好过。   说不定随便某个黑夜,自己就被赵含茜,亦或是赵家的人,她维护女儿的当大官的父母。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不,有这位霍太太在,她根本进不了霍家门。   顾栀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看着赵含茜,两人针锋相对。   赵含茜似乎很在意霍廷琛。   现在的顾栀才不是以前的顾栀,所以赵含茜越想要得到的,她就要比她先一步抢过来。   顾栀起身:“谢谢赵小姐的款待,只不过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明明是你的准未婚夫,却好像更在意我呢。”   她眉峰微挑,说的挑衅无比。   “你!”赵含茜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油盐不进,见顾栀要走,抓住她的一只胳膊,顾栀胳膊被她指甲掐的生疼,甩了两下赵含茜还是不放,顾栀一皱眉,端起面前的白水,直接泼给赵含茜。   赵含茜也不甘示弱,把自己的咖啡全都还给了顾栀。   赵含茜身上是白水,穿的洋装料子不怎么吸水,根本没湿多少,反倒是顾栀,胸前全是咖啡渍。   顾栀十分后悔今天衣服穿错了,喝的也要错了。   然而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打开,侍者领着霍廷琛进来:“霍先生。”   谁也没有想到霍廷琛会突然出现。   赵含茜看到霍廷琛,愣了一下,抓着顾栀胳膊的手松开了。   顾栀也看到霍廷琛。   她看到赵含茜好端端的模样,又看到自己胸前一身狼藉,一咬牙,顶着一身的咖啡渍,跑过去,一把抱住霍廷琛的胳膊。   她把脸埋到霍廷琛衣服上,委屈兮兮地告状:“你看她欺负我。” 第35章 第三十五天踹了   包间里一时很安静,除了那声委屈兮兮的撒娇。   带领霍廷琛的服务生似乎也没想到一进来就会看到这种修罗场,闭紧了嘴巴,默默退下,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霍廷琛看了一眼似乎好端端的赵含茜,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正抱着她胳膊,胸前一大片咖啡渍的顾栀。   这个场景,谁欺负了谁,似乎一目了然。   男人微微皱眉,拿出随身的手帕给顾栀擦。   顾栀瞟向赵含茜,嘴角挂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后在霍廷琛指尖碰到她胸口时又把手帕从他手里接过,低头,语气像是撒娇:“我自己擦就好了。”   赵含茜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在她面前还盛气凌人的女人转眼就像只妖娆可怜的菟丝花,尤其是那抹得逞的笑,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望向霍廷琛:“廷琛!”   顾栀依旧抱着霍廷琛的胳膊,死死不撒,她一半张脸埋在霍廷琛的衣服上,一半张脸露出来,欣赏赵小姐生气的美景。   霍廷琛低头摸了摸顾栀的头发,然后敏感地捕捉到她看赵含茜的眼神里狡黠的笑意。   他一听陈家明说赵含茜今天下午在爵蓝咖啡约见顾栀便立马赶来了,他原本怕顾栀碰上赵含茜会吃亏,结果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貌似是他多虑了。   霍廷琛安抚性地顺了顺顾栀的背,然后柔声问她:“有没有烫到?”   顾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衣服脏了,怎么办。”   霍廷琛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顾栀身上,把她较小的身躯都罩在他的外套里,然后直起身,对赵含茜说:“含茜,我们谈谈吧。”   赵含茜死死盯着护着另一个女人的霍廷琛:“霍廷琛,你是我的未婚夫。”   霍廷琛:“并没有举行订婚典礼。”所以现在小报上提起赵含茜,大都用的是霍廷琛的准未婚妻,而不是未婚妻,更不是妻。   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把这件事彻底理清了:“含茜,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再来找她。”这个她当然指的是顾栀。   赵含茜眸中划过不可置信,狠狠盯向顾栀,然后说:“所以你也觉得是我在欺负她?”   霍廷琛不置可否。   “呵,好。”赵含茜得到他的默认,点了点头,冷笑着,“霍廷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男人,现在看来,仿佛是我看走眼了。”   她说完这句,又狠狠剜了顾栀一眼,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然后拿起手包,扬长而去。   顾栀最后回以赵含茜一个胜利的微笑。   赵含茜走了。   顾栀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然后立马放开自己一直抱着的霍廷琛的胳膊。   衣服被咖啡洇湿后一直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顾栀低头用手帕仔细擦着,想霍廷琛的外套只能下次再还他,她不可能顶着这一身出门。   “我下次再把外套还给你吧。”顾栀说道,现在赵含茜走了,她冲霍廷琛笑得有些尴尬。   然后也准备走。   霍廷琛后退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这就走了?”   顾栀抬头:“嗯?”   霍廷琛:“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走。”   顾栀:“………………”   她好像光顾着气赵含茜了,一时没有考虑到霍廷琛的想法。   又抱胳膊又撒娇的,他要是当真了怎么办?   顾栀突然觉得有点烦,只是一想到下次还要留着他气赵含茜,太快翻脸不好,只好挤出一抹微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只是顾栀走了一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霍廷琛说:“霍先生,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太当真。”   她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又转身走了。   霍廷琛对着顾栀的背影,想到她刚才,为了气赵含茜,故意抱着自己胳膊委屈撒娇的样子。   甚至是那抹冲赵含茜得逞的笑,似乎都可爱无比。   可是她利用完他后又让他不要太当真。   “可是我已经当真了,怎么办呢?”霍廷琛喃喃的说。   ——   霍宅。   霍家老爷的书房。   “啪”的一声,耳光响声清脆。   霍廷琛被打的微微骗了头,然后用舌尖抵了抵发麻的左颊。   陈家明被那个耳光吓得浑身一震,然后在旁看的满眼焦急,只是又不敢开口,出声劝和。   霍宗敬打完巴掌,又气得用拐杖拄了两下地板,横眉怒目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这一巴掌有没有把你打醒。”   霍廷琛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威严的父亲,说:“我说我会退婚。”   “你!”霍宗敬气得往后退了一步,陈家明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老爷老爷。”   霍宗敬喘了好几口气,然后用凌厉的目光看向儿子:“为什么。”   “为了那个外面的女人?”霍宗敬一直知道儿子在外面有个女人,“如果是因为她的话,霍家的规矩,你结婚后自然可以把她纳进来做你的姨太,赵家即便反对,我想就一个姨太而已,你若执意,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下个月初十订婚,就定在和平饭店,陈家明,马上让人去写请帖准备仪式,不能再往后推。”霍宗敬说的不容置疑。   “呃这……”陈家明突然被叫到,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霍廷琛,样子似乎有些为难。   霍宗敬看到陈家明犹豫的样子:“我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   “不是。”陈家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得点头,“好的老爷。”   只是他刚走到书房门口,霍廷琛突然出声叫他:“回来。”   霍廷琛叫住陈家明,然后对着霍宗敬,说:“我会先去跟赵小姐解释清楚,然后再去一趟南京,赵家那边退婚后的事我也会处理好,您和妈请一切放心。”   “你!”见自己的话儿子没有听进去半分,霍宗敬只觉得血压又上来了,“霍廷琛!赵含茜哪里不好?家世,学识,相貌,哪点配不上你,你说!”   霍廷琛平静地说:“赵小姐一切都很好。”   歪脖子树似乎哪里都不好,可是他只有想到那颗歪脖子树时,心似乎才是活着的。   霍宗敬:“你知不知道这次联婚对我们,对赵家,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霍廷琛对着盛怒的父亲,表情淡淡,“但是我更知道如果真的如你们所愿结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就再也吊不上那颗歪脖子树了。   霍廷琛吸了一口气,低头说:“请父亲不要再过问,我会处理好的。”   霍宗敬听得一脸的矛盾,用拐杖拄着地板:“荒唐,简直是荒唐!”他突然后悔自己这辈子怎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霍廷琛,你以为霍家,霍氏,没有你就不行了吗?!”   霍廷琛冲霍宗敬低了低头:“爸。”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被这话给威胁到,虽然低了头,表情却仍是不卑不亢。   霍宗敬望着儿子高大的身影,一点没有被威胁到的表情,突然无比泄气。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不是霍廷琛没有霍氏不行,而是霍氏没有霍廷琛的话,不行。   霍廷琛回国接班时霍氏的情况其实并不理想,那个时候他突然病倒,霍廷琛可以说是临危受命。   当时霍氏外有政府那边因为霍氏的壮大而逐渐施压,内有几个股东蠢蠢欲动,见新上任的少东是个毛头小子,不少人以为霍氏可能就要送在他手上,结果这个毛头小子之后的所作所为却令人刮目相看,对内以雷霆的手段压制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股东,对外跟政府谈判了半个多月,最后达成协议,双方相安无事。   这几年,霍氏在霍廷琛手中越做越好,他几乎已经是整个公司的灵魂。   霍廷琛再次开口:“爸,霍家,霍氏,并不需要用联婚来发展。”   和赵家的联婚似乎门当户对极了,但追究到最后,似乎也只剩下“门当户对”四个字。   不和赵家联婚,一样可以像现在,发展的很好。   霍宗敬望着霍廷琛,他脸颊上还带着刚才的巴掌印,霍宗敬脸上怒意淡了,随之换上的是浓浓的复杂和不解。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现在年轻人的思想他不懂,当初他和霍廷琛的母亲联婚时,那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事情,这一辈子不照样过了,只是到了霍廷琛这里,似乎真的变了。   “罢了。”霍宗敬长长叹了一口气,“随你吧,只是你要记得,你自己身上的责任。”   霍廷琛听后微微笑,颔首:“是。” 第36章 第三十六天踹了   顾栀回去后觉得赵含茜还会再来找她,毕竟上次自己摆了她一道,这女人肯定会不服气。   又或者说是赵含茜不来找她,赵含茜的人准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她。   顾栀想到这里,让自己的保镖打起十二分精神,二十四小时待命,保护她的安全。   终于,她又收到了邀请,还是赵含茜的。   又是爵蓝咖啡厅,顾栀这回特意也穿了一身洋装,她甚少穿洋装,这次穿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上一次的情况再发生,互泼起水来自己弄了一身,对面的人还好端端的。而且这回还没有霍廷琛的突然出现。   赵含茜起身跟顾栀打了声招呼:“顾小姐。”   顾栀坐到她对面:“赵小姐。”   赵含茜还是那副睥睨一切的样子:“今天特意把顾小姐叫出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顾栀觉得赵含茜肯定是知道她不好对付所以特地来加钱的:“这回是多少?二十万?”   赵含茜:“………………”   她咬了咬牙:“顾小姐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来跟你加价的。”   顾栀:“那你找我出来做什么?”   赵含茜突然冷笑一声:“我是觉得霍廷琛,跟顾小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栀:???   赵含茜看到顾栀的一脸懵,表情冷冷:“毕竟霍廷琛那种男人,还是跟顾小姐这种女人比较般配不是吗?”   顾栀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内涵到的感觉。虽说骂霍廷琛她没意见,但这很明显,赵含茜如果骂霍廷琛的话,也拐着弯儿骂了她。   霍廷琛是狗男人,但她不想跟霍廷琛一起当狗男女。   “你什么意思?”顾栀拉着脸问。   赵含茜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我今天来是想告诉顾小姐一声,我已经把霍廷琛给甩了。”   顾栀:“啊?”   赵含茜脸上恢复了标准的微笑:“顾小姐没听明白吗,霍廷琛是我不要的男人。”   顾栀想说霍廷琛也是她不要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赵含茜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快,上一次还对霍廷琛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她斗志昂扬地想跟这位赵小姐斗一斗,如今她突然不要霍廷琛了,失去了霍廷琛的准未婚妻,一个差点压在她头上一辈子的女人的身份,她也没有兴趣再跟赵含茜争什么。   顾栀问:“为什么?”   赵含茜:“我已经说了啊。”   “霍廷琛那种男人,和顾小姐这种女人,才最为般配。”   顾栀隐隐觉得霍廷琛应该对赵含茜做了什么,让上一次还自称未婚妻的赵含茜,这次恨不得把霍廷琛撇的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赵含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冷笑一声:“别多想,我只是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顾小姐那点子小手段就能轻易蒙蔽的男人,实在是不怎么样。”   “我赵家也是体面人家,我未婚夫背着我跟你搞在一起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被蒙蔽,跑去维护另一个女人,你觉得我还看得上他?”   顾栀:“………………”   她突然有一种被自己弄巧成拙的感觉,她想说霍廷琛虽然狗但应该也没你想的那么蠢,她虽说想赢赵含茜,想把霍廷琛从她手里抢过来玩玩,但是直接把两人的婚事弄黄,却又不是她的本意。   顾栀发现自己似乎玩大了,望着赵含茜,用商量的语气:“要不你跟霍廷琛……再试试?”   “你们两家联婚的消息都放出去这么久了,再取消不合适啊。”   赵含茜:“………………”   “顾小姐。”她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挤出一抹笑,“你可真会开玩笑。”   顾栀想说自己没有开玩笑。   赵含茜起身,转身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栀:“对了,顾小姐上次那一手真是不错,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赵含茜宛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踩着高跟鞋走了。   顾栀神色凝重地坐在座位上。   ——   渐渐的,有街头小报开始传起了上海霍家跟南京赵家的联婚要黄,并且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两家光订婚都定了好几个月都还没订,上海人对于这两家的联婚的新闻已经审美疲劳了,主流报纸现在也很少报道,那些小报消息,大多数人都没太在意。   在上海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霍廷琛最近去了南京。   小报又说霍廷琛去南京是为了解决跟赵家的婚约相关事宜。   胜利公司,打完麻将,顾栀听古裕凡给她讲霍廷琛最近去了南京的八卦,有些心不在焉。   古裕凡发现顾栀似乎对霍廷琛的消息不敢兴趣,正想问问她最近要不要再开一场歌唱会玩玩儿,秘书突然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秘书进来递了一份文件给他:“古经理,刚收到的电报。”   古裕凡接过文件,拆开看了看,越看脸上的表情越精彩,最后合上文件:“顾栀!”   顾栀正出神,被这突然一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四处望着:“唔?怎么了?怎么了?”   古裕凡坐到顾栀对面,满脸堆笑,把文件摆到顾栀眼前:“你自己看一看试试,能不能看懂?”   “什么啊?”顾栀歪着头看了看古裕凡笔摆到她面前的文件,用自己的小学三年级水平一边看一边缓缓地念,“《明月赞歌》。”   古裕凡一脸欣喜,指着标题剩下的几个字:“对的,接着念。”   顾栀抬头看他一眼,又接着念:“电什么试镜什么请。”   古裕凡:“电影试镜邀请!”   顾栀:“电影?”   古裕凡:“恭喜。”   全国最大的电影公司华英电影公司最近要开一部新电影《明月歌》,这部电影正在选女主角,顾栀收到了他们的试镜邀请。   这部电影之所以会递给顾栀试镜邀请,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次华英电影公司花大价钱从外国引进了新技术,买了崭新的设备,要拍全国第一部 ,有声电影,载入史册的有声电影。   而女主角明月的人物设定,则是一个爱唱歌的少女。   之前电影公司拍的全都是默片,演员在镜头前主要靠的是表演而没有台词,所以那些电影明星什么口音都有,广东的川渝的闽南的这些都在电影片场能听到,而这一次第一部 有声电影,演员的声音条件,则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别的主角演员不能有口音就算了,女主角明月,不仅不能有口音,还必须符合人设,唱歌好听。   据说电影公司刷掉了好几个有口音或者唱歌不行的女影星,最后把女主角目标人选投向了歌星之中。   漂亮到可以当电影女主角的歌星,上海寥寥无几,顾栀则是其中之一,于是理所当然的收到了试镜邀请。   整个胜利公司的歌星中也只有顾栀受到邀请,连比她资历深的陈美蝶都没有。   古裕凡觉得顾栀选上的概率很大,全上海比她漂亮的歌星影星,找不出几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唱歌又绝对没她好听。   顾栀听着古裕凡给她的解释。   她之前倒是看过电影,大都还是跟霍廷琛一起看的,只不过突然让她试试演电影,她一时有些懵。   顾栀摇摇头。   她织阳成衣下一季的新款还没定呢,永美珠宝马上也要开分店了。   跟永美珠宝不同,她想把织阳成衣做成一个品牌,不是一家简简单单的店,而是一个真正的品牌。   古裕凡知道顾栀会犹豫,给她分析道:“多少歌星想演电影,你犹豫什么,多好的机会,去试一试镜,选不上又没有什么损失,我知道你不差这点片酬,可是你不想把你的样子永远留在荧幕上吗?电影肯定比画报照片什么的更强吧。”   他这么一说,顾栀倒是有些心动。   毕竟她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以后老了,还可以给孙子放电影让他们看看你奶奶当年有多美。   只是顾栀又想到一件事情,顾杨他们在学校演舞台剧都有剧本,演电影肯定更要看剧本了。   她鼓了鼓腮:“我看不懂剧本,怎么演啊。”   古裕凡:“这个好办,你不认字别人认,要是真的定了你,找个老师再给你念剧本就可以了,你又不缺那点钱。对你,你那个平平无奇普通人家教老师呢,怎么最近不见你上课,被你开了?”   顾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古裕凡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想是时候再给自己找一个老师了,继续学下去。   反正霍廷琛最近去了南京,又不在,奈何不了她。   顾栀一想到霍廷琛去了南京,整个人突然兴奋起来,甚至想开始搓手期待。   她又可以给自己找不想努力的小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萍:书桓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顾栀:狗逼不在的第一天,开心,开心,开心 第37章 第三十七天踹了   古裕凡不知道顾栀到底在想什么,脸上突然泛起丝丝神秘的微笑。   “嘿。”他出声唤醒顾栀。   “啊。”顾栀猛然回神。   古裕凡:“我给你说的办法你觉得如何,去试镜吧。”   顾栀点了点头:“好。”   ——   《明月赞歌》的试镜定在星期三华英电影厂,一同来试镜的还有几个歌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已经有名气的人物,所以试镜单独分开来,不过顾栀候场的时候,还是碰到一同来试镜的人。   高响唱片的歌星白莺。   这次的试镜应该是给每个唱片公司的歌星都发了邀请,白莺是高响唱片最红的歌星,也是他们的台柱子,在顾栀出来之前一直跟胜利唱片的陈美蝶两人对打,两人长相歌喉都不分伯仲,只是在顾栀出来之后,同为胜利唱片的陈美蝶还能分得一杯羹,顾栀的空档期全都是她在出唱片开歌唱会,而对家的白莺最近出的两张唱片销量却不怎么过关。   这次试镜,白莺明显十分重视,打扮的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参加什么晚宴。她之前还客串过一些电影,所以比起顾栀来说更有表演经验。   古裕凡说她这次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就是白莺。   白莺似乎也没想到会碰到顾栀,眼神并不怎么友善。   顾栀耸耸肩。这很正常,哪有人见到竞争对手还能假客气的。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里出来,见到两人,忙不迭上前来打招呼:“白小姐,顾小姐。”   中年男人先是跟白莺握了手打招呼,然后没等顾栀反应,又一把抓住她的手:“顾栀小姐。”   顾栀不习惯这种西式的握手礼,并且男人微汗的手掌让她十分不舒服,她不着声色地往回抽了抽手,然而男人握得太紧,她一时竟没有抽动。   “我姓雷,是华英电影公司的主管经理,也是这次电影的制片人,顾小姐叫我雷经理就好。”   这位雷经理一靠近,顾栀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浓得有些呛鼻,顾栀不由地屏了一下呼吸,然后终于把自己的手从这位雷经理的手中抽出来,扯着唇角笑了一下:“雷经理。”   雷经理然后笑着看了看顾栀和白莺:“二位稍等一下,这就为你们安排试镜。”   跟以往的电影不一样,这次的试镜方式非常简单也很特殊,主要就是看形象和唱歌。   《明月赞歌》是一部爱情电影,讲的是音乐系学生在大学里与一个男同学互生情愫,父母却为了利益想把她嫁给另一户有钱人家,明月大胆挣脱封建枷锁,最终和心爱的男友相恋相守的故事。   戏服是大学的校服,蓝布衬衣和百褶裙,短腿袜配黑皮鞋,顾栀换上一身校服,化妆师把她做的精致的卷发拆开给她编了两个辫子,对着镜子一看,倒还真挺像那些大学里的女大学生。   顾栀做好造型后去拍了几张照片,最后又被领到试镜室里,坐在中间主位的是刚才那位雷经理。   他看到顾栀出来,视线一直从下到上扫了一整圈,立马眯着眼笑了起来。   “顾小姐形象很不错。”雷经理点着头说。   顾栀笑了一下:“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位雷经理看她的眼神让她不太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上来。   试镜开始,顾栀按着要求唱了两首歌,看到对面的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似乎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   雷经理听的时候还用笔在手头写着什么,顾栀唱完,他笑眯眯地抬头:“谢谢顾小姐,你留一下电话吧,试镜结果出来我们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顾小姐的。”   顾栀松了一口气:“好。”   她试镜完后先是去了趟胜利公司,古裕凡迫不及待的问她试镜试的怎么样,顾栀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表现还不错,让古裕凡放心。   顾栀试完镜后便去忙永美珠宝开分店的事了,她已经选好了地址,新的店面目前正在装修。   顾栀在永美珠宝新店忙了一天,回家后接到一通电话,是华英电影公司的人打过来的,说是关于上次的试镜,有另外两套戏服想要顾小姐来公司试一下,看看效果。   顾栀打电话问了古裕凡,才知道试镜确实一般都不止试一次,有时候演员同一个角色会试好几次,搭配不同的妆发和不同的搭戏对象看效果,最后选出最合适的那一次。   顾栀又去了一趟华英电影制片厂,见到的还是上次的雷经理。   雷经理似乎一直在等着她,见到她后让她先用不着去试服装,他有点关于剧本的事想跟顾小姐谈。   顾栀皱了皱眉,还是点了头,让谢余带着自己的保镖在外面等着。   “顾小姐。”办公室里,雷经理笑着冲顾栀伸出手。   顾栀不太想跟他握手,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雷经理也不生气,说:“顾小姐也知道,这次的《明月赞歌》可是咱们大上海乃至大中国第一部 有声电影,多少人都眼巴巴等着呢。”   顾栀:“嗯。”   雷经理:“不瞒顾小姐说,这次来试镜咱们女主角的人可不少,只不过我们这么多人试下来,最适合的,也只有顾小姐和白莺小姐两个人,不过顾小姐放心,只要你相信我,有我在,这女主角肯定是属于顾小姐的。”   顾栀听到这却微微蹙眉,按理说她该高兴才对,可是这雷经理突然对她这么好心,让她心里不太踏实。   果然,雷经理见到顾栀的表情,知道她有所疑惑,于是仰在椅背上,翘起腿,笑着说:“当然了,顾小姐可能不太知道,咱们干这一行的,都有些规矩和讲究在里头,今天我之所以把你叫过来,是想说别人给了你好处,当然不能白给,我是真的很喜欢顾小姐,想必顾小姐也是个聪明人,嗯?”   雷经理说完这,看顾栀的目光也大胆了起来,大胆到甚至有些赤裸裸,面前的女人肤若凝脂,美的实在是令人眼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蹿红,又如此受捧,背后没做过什么交易,又有谁会相信。   顾栀听到这,明白这个雷经理是什么意思了。   她突然笑了一声,眨巴着眼睛,反问:“雷经理,你是想追求我吗?”   雷经理听到“追求”两个字事,脸色变了变:“我都结婚了还谈什么追求,顾小姐说笑了。”   他换了一条腿翘着:“不过顾小姐不愿意的话也好说,毕竟咱们女主角人选多得是,你说是不是?高响唱片的白小姐我看就不错,只不过顾小姐如果这次放弃跟咱们华英合作不了的话,我想以后顾小姐要再想拍电影,怕也是难了。”他话语中带着明显威胁,并且意思很明显。   这是第一部 有声电影的女主角,上海多少歌星影星抢破了头,你不拍有的是人想拍,但是我今天看上了你,要你拍,如果你拒绝我的要求,华英公司是电影界的老大,要是有人不识华英的抬举,他话一出,整个上海电影界以后都会封杀你。   顾栀听出这位雷经理言语中的威胁,脸色一沉。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到那句已经已经结婚了,厌恶之余又哂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这雷经理话里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找到下一个包养的小情夫,就已经有人来打起了她的主意。   不愿意就好说,女主角人选多得是,但是看这意思,他是一边想让她拍,还一边想潜规则她,这个除了美貌和金钱一无所有的上海市神秘富婆。   瞧他这驾轻就熟的样子,也不知道多少女明星遭过他的毒手。   什么再想拍电影也就难了,当富婆稀罕拍你一部电影?   顾栀暗地里啐了一口,本想起身就走,只是又觉得这样不够解气,于是表情突然变得可怜巴巴,拿出以前跟霍廷琛撒娇买珠宝时的样子:“雷经理,我是真的很想演这个角色,你不要给别人。”   雷经理睨着顾栀撒娇的样子,觉得刚才自己似乎多虑了,面前的女人再美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蠢货,伸手盖住顾栀放在桌上的手背:“顾栀小姐既然这么说了,我哪有不给你的道理。”   顾栀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雷经理刚要皱眉,顾栀立马说:“雷经理,你给我多少钱呢?”   雷经理:“钱?”   顾栀点了点头:“我唱片公司的老板一个月给我三千块呢。”   雷经理听到三千这个数字时倒吸一口气,心想这唱片公司老板当真舍得,干笑一声:“顾小姐说笑了,咱们之间不谈钱。”   不过他立马又补充:“我知道顾小姐条件这么好,只一部女主角肯定不行,我答应顾小姐,以后只要是华英的电影,女主角首先考虑顾小姐,怎么样?”反正只是一个优先考虑的承诺而已,将来不给她,她又有什么办法。   顾栀对着面前抠门的男人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霍廷琛这狗男人都比他仗义,养女人还不想花钱,只会开些口头的空头支票,那这男人要是知道霍廷琛以前养她花了多少钱,岂不是得吓厥过去。   顾栀心里在翻白眼,脸上却笑了笑:“好的呀,谢谢雷经理。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哦。”   “那是自然。”雷经理觉得已经差不多了,起身,迫不及待道:“这里是办公室,有人会进来,顾小姐,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单独细谈如何?”   顾栀也跟着起身,雷经理直接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一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单独细谈”了,他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抠门,于是说:“要不这样,我再一个月给你八百,哦不,五百块,拿去买礼物。”   顾栀感受到腰上的那只手,忍住恶心,终于不再装下去,冷笑道:“雷经理,五百块多少啊,我一个月给你五千怎么样?”   雷经理然后放在顾栀腰上的那只手竟然越来越往下,兴奋极了,没琢磨她的话:“什么意思?”   顾栀深吸一口气,拿起自己的手包:“我一个月给你五千……”   在那只手滑到自己屁股上之前,顾栀一个转身,提膝,使出那招断子绝孙腿:“让!你!给!我!滚!”   “啊!”   一声惨叫。   男人立马捂着受伤部位蹲下身,顾栀不解气,又在他身上补了两脚。   顾栀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脏了,呸了一声:“就你这又抠又恶心的小玩意儿还好意思威胁我?老娘一跟手指头都比你的大,五百块钱,呸,亏你说得出口,老娘随随便便做身儿衣服都上千,你全部家产加起来怕是连老娘一个零头都比不上,穷酸货!”   “你,你你……”雷经理头脑涨红蹲在地上,听着那些话,伸出一只手指着顾栀。   顾栀:“你以为我很想演你什么电影?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还稀得演你部电影,还封杀我,嗨呀好怕啊,好怕怕啊。”   两人这一闹动静不小,外面的秘书和职员冲进办公室,看到捂着受伤部位一脸痛苦的雷经理,还有样子理直气壮的歌星顾栀。   雷经理被两个秘书扶起来,伸手薅了一把头上本就不剩几根的头发,指着顾栀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你,你给我等着!你敢踹我,老子跟你没完!”   顾栀看到谢余带着自己的保镖也冲进来,心里底气更足了不少,对着这位恼羞成怒的雷经理,冷笑一声:“等着就等着。”   “老娘连霍廷琛都踹过,还怕踹你?”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南京的霍廷琛: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第38章 第三十八天踹了   此话一出,现场一时间似乎都有些安静。   毕竟在上海,叫霍廷琛的,应该也就只有那一个。   谢余站在顾栀身后撑场面,听到自家老板趾高气昂的话,想到那位之前历尽千辛跑来教老板认字的霍先生,表情十分复杂。   雷经理此时已经顾不上恼羞成怒了,而是瞪了瞪小小的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栀刚刚说的话上:“霍……廷琛?”   那个全上海最凶残最变态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   眼前这个女人踹过霍廷琛?   还活着?   是还活着,并且活的好好的,刚才又嚣张地踹了他。   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顾栀也不顾忌,冲雷经理挑了挑眉毛,默认。   雷经理顿时一个哆嗦。然后看这个女人的眼神才变了,刚才还气急败坏的气场像只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憋下来。。   雷经理谨慎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然后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保镖。   顾栀笑了一声,抄起手,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慢悠悠地说:“雷经理,把你们老板给我找来,你们这个华英电影公司……怎么卖?”   ……   ——   从华英电影公司回胜利唱片的路上,谢余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件事。   那就是他顾老板曾经踹过霍廷琛,竟然踹过霍廷琛。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为了什么,实在是令人好奇。想到最后,他甚至都有些同情,那个矜矜业业,跑来教老板认字的霍氏霍廷琛。   由于心里有事,导致谢余开车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顾栀察觉到谢余的分心,生命安全最重要,立马出声:“谢余!”   谢余顿时回神,握紧手中方向盘,全神贯注开起了车:“对不起老板!”   这还是谢余工作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出神被顾栀逮到,顾栀撅了噘嘴:“下一次逮到扣工资了啊。”   谢余在驾驶座上点点头:“对不起老板,好的老板。”   顾栀施展过老板的威严后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歪了歪头,问前面的谢余:“你想什么呢今天?这么出神的。”   谢余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后座的顾栀,犹豫了好一阵,还是说出口:“那个老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栀:“什么问题?”   谢余:“就是您刚才在那个公司说的话,万一,万一被他们传出去怎么办?”   然后全上海的人就都知道了那个凶残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被歌星顾栀踹过不可描述的部位。   顾栀没想到谢余出神竟然似乎为了这个,听后“嗤”了一声:“才不会呢。”   谢余不解:“为,为什么?”   顾栀:“反正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你不怕你上一秒把这事说出去,下一秒霍廷琛的人就让你从整个上海消失?”   关于霍廷琛的八卦,尤其是那种涉及到男人尊严的八卦,但凡是要点命的,谁敢往外传。   谢余听到这,再看顾栀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佩服。   他老板当真是厉害。   ——   胜利唱片,总经理办公室。   古裕凡迫不及待地问顾栀试镜试得怎么样,主角定了吗,是不是你。   顾栀相比于古裕凡的焦急倒显得十分淡定:“定了,是我。”   “太好了!”古裕凡激动道,“真的吗?已经定下是你了,谁定的?”   顾栀并拢双腿,坐的乖巧,看着古裕凡:“我自己定的。”   古裕凡:“你,你自己定的?”他一头雾水,还以为顾栀在跟他开玩笑,“什么意思?”   顾栀一提起似乎还有点委屈:“他们经理欺负我,然后我就买了他们公司,投了这部电影,开了那个经理。”   古裕凡:“………………”   他张了张嘴:“你,你开玩笑吧。”   顾栀:“我没有开玩笑,他们老板都答应卖给我了。”   “你放心。”她冲古裕凡递了个眼神,“华英电影是独立的公司,不是霍氏旗下,没问题的。”   古裕凡还是不肯相信:“你,你怎么买的?”   顾栀眨了眨眼睛:“花钱啊。”   古裕凡:“………………”   顾栀一聊起买公司就有话要讲,喝了一口水,说:“你不知道,他们公司不是要拍第一部 有声片嘛,噱头搞得挺足的,其实整个公司都快没钱了。他们上一部电影赔的很惨,又从国外买设备花了不少钱,《明月赞歌》的投资更是紧,然后我一说我要买,他们老板立马就同意了,把整个公司连同他自己都卖给我,”   顾栀觉得华英电影公司越办越没钱是有一定道理的,又那个雷经理那样的人在公司,能赚钱才怪。   好在碰上了她,已经被开了。   顾栀骄傲地挺了挺胸:“所以现在,我才是华英的幕后老板。”   “当然了。”顾栀说,“我只打算当幕后老板,我又不会像你一样经营公司,我让他们原老板继续干下去,就相当于给我打工,只不过以后赚的钱就都是我的。”   顾栀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不错,第一部 有声电影,反正肯定不会亏就是了。   古裕凡听完,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觉得顾栀似乎比他之前想象的,还有钱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而且买下一个公司,多么复杂的事情,多少的流程要走,在她眼里,轻易到好像跟去外面买份报纸一样简单。   然而她竟然刚好碰到人家公司断资金链,就这么简单地买下来了。   实在是匪夷所思,又理所当然。   事已至此,古裕凡摇摇头,叹了口气:“也好。”   他又突然笑出声。早知道直接让顾栀拿钱投资就可以,还费心吧啦的去试什么镜啊。   “对了,”他突然问顾栀,“你现在既然才是正儿八经的老板,这电影女主角是你,其余角色定了吗?”   顾栀想了想:“好像除了女主角以外都定了,我下次去看看。”   顾栀又去了一趟华英电影公司,这回的经理已经换了,见到顾栀恨不得把尾巴都摇起来:“顾老板。”   顾栀:“我想看看电影其他角色是谁。”   新经理:“好的好的,马上把照片给您拿过来。”   顾栀翻了翻其余演员的定妆照,觉得都还不错,只是那个男主角,顾栀看着,忍不住有些嫌弃。   男主角明明是大学生,阳光进步青年,为什么男主角看起来老不说,还贼眉鼠眼的,一点都不好看。   顾栀又想到之前那个雷经理,顿时了然于心。   怪不得,女主角他要潜规则,这种男主角,肯定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顾栀把定妆照还给新经理:“其余的都还不错,只是男主角我不喜欢,换了吧。”   新经理接过定妆照,似乎想说什么,然后一看眼前这位才是出钱的老大,于是把话咽了回去,力争点头:“好的顾老板。”   顾栀:“嗯。”   新经理没有离开:“只是顾老板,我想问一下这个男主角既然要换,那么……换谁呢?”   顾栀楞了一下,对啊,换谁呢?   自己的第一部 主演及投资的电影,顾栀决定亲自来选男主角。   既然女主角要试镜,那么男主角,也试镜决定吧。   顾栀:“试镜吧,让上海有意向演男主角的男演员都来试个镜,我亲自挑。”   新经理:“好的,只是额顾老板,我怕到时候来试镜的男演员太多,您挑不过来。”   顾栀一想也是,决定给她的男主角人选定点标准,像原定的那种又老又歪瓜裂枣的,绝对不要。   顾栀思索一番:“这样吧,来试镜的男演员不论名气,但是必须年龄二十七岁以下,身高一百八十厘米以上,长相必须周正,鼻子要高皮肤要白,绝对不能胖,更不能歪瓜裂枣。暂时就这么多,剩下的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的。”新经理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用笔记着顾栀的标准。   然后心想你这到底是在给电影选演员,还是在给你自己选妃。   作者有话要说:  霍廷琛:我去两天南京回来你连后宫都有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天踹了   《明月赞歌》男一号要重新选角的消息放出去,上海不少男演员,甚至是不是演员的男性都蠢蠢欲动。只是当那个有些苛刻的入选标准放出来后,不少人只能摇头叹气,望而却步。   二十七岁以下符合的人不少,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符合的也有,皮肤白鼻梁高相貌好还要会演戏,这些都有不少人符合,但是把所有的条件加在一起,同时符合的人就不多了。   新经理把最终符合条件的候选人试镜名单拿来给顾栀汇报了一下,符合全部条件的只有几个人,并且全都是新面孔,其中有影视学院刚毕业的学生,有大学话剧社的社员,甚至还有家庭条件不错却怀揣一颗表演梦的富家少爷。   顾栀拖着古裕凡来华英公司陪她给演员试镜,古裕凡望着试镜室一溜跟小白杨似的高大俊朗的男青年们,一边扶额,一边观察旁边的顾栀。   顾栀看起来十分淡定以及认真,甚至还给每个候选男青年编了号,明明字都不认识几个,却愣在纸上像模像样地写写画画。   古裕凡:“………………”   第一轮面试结束,候选男青年们都退场去休息了,顾栀一撂手中的笔,仰到身后座椅靠背上,感叹道:“好难选哦。”   她算是知道古代皇帝为什么三宫六院的了,这么多年轻人,她看在眼里各个都是好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要选出最喜欢的一个,实在是太困难了。   古裕凡掩唇干咳一声,终于忍不住道:“你要选的,是电影男主角,电影男主角你知道吧,就跟唱歌的看重歌喉一样,你应该着重于他们的额,演技。”   顾栀鼓了鼓腮,理所当然道:“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演技。”所以就只能看长相了。   她以前一直觉得,霍廷琛那个狗男人长得也不过算凑合,看的顺眼罢了,只不过现在看多了之后一对比,才发现霍廷琛那狗男人长得……好像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好看一点?   古裕凡听着顾栀理所当然的话,突然对这部我国第一部 有声电影,产生了一种前路未知的迷茫感。   古裕凡:“那你再怎么不舍得也得选一个啊,电影只有一个男主角。”   “那好吧。”顾栀把手里候选人们的照片一字排开,表情凝重。   正当古裕凡以为顾栀要做什么深思熟虑的选择时,只见她对着那排照片一闭眼,然后……   开始叽叽咕咕地点兵点将。   古裕凡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点到谁我就选谁!”顾栀说完最后一个字,手指刚好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顾栀睁开眼睛,看到被自己点中的那张照片,点了点头。   被选中的人名叫杨泽,外形很不错,符合大学生进步青年的设定,只是他不是什么影视学院刚毕业的学生也不是大学话剧社的社员,而是一个家里有点钱的少爷,只是家里有钱却不想当老板,只想要演电影当明星。他以前上学时演过学校里的舞台剧,所以算有表演经验。   “就他了。”顾栀指着照片说。   古裕凡凑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可以。”   顾栀选好了男主角,让新经理把结果通知给外面今天来参加试镜的候选人们。   不出预料,除了被选中的杨泽外,一片愁云惨淡,有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还有人似乎不甘心的样子,久久不肯离去。   总算选好了人,顾栀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低着头,是刚才男主角的候选人之一。   顾栀立马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看门上标识,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洗手间。   “顾老板。”年轻人低低道。   顾栀:“怎,怎么了?”   年轻人抬头,一张脸生的很是俊俏,只是表情十分悲怆:“请问顾老板可以告诉我,我有哪里不够好吗?”   顾栀:“嗯?”   年轻人:“我到底是输在了哪里,没有选上男主角。”   “呃……”顾栀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是随便点的,你哪都不差,就是输在了点儿运气。   年轻人不等她回答,上前一步:“顾老板,我是电影学校的毕业生,现在电影业不景气,我们找工作真的很不容易,顾老板,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   他说着,闭了闭眼,攥着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请顾老板再考虑一下我,您如果考虑我,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顾栀听得有些懵。   做什么都可以。   是,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然后对面的年轻人薄唇微颤,颇有些凄凉地补充:“包括那种事情,我,我也可以。”   顾栀:“………………”   果真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   她干笑了两声:“啊这个,那个,这个……”   年轻人睁开眼,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她。   顾栀实在受不了这个眼神,让她直接拒绝,她又确实不忍心:“你等我考虑一下!”   顾栀说完便跑了,结果在回办公室的走廊上,又被另一个候选淘汰的年轻人堵住去路。   这次这个直接抓住她的衣角,咬住下唇,眼睛里纯真又带着委屈,颤颤巍巍道:“顾老板,我,我今晚去你房间,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顾栀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又撂下一句“你等我考虑一下”,奔向办公室。   在进办公室之前,还收到两份小纸条。   顾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把纸条扔给古裕凡,让他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古裕凡展开纸条看了看,然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以及复杂。   顾栀:“写的什么?”   古裕凡:“简单概括一下,就是问你公司有没有那种规矩。”   顾栀:“哪种规矩?”   古裕凡递给顾栀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他们年轻英俊,而你有钱的那种规矩。”   然后顾栀就懂了。   “啊。”她头疼地薅了一把头发,“现在电影行业有那么不景气吗?那么多人没角色演?”   古裕凡:“是,倒也不是。”   他说:“其实行业还是可以的,角色也很多,只不过怎么说呢,大部分角色,一般一出来都被以前的老演员垄断了,像他们这些还没出道或者刚出道的年轻人,机会很少,想要混出头,更是不容易。”   “还这样?”顾栀听完后抬头问。   古裕凡耸耸肩:“当然,骗你做什么。”   顾栀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刚才来试镜的那些人,确实都很优秀,让她只选一个而放弃所有的,她也确实舍不得,况且她都答应人家了,可以考虑一下。   顾栀突然说:“要不我把他们都签下来吧。”   古裕凡:“什么?”   顾栀:“把他们签下来啊,像胜利唱片签歌星一样,华英电影为什么不能签演员。”   华英电影公司全称华英电影制片公司,主要是经营电影的拍摄和制作,没有演员业务,所以每次拍电影的演员都得从外面招。   顾栀觉得反正以后还会拍电影,与其从外面招,还不如自己先签下一批,既可以省一笔演员费,以后他们赚了钱,也全都是公司的。   “你觉得怎么样?”顾栀问古裕凡。   古裕凡:“我觉得……好像也可以。”   顾栀微微笑,叫来新经理,吩咐道:“你去告诉那几个留下来的,说我愿意给他们机会,想要签下他们,以后开新电影,就主要选用自己公司的签约的演员,合同内容和条例嘛,参考胜利唱片怎么签新歌星。”   新经理点头,鞠躬:“好的老板,我这就去。”   最后公司签下的一共有五个人,都是留下来,跟顾栀表示可以接受那种规则的。   第二天,顾栀坐在老板椅上,满意地看着自己公司新签的男演员们,全是她的,她签下来的。   一共有五个,个个外形条件都很好,高大阳光帅气,虽然比不上霍廷琛,但是拉出去也很够看了。   对面的男演员被女老板这样审视,不约而同都低了头,脸颊飞上两团红霞。   顾栀看着看着,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打算的的趁霍廷琛走了再找小情夫的事。   所以这算……情夫团吗?   顾栀一想到这里脸也红了,用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脸颊,然后忙挥手让他们下去。   男青年们都下去了,顾栀强迫自己不许再想情夫团的事,然后开始翻桌上的报纸。   她凭借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水平看了个大概。   上面写华英公司第一部 有声电影《明月赞歌》选角已确定,上海不少报纸都报道了这一消息,女主角是歌星顾栀,男主角则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外界都对这部电影充满期待,尤其是歌星顾栀,不少人想在电影屏幕上一睹她的风采。   但也有一些人,对于女主角是她,好像颇有一些微辞,无怪乎是上海就没有影星了吗,为什么让歌星顾栀去演。   顾栀对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公司是她的角色在她手上,然后她又翻了一阵报纸,翻到今早最新一期的《上海演艺报》。   顾栀看了看今早的头条,一排字她貌似只不认识两个,顾栀正要感叹自己实在是进步了,结果越看,眉头越拧越紧。   “业内透x:歌星顾栀采用不正当手段获x电影女主角。”   下面还有一张配图,华英电影公司大名鼎鼎的雷经理,正搂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女人似乎正在撒娇,把脸埋在他怀中。   顾栀连蒙带猜看了个大概,新闻稿写的绘声绘色,说有业内人士跟本报透露,说歌星顾栀之所以能够得到女主角的角色,是因为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至于哪种不正当的手段,这得问华英公司的经理雷经理。   新闻的文字再加上配图,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怎么不正当,当然是那种不正当。   顾栀隔着报纸都能够猜到读者看到这则新闻,会怎么想她和那个雷经理,照片里的那个女人虽然没拍到脸,新闻上也没指名道姓是她,但是别人看了这则新闻,照片里那个在恶心的雷经理怀里撒娇的女人,除了会想她,还有谁?   顾栀看完怒了,把手中报纸拍到办公桌上,然后直接翻起电话簿,找出《上海演艺报》编辑部的电话。   顾栀电话打过去。   “喂?这里是上海演艺报。”那边的人接起电话。   顾栀也不跟他客气,怒道:“这个不正当手段是哪种不正当手段,你们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如果直接买下电影公司也算不正当竞争手段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持续掉线中 第40章 第四十天踹了   《上海演艺报》报社,总编办公室。   顾栀优雅抱起手,静静看着对面已经谢顶成地中海的报社主编。   报社主编姓齐,据说还是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   齐主编用眼镜看了一眼对面慵懒优雅但却浑身散发着“老娘不好惹”气场的女人,忍不住拿手帕擦了擦脑门儿上的冷汗。   他这辈子也算是碰到过不少难缠的对手,再老奸巨猾的他都周旋过,并且愣是凭借文人斗法冷嘲热讽言语相讥而丝毫不落下风,但是碰到面前的这个女人,   在听到他一顿文绉绉的表示新闻自由的话,直接用一句“听不懂”就把他打发了的女人,颇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挫败感。   更何况这事他还没占理。   而这个女人,刚才甚至扬言要把他们这个报社给买下来。   谁又能想到,面前这女人,竟然是华英电影的老板?是老板,而且是神秘女老板,女老板要演自己公司的电影,这不是太正当了吗。电影公司的老板要买报社,对她来说估计是蚊子大点的小钱。   这还是他们报社创刊以来头一回踢到了铁板。   “对不起啊顾小姐,真的不好意思,都怪小报几个记者没搞清楚缘由,齐某在此向您赔罪了。”齐主编两相权衡之下决定认怂,起身,向顾栀拱手作了个揖。   顾栀瞅了一眼齐主编锃光瓦亮的脑门儿,觉得有些晃眼。   她本来想一怒之下直接把这破报社也买下来,但是又想到买下之后手头要管一群只知道拿笔杆子的酸臭文人就十分嫌弃,求她买她也不买。   只不过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顾栀:“齐主编,你不要以为光是道个歉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吧。”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齐主编连连道,然后又抬头观察顾栀的神色,“只是顾小姐,您想怎么样?”   顾栀凶巴巴:“还能怎么样,立马给我登报道歉!”   齐主编:“是是是是,给顾小姐登报道歉。”   顾栀停着秃头主编的连声答应,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刚好,她正愁在新闻界没点交情,之前想发新闻古裕凡还得花钱买版面,如今倒是有一家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顾栀说:“这样吧齐主编,我的要求也不多,你们也算全上海发行量大的报纸了,我要你以后我胜利唱片,或者华英电影,有什么事情要宣传或者澄清的话,你上海演艺报义不容辞。”   “这个……”齐主编似乎在考虑。   顾栀挑了挑眉,语音上扬:“嗯?”   齐主编一咬牙:“好!”   顾栀想到那则新闻就生气:“以后再让我碰到你们编排我造我的谣,小心我把你们这个破报社买下来改成洗浴中心,让你们几个全都去当搓澡工!”   “不不不,顾小姐言重了言重了。”齐主编吓得连连摆手,只恨不得打死手下那几个小编辑,造谁的谣不好,偏造到这种祖宗头上。   顾栀站起身,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这人从来不说空话,再让我碰到,咱们走着瞧。”   顾栀扭着腰走出主编办公室。   齐主编一直目送到顾栀的背影消失,看到她终于走了,长出了一口气,累的瘫在椅子上,差点虚脱。   于是第二天,《上海演艺报》就破天荒的用了整个版面,刊登就昨日那则新闻对顾栀小姐的道歉信。   道歉信里写明那个雷经理早已被开除华英电影公司,照片里的人也根本不是顾栀而是雷经理之前养的情妇,顾栀小姐是以完全合法正当公平的方式获得出演电影《明月赞歌》的机会,本报在此郑重并且诚挚地跟顾栀小姐道歉。   整篇道歉信言辞恳切,内容真挚,仿佛字字泣血,就差直接写个我们主编快道歉哭了。   顾栀看到道歉信,对这个结果还算比较满意。   永美珠宝分店开张,生意十分不错,织阳成衣的下一批新样式已经做了出来,而另一边,电影《明月赞歌》即将正式开拍。   自上次《上海演艺报》造谣歌星顾栀最后又哭着道歉之后,上海文娱界一直风平浪静了好一阵,直到有一则新闻从南京传回来,然后轰动整个上海。   头条——   霍赵两家联合发布声明:霍家少爷霍廷琛和赵家小姐赵含茜二人的婚约取消!   这新闻一出,立马席卷上海各家报纸的版面,所有的上海人,都被这条新闻吓了一大跳。   上海霍家和南京赵家几个月前就在传好事将近,甚至连赵小姐陪未来婆婆喝下午茶的照片都被记者拍到了,虽说几个月来上海人等你们订婚都快等得审美疲劳了,可是怎么突然说取消就取消!   难道是因为两家闹崩了?   可是两家取消婚约的声明里写了,霍赵两家是经过协商后和平取消婚约,没有矛盾和不愉快,以后依旧保持两家人的友好往来。   声明虽然是这样写,然而其中具体缘由又有谁知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老早就有小报说这两家的婚约要取消,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事假消息没当回事,又听说霍家少爷霍廷琛最近还去了南京,肯定就是因为这婚约的事。   这在上海南京两地人看来是强强联手的婚约突然取消,听到这消息的人都不免有些惋惜,不过上海不少的名媛小姐们,听到取消后倒是兴奋起来。   霍廷琛又成了一块狼群中的羊腿肉,小姐眼里的香饽饽,谁都有机会。   顾栀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永美珠宝的分店里视察生意,听到霍廷琛和赵含茜竟然真的取消了婚约后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拉下脸,继续视察生意。   不管,爱结不结,跟她没关系。   ——   两天后,上海火车站。   上海火车站是全国最大的火车站,每天无数的列车在这里停靠,搭在了全国各地的人,只有北平的火车站规模才能与之相较一二。   从南京驶来的火车鸣着汽笛到站。   相比于后排的普通车厢月台处的人潮涌动,前排的贵宾包厢外面月台则显得十分安静,今天外面甚至有有不少的警卫在站台前执勤。   接着,身着长风衣的男人缓缓走出车厢。   男人个子很高,在出车门时还微微低了下头。   展台警卫中领头的那个立马上来敬礼:“少爷。”   霍廷琛点了点头。   警卫之所以会称他少爷,是因为从南京到上海的这条铁路,是霍家的,而他搭的这班列车,也属于霍家。   陈家明也跟着从车厢里出来,手里拎了一个小行李箱:“霍总,车子已经在站外等了。”   霍廷琛:“好。”   ……   黑色的奔驰车气派地行驶在上海宽阔的街道上。   霍廷琛看了看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再踏上这里,没有了婚约,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他看到街边貌似有一家新开的珠宝店,上面写着永美珠宝。   永美珠宝,霍廷琛回忆了一下,这不是顾栀之前买下的那家珠宝店的名字吗?   听说生意不错,已经开分店了?   霍廷琛想到顾栀,。   这些天他虽然在南京,但是一直关注着上海的新闻。   顾栀光当个歌星还不够,又要开始拍电影了?据说是我国的第一部 有声电影。   然后被某家报纸造谣以不正当方式获得角色,然后第二天就被当众道歉。   霍廷琛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反正已经是露过脸的当红歌星了,电影什么的,她既然想拍那就拍吧。   只是这些日子去了南京,这么长时间不见,连个电话也没有,声音也听不到,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的慌。   是想的慌,想那颗歪脖子树。   霍廷琛于是问前座陈家明:“顾栀在哪里。”   陈家明如今对于他家少东吊死在一个空有美貌,如今还很有金钱的肤浅姨太太上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说:“顾小姐最近每天一直去华英电影公司,她的电影《明月赞歌》开拍在即,应该是在为电影做准备。”   霍廷琛:“去华英电影。”   陈家明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答:“好的。”   陈家明吩咐司机开到华英电影。   ……   华英电影公司。   一辆黑色的大奔驰汽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驶来。   霍廷琛坐在车里,远远就看到有人正从电影公司楼里出来。   霍廷琛一眼就看到走在前头,美得趾高气昂的顾栀,然后是……   男人脸上原本淡淡的微笑跟变魔术一般的消失了。   他看到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高大,并且俊朗的男人。   陈家明也十分眼尖地看到了,霍总那肤浅有钱的前准姨太身后,几个虽然比不上他霍总,但是模样已经是十分出挑的男青年。   他忍不住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   一共有五个。   “………………” 第41章 第四十一天踹了   华英电影公司门口。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公司接到电影后会安排你们去试镜,先从小角色演起也没什么,空余时间自己多多练习。”顾栀一边走一边说,公司签了五个人,没事就喜欢跟他们开个会。   “好的顾老板。”身后五人齐点头答应。   顾栀走着走着,看到前面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大奔驰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大奔驰是最气派的新款,车身的车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顾栀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车怎么有些像霍廷琛的车,正想仔细瞅瞅车牌号到底是不是,奔驰车门就被打开。   然后她就看到霍廷琛从车里走出来。   顾栀:“………………”   霍廷琛瞳仁漆黑,下车,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顾栀身后的五个人。   这个时候不同男人之间的气场就能一较高下了,霍廷琛作为手握整个霍氏,坐拥无数财富与权力的霍氏少东,在生意场了叱咤风云了这些年,就这么站着,一个人的气势,愣是压住了顾栀身后的整整五个。   五人都忍不住一个哆嗦,往后缩了缩。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什么时候从南京回来了,竟然还在这里出现,那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就跟被戴了绿帽子似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身后的五个人,顾栀莫名有一种像是被捉奸了的尴尬感,她冲霍廷琛打了个招呼:“霍先生。”   霍廷琛盯完了那五人,目光移到顾栀身上,知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然后咬牙切齿地质问:“哪个……是你的。”   哪个……是她的?   顾栀楞了一下,听着霍廷琛质问的话。   他是在问这五个人里哪个是她新养的小情夫吗?   然后想起之前被他吓走的陈昭,被突然送出国交流的林思博。   难道他这次又想故技重施?   顾栀这么一想后也不服气了,一手叉腰,一手往身后一挥,冲霍廷琛不客气道:“全部都是我的,你想怎么样。”   她就不信还能霍廷琛这次还能全部给她撬走。   陈家明战战兢兢地站在霍廷琛后面,听到“全部”那两个字后,眼睛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霍廷琛听得恨不得现在就拿枪直接崩了那后面五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顾!栀!”   顾栀抬起下巴,气势上面丝毫不输:“叫我干什么。”   霍廷琛低头看着她。   顾栀正想霍廷琛今天到底要怎么样,在她的公司门口难道他还想把她给办了,结果霍廷琛表情冷酷地盯了她半晌,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车上。   陈家明赶紧跟了回去。   然后大奔驰汽车又一溜烟开走了。   顾栀在原地“嗤”了一声。   ——   第二天,欧雅丽光。   《明月赞歌》开拍在即,顾栀坐在书房里,摊开剧本,艰难地看自己的台词。   剧本的主要内容她大体已经熟悉了,前几天古裕凡又给她请了个老师,专门给她念台词继续教她认字,可惜这次的老师没有林思博的诚恳老实不说,甚至还没有霍廷琛那个狗男人有耐心,于是顾栀就把他炒了。   顾栀默默念着自己的词,在不认识的字下面画下横线,准备明天拿去问古裕凡。她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表演经验还有些忐忑,结果后来发现原来她之前在霍廷琛面前三年,装的三年小情小意,都叫做表演。   那她可就太有表演经验了。   顾栀念了一会儿,李嫂突然来敲门,说客厅里电话响了,有人找顾小姐。   顾栀下楼,接起电话:“喂。”   “顾小姐您好,我是陈家明。”   陈家明打电话来做什么?顾栀“哦”了一声,问:“陈秘书,你是现在想跳槽到我这里吗?”   陈家明:“………………”   他干笑了两声,现在想起那个十倍工资心还是痛的,早知道她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有那么多钱他当初就跳了,现在看这情形,他如果跳了,将来霍总把前准姨太一追到手,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这个跳槽的。   陈家明:“顾小姐说笑了,我打电话是想跟您说,霍先生约您今晚六点在和平饭店一起吃个饭。”   顾栀听得皱眉,本来想直说我才不去,然而转念一想,她和霍廷琛,似乎是有些话可以好好说说。   顾栀答应下来:“好。”   晚上六点,顾栀的车子准时停在和平饭店门口。   顾栀下车,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保镖。   这是她因为要见霍廷琛而特意带上的。   有侍者见到她,迎过来,先是有些怵地看了看她身后的保镖,然后对顾栀鞠躬笑道:“顾小姐,这边请。”   顾栀挺直了腰,跟着侍者往包间里走。   侍者打开包间的门,霍廷琛已经坐在里面了,桌子上是点好的菜品。   顾栀走进去,在霍廷琛对面坐下来,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竟然都是她喜欢的。   霍廷琛竟然记得她喜欢吃什么菜。   顾栀抿了抿唇,倒也没说什么。   霍廷琛首先开口,问:“还再加点什么菜吗?”   顾栀摇了摇头:“不用。”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知为了来吃饭的。   霍廷琛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上次那五个男青年,表情有些不悦:“那几个人是你电影公司新签的演员?”   顾栀抬眼,不知道霍廷琛怎么知道了,只是又想他好像神通广大什么东西都能查出来,向下努了努嘴:“是,我公司新签的男演员。”   “也是我新养的小情夫。”她适时补充。   “顾栀!”霍廷琛脸色一沉。   然后他对着顾栀一脸无畏的小脸,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我已经退婚了。”   顾栀:“哦。”   霍廷琛:“你把你那五个……解约,让他们走。”   顾栀无语:“凭什么?”   霍廷琛默了默,然后开口:“……就凭我?行吗?”   他认真对着顾栀的眼睛。   顾栀跟他对视了半天,结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你,你不会是还想让我回去当你的姨太太吧?不,你退婚了,你难道是想让我直接当霍夫人?”   霍廷琛没有直接开口,是默认。   顾栀本来想直接笑的,想对这个狗男人说老娘现在有的是钱,才不稀的当什么霍太太,只是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突然没笑出来。   她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毕竟这都是她曾经梦寐以求了三年的东西,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包括这个男人,现在再说归她,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顾栀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好好说话,闷闷道:“霍廷琛,你不觉得现在才对我说这些,晚了吗?”   霍廷琛拧眉:“不晚。”他连婚都没订,一点都不晚。   顾栀:“可是我觉得晚了。”   她说:“以前我虽然是图你的钱,但我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图,因为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很好,我觉得这辈子跟你我应该会过得不错,我以为你肯定会一直要我的,可是后来……你为什么又不要我。”   霍廷琛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不要过你。”   顾栀:“你要跟赵小姐订婚,可是你明知道,赵小姐是不会同意你纳姨太太的,还有,那天早上,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你就是突然冷我,我求你留下,你还是走了,还说你不会到我那里来了。”   “你既然要跟赵小姐好,不想要我了,直接跟我说啊,为什么那样对我,我去你们公司楼下等了两天想见你,结果只看到赵小姐,被你身边那些以前一直看不起我的人簇拥着进去。”   顾栀现在想起那个时候都还很沮丧,垂眸:“我当时真的挺难过的,我,我还哭了。”   霍廷琛听得直皱眉,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因为赵含茜而不要她的想法,从前是想她当姨太太待在他身边,现在,他宁愿不要赵含茜,也想要她跟他在一起。   顾栀说的不要她,霍廷琛回忆了一下,那天早上,他以为她在跟他使小性子,因为一通不接的电话。   霍廷琛:“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顾栀听后突然抬头,眼里全是疑惑,“什么电话?”   霍廷琛:“那天之前,晚上,我打过给你。”   顾栀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她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肯定是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洗澡去了,我没有听到所以才没接。”   “霍廷琛,我根本没有故意不接你的电话!我,我哪敢不接你的电话!”   霍廷琛听得一惊。   他以为的在使小性子故意不接电话,其实顾栀根本就没有听到?!   而他为了不惯出一个恃宠生娇的姨太太,还决定冷她一阵子,让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好好反省一下。   怪不得,她当时被他扔下时的样子会那么茫然又无助,可怜的让人心疼。   霍廷琛突然懊恼不已,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多问一句。   他顿时有些急,起身想要拉住她:“顾栀。”   顾栀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蹭地站起身,身后椅子被她推得发出刺耳的响声。   如果是当时的顾栀,肯定会庆幸还好自己的位置保住了,而现在的顾栀,除了愤怒之外还是愤怒。   “霍廷琛!”顾栀碍事的椅子踢到一边,气道,“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我养十个二十个小情夫你都管不着!”   她一把撇开霍廷琛伸出的手:“狗男人!我祝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打光棍!”   顾栀说完这句便跑,霍廷琛赶紧追了出去,却被顾栀事先安排在门外的保镖拦住。 第42章 第四十二天踹了   顾栀回到欧雅丽光,气哼哼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想来想去,最后干脆全身心都投入到即将开拍的电影《明月赞歌》中。   《明月赞歌》是一部爱情电影,男女主人公都有长篇累牍的台词,顾栀看剧本看的头痛,然后翻到有一场。   大学校园的梧桐树下,落日余晖里,女主角明月与男主角陈朗互诉衷肠,初次定情,情动之下,陈朗情不自禁地在明月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而女主角明月,此时则是满眼娇羞。   青年男女,亲吻,无疑是双方最赤裸也是最热切的情感表达。   顾栀用手撑着头,想这一场戏。   她以前跟霍廷琛看过几部外国电影,里面的男女主角都在镜头前有亲吻的戏份,她第一看还不好意思,后面也就习惯了,这些年国内的电影公司也拍摄了不少电影,倒是从未出现过主角亲吻的画面。   华英电影拍摄《明月赞歌》这部电影,不只是想把它拍成我国的第一部 有声电影,更是想把它拍成各个方面都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   以前也有电影公司拍过,不过都是亲亲脸颊,去年电影《十字街头》里倒是有一场,只不过那个镜头讲述的是在主人公的梦境里发生的亲吻,所以这个镜头到底算不算数还有些争议,而《明月赞歌》里的这一场如果拍了,就不是在主人公梦里发生,而是真真切切,男女主角情动时的亲吻。   顾栀在想这个镜头到底拍不拍。   华英公司内部对这个镜头也有争议,删删改改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放到了剧本里,因为从剧情的连贯度以及主人公的感情进展中,这一场吻戏似乎不可或缺,真正升华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感。   而这种戏,尽管现在上海都崇尚西式的开放和自由,但是演员,尤其是女演员真正拍起来,无疑都是害羞难为情的。   顾栀倒是觉得跟男演员亲一个也没什么,再说亲的时候还可以贴封口胶布,只是想到会被录到电影里,被看电影的人看到,将来老了之后给孙子放的时候也会看到,她莫名不太好意思。   华英公司当初选角时也考虑到了演员的实际情况,说到时候征求演员的意见,愿意拍就拍不愿意就算了,然而如今顾栀不仅作为演员,还作为华英电影公司的幕后老板,考虑多了一层。   她固然是害羞,可是这场戏,在整部电影中有很重要的意义,是青年男女懵懂情愫的升华,更是男女主人公那段刻骨铭心感情的初始,如果少了,似乎整部电影的爱情都会平淡许多。   作为电影公司的老板,她当然希望自己公司的电影拍得好,拍得深入人心,希望很多年以后,人们不光是说起第一部 有声电影,当盘点起最初那些好的优秀的电影时,还会提起她的这一部。   想到这里,顾栀做出决定。   拍!   ——   《明月赞歌》正式开拍,不少报社都报道了由歌星顾栀出演的第一部 有声电影《明月赞歌》开拍的消息,甚至还有还有好几家报纸上写据知情人士透露,这部《明月赞歌》,可能会贡献我国电影史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吻戏,这些新闻使得这部电影才开拍就赚得了不少关注度。   电影中男女主人公都是大学生,所以拍摄的主要地点都定在圣约翰大学。   顾栀没有大肆宣扬自己华英电影幕后老板的身份,知道她是老板的人很少,甚至连《明月赞歌》的导演也不知道,一直以为她只是试镜被选上来拍电影的女歌星。   电影的导演叫洪波,年轻时在美国留学就学的电影创作,回国后在上海拍摄了不少叫座的无声片,有两部顾栀还很喜欢。   顾栀之前一直以为电影是按故事发展顺序拍的,结果发现原来为了节省场景和人力成本,电影拍摄顺序完全是乱的。同一个场景发生的剧情时间节点不一样的戏,都会在同一个时间拍完。   而那场全剧升华男女主情感的那场亲吻戏,竟然直接被日程排到了开拍后的第二天下午。   因为是导演知道她答应拍这场戏后十分高兴,特意排到的第二天。   据说导演这一招是跟外国人拍电影时学的,因为怕后面主角之间相处熟悉了,再拍起来会更尴尬,反而没有才开始还不熟悉时的客气和投入。   拍摄当天下午,也是《明月赞歌》开拍第二天,拍摄告白的场景选在大学的梧桐树下,现场场务在调试设备,顾栀换下常穿的旗袍,换上电影里的女大学生校服,头发松散散地披在肩头,头上戴了个碎花的布发箍,褪去妩媚,平添几分清纯。   古裕凡下班后特意跑来看顾栀拍电影。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栀的新造型,不得不感叹人长得好看,无论什么打扮也都好看。   古裕凡又翻了翻手上顾栀的剧本,看到上面那些肉麻的台词,看到那段男主人公羞涩亲吻女主人公的文字,忍不住又看看旁边正对着镜子认真整理妆容,比任何人看起来都淡定的顾栀。   古裕凡之前一直没想到顾栀会答应拍,毕竟她才是真正的老板,她想不拍没有人会逼她,而答应拍后现在又这么淡定,忍不住问:“你不紧张吗?”   顾栀听到古裕凡的问题,放下手中镜子,鼓了鼓腮:“紧张也没用啊。”   她不是不紧张,她紧张得昨晚差点都没睡着觉,只是后来转念一想,反正她都答应要拍了,紧张也没用,她也不是没有跟男人亲过,况且她还有那么多小情夫呢,反正将来都要挨个儿亲,现在一个都不好意思,将来怎么办。   而此时,饰演男主人公的杨泽,怀里抱着剧本,磨磨蹭蹭地过来。   顾栀在一堆照片里亲自盲目选定的男主人公,二十出头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此时脸已经红的像猴屁股,慌慌张张,看到一脸平静的顾栀:“老板,我,我来跟你对台词。”   他是由顾栀试的镜,是少数知道顾栀是华英电影幕后老板的人之一   顾栀点了点头:“好。”   古裕凡在旁边看着一个一脸淡定的女主角,一个满脸娇羞的男主角,摇头感叹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另一边,霍氏。   霍廷琛刚从南京回来不久,手头积压了不少不得不处理的工作,他忙了几天,今天终于没有加班,在下班时间之前处理完所有的工作,有了些闲暇。   霍廷琛闲下来,在想顾栀。   上海的报纸都在报道《明月赞歌》开拍,顾栀目前,应该正在拍她的电影。   据说拍的是部爱情电影。   霍廷琛想到顾栀可能要在电影里跟男人谈情说爱,不由地皱起了眉。   只不过他皱起眉,想着想着,突然又笑了一声。   只知道养情夫的歪脖子树,知道什么是谈情说爱吗?   霍廷琛这么想着,低头看了一眼腕上手表,然后站起身:“陈家明。”   他想去看看,什么都不懂的歪脖子树如何演谈情说爱。   ——   圣约翰大学,《明月赞歌》的片场,现场很安静,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明月,我,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里好像只能看见你,你是不是对我施了什么魔法,我上课时竟然开始走神,我发现自己在想你,你可知道这种魂牵梦萦的感觉折磨的我快要发狂,明月,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有同样的心思,是我的自作多情,还是……”   摄影机镜头前,落日的黄昏中,电影男主人公陈朗,对着身前的女孩,那么羞涩,却又那么热切地表白。   顾栀站在杨泽对面,听着他告白的话。   这一段的重头戏在杨泽身上,事实证明顾栀盲选也没选错人,杨泽拍之前虽然害羞,但是真正拍摄起来,入戏后的演技却让导演十分满意,在一旁看的频频点头。   顾栀不像杨泽,她没上过学,更没有演过学校里的舞台剧,对表演这件事情还比较生疏,只知道待会儿杨泽说完他的台词后,自己要点点头说词,再然后,杨泽就要低头亲她。   因为是有声电影,他们头顶吊着话筒在收音,看起来像是钓鱼的鱼钩。   杨泽说完他的台词后,导演叫了停。   胶卷筒滋滋滚动的摄影机也被摄影师按下暂停键,然后换了个位置,从刚才的只对准杨泽,换到侧面,对准杨泽和顾栀两个人。   下面就是亲吻戏了。   有工作人员上来给顾栀上下唇都贴了个胶布,《十字街口》的男女演员在拍摄时也贴了胶布。   顾栀嘴上粘着胶布,觉得这东西贴了跟没贴其实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亲,难道隔了一层胶布,就不算亲了吗。   这个角度拍摄的摄影机已经摆好了,导演喊了一声开始,顾栀按照剧本点点头,然后做出一副她以前面对霍廷琛时信手拈来的撒娇加娇羞表情,说:“陈朗,我的心,也属于你。”   她以前可没少这样肉麻兮兮地跟霍廷琛说话过。   对面的男青年听后脸上全是欣喜,看着眼前女孩美丽的面容,情难自已,忍不住附身,轻轻亲上来。   就像是蜻蜓点水,很快也很浅,轻轻碰了碰,顾栀刚刚闭上眼,就已经结束了。   导演满意地点头说可以,两个新人的表现甚至都不用演,纯出自然,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这一场整部电影最重头的戏今天一次性拍完。   顾栀没想到拍起来这么快,亏她昨天晚上还紧张得差点睡不着,而对面的杨泽在一结束后脸又开始涨得通红,看起来倒像是顾栀对他做了什么。   顾栀撕掉嘴上的胶布,正想问杨泽有那么难为情吗,那么飞快的一下,只是她还没问出口,她看到对面杨泽好像有点不对劲,脸上表情奇怪。   “怎么了?”顾栀问。   杨泽像是只机敏的狗,嗅了嗅鼻子,说:“我感觉有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时期电影里有吻戏,演员嘴上大都会贴胶布。1937年《马路天使》里十六岁的周璇和陈丹贡献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吻戏,新中国第一个吻戏出现在八十年代的电影《庐山恋》。 第43章 第四十三天踹了   “杀气?”顾栀正想问杀气是个什么气,突然,她自己好像也感到受到了。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种气确实是杀气。   顾栀跟杨泽同时往那阵杀气的来源望过去。   他们看到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挺拔地站着,眼神穿过重重人影,盯在他俩身上,是这阵杀气的来源。   片场收工后人来人往,其余的人都在忙着收东西,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唯独他俩。   陈家明站在霍廷琛身后,看到远处他家前准姨太穿一身大学校服,和对面同样是大学生打扮的年轻小伙同时回头,如此一对青春貌美的学生,饶是他看在眼里,都忍不住觉得登对,连他都觉得登对了,更别说他霍总。   陈家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后想起刚才他们刚下车,就看到的那一幕。   拍个电影,怎么拍着拍着就亲亲亲亲上了。   另一边,杨泽只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光是因为这阵莫名出现的杀气,而且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此时正杀气腾腾的男人,好像长得特别像霍廷琛。   那个他曾经在报纸上见过,全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圣约翰大学里。   杨泽说话都快结巴了:“老,老板,我觉得那个人,长的好像霍廷琛哦。”   “他为什么看我们,你,你认识他吗?”   顾栀没想到霍廷琛竟然来的还挺凑巧,刚好看到她是怎么跟比他年轻的小男人亲亲的,心里莫名有一种得意,然后安慰杨泽:“你想多了吧,我怎么可能认识霍廷琛那么有钱的人呢。”   杨泽家里是个小老板,所以没有签到她公司,不属于华英情夫团,上次没有见过霍廷琛。   “那他为,为什么……”杨泽被盯得突然有一种仿佛冷不丁下一秒,那个男人就会抽出一把枪,然后开枪把他崩了的错觉。   顾栀不想理霍廷琛,也不想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拍了拍杨泽手臂:“那肯定是你感觉有问题,收工了,走吧。”   两人亲密的肢体互动和低语,一幕幕全都落在了男人眼里。   然后男人没有说话,向前,一步一步,走过来。   刚才还忙着收东西的工作人员,此时终于到一个浑身似乎散发着黑气的男人,大步流星,气势汹汹,踏入他们片场。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动作,看到那个男人。   拍摄现场本来是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和围观的,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被拦住,一是因为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一时没有人敢上去阻止,二是,这个男人貌似长得似乎十分眼熟。   现场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那个人是霍廷琛吗?”   “是霍廷琛吧,跟报纸上一模一样。”   “他不是去南京了吗,原来已经回上海了啊,他来做什么?”   “比报纸上长的还要好看。”   “他这个样子好吓人啊他来找谁啊怎么回事!”   “华英电影有谁得罪过他吗?”   ……   古裕凡见到自己跟顾栀说了无数次的霍廷琛,感受到男人身上不可一世的气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发现杀气腾腾霍廷琛的目光落点,竟然在顾栀身上。   顾栀?   古裕凡心中立马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上一次,为了华成纺织厂,顾栀好像跟他说过,跟霍廷琛吵了架。   他当时就纳闷跟霍廷琛吵了架后顾栀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如今想起来,古裕凡忍不住一个哆嗦。   他只想让顾栀赶紧跑。   杨泽已经站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跟顾栀很像电影里的苦命鸳鸯遇上了黄世仁,于是扯了扯顾栀衣袖:“老板,要不我们私奔吧。”由于实在太沉浸在戏里,他甚至直接用了个“私奔”。   顾栀:“………………”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到越来越近的霍廷琛,有些无语,正转身想走,身后就响起男人咬牙切齿地声音:“顾——栀——”   顾栀没什么反应,杨泽听得是浑身一僵。   顾栀听到霍廷琛的声音,瘪了瘪嘴,还是转过身,正对霍廷琛,打了个招呼:“霍先生。”   导演洪波此时走上前,在上海,似乎无论各行各业的人都得给霍廷琛点面子,他冲霍廷琛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握手:“请问是霍廷琛先生吗?”   陈家明伸手跟导演的手握住,然后替霍廷琛答了是,并且表示霍廷琛先生之所以来,是有点事情想要跟你们的女主角处理一下。   所以他们这里得罪霍廷琛的是顾栀?   众人神色担忧,却又没有人敢上前劝和。   霍廷琛看完了顾栀,又把目光移到杨泽身上。   如果说他在面对顾栀时浑身的杀气还有所收敛的话,在面对杨泽,杀气则被完全地释放,似乎甚至离得近一点,都会丢了小命。   顾栀见状立马挡到杨泽身前:“你想干嘛?”   霍廷琛看到顾栀护着别人的样子,看到她樱红的唇,只觉得被气得胸口作痛,死拧着眉:“你让开。”   顾栀毅然拦在杨泽身前:“我不让。”   杨泽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犯了什么太岁,见到护在他身前的顾栀已经感动的快哭了:“老板。”   顾栀回头,给了杨泽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眼神。   霍廷琛看到那个眼神,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冲到头上,攥着拳:“顾栀。”   顾栀后悔自己拍电影所以没有带保镖,她已经对不起陈昭林思博了,不能再让别人继续受到霍廷琛无耻的迫害,于是指着杨泽,对霍廷琛,掷地有声:“有什么事冲我来,你今天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看!”   陈家明:“………………”然后万分心疼地看了看霍廷琛。   他老板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上海就没有女人了吗?   霍廷琛听后闭了闭眼,然后又重新睁开,眼神深不见底:“冲你来?”   顾栀十分无语:“你有完没完。”她不是都已经跟他说过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霍廷琛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说:“那你跟我过来。”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顾栀拍了拍杨泽的手:“放心,我没事。”然后又扫了一眼片场全都一脸担忧的工作人员,干笑了两声。   顾栀表情为难,她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跟霍廷琛吵架,更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暴露她跟霍廷琛的关系。   虽然他们早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人言可畏。   顾栀思忖一番,跟了上去。   片场的众人直到两人已经彻底消失后似乎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正想说什么,导演拍了拍手:“收工收工!”   古裕凡望着眼前重新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一个激灵。   顾栀呢?   刚才被霍廷琛带走了。   古裕凡一想到顾栀被霍廷琛带走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现场只有他知道之前顾栀为了华成纺织厂的事得罪过霍廷琛,霍廷琛今天来,无非就是来寻仇。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来似乎也很好解释,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想要寻仇,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古裕凡跑到导演面前,气哼哼:“你们不管顾栀了?”   导演叹了口气:“私人事情,我们怎么管。”   他看了古裕凡一眼,知道古裕凡是顾栀唱片公司的老板,突然笑的有些意味深长:“你们公司挺厉害。”   在上海跟有钱人勾搭的女歌星影星不在少数,但是能勾搭上霍廷琛的,绝对是很有本事的那一类。   古裕凡当然知道导演的意思是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放屁!”   先不说顾栀之前跟他说过不认识霍廷琛,主要是顾栀那么有钱,哪用得着勾搭男人,她和霍廷琛的交集,无非是那次华成纺织厂,看不惯就买下来的顾栀买到了霍廷琛的头上,踢到了铁板。   古裕凡咬了咬牙。顾栀的私人事情,同事可以不管,但是他作为她的东家,更是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   即使站在对立面的人时霍廷琛。   他很欣赏顾栀,美丽率真,有钱的让人羡慕,却丝毫不会嫉妒。   古裕凡拉住同样担心的杨泽,追了出去。   霍廷琛和顾栀并貌似没有走出很远,古裕凡在圣约翰的校长办公室外看到了正在等候的霍廷琛的秘书,以及被临时征用办公室,出来跟秘书大眼对小眼的校长。   古裕凡和杨泽两人对视一眼。   杨泽冲过去,一把抱住霍廷琛的秘书,秘书跟校长明显吓得不轻,古裕凡趁机溜了进去。   校长办公室是独立的,周围种了不少苏式园林的树木和假山,环境清幽。   古裕凡走着走着,突然发愁不已。   凭良心讲,他实在不愿意得罪霍廷琛,但他又不能放着顾栀不管。   他想待会儿跟霍廷琛好好说,顾栀年纪小不懂事,仗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平常横冲直撞惯了,即使得罪了他也不是故意,再说你这种呼风唤雨的人物,又何必跟她计较。   古裕凡走到办公室门口。   他吸了口气,正想敲门,却发现门似乎没关,虚掩着的。   于是古裕凡往里瞅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这时,杨泽不知道怎么摆脱了外面霍廷琛的秘书,也赶了过来,他似乎正想问古裕凡为什么不敲门,古裕凡见到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他嘴。   “唔!”杨泽莫名其妙被捂住嘴,双手在空气中乱抓着,眼睛看向虚掩的门缝。   古裕凡赶紧又用另一只手把眼睛给他蒙上。   非礼勿视。 第44章 第四十四天踹了   古裕凡一手捂着杨泽的眼睛一手捂嘴,杨泽双手乱挥着反抗。   古裕凡又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啧啧啧。   跟里面的场景比起来,刚才顾栀跟杨泽那一下,简直是幼稚园水平。   于是古裕凡把杨泽的眼睛捂得更紧了。两人在门外正纠缠,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   “啪!”   然后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杨泽缓缓停下挣扎,古裕凡也放开他的手,他们不约而同,在回忆刚才那声响声。   杨泽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正想往办公室里冲,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打开。   顾栀在看到门外的两人时吓了一大跳:“你,你们……”   杨泽慌乱打量着顾栀上上下下,发现她除了头发乱点儿嘴红点儿,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   那刚才那声响声是怎么回事?   杨泽问:“老板,你没事吧。”   顾栀听后瘪了瘪嘴:“没事。”   她又看了古裕凡一眼,对两人说:“走吧。”   “哦,好。”杨泽乖乖点头答应,跟在顾栀后面走了。   古裕凡也跟着二人走,脸上表情十分复杂,然后忍不住回头,看到霍廷琛从办公室里出来。   然后跟霍廷琛四目相对。   不过关键的不是四目相对,而是男人脸上,那个突兀,又略显可爱的,巴掌印。   古裕凡吓得腿一软一个趔趄,赶紧回头跟顾栀走了。   ——   夜,锦江饭店是上海最好的饭店之一,因为老板是来自川渝,所以主营川菜。   古裕凡夹了块辣子鸡放进嘴里,立马被辣的伸着舌头满桌子找水。   顾栀已经脱下戏服,恢复了自己有钱有颜有身材的富婆打扮,瞧着古裕凡这个样子,于是放弃那道辣子鸡,夹了块麻婆豆腐。   味道不错。   古裕凡喝光了面前一大杯水,辣意似乎终于缓解了些,然后看了看对面一脸淡定的顾栀。   他叹了口气,问:“你跟霍廷琛到底什么关系。”   顾栀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正想回答,古裕凡又开口:“不要跟我说没关系。”   “我全都看到了。”   他之前还一直纳闷儿顾栀年纪轻轻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现在一跟霍廷琛扯上关系,似乎一切都好解释了。   他甚至反应过来,上海传的沸沸扬扬的霍家赵家退婚,似乎也跟这个有关。   顾栀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那块豆腐,似乎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情绪突然变得有些烦闷:“你既然都看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顾栀放下筷子,决定坦白:“我之前是霍廷琛的情妇,差一点就被他纳成姨太太的情人。”她抬了抬下巴,“不过我们早就已经一刀两断了,而且不是他甩的我,是我甩的他。”   古裕凡一脸摸不着头脑:“啊?”   顾栀奇怪:“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你以为是什么?”   古裕凡表情有些呆滞,张了张嘴:“我,我以为……”   顾栀:“唔?”   古裕凡:“………………”   他以为是霍家大少爷遇上的民间真爱,为了她不惜反抗家族联姻与名门小姐退婚,然后今天拍戏被吃醋大少爷现场抓包的霍家真正准儿媳。   毕竟今天凭霍廷琛对她的态度,再加上那个轻轻松松的巴掌,实在不像是姨太太能干出来的事。   哪有有钱人养个情夫纳个姨太太还要倒挨打的。   顾栀眼睛瞥向别处:“你不要说出去。”   古裕凡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又问:“那你们现在……”   顾栀向下弯了弯唇:“早就没关系了。”   顾栀说完,眼睛望向窗外,滚滚的黄浦江。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顾栀乘车回家。   车子开进路口,车大灯的灯光照射下,谢余又在欧雅丽光门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于是他对后面的顾栀说:“老板。”   “嗯?”顾栀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无语。   顾栀:“谢余,你估计一下,如果你直接加速开过去,能撞赢对面那辆吗?”   谢余:“………………”   他干咳一声:“老板这个……恐怕不能。”   “那好吧。”顾栀看样子很遗憾,下了车。   对面车上的人也拉开车门下来。   霍廷琛从驾驶座里出来,他貌似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独自一人。   顾栀冲他翻了个白眼:“霍先生,你很喜欢把车停在别人家门口吗?”   霍廷琛没有说话。   顾栀嗤了一声,也决定不理霍廷琛。   她没有按电铃,而是直接拿钥匙开大门,等她把大门一开,霍廷琛直接跟在她身后。   顾栀立马转身,一手抓住一扇铁门沿,把霍廷琛拦住,瞪着眼睛,像只保卫家园的小动物一样冲对面的侵略者龇牙咧嘴:“我家不欢迎你,你出去!”   霍廷琛低头看着龇牙咧嘴的顾栀,跟今天下午只知道呜咽的可怜样子判若两人,他舌尖抵了抵左颊,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样东西。   欧雅丽光门口的电灯十分明亮,顾栀看清楚霍廷琛手里的东西。   小学三年级国文课本?   好像还是上次她学到的那一本。   新老师找到一个不满意被她炒了,顾栀的学习最近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霍廷琛:“我来上课。”   “上课?”这个理由倒是让顾栀一懵,然后想到上次的最后一课,说,“你上什么课,我已经不要你上课了。”   明明都说好了的,她写出“霍廷琛”三个字就不用跟他学了。   霍廷琛平静道:“我反悔了,你应该继续学下去。”   顾栀气得想笑:“霍廷琛,你有完没完啊!”   谢余见状上前,拦到霍廷琛身前:“霍先生。”   霍廷琛淡淡扫了谢余一眼,两人个子差不多,然后在对上霍廷琛目光的时候,谢余还是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发憷。   他目光重新回到顾栀身上,柔和了许多:“顾栀,听话。”   这句话却突然像是点着了火药桶,顾栀一把推在霍廷琛身上:“霍廷琛,你凭什么然让我听话,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听话!”   “我是你的狗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什么我都要听?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明明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呀!”   “我有的是钱,我养多少男人,我跟谁接吻,这些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干涉我。我是顾栀,我不姓霍啊!”   顾栀燥后突然笑了,把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给了个眼神让谢余先下去,冷冷看着霍廷琛:“你就这么想让我继续去当你的姨太太?或者是当你的霍太太?”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吗?”   男人缄默不语。   顾栀:“你的喜欢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带走?你的喜欢就是把陈昭吓走把林思博送出国?你的喜欢就是强吻我?”   “下一步是什么?”顾栀吸了吸鼻子,看着霍廷琛的眸光湿润,“是强暴我吗?”   霍廷琛蓦地一怔,然后皱眉,他伸手似乎想拉住她:“顾栀。”   顾栀一手被他拉着,另一手,开始一颗一颗,解自己旗袍的扣子。   她凄然笑了笑:“你是想直接在这里,还是进去,到床上。”   “还是在这里吧,反正我不过就是个东西,你用完了就走。”   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凉夜里顾栀不禁打了个寒噤,霍廷琛阻止不能,撂下手里课本,脱下外套,强行套在顾栀身上。   顾栀舞着胳膊挣扎:“你放开我!”   “顾栀!”霍廷琛手臂圈住顾栀,咬着牙,“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顾栀被霍廷琛的外套裹着,鼻尖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别过头:“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霍廷琛:“做不到。”   他又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都听你。”   顾栀咬了咬牙,恨不得在霍廷琛身上狠狠咬伤几口然后吃他的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这种男人盯上了:“你说的,都听我的?”   霍廷琛“嗯”了一声。   顾栀:“既然你那么喜欢来找我,情夫当不当?”   霍廷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   顾栀无所谓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名媛千金的操守,现在已经有五个了,你如果想加入的话就刚好六个。你们竞争上岗。”   霍廷琛磨着后槽牙,似乎刚想说话,在对上顾栀冰冷的目光后,又突然闭嘴。   顾栀点了点头:“看在你以前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放心,我不会为难羞辱践踏你的。”   她说完连自己都笑了,对着霍廷琛表情异常难看的脸。   顾栀撇开他手,又重新一颗一颗地扣好自己的扣子,把霍廷琛的外套脱下来。   她不过说着玩玩儿,当然不会觉得霍廷琛会答应她的这种要求,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吓走,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话虽是这样说,顾栀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霍廷琛和其他五个小情夫竞争上岗的样子,忍不住笑。   顾栀拍了拍霍廷琛外套上的褶皱,然后重新还回到他手上:“霍先生。”   她看到霍廷琛左脸颊似乎还有淡淡的指痕。   顾栀轻轻叹了口气:“今天你强吻我,我打了你一巴掌,我们算扯平了。”   “以后如果有生意上的往来,我还是很愿意跟你合作的。至于你跟赵小姐的婚约,额,我非常抱歉。”   “不过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赵小姐和你,除了家世以外其实并不合适,在结婚之前就及时发现,总比结婚后发现更幸运,不是吗?”   顾栀说完这些,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身,往洋房里走。   她长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一下子都轻松不少。   身后很安静。   顾栀想霍廷琛会自己开车离开的。   她一直走着,穿过洋房前平整宽阔的石砖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   霍廷琛从后抓住她的手,顾栀回头,看到男人表情异常别扭的脸。   “当就当。” 第45章 第四十五天踹了   《明月赞歌》片场,顾栀把剧本放在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她发现看剧本对自己的认字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当然了,其中也不乏老师的教导。   顾栀想到自己的老师,顿了顿,然后释然。   她也不矫情,既然情夫都愿意当,老师只不过是顺便兼任。   就实际需求来说,她目前确实还很需要一个老师,并且是一个优秀会教学的老师,而这样的老师并不好找,所以从这点来说,第六号情夫之前表现的非常合适。   电影的拍摄进入正轨,顾栀发现演电影似乎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她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演起来很容易。   顾栀背完台词,又从旁边拿出另一本东西。   她翻开,里面全都是画师给她画的图案和标志。   顾栀抱着本子翻了翻,最终选定一个开一半的栀子花样式的图案,用笔把它圈起来。   市面上别家的商品都有自己独特的品牌标志,她打算给织阳成衣也弄一个。   织阳成衣的订单几乎都来自于上流社会,那些名媛小姐和太太们之所以会选择她的店,她店的衣服款式好看质量好事一方面,富婆同款,穿出去有面子是另一方面。   顾栀想把这个面子发扬光大,就好比别人一看到一串外文字就知道是万宝路香烟一样,让别人一看到这个栀子花标志,就知道是她织阳成衣的衣服。   顾栀对着自己选中的图案满意地点点头。   今天收工的早,顾栀收工后去了织阳成衣,试了试店里的新款。她上次说了店里除了成衣以外还可以做一点配饰,这次去,裁缝恭敬地拿出一只手包:“老板,您看这个怎么样。”   顾栀看到后眼前一亮。   手包全身用的是跟旗袍一样的缎面,颜色则是湖蓝,不同的是手包内衬被加厚了好几层,所以挺阔有型,开口处则是时下流行的全开口,中间则有两个交错的珍珠八字夹,想收拢时把两颗珍珠夹交错一别就可以了。   “能不能把这个图案给我缝上去。”顾栀指着画册上的栀子花问店里的裁缝。   她又指了指包的开口处,最中间的位置,“缝在这里,不用太大,一定要精致一点。”   裁缝手艺精湛,看了顾栀画册上的花样后点头:“可以的。”   顾栀笑了笑,决定带着这只手包去参加过几天的“上海友声奖”。   “上海友声奖”由上海亚美电台举办,每年都会评选出最佳唱片,最佳歌星,最佳唱片公司和最佳新人等几项大奖,是上海歌唱界最重要的奖项,而每年的最佳歌星,则被所有的歌星视为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往年几家唱片公司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但是今年,一个顾栀的横空出世,貌似打破这个僵局。   今年胜利唱片无论是在歌星知名度还是唱片销量都一骑绝尘,而那一骑绝尘的销量里,有一半都是顾栀一个人扛起来的。   古裕凡觉得自己今年最正确的是就是当初答应跟顾栀合作,今年的“上海友声奖”胜利唱片无疑会满载而归,于是提前好几天就问顾栀出席颁奖的时候要穿什么颜色衣裳,他打同色系领带。   顾栀在织阳成衣的新款里选了选,相中一件藕荷色的旗袍,刚好配她的蓝手包。   上次已经用神秘富婆的身份把店带起来了,这次歌星顾栀可以大大方方地穿着织阳成衣的衣服去,再带一波货。   “上海友声奖”的颁奖典礼定在星期六,顾栀特意跟《明月赞歌》的导演请了天假。   颁奖的地点则是在联盛剧院。   欧雅丽光,参加颁奖礼之前,顾栀对着镜子认真检查自己的妆容和衣服,然后挑了个钻石发卡别在头上。   李嫂敲门说霍先生来了。   顾栀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跟霍廷琛说今天她要去参加颁奖典礼,霍廷琛还跑来上课了。   她鼓了鼓腮。   霍廷琛一来就看到顾栀今天打扮的格外亮眼,整个人漂亮得有些过分,于是俊眉微蹙:“你要做什么?”   顾栀听到他语气里的审问,心里十分不舒服,想这个男人实在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于是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吗?”   霍廷琛突然语塞。顾栀这是在提醒他的身份。   顾栀收拾好,拎起自己的新款手包:“今天的课不上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顾栀走后,李嫂才忍不住告诉一直在原地默立的霍廷琛,说顾老板好像是去参加什么颁奖了。   霍廷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联盛剧院。   今天的联盛剧院十分热闹,灯火通明。   顾栀到达后,被工作人员领到她的位置坐下。   胜利唱片的歌星都坐在一起,古裕凡早早就到了,顾栀作为胜利唱片最火的歌星,位置在古裕凡的旁边。   胜利的歌星都跟顾栀打了招呼,顾栀落座,看到古裕凡为了配合她藕荷色的旗袍,今天还特意打了条藕色的领带。   另一边,几家唱片公司的歌星和老板也到的差不多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看向胜利唱片座位席的眼神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服气。   特别是在看向坐在胜利唱片老板旁边的那个女人时。   美貌和歌喉兼具,听说最近还在拍第一部 有声电影,妥妥的天降紫薇星,人形摇钱树,行走印钞机。   古裕凡到底是从哪里挖到的宝。   顾栀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的目光,勾唇笑了笑。   她望了一眼旁边的记者席。   “上海友声奖”是全上海人民每年都很关注的奖项,每年的最佳歌星都备受瞩目,这种场合,当然不会少记者。   古裕凡已经说了今年的最佳歌星是非她莫属了,因为她的唱片销量以及歌曲传唱度今年在上海所有的歌星中一骑绝尘,几家电台更是放了无数遍。   顾栀抓着自己的手包,想待会儿领奖的时候也带着这个手包上台,让记者们拍拍,明天好登报。   等待间,现场的人已经到齐,主持人上台,宣布第十三届“上海友声奖”颁奖典礼现在开始。   颁奖与歌舞表演交替进行,胜利唱片毫无疑问得了今年的最佳唱片公司,其余几个大大小小的奖有的归到胜利唱片的歌星,有些被其余唱片公司的歌星得走。   最佳歌星奖作为最重量级的奖项,在最后一个颁发。   主持人走上台,手里拿着一张写获奖人名字的小卡片。   记者的相机都对准了舞台。   “获得第十三届上海友声奖最佳歌星的是……”   古裕凡手里已经拿着最佳唱片公司的奖杯,笑着看了看旁边的顾栀。   顾栀也准备登台。   主持人打开卡片,对着话筒念出上面的名字:“……高响唱片,白莺!恭喜!”   不像刚才颁的那几个奖,在念出获奖人名字后台下都是一阵祝福和欢呼,这一次,主持人话一落,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安静。   古裕凡一脸的不可置信。   见无人响应,主持人似乎也有些尴尬,然后又对着话筒念了一遍:“恭喜来自高响唱片的白莺小姐获得第十三届上海友声奖最佳歌星。”   “好!”高响唱片的人首先鼓起了掌。   紧接着,现场也逐渐响起了掌声,除了胜利唱片席位上的人。   台下的人一边鼓掌,一边把目光投向胜利唱片方向。这些目光中有惊讶的,有遗憾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今年的最佳歌星得奖人竟然爆冷,是高响唱片的白莺,而不是大家都以为的顾栀。   天降紫薇星势不可挡,赚了那么多钱,多少唱片公司眼红,现在竟然在奖项上栽了跟头,有人遗憾,但更多的人暗爽。   高响唱片前几轮都没有得奖,今晚本以为会颗粒无收,没想到却一举夺得最重量级的最佳歌手。   顾栀茫然地望了望身边的古裕凡。   古裕凡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白莺已经走上了领奖台,接过奖杯,开始说自己的获奖感言,她似乎很激动,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泛泪光。   记者似乎也对这最佳歌星的结果感到爆冷,不过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把相机镜头对准了台上白莺,明天的新闻头条似乎都有了:最佳歌星另有所属,白莺喜极而泣。   顾栀把目光移向台上领奖的女人,当初试镜《明月赞歌》时两人还见过。   白莺今年就没有出过什么好歌,唱片销量甚至还比不上她一个零头!   这竟然就是歌唱界最重量的奖。   顾栀越想越气,突然站起身。   白莺看到台下突然站起身的人,举了举手中的奖杯,刚才还喜极而泣的脸庞换上得意的神色:“我不管别人会怎么看,我知道外界有很多声音,但我只想说,随你们怎么样,奖在我手上。”   古裕凡跟着站起身,把那个最佳唱片公司奖杯像破烂一样扔在座位旁边。   顾栀盯了台上的女人两眼,直接转身离场。   现场响起一阵嘘声。似乎在说她输不起。   顾栀大步流星地离场。她并不在乎那些嘘声,她只是很看不起这个奖,连最起码的公允性都没有了,办个什么颁奖典礼,直接分猪肉算了。   无论明天的报纸怎么写。   她才不怕会得罪那些电台报社唱片界的人。   古裕凡追了上去,胜利唱片的人都跟着提前离场。   现场一片哗然。   第二天,顾栀早早起来,看到报纸头条,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这次的头条所有字她奇迹般地都认识。   顾栀看到新闻前半部分的时候还算镇定,在看到最后一句时,眯起眼。   “高响唱片白莺荣获最佳歌星,顾栀愤然离场,白莺领奖台喜极而泣,后台更有疑似霍氏少东霍廷琛到场祝贺。” 第46章 第四十六天踹了   从这条新闻前所未有的长标题来看,昨晚的第十届上海友声奖颁奖典礼现场实在是精彩。   白莺爆冷夺得最佳歌星,顾栀不服气愤然离场,霍氏少东霍廷琛后台出现,三件中任意一件,随便拎到哪一天都是可以上头条的,   新闻的配图也选的十分巧妙,主角是愤然离场的顾栀,背景是领奖台喜极而泣的白莺。   至于那个霍廷琛到场祝贺却没有照片,因为是疑似,不过新闻稿中称有人确实在后台看到了霍廷琛,好像还带了花篮,明摆着是来祝贺得奖的最佳歌星的。   报纸上称记者就霍廷琛是否到场祝贺一事特意致电了高响唱片公司,唱片公司的回应含糊其辞,既没有承认白莺跟霍廷琛有什么关系,却又没有否认,这种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的态度,一时间让人遐想无限。   顾栀勉强看完了报纸,古裕凡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地打来了,顾栀叼了片面包在嘴里,一边吃一边听他说今天的新闻一出,外界的反响很是激烈,所有人都对顾栀昨晚没有夺得最佳歌星表示了遗憾,顾栀的歌迷更是不服气,有的甚至涌到了友声奖主办方亚美电台的楼下,要给顾栀讨一个说法。   尤其是新闻里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个霍廷琛。   有人甚至猜测,白莺之所以得到这个奖是不是因为跟霍廷琛勾搭上了,霍廷琛只手遮天,仗着权势暗箱操作,把原本属于顾栀的奖运作给了白莺。   然而外面再怎么说,颁奖礼已经结束了,获奖人是白莺,而不是顾栀。所以白莺才会在台上看着她,说出什么“奖在我手,别人拿不走”的话。   顾栀只是在郁闷那张新闻图构图倒是巧妙,但是拍的是她的侧影,她的旗袍样式却根本没有很清楚,手包更是在另一面,白费了她一番想要带货的功夫。   高响唱片死了。顾栀在心里骂了句。   古裕凡对于霍廷琛跑去给白莺祝贺的操作也很迷惑,问顾栀:“白莺跟霍廷琛认识吗?”   顾栀:“我哪知道。”她冷笑一声,“可能认识吧,反正霍廷琛身边又不缺女人。”   古裕凡:“呃……”   顾栀挂掉电话,鼓了鼓腮。   霍廷琛身边是不缺女人,整个上海上到名媛小姐下到歌星舞女,多少女人狂蜂浪蝶般地想往他身上贴。   就连她,曾经也是破釜沉舟往他身上贴的一员,而且还幸运地贴成功了。   如果是以前,霍廷琛身边有多少女人,她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管,但是现在,顾栀拧起了眉头。   她突然有一种自己头顶好像在发绿的感觉。   想当富婆的小情夫,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必须得洁身自好,不能跟别的女人纠纠缠缠有瓜葛,就连捕风捉影的消息都不行。   就好像之前那三年,霍廷琛这个狗逼,连面不让她跟除了顾杨以外别的男人单独见。   一边说不想努力要当小情夫,一边又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花天酒地,你把富婆当什么了?   顾栀越想越气,想自己就不应该答应霍廷琛的什么鬼话,前五号情夫虽说长的不如他,但是各个比他年轻,还听话,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难道不香吗?   呸。顾栀往地上啐了一口,决定下次见面就炒了他。   她正这么想着,客厅的电话又响起来。   顾栀接起电话,是霍廷琛打来的。   “顾栀。”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急,“我昨晚……”   顾栀想这通电话来的还真巧,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跟我解释什么?你用得着跟我解释吗?”   “我才没有你这种水性杨花的情夫!拜托你不要再来找我了,霍先生!”   顾栀吼完,直接啪的挂了电话,觉得胸口的气顺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钟表,该出发去《明月赞歌》片场了。   ——   今天的《明月赞歌》片场,所有人都对顾栀昨晚没有夺得最佳歌星表示不服气,尤其是杨泽,气得一直在顾栀面前骂“黑幕”。   反倒显得顾栀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杨泽:“老板你不生气吗?”   顾栀瞥了他一眼:“当然气啊。”   “不过昨晚已经气过了。”她又说。   好在她不是正儿八经地在当歌星,一个奖而已,于她而言没有经济损失。她倒要看看,上海市最佳歌星的得主,下一张唱片能卖几张,唱的歌会有几个人听。   现在纠结那个奖的黑幕不是最主要的,顾栀主要在思考错失了昨晚的机会,她的织阳成衣该怎么办。   距离上一次在慈善晚宴神秘富婆带货已经有一阵子了,织阳成衣新一季产品已经出来,她想再带一波货。   之所以想带货,主要是因为她的织阳成衣是新店,来的顾客大都是冲着富婆同款来买的,买到了同款就走了,像割韭菜一样,热度只有那么一波,即使生意不错,也很难培养到习惯性购买的老客。成衣店又不像永美珠宝,靠优质的服务就能留住一大批客人。   在上海,跟织阳成衣类似定位的同类型的高端成衣店,就没有服务不好的。   如果这时候再来一波货,看中同款的人蠢蠢欲动,最后发现竟然还是在织阳成衣才有,两次因为喜欢踏入同一家店,当然会对这家店产生惊喜的好感,到第三次没有报纸上的同款,也会主动想到来店里看看衣服,这样以后就能渐渐培养出固定的老客,也就不用她头疼每一季新品的带货了。   顾栀心里又把高响唱片和友声奖主办方骂了一通,想等把这波忙完了老娘再跟你们算账,你们最好祈祷这辈子别碰到上海市神秘富婆手上。   今天收工的早,顾栀拍完了一天的电影回家,李嫂说今天收到有信给她。   信?   有谁会给她寄信。   顾栀看了看信封,发现寄件人竟然是保利地产。   开发她现在住的欧雅丽光的保利地产,也是知道她是神秘富婆的保利地产,上次盛星慈善晚宴邀请神秘富婆,就是拜托保利地产给她发的邀请函。   顾栀打开信看了看,她字认不全,看的七零八碎,于是照着信件里附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顾栀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原来是因为她上次在盛星慈善晚宴捐了三十万块钱盖学校,现在由您捐出的这笔资金已经开始运转,由您的捐款数额过大,所以组委会决定直接盖新学校,您捐建的学校要正式开始动工建造,负责建造学校的保利地产,想要邀请最有爱心最慷慨的上海市神秘富小姐,明天来参加学校的开工奠基仪式。   这样啊,顾栀点了点头。她原本以为捐完那令她肉疼的三十万就完了的,没想到还有后续。   盖新学校,给上不起学的孩子上学,这是好事,这件好事是她做的,这人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道理,她应该去才对。   只是这个奠基仪式,到底去不去?   顾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打电话过去:“你们这个奠基仪式会有记者吗?会上报吗?”   那边的接线员恭敬答道:“这肯定是有的,不过如果富小姐不想公开的话,我们也可以谢绝采访。”   “不用。”顾栀忙道,“来吧,多来几个都行。”   亏她今天在片场还在发愁,这不,新的机会马上又来了。   错失了一个颁奖又如何,这不是送上门的头条。   ——   第二天,顾栀换上了织阳成衣新款,拎着绣有栀子花标志的手包,戴上大礼帽和墨镜,出现在学校的开工现场。   记者都被保镖拦在几米开外,不能靠的太近。   捐赠者神秘富婆出现后,现场的骚动不小。   顾栀低着头,往下压了压帽檐,然后把新款手包拿到面前,对着记者们的镜头。为了防止帽子掉,她还用了好几个卡子把帽子固定在头发上,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奠基仪式流程很长,不过顾栀出现的时间很短,她到之后用一把系着红绸的铲子,往一个坑里铲了锹土,就算她的任务完成。   顾栀从出现在现场到离开不过几分钟,那边的开工仪式还在进行,顾栀铲完土,坐上自己的车。   今天刚好谢余休假,开车的是她一个保镖。   谢余躲记者的功夫一流,今天偏巧不在,顾栀坐上车后跟保镖同时侦察四周一番,确定后面没有记者跟着之后放下心。   顾栀想应该没有记者跟着了,懒洋洋靠在座椅靠背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特意穿出去带货的旗袍和手包,然后想到那些记者,笑了一声。   然后想起那个恶心的颁奖礼,想起水性杨花没有情夫道德的霍廷琛,又咬了咬牙。   想到这里,顾栀突然让保镖调转车头,不回家,去华英公司。   华英的五个签约男明星每天都回来上班,应金主的要求,没有戏也要排练,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顾栀把五个小情夫全都从排练室叫了出来,聚集在一起,有了霍廷琛的前车之鉴,她现在要给他们做做思想教育。   顾栀比五个人都矮一截,但是浑身上下气势很足,她还保持着刚才去参加开工仪式的打扮,戴富婆礼帽,墨镜也没摘,然后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跟五个人训话。   “既然选择不想努力,那就好好不想努力。”   “如果想跟别人谈恋爱就告诉我,我这人不会胡搅蛮缠,会很大方地放你去努力,成全你们,但是不许背着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偷偷摸摸,像某些人一样水性杨花。”   “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被背叛!”   五人听着训话,不约而同地想这个水性杨花的某些人是谁。   只是都没敢问出口。   顾栀说了一大通,最后冷眼扫了五人一圈:“如果被我发现,想必你们也知道后果。”   “是。”五人齐声答道。   顾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刚才自己可能太凶,把他们吓住了,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去吧,想要什么礼物,一千块钱以内的,去挑一个,然后拿去跟公司财务报账。”   “谢谢老板!”五人受到礼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同时向顾栀鞠躬道谢。   顾栀给小情夫们训完了话,满意地笑笑,觉得今天过得十分充实,开始想刚才的学校开工奠基仪式。   明天神秘富婆现身捐赠学校开工现场的新闻一出来,她身上的旗袍和手包肯定会受到关注的。   新闻头条题目是什么呢?   顾栀忍不住化身为编辑,创造了一下。   是“人美心善,上海市神秘富婆再次现身学校动工现场”?   或者是“感人至深,替万千学子们感谢上海市神秘富婆的慷慨馈赠”。   亦或者是“授人玫瑰手有余香,富婆的心底最善良。”   按照之前的惯例,紧接着,《今日名媛》这报纸就会开始探秘她身上的旗袍和手包了。   宣传语是什么?“穿富婆同款,像富婆一样人美心善”?   不管哪条都是好的,顾栀越想越乐,回家的路上一直偷笑,一到家就给织阳成衣店里打了通电话,让店长做好订单爆炸的准备。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蹭蹭蹭迫不及待地下楼,让李嫂给她拿今天的报纸。   李嫂把报纸拿来。   顾栀满眼眯着笑,接过来,展开。   然后愣住了。   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拿报纸的手开始抖了。   似乎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嫂看到顾栀的反应后吓了一跳,不知道顾栀为什么刚才还兴高采烈期待的样子,在看到报纸后突然一下子变化这么大,于是也忍不住往报纸上瞅了一眼。   她不识字,只看到了上面的照片。   五个高大的男青年并排站着,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戴着大礼帽,穿着贵气精致,看不清脸的女子。   女子的手指指向五人,看样子貌似是在给他们训话。   另一边,霍氏。   总经理办公室。   霍廷琛这个时候已经上班,一大早,陈家明就恭敬把一叠文件交到霍廷琛面前:“霍总。”   霍廷琛翻了翻。   里面有照片,有银行流水信息,全是高响唱片向友声奖组委会行贿给白莺买奖的证据。   霍廷琛:“联系报社和警察局。”   陈家明:“都已经联系好了,《申报》明天就会发送这则新闻,并且新闻里会特意注明是您提供的证据,揭露这次买奖丑闻,还顾栀小姐,呃,和您,一个公道。”   霍廷琛听到还他一个公道时,脸黑了黑。   陈家明观察着霍廷琛的表情,心里也忍不住啐了那什么高响唱片一口。   买奖就算了,竟然买到了他霍总现在放在心尖尖上的前准姨太身上,简直是作死。   不过还有更作死的,那就是霍总明明见到得奖人是那个白什么莺之后就直接走了,结果在新闻稿里被含糊其词,仿佛是特意去给她祝贺,让外界揣测霍廷琛是否和那个歌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这下好了吧,跟你们有不可告人亲密关系的霍家少东,直接向报社提供你们行贿买奖的证据,多么的亲密啊。   霍氏少东特意去祝贺你得奖?   你算那颗葱?配吗?   特意去检举你行贿买奖还差不多。   陈家明带着证据去警察局了。   办公室里,霍廷琛长出了口气。   他这两天一直忍着没有跟顾栀联系,是想等他把事情查清后,让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后,再名正言顺地跟她见面。   这下应该能哄好了。霍廷琛忍不住苦笑。想到那通自己被顾栀狠狠凶了的电话。   他笑完后又叹了口气,然后喝了口桌上的咖啡,又拿起报架上今天的报纸翻了翻。   在看到标题之后,愣住了。   “快乐无边,上海市神秘富婆怒训五嫩男!”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官方年龄二十七。 第47章 第四十七天踹了   如果说是以前,霍廷琛看到这种新闻标题,只会皱着眉嫌弃现在的报纸越来越没有下限,为了吸引眼球搏销量什么东西都写的出来,但是现在,男人的心境有本质上的不同。   因为他知道,那个“上海市神秘富婆”,是顾栀,而那个五嫩男,是顾栀买下的华英公司旗下的男明星,同样,也是顾栀新养的,他由于忌惮着某个女人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下毒手的小情夫。   男人脸黑了。咖啡喝不下去了。   气得一巴掌把报纸拍在办公桌上。   ……   欧雅丽光,顾栀挂掉跟古裕凡的电话,知道标题倒数第二个字是鲜嫩可口的“嫩”字,彻底哭丧起脸,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绝望。   怒训五男就算了,还他娘的是怒训五嫩男,这是报社里那些名校高材生记者们写出来的话吗!   快乐,快乐个锤子啊她快乐,如果是之前,顾栀不得不承认,她面对五个帅气年轻的小情夫时是挺快乐的,但是现在,被曝光后,她一点都不快乐!   顾栀回忆起昨天,自己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带上反侦查能力一级棒的谢余,她和那个保镖都自以为自己甩掉了记者,结果呢?   那些记者怎么跟苍蝇似的盯上你了,无孔不入。   顾栀想她风光伟正,善良美丽又慷慨的上海市神秘富婆形象可算是彻底毁了,现在再被人谈起来,就不止那个一掷千金捐三十万盖学校的富婆了。   还是一个快乐无边,养了整整五个年轻帅气小嫩男的富婆。   顾栀想到这里,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只给她曝光了五个,没有全部给她曝光完,毕竟她之前还养了一个,英俊老狗男。   顾栀忘不了刚才跟古裕凡打电话问“嫩”字时,那男人一惊一乍的惊呼,然后无比幸好古裕凡还不知道她就是神秘富婆,又庆幸记者偷拍时隔得远,照片中看不清那五个嫩男,就是她华英公司签下的五个男明星。   古裕凡刚才在电话里代表广大上海市民,表露了对富婆的最真实看法。   “我滴乖乖,这个富婆厉害了,五个小伙子,看富婆年纪也不大的样子,她应付得过来吗?还是说富婆的胃口一般都比较大,如狼似虎,越多越快乐。”   顾栀听到“如狼似虎”四个字后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忍不住出声:“万一人家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呢,还是不要胡乱揣度吧。”   古裕凡:“即使是上司,你看那五个小年轻跟五颗小白菜似的,哪个上司不馋。肯那么低眉顺眼地站着被训话,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谁信呐。”   “这得比你还有钱吧,富婆这是有钱到连人都不想嫁了?不过像她这种,我看也没有必要嫁男人,嫁男人哪有养情夫快乐,你说是吧。”   她没有回古裕凡的话,只是瘪着嘴,觉得自己现在有理也无处说。   她胃口一点也不大,之前一个英俊老狗男就把她折腾得够呛,想着自己要现在专注于事业,不能沉迷于男色,所以根本还没来得及跟帅气五嫩男发生那种快乐的事情。   她是不怎么想嫁人,可是她不想嫁人的原因是不想多个男人来分她财产,而不是因为嫁人会耽误养嫩男。   顾栀揉了把头发,叹了口气,发愁。   好在神秘富婆只是第二重身份,她以后小心一点不要暴露就是了,如今最关键的,则是怎么把这次的富婆同款推销出去。   《今日名媛》会继续探秘她的同款吗?这种新闻被爆出来,万一大家以后都不肯买她的同款了怎么办。   难道以后只能以歌星顾栀的身份带货了。   亏她昨天还打电话让织阳成衣的店长做好准备,说是要爆单。   顾栀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愁,一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赶紧坐上她的大汽车去《明月赞歌》片场拍戏。   顾栀饰演的女主角明月作为音乐系的学生,酷爱唱歌,在片中有大量唱歌的戏份。顾栀拍摄唱歌的戏份时最如鱼得水,即使是主角一段随意哼唱的戏份,拍摄现场的人也听得如痴如醉。   然后又愤恨友声奖不做人,竟然把最佳歌星给了那什么白莺。   好在第二天,喜讯就传来了。   《申报》揭露今年友声奖最大黑幕,高响唱片贿赂组委会,为旗下歌星白莺买下最佳歌星奖。   行贿证据确凿,设计行贿和收受贿赂的人已经交移警察局处理。   报纸上还特意注明了,为警察提供证据的,是霍氏的霍廷琛先生。   “活该!恶心!”杨泽看到新闻后比顾栀还激动,“行贿买奖,太不要脸了!”   然后众人在看到那个提供证据的竟然是霍廷琛先生时,震惊之余又觉得无比讽刺。   竟然还说霍廷琛去祝贺你得奖,含糊其辞不承认也不否认,好像跟人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现在被人家亲自打脸,简直太痛快了。   顾栀看到这则新闻,没想到自己的一口恶气竟然这么快就出了,亏她还等着后面把货卖出去后亲自去算账。   只是霍廷琛……   顾栀想了想,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他应该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水性杨花。如果他真的跟那个什么白莺有一腿,跑去给人家送花篮,也不至于转身就把人家公司给举报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顾栀决定不管他。   顾栀收工后去了趟织阳成衣,本以为这次的带货算是失败,结果店长激动地来跟她说又爆单了,尤其是她的手包,订单最多。   爆单了?   顾栀有些不可置信,店长立马把最新一期的《今日名媛》拿给她看。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拎了这款手包,少男为你折腰。   顾栀:“………………”   怪不得会爆单。   这年头有哪个女人不爱少男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天踹了   顾栀决定这次还是采取上次的饥饿营销策略,看到店里已经接单了不少,于是决定从现在开始截单,并且在每个卖出去的手包上,都绣上她的栀子花标志。   店长已经十分能理解顾栀的营销策略,点了点头:“好的老板。”   顾栀抬头,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她的店。   她正准备离开,店里又进来一位女客。   织阳成衣价格高昂,有勇气踏入店里的人都非富即贵,女客看起来四十来岁左右,体型微胖,戴祖母绿的翡翠手镯,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   店里的店员立马上去接待,两人似乎说了什么,顾栀听到女客失望的声音:“啊?怎么又又订不到了?”   “上次旗袍我就没有订到,手包怎么也订完了,我加钱,加钱行不?”   店员恭敬地表示东西都是限量版,加钱也不行。   女客失望得叉腰,又在店里扫了两圈,突然看到在那边立着顾栀。   她显示打量了顾栀一番,然后一脸兴奋地走过来:“你,你是那个歌星顾栀吧!”   顾栀没想到在这里也会被认出来,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是我。”   女客十分自来熟,上来抓住顾栀的手,言语十分激动:“哎呀我可太喜欢听你的唱片了,总算让我见到活人了!哎呀你本人比画报上还要漂亮!”   顾栀头一次碰到这么热情的歌迷,干笑着说:“谢谢。”   女客好奇道:“诶,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是来定手包吗?哎呀我就晚来一步没订到,你订到了吗?”   顾栀没说自己是这里的老板,见女客是她的歌迷,人又热情,于是笑了笑说:“我刚刚定了两个,您要是要的话我可以一个给你。”   女客一听惊喜不已:“真,真的?啊哟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多少钱,要不我付双倍给你吧。”   “不用了,您就收下吧。”顾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给了店长一个眼神,示意再去加个单。   店长立马心领神会地带女客的随从去登记加单了。   顾栀对女客笑了笑,正想说声告辞,女客订到手包后高兴极了,非得请顾栀去吃饭。   女客实在热情得有些过分,顾栀推辞不得,被强行拉到了和平饭店。   鲍鱼燕窝鱼翅什么的点了一桌子。   “唉哟顾小姐我可真是太喜欢你的歌了,今天能碰到你真是激动,”女客一边笑一边不停往顾栀碗里夹菜,“这顿我请,来吃吃吃。”   顾栀默默看了看女客手腕上的手镯还有脖子上戴的翡翠。   她跟了霍廷琛三年薅了那么多首饰,现在又开了永美珠宝,所以也能识点货,对珠宝首饰还算有研究,对面这位女客身上戴的手镯和项链,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不过这倒没什么大不了,上海并不缺有钱的富太太,只是像这样热情的,实在是不多见。   虽然现在歌星的地位不像之前,但是顾栀相信在大部分名媛太太眼里,歌星就是卖唱的,她们的人际圈子严苛到刻薄,能与之交往的都必须是同等身份的太太小姐,就好比如霍廷琛的母亲,她跟了霍廷琛三年,已经是她儿子的准姨太了,霍廷琛的母亲却连面也不想跟她见,无视的很彻底。   顾栀笑了笑:“还没请教太太您怎么称呼?”   女客:“我丈夫姓何,你叫我一声何太太就可以了。”   顾栀于是问道:“何太太不是本地人吧。”   “你看出来了?”何太太乐了,“我们家在山西开有几家煤矿,今年才搬到上海来住。”   顾栀点点头。家里开煤矿的,煤老板,又是新来上海,怪不得跟上海本地的太太们不太一样。   何太太十分健谈,谈到兴起,还即兴唱了一段顾栀的《茉莉之夜》,然后问:“顾小姐,我唱的怎么样?”   顾栀笑道:“何太太唱的真不错,您要是出唱片的话可比过我了。”   “唉哟谢谢谢谢,哪有你唱得好。”何太太被本尊夸奖,笑的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顾小姐今天遇见你真是高兴,我可太喜欢你了,下次有空去我们家玩,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刚搬来上海没多久,都没交到几个朋友。”   顾栀微微点头。想她这热情直爽性子,可能是跟上海本地,像霍廷琛的妈一样的那些太太们融不进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何太太的随从上前,说待会儿少爷过来接您回去。   顾栀没有细听何太太和随从的对话,两人说了两句,随从便走了。   何太太跟随从说完话,然后仔细打量着对面安静吃东西的顾栀,突然道:“顾小姐。”   “嗯?”顾栀抬起头。   何太太不知为什么样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顾小姐还没结婚吧。”   “啊?”顾栀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有什么问题吗?”顾栀问。   “没事没事,我随便问问。”何太太一听顾栀还没结婚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摆摆手,“看顾小姐还年轻呢,满二十岁了没?”   顾栀诚实答:“要快了。”   “唉哟好的好的。”何太太一下子笑的合不拢嘴,“这么年轻呢。”   顾栀干笑了两声。   一餐饭吃完,何太太拉着顾栀留电话,说是以后一起约打麻将。   顾栀一听约打麻将,答应了下来,留了电话。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跟这位何太太告了别,回欧雅丽光。   李嫂说霍先生来上课了,在书房。   顾栀听到霍廷琛来了,鼓了鼓腮。   前几天她才把这位水性杨花的情夫开除了,所以他也一直没来上课,今天高响唱片买奖丑闻曝光后才又来了。   顾栀走进书房,霍廷琛正在低着头备课。   他听到动静,看到她进来,忍不住出声问:“这么晚去哪儿了?”她电影片场今天明明手工的很早。   “你管我。”顾栀不喜欢霍廷琛这个问题,表情凶巴巴,然后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霍廷琛站起身,“来上课。”   他解释道:“上次那个友声奖,我本来是去给你祝贺的,只不过后来碰上那样的事。行贿的证据我已经送到警察局了。”   “我知道。”顾栀嘟囔着,“报纸上又不是没有写。”   她其实也猜到了,霍廷琛应该也是被坑的那个。   霍廷琛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可以继续了吗?”   顾栀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坐下:“行吧。”   她是个讲理的人,霍廷琛上次也是被坑被冤枉了,然后又帮她找出了高响公司行贿买奖的证据,所以她可以原谅他。   今天霍廷琛没有跟她讲课本上的内容,而是跑来给她讲成语,要用成语的方式教她新字。   顾栀点点头,接受这种新方式。她一开始还算专心,听霍廷琛给她讲的成语,然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霍廷琛讲完,放下笔,指着自己刚才讲的那几个成语对顾栀说:“你把这几个成语写一写。”   顾栀神情凝重地看着纸上的“情有独钟”“一心一意”“一往情深”“坚贞不渝”还有“从一而终”。   她提起笔,似乎刚要写,然后又突然放下,没好气地问霍廷琛:“你什么意思?”   霍廷琛似乎不知道顾栀为什么情绪突然变差:“嗯?”   顾栀鼓着腮:“你教我这些成语是什么意思?”她越想越不对,“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养了很多小情夫?”   霍廷琛忙解释:“没有,你别多想。”   他是很在意那五个男人的存在,只不过顾忌着顾栀一直没有动作,否则,那五个人早就从上海消失了。   顾栀抄起手:“那你今天怎么不教课本上的,教我这些。”   “你是不是对我养小情夫有意见,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也是情夫之一,是没有资格有意见的。”   “你下次要是再敢这样拐弯抹角的说我,小心我连情夫都不让你当。”   “顾栀。”霍廷琛承认自己今天教她这几个成语的确是有私心的,但是被眼前这歪脖子树曲解成这个样子,觉得十分头疼。   只不过他头疼着头疼着,又忍不住笑。   顾栀看到霍廷琛脸上的笑容,更气了:“你,你笑,你还笑,”   “你走,我情夫也不要你当了,你走。”顾栀想外推着霍廷琛。   霍廷琛没有被顾栀那点小力气推动,他拉住顾栀的手,带她面向刚刚写的这几个成语。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他指着那一排成语,顿了顿,然后说,“这几个词,都是写给你的。”   顾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霍廷琛吸了一口气,指着手底的那排“情有独钟,一往情深,从一而终”等,说:“这些都是我想要跟你说的,懂了吗?”   顾栀仔细看着霍廷琛手底的几个词,又琢磨了一下,然后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红。   霍廷琛微微伸臂,把顾栀的身子圈在他和书桌之间:“所以你之前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去给别人祝贺的呢,挂我电话不理我,现在真相大白,你消气了吗。”   他又咬了咬牙:“还有,不许再说我,水性杨花。”   顾栀的内心活动复杂不已。   她虽然养过不少小情夫,从陈昭到林思博再到华英公司那五个,但是现任六号情夫是第一个,这样跟她说话的。   顾栀低头脸红了半天,才说:“霍廷琛。”   霍廷琛:“嗯?”   顾栀忍不住感叹:“你真的好会争宠哦。”   霍廷琛:“………………” 第49章 第四十九天踹了   男人听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直接被“争宠”两个字概括后,脸上表情似乎略微有些抽搐。   沉吟半天,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   顾栀答得慷慨:“不客气。”   霍廷琛:“………………”   ——   《明月赞歌》的拍摄进度很快,最近的拍摄已经进入到中后期。顾栀每天在戏里跟杨泽爱的要死要活,下来后甚至都有些精神恍惚。   她饰演的女主角明月在戏里为了跟男主角在一起,反对父母安排的包办婚姻,由此还受到了不少的磨难。   顾栀在想她戏里为了反对包办婚姻退个婚那么艰难,跟男主角不知道收了多少苦,怎么感觉霍廷琛之前跟那个赵小姐退婚,退得那么容易呢。   好像一下子就退了一样,都没有见父母的反对和逼婚,而且那个南京的赵家,不是有权有势,怎么感觉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女儿的婚说退就退。   顾栀习惯性地鼓腮。   可能其中也有乱七八糟的波折吧,只是都是霍廷琛在面对周旋,毕竟霍廷琛当时在南京待了好一阵,只是她没管,所以不知道。   顾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里。   今天的戏份拍完,顾栀下了戏,收工。   她今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谢余开车去了一家茶楼,一同去的还有古裕凡。   茶楼,顾名思义是喝茶,其实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是打牌的地方。   上次那个在成衣店里认识的何太太果真没多久就给她打电话来了,约她去打麻将。   顾栀心想自己最近空余时间都在跟霍廷琛学认字,自从学会后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打麻将了,确实有些技痒,于是答应下来。   何太太说她会带上自己的儿子,让顾栀再带一个朋友。   于是顾栀叫上了古裕凡,提前跟霍廷琛打电话,说自己今天有事不学认字了,霍廷琛也答应下来。   上流社会的茶楼似乎都比普通的茶楼要高贵些,何太太已经到了,顾栀和古裕凡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包间。   门一开,顾栀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何太太就扑了过来:“顾小姐!”   顾栀已经对这位何太太的热情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倒是后面的古裕凡吓了一大跳。   “这位是……”何太太跟顾栀打完招呼,又看向她身后的古裕凡。   顾栀:“我唱片公司的老板,姓古,一起来打麻将的。”   “你好你好。”何太太跟古裕凡握了握手。   都算打过招呼,顾栀进屋,看到了屋里的另一个人。   何太太拉着顾栀过去:“顾小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儿子,何承彦。”   “顾小姐。”叫何承彦的男青年伸出手,跟顾栀握手。   顾栀见到这位何公子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眼前的青年戴一副银丝边眼睛,长相清俊,样子斯文有礼,不知道得还以为出自上流社会书香门第,丝毫看不出是煤老板的儿子。   她一直以为家里开煤矿,母亲又热情心宽体胖,儿子也应该跟母亲一样呢,没想到竟然差这么多。   何承彦跟顾栀握了手后又跟古裕凡握了手,桌上麻将已经摆好了,四人落座。   古裕凡瞅了一眼顾栀,然后又看了看对面的煤老板夫人和煤老板儿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   包间里响起麻将哗啦啦清脆的碰撞声,顾栀全身心都投入到麻将当中,倒是何太太,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不到半个小时,就说出了他儿子今年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在剑桥大学学的是建筑,性格脾气都很好,无不良嗜好,最主要的是目前还没有女朋友,更没有跟哪家的小姐订过婚。   顾栀是新手,忙着砌牌算牌,没仔细听何太太在说什么,胡乱应着“嗯”,倒是古裕凡,瞧着顾栀认真打牌的样子,忍不住笑笑。   “八筒。”何承彦打出一张。   “八筒……”顾栀嘴里默念着,然后看着自己手上的牌,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激动道,“八筒,八筒我胡了!”   对面的何承彦笑着点点头。   “顾小姐是才学打牌吗?又胡了,这么厉害。”何太太夸道。   “哪有哪有。”顾栀嘴上谦虚着,心里也忍不住隐隐得意。   四人打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清账的时候顾栀发现自己赢了不少。   她之前纵然手气好,但是因为才学技术不行,所以顶多只能保持个不输不赢的水平,这还是她会打麻将以来第一次赢钱,还赢了不少。   她胡了好几把大牌,还都是胡的何承彦的。   顾栀看着自己鼓鼓的钱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下次请他们吃饭。   “好的呀好的呀。”何太太立马答应下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众人散场,古裕凡先离开,何太太说是去洗手间,包间里,何承彦突然对顾栀说:“外面很晚了,我送顾小姐回家吧。”   “啊?”顾栀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何公子,我自己开的有车过来,谢谢。”   “顾小姐会开车?”何承彦问,似乎很惊讶。   顾栀:“噢,我有司机。”   “这样啊。”何承彦点点头,“上次的事情家母都跟我说了,感谢顾小姐愿意分出自己预定的手包给家母。”   顾栀笑了笑:“没什么,一点小事。”   何承彦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递到顾栀面前,打开:“本来是打算送顾小姐回家后再送的,现在看来只有在这里送了。谢谢顾小姐上次对家母的照顾。”   盒子里躺着一对钻石耳环,顾栀一眼就看出来这对钻石耳环放在永美珠宝,绝对算精品。   “不,不用了。”她被吓了一跳,忙摆手拒绝,“一点小事而已,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何承彦:“顾小姐收下吧,无论贵重,这是我们家人的一点心意而已,我们家人都很喜欢你的唱片。”   他笑了笑说:“我也很欣赏顾小姐。”   顾栀头皮一阵发麻。   她隐约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何太太的目的,好像不只是让她来打牌这么简单。   她要怎么告诉他们,自己虽然单身,正值妙龄,但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   况且她还有六个情夫呢。   顾栀又忍不住瞅了瞅对面的何承彦,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对面的女人虽然单身但是有六个情夫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何承彦如果是个普通人,她就直接问问你想不想努力,不想努力的话直接纳入情夫团算了,可是人家是煤老板的儿子,家里有钱,又不是霍廷琛,怎么可能当情夫。   顾栀忍不住说:“这么跟你说吧何公子,我这个人可能跟你看到的,呃,不太一样。”   “哦?”何承彦挑了挑眉,“那顾小姐实际是什么样子呢?”   顾栀:“………………”说不出口。   她鼓了鼓腮,决定换个方向劝退,于是说:“何公子,我只是个歌星,在以前就叫歌女,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上海有很多跟你们何家门当户对的小姐,她们都很美丽,我想她们肯定会比我喜欢你的耳环的。”   何承彦笑:“顾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歌星不过是一份普通的职业与工作,顾小姐靠自己的劳动正大光明的赚钱,还买了汽车请了司机,难道不比坐在家里无所事事只等着嫁人的小姐们好吗?”   “唔?”顾栀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虽说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话从别人的口中对她说出来,又有另外一份意义。   何承彦:“顾小姐应该也看到了,我们何家也不是上海人,没那么多讲究,人与人之间交往就讲究个投缘,家母更是喜欢顾小姐。”   顾栀突然觉得这个何家的家风很对她胃口,没想到上海除了霍家以外,还有这种人家。   顾栀点了下头:“这样吧何公子,礼物我不收,我们以后当个朋友吧,下回我开歌唱会,给你父母还有你留个好位置。”   何承彦也不再勉强:“那就多谢顾小姐了。”   顾栀回到欧雅丽光,洗漱后躺在床上,关了灯,望着头顶的蕾丝床帐,忧愁叹气。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之所以会赢钱,肯定是那个何什么承彦在他妈的示意下给她故意放水了。凭她那么烂的麻将技术,怎么可能赢钱呢。   她这种从来都自信满满的上海市神秘富婆,有一天竟然也会产生自己配不上人家家里的感觉。   以前没钱就给人当小情人,现在有钱就自己养小情夫,实在不是什么清白的好女人。   顾栀翻了个身。   都怪狗逼霍廷琛。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是的都怪我!(追妻就是要能屈屈屈屈屈能伸) 第50章 第五十天踹了   于此同时,霍氏,总经理办公室,霍廷琛刚刚加完班。   他盖上钢笔笔帽,然后揉了揉眉心。   顾栀今天不上课,所以他便直接留在公司加班了。   霍廷琛想到顾栀,笑了笑,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本小学三年级课本。   三年级的课比一二年级的难,顾栀前几天才把这本书学完,进步到了四年级。   霍廷琛翻了翻手中的课本。   每一页都有顾栀做的笔记,她的字像小孩子,歪歪扭扭的十分可爱。   霍廷琛突然有些后悔之前那三年怎么没有教教她,不过他也很快便释然。   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心甘情愿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霍廷琛翻到课本第一页,上面有顾栀写的她自己的名字。   霍廷琛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也被顾栀写了上去。   在她大名的下方,写了个“霍廷琛,xx”。   霍廷琛很欣慰顾栀已经能把他的名字写的像模像样了,同时又十分好奇后面的“xx”是什么意思。   是想写“谢谢”吗?谢谢他这么教她。   霍廷琛笑。   ——   “明月,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月赞歌》片场,摄影机胶卷滋滋地转动着,杨泽单膝跪地,举着戒指,正上演一出浪漫的西式求婚。   顾栀站在杨泽对面,含泪点了点头:“我愿意。”   “停!”导演立马拍板,“完成!”   此话一出,现场立马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第一部 有声电影《明月赞歌》的拍摄完美落下帷幕。   顾栀笑着跟工作人员合影,别的演员拍完了就可以松懈下来休息一阵,但是她不可以。   因为她是投资人是老板,还要操心电影放映后的反响和票房。   顾栀心里觉得这部电影应该会不错,即使赚不到钱也绝对不会亏。   《明月赞歌》不缺投资,拍摄结束后组织了一场聚餐,不过顾栀没有去,她另有别的安排。   顾杨这几天又放假了,她要去接顾杨。   一想起顾杨,顾栀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圣约翰中学门口,顾杨熟门熟路地找到停在外面的属于顾栀的奔驰大汽车,跳上来。   “姐!”少年人似乎永远都这么朝气蓬勃。   顾栀笑笑,很开心顾杨没有被上次的事情影响到。   汽车启动,姐弟俩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过这仅限于顾栀,顾杨在学校里可以看到报纸,报纸上经常有关于她的新闻。   顾杨也是少数知道顾栀就是上海市神秘富婆的人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上车打招呼时还兴致高昂的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下来。   顾栀问他:“怎么不说话了?今晚想吃什么?”   顾杨谨慎地看了顾栀两眼,想起之前报纸上,那条“上海市神秘富婆怒训五嫩男”的新闻。   “姐。”他踌躇着。   顾栀:“怎么了?”   顾杨:“上次报纸上那个你怒训呃,五个男的的新闻,是真的吗?”   顾栀:“………………”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她养小情夫可以,但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以让顾杨知道的。   顾栀干笑了两声,忙解释:“当然是假的!这些报纸全是乱写,那五个人只是我的五个员工,我买了家电影公司,华英电影公司。”   “这样啊。”顾杨点点头,他不像古裕凡那样思想复杂,应该是相信了。   然后顾杨又问:“那姐夫呢?你跟姐夫怎么样了?”   他突然发现自从姐姐中奖以后,口中好像就再也没有提到过姐夫这个人了。   顾栀想到“姐夫”霍廷琛,比之前顾杨问那五个男人时更犹豫了。   她从哪里去给顾杨变一个姐夫出来,她总不能说虽然姐夫没有,但是情夫有好几个吧。   同样,她也不能说姐夫是霍廷琛,顾杨虽然单纯,能相信那五个嫩男只是她的员工,但是单纯不是蠢,他绝对不会相信以自己姐姐的身份地位,三年前能交到霍廷琛那种男朋友。然后就会知道之前顾栀都是骗他的,她三年里给霍廷琛做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女朋友,而是准姨太太。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顾杨知道后肯定会受不了,会自责到崩溃。   顾栀正踌躇,顾杨突然问:“你跟姐夫分手了吗?”   顾栀心想不愧是她弟弟,这都能猜的这么准,干脆直接承认,以后就不用再纠结“姐夫”这个话题了,于是说:“对,之前分手了。”   顾杨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姐,你跟姐夫之前不都快结婚了,怎么突然分手,是不是因为你中了奖,不要他了。”   顾杨坐在座位上,突然闷闷道:“姐,做人不能这样。”   顾杨从来没有见过顾栀口中的姐夫,只知道她姐交了个男朋友,当年他病的快死了,是姐夫帮的忙,后来他能去圣约翰读书,也多亏了姐夫。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三年里姐夫对他姐很好,她姐中将之前还说快要结婚了的,怎么中奖飞黄腾达之后这人就从她姐的嘴里消失了。如果是因为中奖就把曾经那样帮助过自己的男朋友甩了,少年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并不赞同自己接受。   顾栀猜到顾杨所想,用手指戳了戳顾杨的脑袋:“你觉得你姐是那样的人吗?”   顾杨转过来,看着顾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分明写着“我觉得你是”五个大字。   顾栀:“………………”   她气哼哼:“只是因为性格而已,合不来所以才分的。”   顾杨:“真的吗?”   顾栀点头。   顾杨一直很相信顾栀的话,听到是因为性格原因分手的,好过了不少,点点头:“哦。”   顾杨没想到这个自己喊了三年“姐夫”的男人,最终到跟他姐分手,自己连面都没见上一回。   少年颇有些遗憾。   他一直很希望有个姐夫,可以在他还没有真的长大之前保护和照顾他姐。   顾栀没有直接带顾杨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锦江饭店。   上次她跟古裕凡来这里吃过饭,觉得这里的菜辣是辣了点,但是味道不错,所以这次也带顾杨来尝尝。   两人没有要里面的包间,要了大堂里的卡座,卡座挨着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黄浦江的江景。   顾栀把菜单递给顾杨:“看看,想吃什么。”   顾杨低头点着菜。   时间还早,店里还没什么人,顾栀抬头在店里扫了一圈儿,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何承彦?   自从上次打麻将之后何太太又约了顾栀几次,顾栀都借口要拍电影没有去,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他。   何承彦也已经看到了顾栀,立马笑着走过来:“顾小姐。”   顾栀起身跟何承彦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给他介绍了一下顾杨:“这是我弟弟顾杨,顾杨,这位是何先生。”   顾杨也跟着站起身,冲何承彦点点头:“何先生。”   何承彦:“你们姐弟俩长的还挺像的,今天也过来吃饭吗?”   顾栀笑了笑:“是啊,何公子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怎么不见其他人呢?”   何承彦:“别何公子何公子的,直接叫我承彦就好。”   顾栀“哦”了一声。   何承彦:“我父亲今晚要在这里请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定的时间是六点半,我提前过来定个位置等他们。”   顾栀:“这样啊,那你订好了吗?”   何承彦:“订好了。”   顾栀点点头:“哦,那就好。”她突然觉得这样站着说话有些尴尬,出于礼貌性地问了句,“既然你父亲和朋友还没来,要不坐一坐?”   何承彦:“多谢顾小姐,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顾栀:“………………”   顾杨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何承彦,何承彦坐下后也把目光移到了顾杨身上,见到他身上还穿着圣约翰的校服:“顾杨念的是圣约翰中学的吗?”   顾杨点了点头:“嗯。”   何承彦:“那可是个好中学,你几岁了,再过两年也要考大学了吧,想学什么?”   顾杨:“十五,我以后想学建筑,当建筑师。”   何承彦笑了笑:“巧了,我也学的是建筑。”   顾杨听后眼睛立马亮了一下:“真的吗?那你是哪个大学的呀?”   何承彦:“我在英国读的书,大学是剑桥大学。”   “哇!”顾杨眼睛泛光。   顾栀隐约知道剑桥大学是个好大学,现在从顾杨的反应来看,这个大学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的样子。   顾杨激动起来,问了何承彦不少顾栀听不懂的问题,何承彦也答得很耐心,中途两个人甚至还说起了英文。   顾栀见他们聊得熟络便也没打扰,上菜时让服务生又添了一副碗筷。   两人聊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何承彦一看腕上手表,快到六点半了。   他拉开椅子起身:“我父亲和他朋友快到了,下次再聊了顾小姐,顾杨。”   顾栀点点头。   顾杨也拉开椅子起身:“姐,我去洗手间。”   顾栀:“去吧。”   ——   锦江饭店门口。   两辆黑色的奔驰车停下。   霍廷琛从车里走出,身后还跟着陈家明。   顾栀说她今晚要见弟弟,不上课,所以他干脆过来谈一笔生意。   另外一辆车里下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到霍廷琛面前,伸出手:“霍先生,请。”   霍廷琛点点头:“何先生请。”   他们定的是包间,霍廷琛先去了趟洗手间,看到外面的走廊里有人在聊天。   霍廷琛瞟了一眼,突然觉得那个个子矮一点的少年模样长的跟顾栀有几分相似。   于是霍廷琛不由地注意了一下两人在谈什么。   对面的男人承认自己正在追求少年的姐姐,少年腼腆地说姐姐现在没有男朋友,你要是想追的话要多努力,姐姐答应就行,不过我是绝对支持你的,因为我觉得你跟姐姐很配,可以当我姐夫。   霍廷琛听得忍不住在心里嗤了一声。   这半大的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就已经开始自作主张认姐夫了。   霍廷琛保持着这样的心情一直到他返回包间,又见到了刚才被小少年认作“姐夫”的那个男人。   何老板介绍道:“霍先生,这是我的儿子,何承彦。”   何承彦对霍廷琛伸出手:“刚才在走廊见过一面,没想到是霍先生,霍先生好。”   霍廷琛笑笑:“那个小孩儿呢?”那个瞒着姐姐悄悄认姐夫的小孩儿。   何承彦反应过来霍廷琛问的是刚刚在走廊里跟他讲话的小孩儿,说:“回他姐姐那里去了。”   “他的姐姐想必霍先生也认识。”何承彦又说。   霍廷琛挑眉:“我认识?”   何承彦:“很有名的歌星,顾栀。” 第51章 第五十一天踹了   何承彦明显感受到霍廷琛跟他握着的手似乎僵了一下。   “霍先生?”   霍廷琛随即松开何承彦的手,脸上的表情在何承彦看来突然变得十分微妙。   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   何老板忙拉开椅子:“霍先生这边请。”   霍廷琛看了看何承彦,收回目光,然后坐到位置上。   这餐饭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谈生意,何家在山西固然是有煤矿,但是最近想到上海来发展,千方百计联系上了霍廷琛要谈合作。   何老板之前一直听说过霍廷琛的手段,说霍廷琛是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他之前跟他的几次接触觉得这人其实还算随和,外面的传言不必当真,没想到今天晚上,才发现外面的流言当真是所言不虚。男人姿势优雅地翘着腿,气场强大得令人窒息,只三言两语间,已经将他们开的底价压了又压。   “霍先生。”何老板忍不住从餐巾抹了把头上的汗,“这实在已经是最低价,不能再低了啊。”   “哦?”霍廷琛微微挑眉,“看来何先生此次的诚意与我之前所想还有一定的差距,既然这样,那不如作罢。”   他说着,似乎起身准备走。   “霍先生!”何老板忙叫住霍廷琛,垂头丧气,然后一咬牙,“那便依霍先生的价吧,唉。”   霍廷琛这是目光却瞟了一眼旁边的何承彦,然后勾起一丝笑:“何先生爽快。”   饭局结束后的汽车上,陈家明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看他今晚明明压到超低价却似乎心情还是不是很好的霍总。   明明之前有算过最低价的,结果霍总今晚在之前他自己设定的最低价上压了又压,黑心商人的本质充分发挥,把那姓何的俩父子弄得是焦头烂额。   这何家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   实在是太惨了。陈家明忍不住感叹。   ——   第二天,霍廷琛果真又接到了电话,顾栀打来的,说她今晚弟弟在家,让他不用来上课。   霍廷琛想到昨晚的那个臭小子,脸黑了黑:“为什么你弟弟在家我就不能来。”   顾栀在电话那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为什么不能来你心里还没点数吗,然后说:“因为我怕你吓着他。”   顾杨知道她给自己请了个家教老师在教她认字,但是跟古裕凡一样,一直以为她的家教老师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霍廷琛却似乎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我四点半过来,你已经落了好几次课,不能再落了。”   “霍廷琛!”顾栀抱着电话十分生气,“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小情夫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霍廷琛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脸又黑了一层。   他吸了一口气,说:“没忘。”   “但是我今天下午还是要过来”霍廷琛又说。   顾栀气炸了:“你你你你敢!”   “你想让我跟我弟弟怎么说?你是情夫又不是姐夫!”   霍廷琛听到‘姐夫’两个字,觉得顾栀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冷笑一声:“我是情夫,那何承彦就是姐夫吗?”   顾栀懵了一下。   何承彦?霍廷琛为什么知道何承彦?   “你,你什么意思?”她略有些磕巴,不知道为什么,霍廷琛知道何承彦,竟然让她有一种自己被自己的情夫捉奸了的错觉。   顾栀想到霍廷琛上次争宠时的样子,现在又知道了何承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霍廷琛酸不溜秋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跟何承彦什么关系?”   “我跟他?”顾栀觉得霍廷琛这种阴阳怪气的情夫真不好哄,“我跟他一共才见了两次面,能有什么关系?”   霍廷琛听到一共只见过两次面后脸上表情缓和了不少,然后又说:“你弟弟叫何承彦姐夫呢,鼓励何承彦来追你呢。”   顾栀不肯相信:“真,真的?”   霍廷琛:“昨晚,锦江饭店。”   顾栀:“………………”   她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顾杨就跟何承彦聊上了,这臭小子。   顾栀清了清嗓子:“别多想,你是情夫,何承彦什么也不是。”   霍廷琛听到后满意地哼了一声。   顾栀在想该怎么跟顾杨这臭小子说你姐配不上何承彦,让他死了这条心。   霍廷琛:“我下午四点半过来,你必须上课。”   “不要!”顾栀立马叫道,她是绝对不会让顾杨知道自己养了情夫的,见霍廷琛那么关心她的功课,又跟他透露了顾杨叛变的事,于是让了一步,“可以换个地方上课。”   霍廷琛想了想,然后说:“威斯汀酒店。”   顾栀正想反驳你说酒店是什么意思,去个咖啡厅不行吗,后来又想到咖啡厅那种公共场合人多眼杂,她跟霍廷琛都是公众人物,确实是酒店比较保险。   顾栀答应下来,为了保险,还特意在电话里让霍廷琛不要大张旗鼓,低调一点,不要被人认出来。   霍廷琛答了好。   顾栀下午四点从欧雅丽光出门。   今天天上有太阳,顾栀为了防晒出门前还特意戴上了自己的大礼帽和墨镜,是上海市神秘富婆的风格。   顾杨:“姐你去哪儿啊?”   顾栀心想下回在跟这小子说不能乱认姐夫,答:“电影公司开会。”   “哦。”顾杨点点头。   威斯汀酒店,霍廷琛先到,定了最顶级的套房。   顾栀发现霍廷琛定的套房竟然是之前自己在这里住的那间。   套间的格局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只是顾栀在看到卧室里的那张床,想到那个自己弄哭了的夜晚,颇有些不自在,脸微红。   套间里有一张向阳的欧式大书桌。   霍廷琛把四年级课本摆到书桌上:“过来吧。”   顾栀摘下头顶的帽子挂在门口挂衣钩上:“嗯。”   顾栀坐下,霍廷琛开始给他念新课文了,男人嗓音低沉,念起课文十分好听。   只是顾栀今天一直在走神。   以前她肯定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跟霍廷琛某一天孤男寡女的跑到酒店来开房间,是为了学习。   “顾栀。”霍廷琛见顾栀一直在走神,放下手中课本。   “唔?”顾栀回过神。   霍廷琛:“在想什么?”   顾栀不好意思说自己觉得这个地方怪异,瘪了瘪嘴:“没什么。”   她突然又问:“刚才你来订房间的时候暴露身份了吗,有人认出你吗?”   霍廷琛:“没有。”   他重新拿起课本:“好好听课。”   顾栀“哦”了一声,撅了噘嘴。   亏她之前还有些担心霍廷琛会不会在酒店房间里趁机对她做些什么,没想到现在这男人刚正不阿,只想督促她学习。   霍廷琛看着重新听课的顾栀。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直接把这颗歪脖子树扔到里面那张床上去。   然后任她叫,任她闹,一直弄到哭。   霍廷琛深深吸了口气,去想上次课本上那个“霍廷琛,xx”。   顾栀在跟他说谢谢,感谢他的教导,他不能对懂得感恩的学生做出那种事情。   霍廷琛:“继续。”   两人的课一共上了两个小时,六点半的时候结束。   顾栀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做贼一样的心虚,戴上礼帽和墨镜出门,还让霍廷琛等她出去了再出去。   霍廷琛样子十分无语。   顾栀回到欧雅丽光,李嫂已经做好了晚饭。   顾杨:“姐你会开完了?”   顾栀点头:“嗯。”   吃完晚饭,顾栀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顾杨。   “顾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杨:“啊?”   顾栀皱了皱眉:“不许在外面乱认姐夫。”   顾杨没想到被顾栀知道了,立马有些尴尬,低头:“对不起姐姐。”   顾栀:“何公子那么好的人你姐是配不上的,不要再东想西想的,知道了吗?”   “为什么配不上?”顾杨抬头问。   顾栀:“………………”总不能说自己养了六个情夫,而且还早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大闺女了吧。   “反正就是配不上。”顾栀鼓腮,“你以后要是在这样给我乱拉红线,我就生气了。”   顾杨一脸沮丧:“对不起。”   顾栀觉得自己话可能说重了,又拍了拍顾杨的肩:“我有事都不瞒着你,你有事也不许瞒着我,不许背着我去乱认姐夫,会被人看笑话。”   顾杨抬头看了看顾栀的眼睛,然后点头:“好。”   顾栀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第二天,顾栀起床后神清气爽,一边下楼一边冲楼下沙发上正看报纸的顾杨笑:“早。”   顾杨脸从报纸中抬起来,看顾栀的眼神奇奇怪怪。   顾栀隐约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姐。”顾杨慢吞吞道,“你不是说你昨天去电影公司开会了吗?”   “是,是啊。”顾栀笑容立马变得有些僵硬,“怎么了?”   顾杨把手里的报纸递给顾栀。   题目——   威斯汀酒店两小时,上海市神秘富婆的独宠。 第52章 第五十二天踹了   顾栀在看到报纸上的“独宠”两个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扫了一眼报纸题目下方,是上海市神秘富婆,还有一身材高大从后脑勺看就应该外形很不错的神秘男子,先后进入威斯汀酒店同一件房间的照片。   上次跟富婆一同出镜的是五嫩男,并且还都并排在挨训,而这回只有一男,非但没有挨训,还在酒店房间里跟富婆单独共度了令人浮想联翩的两个小时,所以他的头衔并不在嫩男的行列里,而是被报社升级为了“独宠”。   顾栀先是在心里“呸”了一声,霍廷琛那种悍妒爱争宠的狗男人怎么配当富婆的独宠,她缓缓把挡住脸的报纸往下拉了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刚好对上顾杨拷问的目光。   顾栀:“………………”   报纸上富婆穿的衣服戴的帽子,都是她昨天出门时的那一身,所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抵赖说不是她的。   顾杨闷闷道:“姐,你昨天不是说你有事都不瞒着我的吗?”   “呃……”顾栀眼神躲闪,想了半天的借口和托词,最后看了看顾杨,还是选择说实话,“那个人呃,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平平无奇家教老师,你别多想,我们昨天在酒店里的两小时是在上课,我发誓!”顾栀为了发誓,煞有介事地举起三根手指。   只是顾杨上一次相信了五嫩男是公司员工,这一次让他相信只是家教老师,似乎有点困难了。   顾杨打量着报纸上男人挺拔的背影:“这真的是老师吗,我看着,也不平平无奇啊。”   顾栀:“特别平平无奇!真的特别平平无奇,他就只是背影看起来好一点,正面平的可以摊煎饼,全上海没有比他更平平无奇了。”   顾杨将信将疑:“真的?”   顾栀面不改色地撒谎:“那还有假。”   顾杨:“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家里上课,要跑到酒店去上课。”   顾栀干笑:“那不是害怕打扰你吗,我把书房留给你,你好在里面念书。”   “哦。”顾杨点了点头,看样子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不再追问了。   顾栀微微松了一口气。   “姐。”顾杨突然又道。   顾栀:“唔?”   顾杨眼神认真:“以后有姐夫了,要告诉我。”   “啊?”顾栀听后愣了愣,随即又笑了,点头,“好。”   她不忍心跟顾杨说,你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姐夫。   ——   霍氏。总经理办公室。   霍廷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今天新出炉的报纸。   陈家明悄悄瞅了瞅对面的“富婆独宠”本人,庆幸自己刚才在进来前已经笑够了,所以现在暂时不会憋不住笑出来。   这报社记者在偷拍时竟然没有认出那个“富婆独宠”是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也是十分的灵性。   不过陈家明觉得认不出来也说得通,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记者,即使觉得那人看起来像霍廷琛,也绝对不会认为是他。   因为他家霍总昨天是一个人外出,出行时十分低调,打扮得也很低调,跟旁人印象里出行必围一大堆秘书和保镖的霍氏少东出入很大,再说,真的霍廷琛,想睡什么女人睡不到,怎么可能还需要偷偷摸摸地跑到酒店开两小时房间,当富婆独宠。   看来现在的记者想象力还是不够大丰富啊,往大胆了里猜啊,霍廷琛本尊难道就不可以当富婆独宠吗?   陈家明忍不住偷笑。   霍廷琛幽幽从报纸中抬眼,看到面前一看就忍笑忍得辛苦的陈家明。   陈家明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后背凉飕飕。   然后发现霍廷琛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他身上来了。   !   陈家明立马低头,微弯腰:“霍总。”   霍廷琛放下手中的报纸,正准备批评这秘书一番,他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霍廷琛又看了陈家明一眼,然后接起电话:“喂。”   “呃,你好,那个,请问你是教顾栀小姐认字的老师吗?”   霍廷琛听到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后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少年。   “是。”他回答。   “老师你好,我是顾栀小姐的弟弟,我叫顾杨。”   霍廷琛心道他果真没猜错:“你好。”   电话那头,顾杨抱着听筒,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   他在书房里她姐的课本上发现了一个电话号码,号码前还写着两个“xx”,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了过去,没想到还真的是。   霍廷琛隔着电话都能听出顾杨的紧张,他笑了声:“有什么事吗?小朋友。”   顾杨明显对“小朋友”这三字十分不介意:“我不是小朋友,我都十五了!不要说我是小朋友!”   “那好吧。”霍廷琛换了只手接电话,“小顾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小顾先生”沉吟半晌,然后问:“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问你跟我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姐说你们去酒店只是上课,可是我不相信。”   “我姐姐长得那么好看,唱歌又好听,她什么都好,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的,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则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姐姐。”   霍廷琛听得笑了笑:“你很聪明,小顾先生。”   顾杨一听心就凉了,语气也变了:“我警告你,你不要仗着我姐长得漂亮有钱还没念过书你就勾引她,你这种想要嫁入豪门的男人心里有什么鬼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不要以为把我不知道你就是图她的的钱,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这种阴谋诡计就不会得逞的!”   顾杨说的很气,他可以相信那五个男的是公司员工,毕竟他们在挨他姐的训,但他不相信为什么跟一个平平无奇的家教老师上个课,还非得在酒店的房间里上。   他是个男人,站在男人的角度考虑一下,像她姐这种有钱有美貌,关键是还没有念过书的女人,在任何一个男人眼里,都是一块移动的肥肉。   肯定会有前仆后继的男人涌上来,图他姐的财,谋他姐的色,妄图嫁入豪门,得逞后从此美妻在怀,还有花不完的钱,不用努力就走上人生巅峰。   这个上课非得在酒店房间里上的平平无奇认字老师,肯定就是这样。   顾杨激动中说这些话时嗓门很大,陈家明隐隐约约听到霍廷琛电话里的内容,一时间似乎比当事人还蛋疼。   原来他霍总有一天也要嫁入豪门了吗。   霍廷琛在听到“勾引”“嫁入豪门”几个字时,眉毛跳了跳。   他吸了口气,让自己耐下心:“小顾先生,我是很喜欢你姐姐,可是要图她的财,企图嫁入豪门这些,是你误会我了。”   倒是某个女人,当年是正儿八经的图他的财。   顾杨:“你不要以为我会信你这些花言巧语,我又不是我姐。”   霍廷琛笑着摇摇头,心想你姐比你以为的聪明多了,然后说:“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见一见面。”   见面?电话那头的少年犹豫一阵,最后答道:“好。”   ——   欧雅丽光,顾杨突然说自己要出门。   “去哪里啊?”顾栀问,她发现顾杨今天打扮得貌似跟平常有点不一样,戴了领结,头发上像是抹了她的摩丝,像个小大人似的。   顾杨眼神飘忽:“我呃,今天约了同学出去。”   “昨天怎么没听你说有约。”顾栀嘟囔着,倒也没多问,然后说,“你们约在哪儿?我让谢余开车送你去吧。”   “不用了姐。”顾杨忙拒绝,“我搭电车过去就行,姐姐再见!”   “诶。”顾栀看到顾杨像只兔子似的跑出去。   ……   爵蓝咖啡厅,顾杨倒了两趟电车才来到这里。   门外有侍者专门在等他,一见到他就问“是小顾先生吗?”   顾杨点点头,被侍者领到里面的包间。   侍者打开门,顾栀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调调胸口的领结,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进去。   他看到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顾杨粗略打量了一下两个男人,回忆顾栀对这位老师的形容。   平平无奇,而且是脸平到可以摊煎饼一样的平平无奇。   于是顾杨最终把目光落到那个站着的男人身上。   他走过去,冲站着的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伸出手,郑重其事地打招呼:“是你吗,认字老师。”   霍廷琛:“………………”   陈家明:“………………”   陈家明咧着嘴,笑容十分尴尬,把少年冲他伸出的手,导向旁边坐着的霍廷琛:“不好意思小顾先生,这位才是。”   霍廷琛站起身,煞有其事地跟顾杨握了握手。   顾杨这才仔细看非平平无奇男士的长相,然后蓦地觉得眼熟不已。   霍廷琛:“我姓霍,霍廷琛。”   少年明显整个人一僵。   他终于知道这男人的脸他为什么看起来眼熟,因为他曾今在报纸上见过。   “坐吧。”霍廷琛朝顾杨示意。   顾杨慢吞吞坐下,然后警惕地打量四周的环境,是不安的表现。   “我不会是走错了吧。”顾杨干笑了两声。   霍廷琛:“没有错,是我在教你姐姐顾栀。”   真的是霍,霍廷琛?   少年想起他在电话里跟这位霍廷琛先生说过的话,白净的脸瞬间爆红。   说他意图勾引他姐,图他姐的财,企图想要嫁入豪门。   顾杨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低头。   以他对霍家的了解,霍廷琛,应该是不需要图他姐的财,用尽阴谋诡计企图嫁进他们家的。   顾杨又悄悄地抬头,看到霍廷琛,想他姐什么时候竟然跟他认识了。   顾杨随即又安慰自己他姐现在那么有钱,在上海认识几个有钱人也很正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霍廷琛笑了笑:“现在想必小顾先生应该对我放心了吧。”   “我没有图谋令姊财产的意思。”   顾杨碰到霍廷琛目光后立马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嗯。”   “那你……”   霍廷琛似乎猜到他想问什么:“我目前正在追求令姊。”   顾杨“哦”了一声,想起之前那个何承彦,也是跟他说在追求他姐。像他姐这种有钱长的又漂亮的富婆,身边有几个人追,没什么奇怪的。   然后又想起之前顾栀跟他说的,不许在外面乱认姐夫,更不许给她乱拉红线。   于是顾杨:“那你就追吧。”   霍廷琛脸上笑容僵了僵。   他分明记得,之前在面对何承彦时,这小子有多么的热情,出谋划策,连“姐夫”都叫上了。   霍廷琛给了陈家明一个眼神,陈家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霍廷琛把盒子推到顾杨面前:“初次见面,给小顾先生的一点小小心意。”   是个只有巴掌大的盒子,顾杨略微狐疑地接过来,打开,然后“哇”了一声。   里面是一排……   整整齐齐的子弹。   时下上海实行枪支管制,个人想要持有枪支的话得经过层层严苛的审批,所有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够持有。   霍廷琛想顾杨这种年纪的小子,送钢笔送手表显得无趣,持枪不敢想,普通的子弹对他们来说,已经很能过瘾了。   且只有子弹而已,过过干瘾做个纪念,伤不了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意把这几颗里面的火药换成了沙子,分量不变,外观看起来也一模一样。   顾杨忍不住拿起一颗掂了掂,看起来不大,掂在手里分量却很沉。   顾杨再看霍廷琛时的眼神都变了:“谢谢霍先生。”   霍廷琛没想到礼物送出去了,自己的称呼还是“霍先生”。   顾杨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我姐姐吧,呃,她很好。”   霍廷琛点点头:“我知道。”   她是颗很好的歪脖子树。   顾杨:“她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没有办法所以才没有念书,你不要嫌弃她。”   霍廷琛:“不会。”   不认字的顾栀迷迷糊糊的可爱,现在学习中的顾栀,咬着笔头认字的样子,更可爱。   顾杨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眼霍廷琛,最终决定还是给他个提示:“下个星期周六是她的生日。”   “我上学去了,到时候你可以也给她送点礼物什么的,她一直不怎么过生日,所以没有人知道。”   霍廷琛确实不知道顾栀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立即点头:“好,谢谢。”   顾杨的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可谓是太有用了。   如果他不说,今年顾栀的生日,这女人肯定也不会告诉别人,只会藏起来,一个人孤零零的祝自己生日快乐。   霍廷琛似乎已经想到了下周六,顾栀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给自己过生日的样子,然后开始心疼。   顾杨说她从来没有给自己好好过过生日。   霍廷琛突然心疼不已。   跟顾杨见面完后的几天,霍廷琛便一直在策划怎么给顾栀过生日。   买什么礼物,订什么蛋糕。   就在欧雅丽光,星期六,他上完那天的课之后,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知道。   不用办什么隆重的派对,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好。   霍廷琛目光温柔。   他不指望这颗歪脖子树会感动,只希望,给她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   不要再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霍廷琛想起之前的三年,突然懊恼,好在今年,他不会再错过。   霍廷琛正想着,电话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是顾栀打来的。   “顾栀。”霍廷琛嗓音前所未有的柔软。   顾栀在电话那头听得有些别扭,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然后玩着电话线,决定直奔主题,问他:   “我下星期六过生日,想办个呃,小情夫派对。”   “你来吗?” 第53章 第五十三天踹了   电话那头的霍廷琛一直没说话。   顾栀用手指绞着电话线。   她从前二十年都没有好好给自己过过一次正儿八经的生日,今年则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钱有公司,要给自己正正经经地办一办。   她想办两场,一场饭局,在和平饭店,邀请身边的朋友和生意伙伴,古裕凡那些的,一场在欧雅丽光,开个小派对,邀请小情夫们。   顾栀打电话之前想了又想,要是再饭局上邀请霍廷琛的话,别人会乱揣测他们的关系,于是决定把霍廷琛邀请到比较私人的派对里。   霍廷琛却一直不见回话。   顾栀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挂电话了,看了眼听筒,又问了一次:“你来吗?”   电话里终于传出霍廷琛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声音:“顾—栀—”   顾栀:“嗯?”   电话那头,霍廷琛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想要暴躁的情绪,磨了磨后槽牙:“来!”   ——   很快便到了周六。   和平饭店,顾栀包下了饭店里最豪华的宴厅,宴厅墙上还拉了个横幅,上面写着“恭祝顾栀小姐二十岁芳诞”。   宴厅里,顾栀拎着新款手包,穿一身新衣服,对着面前的几个记者摆了个休闲的姿势。   有记者听到她办生日宴也特意过来,拍两张照片,再采访一下这位今年光速蹿红的歌星,明天放到报纸上。   顾栀拍完照,让谢余把几位记者带去落座,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何太太到场。   “顾栀小姐!”何太太拉着顾栀的手,“生日快乐。”   何承彦站在母亲旁边,把手里的礼物递给顾栀,也笑着说:“生日快乐。”   顾栀收下礼物,让侍者拿过去记着:“谢谢何太太何公子,那边坐。”   顾栀的生日宴会办的气派且豪华,菜色都是最贵的山珍海味,蛋糕直接订的冠生园三层大蛋糕,红酒威士忌更都是一瓶上千大洋的奢侈品,吃饭时甚至还有乐队在宴厅里演奏音乐。   顾栀邀请的人并不多,但是一圈接待下来也感觉到累得慌。   她看着围坐在一起给她拍手唱生日快乐歌的宾客,虽然累,心里却有种惬意的满足感。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生日会,但对她来说,却是二十年来第一次。   她以前一直骗顾杨说自己不爱过生日,过生日没意思,但那其实只不过是没钱的借口,有谁不想在过生日的时候邀请一堆朋友,吃好的喝好的,然后再吃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呢?   她承认自己肤浅且虚荣,曾经没有的,有了钱以后,就要给自己补上。   一场生日宴会办的很是尽兴,顾栀办完了中午场,送完了宾客,又急急忙忙回到欧雅丽光,准备她的派对。   整个人忙得十分充实。   到了约定的时间,华英公司的五个小情夫先后到场,他们各自都给顾栀带了礼物,然后坐在沙发上,拘谨地打量着这栋富婆豪华大洋房。   顾栀看了眼表,对五个人说:“你们等一下哦,还有一个人要来。”   五人并腿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然后乖巧点头:“好。”   他们都隐隐有些期待另外一个“不努力兄弟”是谁,人好不好相处。   顾栀跑到洋房门口望了望,正在想时间都快到了,霍廷琛怎么还没来,然后外面院子里就响起了汽车的轰鸣。   “来了来了。”   顾栀看到霍廷琛下车走来,扭头冲屋里等待的人说。   顾栀大开门,霍廷琛进来。   他一进门,先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五人。   沙发上的五人同样抬头看他们的六号小弟。   然后在看到第六号“不努力兄弟”的脸的时候,差点一起吓得从沙发上摔下去。   !!!   顾栀笑着介绍了一下:“呃,你们之前是见过的。”上次霍廷琛刚从南京回上海的时候。   五人:“………………”   顾栀看了霍廷琛一眼,发现这男人两手空空,貌似没给她带礼物。   她向下努了努嘴,暗忖这男人小气:“进去坐吧。”   霍廷琛走进去。   他一靠近,沙发上的五人顿时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令人窒息,他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五个人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紧紧靠在一起。   霍廷琛低眼瞥了这五人一眼,然后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   顾栀敏感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是十分友好。   她皱了皱眉,正思索自己这种安排法是不是错了,像霍廷琛这种爱争宠的男人,怎么肯跟其他人友好相处。   然后她又看了霍廷琛一眼,可是男人神色如常,十分平静,没有黑脸,没有很凶,更没有像之前那样模样像要杀人。   顾栀指了指摆着的果盘和酒水:“先吃点东西吧。”   霍廷琛端起一杯酒。   对面五人也各自端起一杯酒。   霍廷琛酒杯递到唇边,正准备喝,又突然停下来,举着酒杯向对面五人示意了一下,甚至还笑了笑,说:“请。”   五人中有三个人举着酒杯愣住了,还有两个手直接抖了起来,杯子里酒水像被筛糠一样洒到了地板上。   顾栀看的是十分头疼。   派对还没开始,五个人就借口上厕所,私底下找到顾栀,两个人说觉得家里着火了,一个说觉得家里煤气罐漏了,一个说出门时好像没有关门,还有一个说估计家里宠物狗要生了,要赶紧回去。   顾栀想问你们的预感怎么那么凑巧,但是看到五人苍白委屈的脸,又想到外面的霍廷琛,无奈摇摇头:“好吧。”   五人像兔子一样溜了。   顾栀再出来,派对现场就只有霍廷琛一个人了,男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品尝酒水。   然而她却对他生不起气来。   因为男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什么也没做,既没恐吓也没威胁,态度甚至还算得上十分友好。   只不过友好起来的霍廷琛,有时候似乎比不友好的更为可怕。   顾栀走过去,坐下:“你也走吧,我不办派对了。”   霍廷琛放下手中酒杯:“为什么。”   顾栀看他一眼:“都没人了怎么办啊?”   霍廷琛:“我不算人吗?”   顾栀:“两个人又玩不起来,麻将都凑不了一桌。”   霍廷琛:“………………”   顾栀冲他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霍廷琛提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冲顾栀伸出手:“跟我走。”   顾栀不解地看他:“去哪儿?”   霍廷琛:“你去了就知道了。”   顾栀鼓着腮,看霍廷琛伸到她面前的手,想了一想,还是把手放上去。   霍廷琛拉着顾栀,并没有出门,而是带着她从楼梯上楼,然后来到书房门口。   顾栀不解:“来这里做什么?”   她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想要挣脱霍廷琛的手:“不要!我今天过生日!我不上课!”   “你这人好没意思,过生日礼物都不送我还要逼着我上课。”   霍廷琛看她一眼,就宛如看一颗不解风情的歪脖子树,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旋转门锁,打开房门。   门一开,顾栀先是闻到迎面而来一阵馥郁的香气。   她静下来,往书房里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张了张嘴。   好多……   玫瑰。   书桌上,架子上,甚至地板上。   她的书房面积比很多普通人的整个家都要大,这一满屋子的玫瑰,数量极为壮观。   新鲜而馥郁的玫瑰,朵朵都娇艳无比,花瓣上甚至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顾栀茫然地回头,问霍廷琛:“你,你什么时候弄的?”   在她的家里,她怎么不知道!   霍廷琛:“今天中午。”   顾栀:“哦。”   她想怪不得,她今天中午开生日宴去了,肯定又是李嫂给这男人开的门。   虽然对开门这件事情不是很爽,但是看着满屋子的玫瑰,顾栀还是不忍心动。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玫瑰的,娇艳的,甜美的,香甜的玫瑰。   顾栀看着这满屋子的花,问:“我怎么觉得跟平时的不太一样?”   这些玫瑰跟她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更红,更香,更娇美。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玫瑰。   霍廷琛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旁边一朵玫瑰的花瓣:“是大马士革玫瑰,昨天下午刚从保加利亚采摘,连夜搭飞机空运到的上海。”   顾栀听得倒吸气。   保加利亚是什么地方?肯定离上海远的不能再远。她连飞机都没有见过,而这些玫瑰是搭飞机过来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有钱,也就买买公司和豪宅,而从小浸淫在豪奢中的霍廷琛,绝对比她更懂得花钱,花最多的钱办最精致奢靡的事,这些花法,她下辈子也想不出来。   他是给自己准备了礼物的。顾栀刚才误会他了,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谢,谢谢。”   霍廷琛却说:“还有,你找一找。”   顾栀:“还有?”   还有礼物吗?   顾栀漫无目的地找着,觉得自己像个穿梭于玫瑰中的花仙子。   “那里啊?”顾栀东瞅瞅西看看,问。   霍廷琛给了个提示:“玫瑰里。”   “玫瑰里?”顾栀念着,走到书房最中间。   她身旁的玫瑰簇拥着中间的一朵,那一朵开的最美。   顾栀抚了抚中间的玫瑰花瓣,突然发现了一丝不一样。   她拨开那朵玫瑰花瓣,在花蕊中,看到另外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顾栀拿起来,放在手心中展开,然后“哇”了一声。   是一条项链。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这条项链的吊坠。   顾栀见多了粉钻白钻黄钻,第一次见到红色的钻石。   这颗钻石的个头可能并不是最大,令人瞩目的则是它的颜色。   不是那种浅淡的红,而是红的像血,颜色浓郁,甚至胜过这满屋子的玫瑰。   整颗钻石切割工艺完美,在灯光下闪烁着绚丽的光泽。   顾栀经营永美珠宝,自认见过不少好的钻石,已经戴腻了,但手里这一颗,她不得不承认,绝无仅有。   这种钻石的颜色和净度品级,已经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了。即使拿着再多的钱,这世界上可能也找不出来第二颗。   顾栀突然想到了什么。   永美珠宝有不少珠宝类的书籍和画报,她去店里视察时有时候会翻翻,在一本画报上看到过,说世界上最大品级最高的红钻,穆塞耶夫红钻,价值连城,在上个世纪在一次拍卖会中被神秘买家买走,然后就再也没有在世上露过面。   红色的玫瑰,红色的钻石,好像整个世界里都是浓郁的红色。   顾栀拿着钻石,耳廓微红:“谢谢。”   霍廷琛走过去,拿起顾栀手中的项链,给她戴在脖子上。   玫瑰红的钻石,更是衬得人肌肤白皙如雪。少女明眸皓齿,却并不被这娇艳的珠宝而抢夺颜色。   顾栀看着这满屋子的保加利亚玫瑰,然后又感受到胸口□□凉的温度,一时间变得不太自在。   她这个人是爱财,当年是很图霍廷琛的钱,是喜欢收贵重的礼物,但是当男人给她的东西远远超过她以为的那个贵重的阈值时,她就慌了。   如果说只是一颗普通大钻石,一屋子普通玫瑰,她说不定就欣然收下了,觉得小情夫争宠还挺有心,但是现在,她慌得很。   顾栀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对霍廷琛说出这种话——   “霍廷琛,你以后,不要送我这么贵的东西了。”   想当年,她从霍廷琛那里薅了多少贵珠宝,只恨不得越贵越好,要把这只肥羊薅秃,如今肥羊男人,主动送了一个贵得连富婆的她都胆战心惊的,她只觉得心慌。   霍廷琛低低道:“为什么?”   顾栀想说你这送的让我很难办。她发现自己的道德水平比自己想象的高,如果她再无耻一点,现在就说不定心安理得了。   霍廷琛靠近,伸出手,揽了揽顾栀的腰。   “生日快乐。”   顾栀点了点头:“嗯。”   顾栀难得发慌,霍廷琛很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低头问:“可以给个奖励吗?”   顾栀眼睛看向别处:“什么奖励?”   霍廷琛没有说话,大手轻轻抚上顾栀的后脑。   他垂眼,看着那张比玫瑰娇艳的红唇,低头,吻了上去。   顾栀条件反射地闭眼。   两人的呼吸交织。霍廷琛以前也不是没有吻过她,顾栀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有经验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她不仅莫名的紧张不说,甚至还被吻得面红耳赤。   男人动作温柔,大拇指在她耳边轻轻地摩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廷琛才离开。   顾栀咽了口口水,抬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   她想起今天下午霍廷琛跟五个小情夫大眼对小眼的样子。   然后拿人手短,是她的错。   即使是当小情夫,霍廷琛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她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不能再做出那种幼稚的事情。   良久,顾栀才说:“我以后独宠你,如果有你在,我就不请那五个,那个了。”   “你有没有生气?”她眨巴着眼睛问。   霍廷琛已经习惯了,摸了摸顾栀的后脑,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还是说:“没有。”   正宫,就该有正宫的大气。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踹了   歌星顾栀庆二十岁生日的新闻一发出去,胜利唱片公司里收到了许多包裹,全都是顾栀的歌迷送她的生日礼物。   顾栀之前拍的电影《明月赞歌》的后期制作很快,她在华英公司里提前看了粗剪出来的样片,节奏紧凑情节跌宕起伏,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上海的电影院不少,在电影上映之前好一阵,电影院的墙上就已经贴了许多《明月赞歌》的宣传画报,画报里顾栀的一身校服,画面很是养眼。   电影上映之前的顾栀很忙,一连接受了好几家报社的采访,并且又给《良友》拍了一组画报,要是《明月赞歌》再成功,今年无论是歌唱界还是电影界,顾栀都风头无两。   《明月赞歌》本来不缺热度,一是因为这是我国第一部 有声片,二是因为女主角是歌星顾栀,但是为了上映宣传,华英公司还特意开了一场试映会。   试映会在上海最大的电影院光明大剧院,不面对普通观众,邀请到场的都是一些报纸和杂志派来的记者,他们看完后把最真实的观感和对电影的评价写在第二天的报纸上,以吸引更多的人对这部电影感兴趣。   顾栀特意留了两张试映会的票给霍廷琛,请他去看她的电影。   试映会当天,顾栀跟一众主创还有导演坐在剧院第一排,往后面望了望,全是黑压压的记者。   顾栀发现她给霍廷琛留的位置貌似空着,这男人没来。   没来就没来。顾栀顾不得他来不来了,一时很紧张。   《明月赞歌》一开始的热度越大,同样的,争议也就越大,并且争议的焦点,基本上都围在她身上。   大体就是她虽然人红,长的也漂亮,但是毕竟没有学过表演,一个唱歌的歌星究竟能不能演好电影,演出来的电影能不能看。   顾栀之前在华英公司看样片的时候觉得自己演的还不错,起码她自己看着不是太出戏,公司里的几个领导看了后也说不错,不过不知道是说实话还是恭维她。   电影院的灯灭掉,放映机开始亮起,胶片母带开始运作起来。   首先是一段由远及近,悦耳动听的歌声,抓住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尽管所有人已经知道这是第一部 有声电影,但是当真正听到声音时,仍然都震撼不已。   画面里,顾栀饰演的女主角明月首先出现,她一身时下大学生的打扮,卷发改成了麻花辫,站在音乐学院的教室里,在老师的指导下练着歌。   即使长相一模一样,但是画面中的人物一点也看不出来是那个时髦美艳的歌星,仿佛就是从大学里,活脱脱走出来的一个人一样。   但是熟悉的声线,天籁般空灵的嗓音,又证明着这确实是那个今年红到发紫的歌星。   顾栀舔了舔嘴唇,开始安心欣赏自己的电影。   前面讲男女主人公如何相恋时的气氛甜蜜而轻松,尤其是当那个生涩告白过后吻出现时,全场气氛登时达到高潮,顾栀黑暗中听到电影院里的所有人都“哇”了一声。   之前《明月赞歌》开拍以前外界就有传言称这部电影里会有男女主角的吻戏,有人说像顾栀那么红的歌星不会同意拍吻戏,有人说他们即使拍了也是博人眼球,但是如今今天窥见全片后,才知道这个吻实在是缺一不可。   男女主角前半部生涩却炙热的情感,全都在这一个浅浅的吻之后得以升华,如果不是放映时长还没过半,明月的父母给她跟别人家定了亲,这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后半部影片里矛盾终于爆发,明月自私又贪婪的父母为了金钱和地位,要把她嫁给一个好色又懦弱的富家少爷,明月为了自己心爱的心上人,于男主角一起勇敢地跟恶势力抗争,面对逼婚誓死不从,跟男主角一起携手经历了千难万阻,被富少爷家几经折磨几乎丧命,最后终于打到了恶势力,让坏人绳之以法,两人历经磨难之后感情升华得也更为坚定真挚,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电影一共只有九十分钟,顾栀即使之前已经看过好几次样片,这次也同样看的很认真。   电影放映完毕,放映厅里的电灯重新亮起。   现场一时很安静,仿佛还在电影情节里没走出来。   按照流程,顾栀和杨泽作为男女主角,放映结束后,跟着导演一起走到台上,向台下的观众一起鞠了个躬。   见到几位主创出现在台上鞠躬,众人似乎这才从电影里缓过神来,然后现场——响起了一波接一波热烈的掌声。   “好!”有人一边鼓掌一边冲台上喊。   顾栀直起身,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   看来反响不错。   报社记者们回去立马挥笔写下最公正客观的评价,男主角扮演着外形俊朗演技精湛,女主角顾栀演技虽不算精湛却已足以打动人,初露银屏灵气满满,悦耳美妙的歌声更是为她在电影里的表现增色万分,整部电影情节紧凑剧情跌宕起伏,赞扬歌颂了女主角明月敢于向命运抗争追求幸福的不屈的灵魂,尤其是电影中的那个青涩的吻,绝对会成为本世纪电影中最能打动观众的镜头之一。   《明月赞歌》在试映会的第二天正式登陆电影院,放映期间,三毛一张的电影票可谓是一票难求,每个场次都坐的爆满,电影院一时间全部都是这部电影主角的画报。   顾栀的名字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唱的歌好听不说演的电影又好看,吸引了无数人的喜爱,有报纸更是称她为全上海人的梦中情人。   华英电影公司,经理喜笑颜开地在跟顾栀汇报这几天电影票的收入,这次华英公司赚的盆板钵满不说,甚至还有外国的电影院想要买入电影的母带,拿到他们国家去放,那可是打开了国际市场。   顾栀现在看着财报上的数字已经很淡定了,没有像胜利唱片刚给她分红时那么激动,是一个已经见过世面的富婆,再多的钱,对她来说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霍廷琛是全上海最有钱的男人,顾栀觉得那自己目前应该是全上海最有钱的女人。   她得意地耸了耸鼻子,准备趁热打铁,在投资拍一部电影,只不过这次电影主角不是她,而是她的五个小情夫,毕竟签都签下来了,还是要让他们给她赚点钱才行。   顾栀把个五个签约艺人投拍电影的策划交给了经理。   她一直在电影公司待到下午下班的时间,出公司大门是发现谢余没有去开车,而是在门口等她。   谢余:“霍先生来了。”   顾栀果然看到霍廷琛的车在公司门口。   顾栀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争宠行为十分头疼,明明都已经跟他说过最疼的人是他了。   顾栀左右看了看,然后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被摇下来,霍廷琛的脸露出来。   顾栀:“来干嘛?”   霍廷琛:“接你。”   顾栀:“我自己有车你来接我干什么?”   霍廷琛拉开顾栀那边车门,冲她笑了笑:“上车吧。”   顾栀:“………………”   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车,她想起电影试映会上空着的座位,突然问:“你为什么没来电影试映会?”   霍廷琛想了想:“在工作,腾不开时间。”   顾栀“哦”了一声,心想这男人平常给她上课那么多空,怎么一场电影就腾不开时间了。   顾栀又问:“那你看我电影了吗?”这部全上海现在最火,赚的盆满钵满的电影。   霍廷琛答得简洁:“没有。”   顾栀听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她开始后悔上这个男人的车了。   “你为什么不看?”顾栀凶巴巴地问。   霍廷琛斜顾栀一眼,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因为我眼不见为净。”   顾栀:“唔?”她反应了一下,然后想到电影里那个浅浅的亲吻。   “………………”   “霍廷琛你这人好小气哦。”   顾栀十分不服气了,在座椅上扭了扭,面对开车的霍廷琛:“你之前就没有亲过别的女人吗?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男人真是怪得很。”   她噘了噘嘴:“我都没有追究你以前,不过我跟你说,以后想继续当我的小情夫必须洁身自好,不许被我逮到在外面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霍廷琛听着顾栀的话,看了一眼后视镜,把车停到路边。   顾栀:“你停车干什么?”   霍廷琛附身,面对顾栀,眼睛仔细看着她眼睛。   顾栀不由地往椅背上缩了一点:“怎么了?”   霍廷琛说:“没有。”   顾栀不解:“没有什么?”   霍廷琛面无表情:“你刚才问我的问题。”   顾栀:“停车?”   霍廷琛:“再上一个。”   顾栀再回想着她的上一个问题,想到后,看霍廷琛的眼神突然多了谨慎,问的十分没有底气:“你之前有没有亲过别的女人?”   霍廷琛再次回答:“没有。”   然后顾栀凌乱了。   霍廷琛没有?霍廷琛怎么可能没有呢?   这男人第二天就把她不可描述了,她明明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老道的很,怎,怎么可能没有呢?   他留洋念书那么多年,金发碧眼的洋妞多么漂亮,回上海后又有那么多女人对他虎视眈眈,怎么……?   顾栀耳朵通红。这么说起来,还是霍廷琛吃亏了?   她看霍廷琛的目光谨慎,然后慢吞吞地问:“没有别的女人,那……”   霍廷琛:“嗯?”   顾栀表情认真:“那……有别的男人吗?”   霍廷琛:“………………” 第55章 第五十五天踹了   “顾,栀。”霍廷琛咬牙切齿,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怎么吊死在这么颗歪脖子树上。   “我随便问问嘛。”顾栀噘嘴,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以前百乐汇里除了女人,还养了很多清俊的男倌,一些像霍廷琛这种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男人进来就好这一口。   不过现在看来霍廷琛应该没那方面的特殊嗜好。   一众奇妙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顾栀偷摸摸看了霍廷琛一眼。   ——   霍廷琛还是一直不肯去看她的电影。   顾栀对男人这种小气又掩耳盗铃的行为十分鄙夷,不过想到是他吃了亏,也不再逼。   《明月赞歌》热映期间顾栀收到了很多别家电影公司的邀请,让她去演女主角,也都是那样美丽纯洁清新脱俗的角色,不过顾栀都婉拒了。   她最近几次出现在报纸里都穿的是织阳成衣的衣服,戴的是织阳成衣的配饰,依照她的要求,每一件单品上都修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于是在大家眼里歌星顾栀似乎很是中意上海那家织阳成衣的衣服。   织阳成衣店里又新招了几个裁缝,全都跟之前的两个裁缝学的手艺,同时又都有自己的见解,大大增加了成品的数量和种类。   店员增加后原先店里的工作间明显已经不够用了,于是顾栀打算另外新辟一个地方做生产车间,她看中了原先店面后边的一栋挨着的二层小楼,这栋小楼一直控制着,也不知道是谁的产业,顾栀决定买下来,给工人们当制衣间。其实这里地段太好,大多都是人居住的,一般很少有商家会把这么好地段的房子用来当生产间,不过顾栀看中这里紧挨着成衣店,工人们上班也方便。   她拖卖房的房牙子给她打听了一下,最后发现这竟然是霍家的地产。   不过这也不奇怪,霍家在全上海都有各种各样的地产,南京路那两家最大的洋行和百货公司,都是霍家的地皮的房产。跟霍氏企业不同,这栋房子属于霍家,也就是说是霍家人单独的财产。   房牙子打听到是霍家的楼后样子十分遗憾,霍家根本不缺钱,平时就爱买房子玩儿,所以估计拿再多的钱也不会卖给顾栀。   “顾栀小姐,你知道这是霍家的房子,所以,恐怕不好办呐,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房?”房牙子尴尬地说。   顾栀一听是霍家的楼后不知道有多放心,当天下午,就跟霍廷琛说我想买你的楼。   霍廷琛:“买楼?”   顾栀:“梧桐路18号,那栋二层楼,就在我的成衣店后面,我想买来当制衣间。”   霍廷琛仔细回忆着。   顾栀:“你不会是忘了你还有一栋楼吧。”   看男人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忘了。   顾栀:“………………”   霍廷琛:“不用买,我直接送给你。”   “那怎么行。”顾栀立马拒绝,“说了要买就是要买,你难道还怕我没钱吗?”   霍廷琛知道拗不过她:“行吧,那……”   顾栀伸手阻止:“千万不要给我打折!按市场价卖给我!”   霍廷琛无奈笑笑:“好。”   为了让霍廷琛记起他还有一栋房子,顾栀说完后还特意把他拖到梧桐路看。   霍廷琛才想起这栋房子是好几年前购置的,当时为了做什么生意,后来临时没做便一直空着。   两人看完房子,一起站在楼下,顾栀仰头望着这栋二层小楼:“是这栋没错吧。”   霍廷琛:“嗯。”他虽然无法理解顾栀要买居民楼当制衣间这种事情,不过她既然乐意,他也由得她。   “谢谢。”顾栀买到房子心情不错,低下仰望房子的头,然后转身。   她今天穿的鞋鞋跟比平时稍高,顾栀得意中一时没注意脚下,转身时左脚绊到了右脚。   “小心!”霍廷琛险险伸手,条件反射般地捞住顾栀。   顾栀也赶紧抓住霍廷琛伸出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才没摔下去。   顾栀双手抓着霍廷琛的胳膊,脸颊贴在他胸口,还未从刚刚惊魂未定的一颗缓过神。   霍廷琛等顾栀稳住了以后,双臂圈住她的腰,把惊魂未定的女人提起来。   他蹲下身,检查顾栀白皙的脚腕:“脚有没有崴到?动一动。”   顾栀一手扶着霍廷琛的肩膀,分别动了动两只脚踝,然后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霍廷琛站起身,“小心一点。”   顾栀鼓了鼓腮。   两人看完房子离开,顾栀再走,霍廷琛突然冲她伸出胳膊。   顾栀似乎不知何意:“嗯?”   霍廷琛:“挽着我,待会儿别摔了。”   顾栀“哼”了一声,后悔今天穿的鞋子太高,不过还是走过去,伸手挽住了霍廷琛的胳膊。   她是挽住之后才觉得有些心虚,东张西望了一下周围:“会不会有记者?”   霍廷琛也拧了拧眉:“应该不会。”   “嗯。”顾栀认同地点了点头。她是临时把霍廷琛拖出来看房子的,记者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霍廷琛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顾栀,突然问她:“很害怕吗?”   顾栀抬头睨了他一眼。   上次被拍到是神秘富婆和她的独宠,那就算了,反正吃亏的不是她,但是这次要是被拍到就不一样了。   她一没戴礼帽二没墨镜,是歌星顾栀,胳膊挽着的是西装革履的霍氏少东。   顾栀才不信以他们两人现在的身份一起出现在报纸上,别人会相信旁边的男人是她的小情夫。   而是完全反过来,站在霍廷琛旁边,别人甚至连女朋友的身份都不会给她,只会说她贪财傍大款。   顾栀觉得这世界十分不公平,又把手从霍廷琛臂弯里抽出来。   “走吧。”她说。   霍廷琛见顾栀抽回了胳膊,干脆直接捞起她的手,抓在手里往前带:“走。”   顾栀陡然被抓住手,被带的一边碎步向前走一边抵抗:“霍廷琛你放开我哦。”   “你不许随便拉我的手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我我我我要开除你!”   ……   两人的背影吵吵闹闹地消失在车里。   ——   相安无事了几天,顾栀时不时会去一趟织阳成衣,叮着工人们把缝纫机和料子之类的都搬到后面的二层小洋楼里。   她从霍廷琛手底下买下小洋楼后立马把购楼款给了他,富婆不占这男人的一分便宜。   小洋楼里布置完后还空了几间房,顾栀让他们改成休息室,工作累了可以在休息室里歇歇。   几个裁缝均是感动不已,有些老板为了省钱,大多数成衣店的制衣间都在租金便宜的郊区,城里的工人上班要跑很远,还动不动就压榨工人劳动力,而如今上班的地方没变,还添了休息室,让人不感激用努力工作来回报也难。   歌星顾栀当起老板来也是个很好的老板。   新制衣间整办好了,顾栀安心等着她的织阳成衣扩大产量和款式。   第二天,顾栀像往常一样赖了会儿床,早起后慢悠悠地下楼。   李嫂说早上电话响了,她接了,是古先生打过来的,让她起床后给他打过去。   古裕凡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顾栀心里立马毛毛的。   因为她之前的经验告诉她,古裕凡一大早打电话,准没好事。   顾栀一边叫李嫂去把今天的报纸拿来,一边给古裕凡回拨电话。   电话接通,古裕凡的语气听起来倒不是很焦急,只是质问道:“那个男人是不是霍廷琛?”   顾栀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展开李嫂拿过来的报纸。   “歌星顾栀傍大款投怀送抱,富豪阔送梧桐路二层洋房”   这期的报纸破天荒地登了两张照片,报纸印刷这种东西,多一张照片便多一倍价钱,肯登两张照片,可以说是不惜血本。   一张是那层梧桐路二层楼房前,本来是她自己绊倒然后被霍廷琛及时抱住,照片拍的是她被霍廷琛抱住的场景,看起来像极了她柔弱无骨地,主动往男人的怀里扑。另一张,则是她在楼房前,亲密地挽住霍廷琛的胳膊。   这两张照片拍的都十分巧妙,模糊了霍廷琛的脸,她的脸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栀现在的水平已经基本能看懂新闻内容了,报纸上写歌星顾栀勾搭上了上海上流社会里的某知名富豪,傍起大款来熟练的很,发嗲撒娇投怀送抱,直接让富豪送房子给她。   报纸上严正谴责了顾栀的这种行为,说本来大家印象里清纯可爱的女明星竟然是这么一个贪婪傍大款的女人,随随便便就让人送楼房,说她让所有上海人失望,让所有上海喜欢她的人失望,甚至说她根本不配演明月这么高尚纯洁的角色。   字字珠玑,言辞强烈,几乎是把她骂的狗血喷头。   顾栀一直紧紧盯着报纸上“傍大款”两个字,然后回答电话那头的古裕凡:“是霍廷琛。”   古裕凡立马骂了一声。   这些记者恐怕也是知道霍廷琛是铁板不能踢,于是便踢到了顾栀身上。   顾栀在歌星界一骑绝尘不说,主演的第一部 电影更是火得把母带都卖到了外国,她本人越来红,就有越来多的人在背后眼红,想要把她拉下马。   《明月赞歌》上映后美丽勇敢的女主角明月可谓是俘获了无数人的芳心,多少人把对明月的印象带入了现实中的顾栀,顾栀直接成了全上海人的梦中情人,如今大家的梦中情人却跑去傍起了大款,没皮没脸没有骨头一样地撒娇让富豪送房子,贪财又贪婪,跟电影里的清纯勇敢的明月比起来,形象可谓是山一样地坍塌。   古裕凡:“报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顾栀气得不轻:“我没有让霍廷琛送房子,我花钱买的,一分钱不少!”   古裕凡干咳一声:“我是说……那个。”毕竟顾栀曾今跟他说过,她曾经跟过霍廷琛三年,当过霍廷琛的准姨太。   顾栀听到古裕凡也这样想,已经绝望,抱起手:“我说我没有傍大款,霍廷琛才是我的情夫,你信吗?”   古裕凡:“………………”   “别开玩笑了祖宗。”   顾栀冷哼一声,知道他不会信,所有人都不会信。   她只是奇怪,自己明明是私人行程,怎么还被记者拍到了。   顾栀然后想到了什么,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   她一直穿织阳成衣的衣服露面,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织阳成衣的常客,难保不会有记者在织阳成衣店铺周围等。   她买的那栋楼就在店铺后面。   古裕凡:“你现在公司一趟吧,我们当面商量商量。”   顾栀“嗯”了一声。   胜利公司,古裕凡大概给顾栀剖析了一下最优解。   那就是让她去给霍廷琛做做思想工作,耍赖撒娇跪着求,让霍廷琛主动发声神秘富豪是他,同时承认自己与顾栀小姐目前是恋爱关系,顾栀没有傍大款,房子是顾栀自己买的,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挽回形象。   古裕凡说完自己的最优解,表情沉重地看着顾栀:“你觉得自己能说动他吗?”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霍廷琛。   要让霍廷琛主动发生,承认是女朋友。   古裕凡想到那个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忧心忡忡。   “你不要跟在我面前一样横冲直撞,你姿态放低一点,去求求他,给他说说好话。”   “实在不行下个跪也可以。”   “只是男女朋友关系,没有让你们订婚,更没有结婚,只过一阵子,他就可以向外界宣布把你甩了。”   顾栀:“………………”   她看了古裕凡一眼:“你以为说是他女朋友,别人就会信?霍家少东的上一个未婚妻可是南京的赵小姐。”   即使说了是女朋友,他们的身份差距摆在这里,别人还是会觉得她就是傍大款的小情人,霍家将来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歌星进门的,连一个姨太太都要身家清白,你抛头露面的歌星在外人眼里是连姨太太都当不上的。   多得是看她笑话的人。   顾栀甚至想跟古裕凡,想跟那些说她傍大款的说,我就是那个神秘富婆,我自己就是大款我傍什么大款,我才不稀罕嫁进什么霍家,我有的是钱,只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   不能说,不能露富,她不是霍廷琛,有那么雄厚的家底撑着,在上海没人敢动。   顾栀想起报纸上那些骂她的话,看到古裕凡愁眉不展的样子,十分不懂:“我傍大款怎么了?有谁规定了女人不可以傍大款吗?”   现在上海男人纳八个九个姨太没人说,女人傍个大款,仿佛烧了谁家的祖坟。那么多女人想法设法地想当大佬姨太太呢,大佬还是结了婚的,怎么偏说她。   她虽然这次没有傍大款,但是四年前,她确实是主动去抱了霍廷琛的大腿。所以顾栀觉得那些骂她傍大款的字十分刺眼。   古裕凡:“因为大家都觉得你是纯洁高尚坚贞不屈的女主角明月。”   顾栀“哼”了一声:“就因为这个?”   古裕凡:“不排除有对家公司的参与。”傍大款,对于女歌星来说其实是一件业内很常见的事情,平常大家在报纸上看了笑笑也就过去了,但这回,明显是有人利用了顾栀的电影形象,想要搞死她。   古裕凡重新反悔刚才那个话题:“你快去跟霍廷琛说说吧,当面说,求求他,给他说点好话。”   顾栀看了看古裕凡,拿起手包:“我先走了。”   古裕凡追到门口嘱咐:“不许太蛮横,求求他啊!实在不行跪着求!”   顾栀:“………………”   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下了楼,出胜利公司。   谢余开车去了。   顾栀站在公司门口等谢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群人。可能是知道她今天回来胜利公司,于是专门在这里等她。   门口的保镖见状忙冲过来护在她身前,那些人使劲地往里挤。   顾栀本不想理他们,他们却在后面不停地吵:“顾栀!顾栀!顾栀!”   那些人的手穿过保镖的封锁,指向顾栀的背影。   “顾栀,你为什么要去傍大款,你怎么跑去傍大款,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多很失望!”   “你根本不配演明月,你不配当歌星演电影!我以后再也不会买你的唱片看你的电影了!”   其中一个人说话声音很大:“顾栀!老子看错你了!呸!你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是不是只要是有点钱你就会去勾搭,一栋房子而已,就能买你,你就那么不要脸吗!亏我还那么喜欢你!”   顾栀本不想理那些人,但是听到最后那两句时,停了下来。   她吸了一口气,转身,看那几个被保镖拦在身后的人。   她突然的转身,几个人倒是安静下来,似乎在等她发飙。   她看着那些人,那些似乎在等她因为她傍大款,所以要向他们道歉,甚至痛苦流涕求原谅的人。   顾栀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她是顾栀,不是明月。   她没有电影里的明月那么纯洁高尚,她是贪婪虚荣,她是爱霍廷琛的钱所以跟他在一起过,可是她扪心自问,她利用的人从来都是自己,她没有做过坏事,更没有伤害过别人。   于是顾栀吸了一口气,突然说:“我傍大款,我傍大款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不满意?我我又没有结婚,傍大款还要向你道歉?”   “一栋房子而已,呵,”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那些被保镖拦住的人,突然无辜状,发起了嗲,“大款给我买楼房,你能给我买什么呀?”   “你如果给我买楼房,我也来傍你哦。”   顾栀说完笑了笑,然后翻了个白眼,转身,风情万种地扭起腰走了。   众人立在原地:“………………”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背景不同,傍大款不值得提倡哈,大家不要学我们歪脖子树。   不过说不定你未来的男朋友就是个大款哦 第56章 第五十六天踹了   顾栀撂完话,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得气势汹汹,一边走一边想刚才古裕凡给她说的话。   求霍廷琛出面说照片里的富豪是他,说顾栀没有傍大款,是他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还让她态度不能太蛮横,面对霍廷琛一定要低声下气低眉顺眼,还最好跪下来求。   顾栀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越想越满脸黑线,并且十分气愤。   霍廷琛一介富婆的情夫,多么卑微的身份,竟然要他出面承认自己是男朋友,情夫一跃晋升成公开男友,哪有这么便宜他的事情!   不能嚣张跋扈就算了,还要低眉顺眼,没有尊严,甚至要跪下来求?   老娘当准姨太的时候都没有跪下来求过,想要什么都是撒个娇勾勾手指的事,现在还让她跪下来求?   顾栀越想越想直接回去质问古裕凡你竟然把我看得那么扁,最后还是忍住冲动,想古裕凡没见识过富婆,她暂且原谅他。   顾栀坐上自己的大汽车。   谢余:“去哪里啊顾老板。”   顾栀:“霍式公司。”   谢余:“好的。”   顾栀看着车窗外。回忆起在唱片公司楼下的那几个人。   他们是非常极端的哪一类人,看到报纸后气得来唱片公司门口堵他,虽然极端,但某种程度上,他们说的那些话,也代表了普通大众的立场。   普通人看到报纸新闻后估计也是那样的想法,觉得她傍大款让大款给买房子这件事很丢人,不配演女主角明月,让人失望,只不过基本上都是在心里想着或者写信到报社去,不会来公司堵她。   顾栀想到这里,一阵头疼。   先不提她究竟有没有傍大款,即使她真的傍了大款,她又没有结婚,霍廷琛也没有结婚,傍个大款怎么了?又不犯法。   而且即使是霍廷琛结婚了,也不犯法。   政府提倡的一夫一妻只是个噱头,就连他们那些当官的谁家里还没有几房姨太太。   再说,哪个女人不想嫁个有钱的男人,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十恶不赦呢?   顾栀没有想到当明星这么烦人,当初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古裕凡出唱片,甚至想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反正她又不缺那点子钱。   只是顾栀像如果自己现在说自己撂挑子不干了,古裕凡下一秒估计就要去天台跳楼,再者,现在不干,岂不是被别人以为当了逃兵,让人看笑话。   顾栀脸色一沉,呼吸声变得深重起来。   霍廷琛这个时间应该在上班,她要跟这个男人好好谈谈。   不一会儿,汽车在霍式大楼门口停下。   顾栀站在楼下,抬头望了望,楼的外墙顶端有一面很大的欧式钟表,在整个洋场,霍式的建筑都是最气派的。   顾栀抿了抿唇,想到之前,那一次,自己在楼下孤零零等了三天,想见霍廷琛,结果却看见赵含茜,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去。   她笑了笑,觉得那时的自己可怜到可悲。   她也多么想进去,进去直接找霍廷琛,可是她进不去,门口的印度保安拦她,里面的前台小姐翻她白眼,说她没有预约。   顾栀整理了一下心情,对身后的谢余说:“跟我一起吧。”   谢余:“好。”   顾栀再一次试着进霍式公司,这一次是富婆的身份,所以有底气的多。   顾栀在准备踏入霍式门口的旋转门时,保安惯例拦了她。   “等一下这位小姐,这位小姐,请问有预约吗?”印度保安的中文不是很标准,口音奇怪。   顾栀抬了抬头,让保安看她的脸:“我来找霍廷琛。”   印度保安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个歌星顾栀,然后听到她竟然直呼少东的大名,吓了一大跳。   顾栀歪了歪头:“不能进去吗?”   印度保安一时踌躇,拿不定注意,最后决定把事情交给里面的前台,放下拦在顾栀身前的手:“请。”   顾栀直接到前台:“我找一下霍廷琛,他在哪间办公室?“   前台小姐正拿着把小矬子在磨指甲,听到有人直呼她们老板的名字,立马抬起头。   顾栀看着她,还是上次那位翻她白眼的前台小姐。   前台立马认出这是那个歌星顾栀,她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对着这位傍大款的歌星皱了皱眉。   难道傍大款还傍到霍式来了?也不想想他们少东是谁,怎么会看得起一个歌星。   对于这种女人,前台明显表情不耐,不过还是挤出一抹虚伪的笑,例行公事地问:“有预约吗?”   顾栀看到她手上戴的富婆同款手镯,也冷笑一声,没有上次那么低声下气:“没有。”   她刚才在古裕凡办公室里,忘了给霍廷琛打个电话说她要来找他。   顾栀说的还算客气,语气平静:“我要见霍廷琛,我跟他认识,是他的……朋友,你告诉我他办公室在哪里,我上去找他,或者是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来找他,让他下来接我。”   前台明显被顾栀的这翻话给惊到了,脸上连虚伪的笑也没了,阴阳怪气:“顾小姐,我们这是霍式,不是菜市场,更不是什么娱乐会所,不是你的地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见谁就见谁。”   顾栀听得秀眉紧拧。   她又重复了一遍,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打电话给霍廷琛,说我来找他。”   能进霍式工作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只要是霍式的人似乎都带着高傲属性,所以前台十分瞧不起面前这种整天抛头露面的歌星,尤其是这种歌星私生活还不检点,成天只想着傍大款的女人。前台翻了个白眼:“顾小姐,我再说一遍,霍总是不会见你这种女人的,所以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再这样,我会让保安把你轰出去。”   她说完,上下打量了顾栀一番,又翻着白眼补充一句:“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每天都见多了,人人都说认识我们霍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切。”   谢余首先忍不住了,冲到顾栀身前:“你说什么?!”   前台看到人高马大的谢余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立马叫道:“保安!保安!”   大堂的保安见状赶过来,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前台尖叫着指着顾栀和谢余:“快把这两个人轰出去!”   谢余拦在顾栀身前,保安也认出了顾栀,于是一时没有下手。   顾栀看着那位保安来后立马趾高气昂的那位前台小姐,克制着不把自己的手包砸到她那张虚伪的脸上去,心里的怒火压了又压,心里盘算着她引以为傲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到头了,正准备转身走,突然听到有人喊:“什么事啊吵吵闹闹的?”   陈家明刚送完一个客户,一来到大堂,看到似乎出了什么事。   众人一见到是陈家明,立马吓得低头:“陈秘书。”   前台不知怎么花容失色起来,对陈家明哭诉道:“陈秘书,有人想来找霍总,我说不行她就非往里闯,我拦住她她就开始闹事。”   “找霍总?”陈家明皱了皱眉,穿过几个保安,看向那位来闹事的人。   与正抄着手,脸色铁青的顾栀四目相对。   陈家明吓得腿一软差点跌下去,立马走上前,微弯腰,恭敬道:“顾栀小姐。”   所有人顿时瞠目结舌。   陈家明是他们霍式少东兼总经理的首席秘书,公司几个经理平时见了他都得给几分面子,此时,正对着面前的女人恭敬弯腰。   顾栀冷冷扫了一眼那位前台,跟陈家明告状时花容失色的脸此时已经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滑稽异常。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陈家明,咬了咬牙:“让霍廷琛给我滚下来。”   陈家明听得额头直冒虚汗,点头:“是。”   陈家明去叫霍廷琛了。   顾栀示意让所有的保安都归位,然后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前台。   她笑了笑:“这位小姐,偌大的上海,能在霍式找到一份工作,想必你也很为此骄傲吧,也是,多么尊贵的前台,那是我们这些下等的歌星可以相比的呢。”   她吹了吹指甲,漫不经心道:“可惜呀,这么尊贵的工作,马上就要没有了呢,以后就还不如我们这些歌星了呢。”   “顾栀小姐。顾栀小姐。”前台慌得脸色惨白,伸出手想要拉顾栀,被谢余及时挡开。   霍廷琛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看到顾栀,立马迎上去:“怎么了?”   顾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那位前台小姐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救命稻草,转向霍廷琛:“霍总,我不是故意的霍总……”   霍廷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陈家明立马会意,冲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马拦下那位前台,陈家明笑着让她去办离职手续。   顾栀气哼哼地看着霍廷琛,突然想到以前。   如果说是以前,她被前台冷嘲热讽的时候陈家明出现,陈家明会不会帮她,霍廷琛会不会下来接她。   她不知道,因为人生是向前走的,谁也不知道如果走了另一个岔路,会是什么结果。   顾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   霍廷琛也好,其余的谁也罢,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对她好一点,现在这么在意她,当初为什么又那样因为一个误会就冷她,折磨她。   她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跟霍廷琛这个狗逼扯在一起,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她怎么因为一点点花里胡哨的礼物和讨好就让他亲了,让他牵了,让她答应独宠他了。   至于那些糟心的报纸,爱怎么写怎么写,她这人本来也不怎么高尚,只有坏一点和更坏一点的区别。   顾栀深深看了一眼霍廷琛。   “没什么。”她说完,转身就走。   霍廷琛有些懵,立马拉住顾栀胳膊:“走,有什么事跟我上去说。”   顾栀挣着胳膊:“我不要,你放开我!”   霍廷琛知道这反应就一定是有事,更不肯放了,又扫了一眼正往他们这里偷看的人,耐心地哄:“乖,跟我上去好不好?”   顾栀挣得激烈:“你拉着我干嘛,我不要上去,你放开我!”   霍廷琛不想在这里吸引太多目光,于是干脆心一横,上前一步,蹲下身,直接把顾栀扛了起来。   顾栀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发现自己跑到了霍廷琛肩膀上,踢着小腿扭着身子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一边用拳头捶霍廷琛的后背一边骂:“你放我下来,他娘的你放我下来!”   顾栀觉得这个姿势十分不友好,她屁股朝前不说,还不敢动得太厉害,她穿的是旗袍,开叉开的高,她怕自己走光。   霍廷琛没有答她,直接在一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扛着顾栀上楼。   谢余见自己老板被带走了,立马想追,结果被陈家明拦住。   顾栀憋着一口气,最后也干脆不挣了,小脸因为脑充血而憋得通红,任凭霍廷琛扛着她爬楼梯,上楼,用脚踢开办公室的门。   霍廷琛随意用脚勾上门,走到办公室里沙发前,蹲下身,把顾栀稳稳地放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用手垫着她后脑,防止她磕到头。   顾栀坐到沙发上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对着霍廷琛怒目圆睁,牙齿磨得咯咯的响。   霍廷琛在她面前蹲下身,问:“怎么了?”   顾栀不说话,依旧对着他磨牙。   霍廷琛隐隐有一种预感:“你是不是想打我?”   顾栀:“我想直接灭了你。”她一想起来自己刚才是那样被像扛麻袋一样扛上来的就怒火中烧,又恨自己的断子绝孙脚已经被这男人破解了,她这辈子只跟她娘学了这一招,秦淮河的婊子们在遇到变态客人时的保命招,还没有新的招术。   霍廷琛:“………………”   顾栀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沙发旁边有一个报架,上面摆着报纸,一看图片就是今天的,是她往大款身上投怀送抱的那一张。   顾栀探身拿过那张报纸,扔到霍廷琛身上:“你自己看。”   霍廷琛拿起身上的报纸,展开。   他今天一来到公司就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所以没有看报纸,同样,陈家明临时接待一个客户,也没有看报纸。   平常如果报纸上有关霍家的新闻,秘书或者助理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但是这一次,公司其他的人倒是看了报纸,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这是歌星顾栀的新闻,那个撒个娇就给她买楼房的富豪跟他们老板又没什么关系。   霍廷琛越看眉头拧得越紧,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全都是些嘲讽顾栀的话。   报社的人明显是顾忌他,模糊了他的脸,还只用一个“神秘富豪”代替。   怪不得顾栀会这么生气。   霍廷琛能体会到顾栀的生气,顾栀中奖有钱后一直非常自尊,说她贪财傍大款,是一个有钱的女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只是顾栀似乎并不想公开她身有巨富的身份。   霍廷琛放下报纸,思忖着,然后本来紧拧的眉头舒展开,甚至还突然笑了一声。   他看着顾栀,拉了拉顾栀放在膝盖上的手,说:“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霍廷琛没想到上位竟然可以来的这么快,要不是他们在报纸上嘲讽顾栀,他甚至还想感谢那几个记者。   霍廷琛坐到顾栀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我让人去联系报社,说照片上的男人是我,房子是你买的,我们……正在很认真的交往。”   霍廷琛果然跟古裕凡想到一起去了,顾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想得美!”她用力推着霍廷琛的腰,“你下去,不要坐我旁边。”   霍廷琛无奈,于是又蹲在了顾栀面前,他说的耐心:“听话,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   另一边,胜利公司,古裕凡把顾栀送走后,一直不放心,在办公室里文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不知道顾栀记没有记起他的叮嘱。   面对霍廷琛,一定要低声下气轻声细语,实在不行跪着求。   想让全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同意是他女朋友,即便是过几天就可以发声明说踹了,也绝对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   古裕凡忍不住试想了一下顾栀见霍廷琛的场景,开头两句还按照他的要求好声好气,然后一句话没对,就开始对霍廷琛发脾气,蛮横不已,最后被霍廷琛无情地扫地出门。   古裕凡立马打了一个哆嗦。   他站起身。   不行,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这个时候霍廷琛应该在上班,古裕凡一路开车飞奔到霍式。   他对门口保安亮了亮名片,胜利公司总经理,然后进大厅,刚好碰到霍廷琛的秘书,陈家明。   “陈秘书!”古裕凡招手打招呼。   陈家明也认识到他是顾栀唱片公司的老板,笑了笑:“古先生。”   古裕凡:“我来找顾栀,她上去了吗?”   陈家明:“额,刚跟我们霍总上去。”又或者说是刚被扛上去。   古裕凡:“我想跟顾栀说些事情,麻烦你带我去一下吧。”他必须再次跟这个女人强调一下,要低声下气轻声细语没有尊严,实在不行跪着求。   陈家明:“好。”   两人上了楼。   总经理办公室外的秘书说那位小姐已经被霍总扛进办公室了。   古裕凡没有留心那个“扛”字,一听到顾栀已经进去了,急得叉着腰,在原地打转。   他还没有来得及跟顾栀叮嘱最后一遍,怎么这么快就进去了呢?   陈家明笑着端来一杯咖啡:“古先生,别着急,先喝杯咖啡再等吧。”   古裕凡抓住陈家明袖子:“我现在就要见顾栀,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叮嘱她,你能不能让你们霍总先等等,让顾栀出来一下。”   “先出来?”陈家明哪敢去打扰独处的两人,以前在楠静公馆时他就撞到过好几次大白天他霍总就压着准姨太在客厅里就要行不轨,幸亏衣服还没脱他又跑得快,后来就再也不敢去。这一次,瞧刚才在楼下那架势,万一他去敲门,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干柴烈火的场面,那他怕是就要直接消失在上海了,连墓碑都省了。   陈家明表情为难:“这,恐怕是不行啊。”   “哎呀。”古裕凡不住叹气,他又说,“那我能听一听吗,听一听里面说了什么?”   陈家明:“这个……”   古裕凡直接往牌子上写着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间走。   陈家明“诶!”   他追上古裕凡时古裕凡已经到了门口了,陈家明不敢声音太大,压着嗓子:“古先生!”   古裕凡隐隐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在说“公开”“上报”之类,急得不行,生怕顾栀给搞黄了不肯跪着求,又往门上凑了凑,竟然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办公室门没锁。   古裕凡吓得不轻。陈家明也吓得不轻,两人均噤声,不敢出声。   好在办公室里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开了一条缝,依旧在说话。   古裕凡又急又好奇,心痒难耐,于是趴到那条门缝前,往里面瞅。   他感觉背上一沉。   陈家明竟然趴在他背上,也在往里面偷看。   古裕凡对陈家明这种口嫌体正直的行为十分鄙视,不过他此时,顾不得陈家明了,在那条小小的缝,用一只眼睛换了好几个方向,离开空荡荡的办公桌,终于找到人在哪里。   然后愣住了。他感到背上的陈家明似乎也僵硬了。   透过那条小小的门缝,他看到里面,顾栀坐在一张沙发上,表情愤怒,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蹲在她身前,拉住她的一只手,低声下气地跟她说着话。   古裕凡张大了嘴,然后整个人风中凌乱了,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这到底是谁在跪着求? 第57章 第五十七天踹了   陈家明此时的心情明显又跟古裕凡不一样,这种卑微的场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里面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些干柴烈火震撼限制级的场面感到十分遗憾,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古裕凡此时一直处在怀疑人生的震惊中,已经忘了头顶和还有一个陈家明,然后愣愣地直起身,结果脑袋“砰”地一下撞在陈家明的下巴上。   “嗷!”陈家明不由自主地捂着下巴,痛呼一声。   古裕凡被这痛呼吓了一大跳,猛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刚好,后背撞了一下身后的那扇已经快开了一条缝的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缓缓地打开。   坐着沙发上的顾栀和蹲在她面前的霍廷琛听到声音,一个回头一个抬头,同时往门的方向看去。   跟门口两个姿势怪异中又略带一点猥琐的男人四目相对。   四人:“………………”   鸦雀无声。   尴尬,死一般的尴尬。   还是霍廷琛首先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对,站起身,理了理西装前襟,然后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那两个呆滞状的男人。   “有什么事吗?”他说。   陈家明立马回过神,怎么有胆子说自己是来偷窥的,眼睛扫了一圈,立马扯出旁边的古裕凡:“霍总,是古先生!古先生来找顾栀小姐!我拦着他他非要来!”   古裕凡也跟着回神,心里对陈家明这种刚才还跟他一起偷窥的起劲,现在立马卖队友的行径鄙视到极点,然后对上霍廷琛不爽的目光,立马摇着头摆起手:“没有没有没有!对不起对不起霍先生,我现在没事找顾栀了,你们不用管我,慢聊,慢聊。”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伸出手,抓住门把手,然后在霍廷琛的死亡凝视下,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一边对着里面的人干笑,一边缓缓把这扇不小心被撞开的门关上,锁好。   门锁上之后,古裕凡终于直起身,长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然后把凶恶的目光对向刚才一出事就卖队友的陈家明。   陈家明笑得后背发麻,决定修补一下两人的关系:“古老板?喝,喝咖啡不?”   古裕凡:“………………”   霍氏总经理办公室里。   顾栀还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刚才古裕凡关门时那副谄媚的姿态,额头划过几条黑线。   她竟然还不知道原来这男人还有这副面孔。要是拍电影时的摄影机在就好了,给他录下来,然后放给胜利唱片的员工,让大家见识一下老板的两幅面孔。   霍廷琛等到门再次关上,才又低头看了看坐着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栀。   他还是蹲下来,跟坐着的顾栀平视,继续刚才的话题。   “想好了吗,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办吧。”   “这样于你于我都好。你不会被说贪财傍大款,我,”他笑了笑,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也可以上位了。”   顾栀对着霍廷琛的眼睛。   男人眼里温柔到似乎可以溺死人。   顾栀想,如果没有刚才楼下那个冷嘲热讽的前台,没有让她想起那些过往,想起她可能的另一种人生,她或许真的就这么答应了。   男人虽然是个狗逼,但是凭良心说,确实是英俊,多金,强大到让古裕凡那样的人都对他百般讨好,让一般的女人无法抗拒。   不过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即使不是富婆,她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于是顾栀沉思一阵,说:“我不要。”   霍廷琛听到她的回答后明显一怔。   顾栀:“反正我这人也不怎么高尚,那些报纸其实也没说错,虽然我这次没有傍大款,但是我确实是那种喜欢傍大款的贪财的女人。”   “所以也不算污蔑我。”顾栀这么说着,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霍廷琛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   顾栀看着霍廷琛的反应,站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就是来告诉你。让你不许上报纸说我跟你是男女朋友关系。”   霍廷琛也站直身子,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顾栀最后看了他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说好喽,我先走咯。”   “等等!”霍廷琛突然叫住她。   顾栀停下来:“嗯?”   霍廷琛看顾栀的目光十分复杂。他喉结动了动,然后吸了一口气,问:“你,对我什么感情。”   他说完后似乎又觉得这样太委婉了,顾栀会听不懂,于是干脆直接问:“顾栀,你喜欢我吗?”   顾栀似乎没想到霍廷琛会问她这个,眼神很茫然,明显被问住了。   霍廷琛上前一步,两人距离很近,他继续问:“我知道以前,”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三年都是虚情假意骗我的对吧,没关系,”他目光紧紧盯着顾栀,“我只是想问你现在呢?现在你对我什么感情,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我……”顾栀张了张嘴,语塞没说出话来。   霍廷琛在等一个答案:“嗯?”   回答他的,是顾栀长久的沉默。   霍廷琛只感觉胸口跳动的脏器一抽一抽地疼着,他脸上依旧挂着笑:“你就那么讨厌我?”   讨厌到宁愿被报纸说贪财傍大款,也不愿意跟他扯上一丁点关系。   顾栀皱起眉,表情中有不耐,别过眼:“没有。”   她这辈子最讨厌霍廷琛的时候就是以为他因为要娶赵含茜而不要她的时候,后来他退婚了,误会也解开了,就没有什么讨厌的了。   霍廷琛表情一喜:“那你……”   顾栀摇着头打断他:“你不要问我这些了行不行。”   “我不知道。”她摇头。   霍廷琛却也没有失落,笑了笑,伸出手,本来想捏捏脸,最后对上顾栀气哼哼的表情后,又换成了摸摸头。   他嗓音很柔:“没关系,慢慢学,我教你。”   像教认字那样,教她。   歪脖子树长得很歪,跟她的身世有关,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关,但他这辈子既然选择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那么她不知道的,他可以一点一点教给她。   顾栀感受到霍廷琛摸她头的手,虽然不怎么乐意,但是也没有反抗,只是感觉怪怪的。   慢慢学个头。她心里想。   ——   顾栀和古裕凡一起出了霍氏公司。   古裕凡现在看顾栀的眼神似乎都变了,崇拜中带着敬畏,敬畏中又夹杂着震惊。   这哪是什么霍廷琛上位失败的姨太太,这简直是霍廷琛的小祖宗!   他到底是捡到了个什么绝世宝贝。   顾栀被古裕凡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地说:“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古裕凡嘿嘿笑了两声,问:“明天准备在哪家报纸公开啊,《申报》还是《上海演艺报》?又或者是买下全成所有报纸的版面?霍廷琛那么有钱,霍家又好面子,我看肯定是全城所有……”   “等一下。”顾栀听得一头雾水,“公开什么?”   古裕凡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还能公开什么,公开你是他女朋友啊。”   顾栀:“………………”   她看了古裕凡一眼:“你想多了。”   古裕凡:“???”   顾栀无所谓地说:“不会公开啊,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古裕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颤抖着手:“那,那……”那他刚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是什么!霍廷琛不是都跪着求了吗!难不成他的是幻觉?   古裕凡:“是,是不是霍廷琛他……”   霍廷琛不认账?不认账他那副样子干什么!   “不是。”顾栀说,“他想像你说的那样办,是我不让的。”   古裕凡听后心头一梗双眼一白差点没直接背过去,然后狂躁不已,恨不得冲上去摇顾栀的把她摇醒:“你疯了!”   顾栀:“我没疯,我跟霍廷琛不是那样的关系,所以不用。”   古裕凡又气又急:“那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现在是怎么说你的!”   “说你是个贪财虚荣爱傍大款的女人!”   顾栀听后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那样的女人。”   古裕凡被她堵得胸口疼,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最后撂下一句:“算了,懒得管你。”   顾栀:“别这样啊,我虽然没有听你的,但是心里真的还是很感谢你的。”   古裕凡:“………………”   因为没有去管那些新闻,外面的那些流言传了几天也都安静下来,不过在那之后大家几乎都认定,歌星顾栀是个爱傍大款的女人。   写信来胜利公司向她表白的人变少了,在报纸上公开表白的人也少了。   顾栀一开始本来对别人说她傍大款还有些不爽,不过后来,她发现了一个这样一来绝妙的好处。   那就是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炫富。   以前她总是怕别人说你一界歌星哪来的那么多钱,怕别人识破她富婆的身份,现在则就不怕了,你一界歌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当然是傍大款傍来的呗。   顾栀一想到自己即现在不用跟霍廷琛这个狗逼扯在一起,还能不被识破身份肆无忌惮地炫富,简直就是一个字——爽。   她不知道霍廷琛说的那个“慢慢学我教你”是什么意思,她要放纵,要过富婆灯火酒绿的生活,要找回最初的自己。   说起灯红酒绿的生活,顾栀只想到一个地方,百乐汇。   当年她就是在那里抱上霍廷琛的大腿的。   百乐汇是上海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娱乐场所,集娱乐与皮肉生意为一体,里面的歌女舞女都是最好的。   这些歌女和舞女有的只唱歌跳舞,有的即唱歌跳舞还陪客人,还有些女的不唱歌跳舞,只等待客人的挑选,陪客人。   她当年因为年纪太小又想立马赚快钱,当歌女的话还要前期排练培训,所以领班就只让她陪客人。   那时她浓妆艳抹,浑身喷着劣质香水,跟一群女的一起站成一排等客人挑选,开始两天她都没被选上,客人每次都略过她,然后挑中那些胸比她大的屁股比她大的,顾栀很不服气,第三天的时候特意用馒头把胸垫的拔地而起,快要把衣服撑破。   然后终于有客人选中她了。   结果顾栀看到那个选中她的客人,看到他大到可以当她爷爷的年纪,怀胎八月般的啤酒肚,以及听领班说她还是雏时搓着手眼冒绿光的样子,她十分无耻地退缩了。   她拔腿就跑,不知道当年她娘是怎么把这活儿给干下去的,她宁愿去码头扛大包也不干,领班带着人追她,然后她跑着跑着,就看到了霍廷琛。百乐汇的歌女舞女小姐们都悄悄议论过霍廷琛,说谁要是攀上他,那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可惜霍廷琛身边都带枪的保镖,又哪是她们这些人可以接近的。   顾栀心一横,想被领班追到她就完了,干脆搏一搏,反正再这么耗下去顾杨就要死了,她大不了就跟顾杨一起死,于是奇迹般地穿过阻碍冲了进去,抱住霍廷琛的胳膊。   她抱着霍廷琛的胳膊,在周围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在保镖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下,求他收了她。   那是顾栀十六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她死死抱住霍廷琛的胳膊,仰头对着他的眼睛。   她近距离地看到男人年轻而英俊的面容,吞了口口水。   她想如果是跟这个男人做那种事,她还是愿意的。   霍廷琛缓缓伸手,顾栀还以为他要甩开她,正准备绝望等死,霍廷琛却只是伸手用指腹摸了摸她脸,然后说:“跟我走吧。”   后来她就咸鱼翻身,成功了,在百乐汇所有女人甚至还有男人嫉妒的目光里,得意洋洋地抱着霍廷琛的胳膊,跟他坐上他的大汽车。   ……   今天,顾栀重新站在百乐汇门口,感慨万千。   她本来是抱着要过富婆醉生梦死的富裕生活才来这里的,结果一来就又想到了霍廷琛。   顾栀鼓了鼓腮。   谢余走过来:“老板,车停好了,我让小陈在车里等。”   顾栀自从被说傍大款于是决定要高调炫富之后就又买了一辆美国进口的福特车,给福特车请了个司机小陈,出门两辆车一起开,一会儿坐这辆一会儿坐那一辆,谢余把这归之为有钱人的特殊癖好。   顾栀点了点头:“跟我进去吧。”   谢余:“好。”   服务生穿着西式的燕尾服给她带路。   她当年总共也就在百乐汇待了三天,现在就三四年过去了,所以这里没有人还认识她,认出她的,也只知道她是那个傍大款的歌星。   此时的上海滩已华灯初上,百乐汇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舞台上的歌女正在唱今晚的第一首歌,《茉莉之夜》。   顾栀听到歌女竟然在唱她的歌时感觉十分微妙,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了后排的一个雅座,让谢余也坐。   “小姐请问喝点什么?”服务生弯腰递给她菜单。   顾栀看都没看:“最贵的洋酒,我要最贵的,还要最贵的水果点心,全都是最贵的,什么贵就给我拿什么。”   服务生似乎愣了一下,看到打扮得贵气十足的顾栀,应该不像是吃霸王餐的,于是合上菜单:“好的小姐。”   最贵的洋酒和水果点心流水般地送上来。   这个洋酒瓶子上全是洋文,度数似乎很高,顾栀喝了一口,直接被辣的咳了两声。   “老板。”谢余眼神担忧,似乎想要阻止。   顾栀伸出手:“别管我!”   谢余皱了皱眉:“好。”   顾栀喝着酒,看舞台上那些露着大腿跳舞的女人,心中竟然升起浓浓的愁苦和悲凉,恨自己没出息不争气。   她明明是来找乐子的,结果竟然一来就开始想霍廷琛,她虽然不是什么好马,但也不要吃回头草,她现在有钱了,她是来消费的,没有人可以管得了她。   顾栀这么想着,又仰头灌下一杯洋酒,似乎在借酒消愁。   几杯过后,谢余看着似乎已经醉得七荤八素的顾栀,犯愁。   顾栀仰在沙发上,招手叫来服务生。   服务生过来:“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   顾栀打了个酒嗝:“嗝,我要服务。”   服务生:“服务?”   顾栀:“那种服务。”   服务生:“请问那种是,是哪种?”   顾栀气哼哼:“就是那种服务!我知道你们有的,给我叫来!”她知道,百乐汇里不仅养了女人,还养了男人,专供富婆。   服务生会意:“好的小姐。”   顾栀瘫在沙发上。她虽然养了情夫,但是他们都太乖了,一点都没意思,她今天要来追求刺激,享受生活,过富婆的日子。   她要从今天开始声色犬马,忘掉霍廷琛。   不一会儿,服务生领着一队人过来了,站在顾栀面前,让她挑。   顾栀伸出手,在那排人里指着,她晕晕乎乎,看着那排环肥燕瘦的男人,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脸,都变成了霍廷琛的脸。   一个霍廷琛,两个霍廷琛,三个霍廷琛……好多好多个霍廷琛。   顾栀选不下去了。   她放下手,小巧的鼻翼翕动了两下,然后,突然,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给吓了一跳。   顾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来找个乐子结果还被到处是霍廷琛的恐惧支配,就是想哭,直接哭成了个泪人儿,倒在沙发上,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囫囵说:“我不要啊呜呜呜,狗逼走开,你不要教我,我不想学啊呜呜呜呜呜……”   所有人都一脸懵。   然后顾栀哭着哭着,突然感受到有手绢在擦她的脸,轻声说:“不哭了。”   顾栀稍微止了哭,泪眼朦胧中看着眼前,然后突然一下,哭得更凶。   怎么还有一个霍廷琛哇呜呜呜呜呜…… 第58章 第五十八天踹了   百乐汇里,谢余看到飞速赶来的霍廷琛,微微松了口气。   他是个负责任的员工,觉得顾老板这样又哭又醉下去不行,不知道心里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应该有个朋友开解,于是跑到吧台那里借了个电话。他记得几个电话号码,先打给了古裕凡办公室,结果古裕凡这个时候应该是下班了没有接,于是又打给了霍廷琛,霍廷琛接了,说他马上过来。   霍廷琛看着眼前已经醉得不行的顾栀。   他用手帕给她擦着眼泪,才说完一句不哭了,结果顾栀的泪就像水龙头一样涌出来,越哭越厉害。   霍廷琛几乎很少见顾栀哭,上一次见她哭还是在威斯汀酒店的床上,更没见她哭得这么凶过,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也顾不得一开始知道顾栀跑到百乐汇里的微愠,全身心地投入到哄人大业中:“到底怎么了,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正想再凑近一点,一只细白的手突然怼到他脸上。   顾栀伸手推开那人的脸,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狗逼走开!”   霍廷琛:“………………”   他把顾栀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沉着脸:“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顾栀打着泪嗝:“狗逼。”   霍廷琛:“………………”   他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先冷静,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于是伸手,打横抱起软趴趴的顾栀。   他抱起顾栀以后,又扫了一眼那排站着等待顾栀挑选的男人,然后在看看怀里顾栀酡红的脸,磨了磨后槽牙。   那排男人均吓得往后一退。   霍廷琛把顾栀抱上车,让司机开车去欧雅丽光。   顾栀似乎是累了,一上车就歪在他身上睡着了,等到到了欧雅丽光他抱她下车时才转醒。   她这次醒来后异常的安静,睁着眼睛,不哭也不闹。   李嫂看到霍廷琛抱着浑身酒气的顾栀回来,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帮忙。   霍廷琛让李嫂去煮碗醒酒汤,然后抱着顾栀上楼去她的卧室。   霍廷琛把顾栀放到她床上,脱了她鞋,见顾栀正睁着眼睛在看他,眼圈刚刚哭得微红。   霍廷琛有些搞不懂顾栀这个样子到底是醉没醉,于是问:“醒了吗,我是谁?”   顾栀吸了吸鼻子,答得委委屈屈:“狗逼。”   霍廷琛:“………………”果然没醒。   他还从来不知道顾栀心里竟然一直是这样叫他的,咬牙切齿:“不许再那样说别人。”   顾栀听后直接别过脑袋,似乎在做无声的抗议。   霍廷琛突然觉得现在的顾栀状态也不错,还醒着,会回答问题,并且从刚才的问题来看,回答的应该都是实话。   他去洗手间淘了个湿毛巾,回来一边给顾栀擦脸一边问:“为什么会去百乐汇,你去那里想干什么,想做什么。”   顾栀打了个哈欠:“消遣,找乐子,睡男人。”   霍廷琛给顾栀擦脸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最近涨了又涨,点点头:“很好。”   然后又问:“为什么不跟霍……不跟狗逼在一起,他不够你消遣,不够你睡?”   顾栀听后似乎想了一想,说:“他逼我学东西。”她谈到这个话题似乎又委屈了起来,又有哭腔了,“我为什么要学,我不会,我不想学嘤嘤嘤……”   霍廷琛垂眸,沉思良久,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知道顾栀说的不是学写字,而是之前他跟她说过的那句慢慢学,他教她。   他这个吊死在歪脖子树上的人,竟然想反过来去教歪脖子树长端,却不知道这会给歪脖子带来苦恼,困惑。   霍廷琛突然放下手中的帕子,把顾栀揽在怀里。   “不难过了。”他说,“不学了,以后都不学了,没关系。”   顾栀抬了抬头,打了个泪嗝:“真,真的吗。”   霍廷琛笑容微苦,点了点头:“嗯。”   他才知道自己很自私,因为是他无法自拔,却自私地要求她要跟他付出同样的感情。   就好像是两个人中间有一百步,他先走完了他的五十步,剩下的五十步,他站在中点线,对对面的顾栀说,走过来,我教你,你学。   可是他并没有理由这么做,感情的事情,永远都是不公平的。   霍廷琛苦笑着想,那一百步,他可以走九十九步半,顾栀只需要迈出半步就好,如果她迟迟不肯迈,也没有关系,他会替她把她的那半步也走完,而不是强迫她走,强迫她学。   “没关系了。”霍廷琛抱着顾栀,把脸上的碎发给她别到耳后。   顾栀趴在霍廷琛怀里,看了看周围。   不对,她不是在百乐汇吗,怎么回家了,男人呢,她的男人呢?   霍廷琛看顾栀样子似乎在找些什么:“在找什么。”   顾栀从霍廷琛怀里直起身,用胳膊在面前比划着:“我点的男人呢?”她比了一个很宽的距离,“我这么大一排的男人呢?你看到了吗?我要睡的。”   霍廷琛只觉得自己刚才那满腔深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把正到处找男人的顾栀掰着肩膀,面向他:“我!”   顾栀立马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霍廷琛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大声了,又放低了声音说:“我。”   顾栀却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狗男人。”   霍廷琛咬着牙:“为什么?”他男人的尊严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受到挑战。   顾栀一说起这个似乎就很有话讲,醉醺醺的脸颊十分可爱,控诉道:“他把我弄哭了。”   霍廷琛脸上表情一疑。这,这是什么理由。   顾栀:“我说不要他还要,我一开始还挺舒服的,后面太舒服就不舒服了,我就哭,哭了他就更欺负我,我又没有办法,我还哭,他就一直弄我,我就忍住不哭,可是我又忍不住,他还老是把那个弄到我那里,我……”   霍廷琛听得脸上表情无比尴尬,看顾栀似乎有越说越起劲的样子,干咳一声:“别说了。”   顾栀:“唔?”   男人脸上罕见地微红:“已经知道了。”   顾栀样子似乎还有些遗憾:“好吧。”   霍廷琛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栀。   他现在一度怀疑顾栀到底醉没醉,他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人喝醉后可以是这个样子,从她说话的口齿来讲似乎没醉,但是从她说的话的内容上来看,确实是只有喝醉的人才说得出来。   李嫂煮好了醒酒汤,敲了敲门。   “霍先生。”李嫂把醒酒汤交给霍廷琛时,欲言又止,看着里面的顾栀,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霍廷琛知道她在想什么,怕他趁机对喝醉的顾栀做坏事,于是说:“放心,我待会儿会走。”   李嫂立马笑了笑:“好的霍先生,我先下去了。”   霍廷琛把醒酒汤端到顾栀床头,让顾栀靠坐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喂到顾栀唇边:“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就可以睡觉了。”   顾栀喝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还可以,咂了咂嘴,主动去喝下一勺。   一碗醒酒汤很快被她喝得见底。   霍廷琛放下碗,给顾栀掖了掖被子。   顾栀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等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时突然问:“你会对我好吗?”   霍廷琛愣了一下:“嗯?”   顾栀:“如果我没有中奖,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霍廷琛似乎没有想到顾栀会问这个,顾栀一直看他,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霍廷琛缓缓坐下来,想着顾栀的问题,最后笑了笑,低头认真地看她。   他说:“会。”   他那时候一直不知道自己对顾栀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只知道他认定了顾栀会当他的姨太太,谁当霍夫人都不要紧,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顾栀会一直跟在他身边,跟他一辈子。   他也一直很奇怪,当年,面对突然冲上来抱住他胳膊的顾栀,他看着她,然后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收下她。   这在他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却偏偏发生了。   现在他才突然明白,那时候他心里的感觉,其实是对顾栀一见钟情。   对着浑身劣质香水味,浓妆艳抹,目光却依旧清澈的顾栀,一见钟情。   后来的顾栀很听话,她乖乖待在他身边,对他小情小意地哄着,甜言蜜语地说着,让他不知不觉陷入了在跟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欢的女人恋爱的错觉里,所以他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把所有名贵的珠宝首饰往她手里送,只为了听她收到后,跟他的几句甜言蜜语。   顾栀那时甚至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只知道只要自己说甜言蜜语,说自己想霍先生,喜欢霍先生,爱霍先生,霍廷琛就会高兴,就会送她礼物,给她钱。   以致后来顾栀突然中奖离开,他才慌了,懂了。   顾栀用这种方式逼他懂了,不知道如果没有中奖,她又会用什么方式逼他认清自己。   但是霍廷琛明白,即使没有中奖,他也迟早会认清,然后后面的发展,其实还是会跟现在一样。   霍廷琛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来无论怎么样,他都逃不出歪脖子树的手掌心。   顾栀眼巴巴地看霍廷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什么,只知道他那个“会”字,让她十分高兴。   霍廷琛微微叹了一口气,也看着顾栀,实在是不想走。   “再让我抱一会儿。”他说。   顾栀心里高兴,所以点了点头。   霍廷琛把顾栀连着被子捞起来,抱到他怀里。   他说:“以后不用学了,高不高兴。”   顾栀点点头:“高兴。”   霍廷琛:“那既然已经不用学了,以后就不去百乐汇找男人了,好不好。”   顾栀想了一下,觉得这似乎是个公平的交易:“好。”   霍廷琛又想起什么,抓着顾栀的手,然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问:“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他补充道:“没有让你学的意思,是问你现在,即使不学,在心里有没有一点喜欢,呃,那个狗逼。”   他说完,立马紧张不已,紧张到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他想顾栀可能不会回答,又或者说是这个答案给出的过程十分纠结,但是没想到他一问完,怀里的人就十分自然地说:“应该有。”   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霍廷琛是那么不可置信,他整个人似乎都微微颤抖起来,他扶起顾栀,对着她的眼睛:“你,你再说一遍。”   顾栀于是又再说了一遍:“应该有。”   霍廷琛感觉此时自己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叫嚣着,他动了动喉结,认真观察着顾栀的眼睛,怀疑是不是刚才的醒酒汤起了效果,再一次确认道:“你,你现在是醉了,还是醒着的。”   顾栀对这个问题似乎很茫然。   霍廷琛深吸了几口气:“那你要记得今天晚上跟我说的话,不许忘,听到没有。”   顾栀点了点头:“好。”   霍廷琛忍了好久才忍住直接把这女人就地正法的冲动,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有了她刚才的回答,他再待下去,保不证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走了,你要记得你说的话,不许忘,我明天再来。”   “不许忘知道吗。”   “一定不许忘。”   顾栀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似乎在催他快走。   霍廷琛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激动,一遍一遍地确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恨不得立马就到明天。   ……   翌日。   顾栀醒来时头疼的厉害,眼睛貌似还肿了。   她躺在床上,揉着脑袋回忆了一下。   昨晚她跑去了百乐汇,喝了很多酒,哭了,看到了好多狗逼霍廷琛,然后最后又看到了一个狗逼霍廷琛。   她被打横抱起,回家了,放到床上。   昨晚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顾栀想起自己被放到床上时立马一惊,然后掀开被子看了看,又动了动腿,确定没有什么事后的痕迹和酸胀感,才松下一口气。   后面的事情她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还越想越头疼。   算了。   顾栀坐起身,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对霍廷琛昨晚突然出现的组做法十分生气,她去百乐汇享受富婆的生活,他来干什么?关他什么事?   顾栀在心里连骂了几句狗逼,才慢悠悠地洗漱,下楼吃早餐。   她扶着栏杆一级一级地下楼梯,转了个弯,看到霍廷琛坐在楼下沙发上。   霍廷琛一见到她下楼,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   顾栀愣了一下,站在楼梯上,不悦地皱起眉:“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你不上班吗?”   霍廷琛一直盯着她,最后直接上楼,站到顾栀面前。   他站在她下面的楼梯上,两个人的视线约等于平视。   顾栀正想质问霍廷琛昨晚把她弄回来干什么,又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让她感觉怪怪的,忍不住想往后退:“你……”   霍廷琛:“你记得吗?”   顾栀:“嗯?”   霍廷琛迫不及待地问:“记得昨晚你跟我说过的话。”   顾栀:“………………”   她说了什么?   无比茫然。   顾栀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从你把我送回来之后就不记得了。”   她似乎很好奇,不知道什么事情让霍廷琛如此激动,这么一大早不上班就来了,于是问:“我说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霍廷琛听到顾栀说不记得之后,嘴唇立马变得煞白。   然后往后踉跄了一步,若不是手扶着栏杆,怕是要直接摔下去。   他无比沉重地,对着顾栀写满问号的脸。   忽然感觉自己被渣得明明白白。 第59章 第五十九天踹了   顾栀满腹狐疑地对着霍廷琛一张脸煞白的样子。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   顾栀自认为自己酒品还是可以的,喝醉酒后只是话多了点儿,看样子也不过就几句话,霍廷琛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顾栀打了个哈欠,对着身前呆滞状的霍廷琛:“我是真的不记得了,等我哪天想起来再说吧。”   然后她又有点生气:“我去百乐汇找乐子,你跑来把我带走干什么,你不许管我,下次再这样我就开除你。”   顾栀说完,瞪了霍廷琛一眼,然后绕过他,下楼吃早餐。   霍廷琛缓缓地转身,看着顾栀下楼的背影,有些绝望。   他这辈子怎么就吊死在了这么一颗又渣又残忍的歪脖子树上。   ——   织阳成衣自从搬了制作车间又招了新裁缝之后成品速度加快了不少,东西全是按照顾栀的要求做的,比如说她希望提包里能多几个内袋可以把东西分开放,因为以前市面上的提包只有一个袋子,顾栀的放进去的东西老容易搅在一起弄混,多了几个内袋后成本没有太增加,但是却给用户的使用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织阳成衣,顾栀看着面前的一排成品旗袍和提包鞋子丝巾,十分满意。   但是这么多件,光靠她一个人带货是带不过来的。   店里虽然已经有了一定数量的老客,但是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想再进一步做大,必要的宣传也还是要有。   她翻了翻店里的流水,本以为业绩应该在稳步上升,却发现最近的订单量不但没涨,还突然少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顾栀问店长,店长表情似乎有些为难,然后给顾栀指了指那份说她傍大款的报纸。   自从报纸上说她傍大款后,店里的订单量就开始减少了。   顾栀一时摸不着头脑,她傍不傍大款跟店里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不过店里生意变差了,顾栀开始有些着急,跟《今日名媛》编辑部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跟他们买下一期的版面,用来专门宣传织阳成衣的新品,结果对方一听是织阳成衣,那个爱傍大款的歌星顾栀最爱穿的织阳成衣 ,连价格都没听就给拒了,说给多少钱都不干,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顾栀气得够呛。   她算是明白了,因为自己总是穿织阳成衣的衣服,带了不少货,所以自己的形象无形之中就跟织阳成衣的形象绑定在了一起,她从清纯励志女歌星变成了爱傍大款的妖艳女歌星,织阳成衣变成了妖艳贱货爱穿的衣服,客人自然会犹豫,而她带货较少全凭优质服务取胜的永美珠宝,生意则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顾栀一翻近来的报纸和杂志,有关于她的,基本上全都是“揭秘歌星顾栀的奢靡生活”。   上面说她傍大款后生活奢华靡费,每次公开亮相,身上戴的都是金玉钻石,穿的都是最贵的织阳成衣高级定制,住的是福熙路富人区里的洋房,开的是豪华奔驰,最近甚至更加夸张,一辆奔驰一辆福特,两辆车同时换着开,奢靡程度简直要赶上那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海市神秘富婆。   无一例外,这些文字里顾栀都感受到了浓浓的酸气。   说她一届小歌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啦,这么豪华奢靡的生活全都是她傍大款出卖灵魂得来的,让大家不必羡慕。   所以她身上的衣服,是因为傍大款才穿的起的,好看又如何,大家不用买。   呸。顾栀合上报纸,啐了一口。   明明就酸得要死,还说什么不必羡慕,要是傍个大款就能从此像她一样穿金戴银,住豪华洋房开进口汽车,她敢保证,那些写这些酸话的人排着队来傍,可惜大款才不要他们。   顾栀这么想着,还是决定要扭转织阳成衣的生意。她倒不是缺钱,只是这个店是她一手发展的,倾注了她的很多心血,她不想让之前的所有心血都徒劳白费。   只是她现在是傍大款女明星了,她的宣传不抵用了,强行去报纸上卖版面效果估计也不会很好。神秘富婆的宣传倒是还可以用,只不过出了这次的事之后,能不能达到之前的效果还是存疑。   顾栀正头疼,古裕凡告诉她最近上海开了一场奇珍博览会,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奇珍博览会是上海市政府主办的,主要是展出一些政府每年从民间或者外国收到的珍奇玩意儿,从古董到新发明应有尽有,博览会上每个展品都有标价,看中了什么可以直接买下来,卖出去的钱直接划到市政财务里,是政府每年从上海的有钱人里创收的一种方式。   里面都是些精致又奢侈的玩意儿,古裕凡觉得顾栀应该会喜欢。   顾栀最近织阳成衣生意不好,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问:“那里面的东西贵吗?”   古裕凡:“当然贵。最少都是上万。”   顾栀又问:“那里面人多吗?”   古裕凡不知道顾栀问这个做什么:“还行吧,去的都是有钱人,不过很多歌星影星也会去,对了,记者应该也会去。”   顾栀立马来了点兴趣:“记者去干嘛?”   古裕凡:“去拍照啊,普通老百姓去不了,所以拍拍照在报纸上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年又有那些宝贝展出。”   顾栀听后冷笑一声:“那我就去。”   古裕凡对着顾栀的样子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最近是谁又惹到了这位祖宗,这位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的祖宗。   奇珍博览会是凭邀请函入场,地点在市政府的礼堂,连迎宾都是西装革履梳小油头,弄得十分豪华。   顾栀拎着提包进去,礼堂改成的展厅十分的大,人不是很多,每一件展品都摆在一个特定的展台上,周围用线围着不能靠近,展台旁边都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对展品的介绍,还有如果购买的话价格是多少。   顾栀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紫色琉璃瓶。牌子上写这是宋代的古董,宋代多出青花瓷,但是这个琉璃瓶是绝无仅有,实属当世奇珍。   顾栀觉得这个瓶子还挺好看的,于是直接跟旁边的侍者指了指:“这个能当花瓶用吗?”   侍者吓了一跳,然后认出了这位上海市著名傍大款歌星:“这个……呃当然是能的,它本来就是宋代的花瓶,不过这个在现代一般都是用来收藏和展……”   顾栀一听到可以当花瓶后立马点头:“那我要买这个。”   侍者:“………………”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价值连城的宝贝,在被当地摊货一样买的错觉。   最后还是点头:“好的顾小姐。”   宋代琉璃瓶被当地摊货一样买走了。   博览会才刚开始没多久,这么快就有东西被买走,难免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发现买家竟然是那个歌星顾栀。   在发现买家是顾栀后,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些鄙夷,似乎在说傍大款来的钱,竟然好意思花的这么高调。   顾栀没有理那些目光,继续在里面转悠。   她身后跟着那个专门接待她的侍者,顾栀逛了一圈儿之后,指了好几样东西。   她指下最后一件西洋雕塑时,听到旁边有几个拿着相机的记者在议论,用刚好她能听见的音量。   “切,还以为多有钱,上海随便一个有钱人都能买的下来。”   “不就是傍了个大款,神气什么。”   “这几样加起来贵是贵了点,但她以为别人就会羡慕这点钱吗?”   ……   侍者记下顾栀指的东西,等她逛完后恭敬笑着问:“顾小姐,刚才您指的都买起来是吗?”   顾栀摇了摇头:“不。”   “啊?”侍者一疑,然后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了。   顾栀扫了一圈那些追在她身上或讥或敌的目光,然后说:“除了我指的那些,其余的都买下来。”   侍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小姐,您说……”   顾栀又重复了一遍:“除了我刚才指的那些,其余全都买下来。”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这展厅里空旷,刚好能被人听到。   整个诺大的展厅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栀瞟了一眼刚才那边的几个瞠目结舌的记者,笑了笑。   侍者吓得差点没有站稳:“顾,顾小姐?”   顾栀:“我说我全部买下来啊,还要我说很多遍吗,放心,我买的起。”   全……部。   全……部!   侍者话都说不利索了:“顾小姐,麻烦您先等一等,我,我去请示一下我们经理。”   顾栀点了点头:“去吧。”   两分钟过后,博览会经理急匆匆地下来,老远就伸出手:“顾小姐,顾小姐您这边请。”   于是顾栀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跟着经理去贵宾接待室。   有一个记者似乎由于太惊讶,站在原地没有动,挡了路,经理亲自把他推开,然后对顾栀伸手:“顾小姐,您请。”   然后前面挡路的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原本那些或讥讽或敌意的目光,现在全都变成了震惊,不可思议,以至于,开始羡慕。   如果说因为傍大款而变得一般有钱,那会让人鄙视,但是因为傍大款而变得有钱到令人发指,那只会……让人对自己的价值观产生怀疑。   她这到底是在哪里傍的大款。   她傍的大款还缺人吗。   顾栀看到眼前被主动让开的空旷的路,觉得大家的觉悟还不错,抬头挺胸,走得气势昂扬。   织阳成衣生意不好,都怪这些阴阳怪气的家伙每天在报纸上讽刺她酸她,现在她主动提供机会了,既然那么喜欢阴阳怪气地讽刺她,那就讽刺吧,既然那么想酸,那就来酸个够。   让开,老娘要来炫富了。 第60章 第六十天踹了   于是顾栀那张拎着手提包,脚踩细跟高跟鞋,整个人昂首挺胸,跟经理去花钱买珍宝的照片,被登在第二天的报纸上。   ——歌星顾栀现身上海奇珍博览会,豪掷百万大洋,将现场扫购一空。   如果前些日子对于顾栀奢华生活的报道多得是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的话,那么现在,通篇下来,只向外传递着一个真实的情感。   那就是这女人简直有钱到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不少人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本来想嗤一声傍个大款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在看到那个百万后,已经嗤不出来了。   花百万大洋跟玩儿似的,就为了买几个古董玩意儿。   她傍的到底是哪个大款。   随随便便一百万,这他娘的大款对她绝对是真爱啊!   所以说试问谁不想成为大款的小宝贝儿真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也就罢了,现在随随便便一百万买几个古董,只为了回去摆着好看当花瓶呢。   那么顾栀傍的大款到底是谁!   有人又翻出了之前顾栀第一次跟大款在一起买房子被拍到登报的照片,报纸上的大款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从身材上来看,该名大款是个年轻又高大的男人,跟常规印象中那些秃头谢顶将军肚的油腻大款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感觉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在上海,有钱到可以让顾栀这么胡天海底地花的大款,包括霍家在内,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家,而这么年轻,应该是少爷一辈的。   有人说她一届歌星是嫁不进去的,只能人家的当当外室。可是上海那么多的富豪大官们养了几房姨太,一个月几百块零花钱就有数不清的女人趋之若鹜,有哪个像她那样,不用伺候老头,还可以随随便便花百万。   于是那些阴阳怪气不必羡慕的的报道,在这次后都神不知鬼不觉地销声匿迹。   ——   欧雅丽光,顾栀把她买回来的古董琉璃瓶摆在茶几上,旁边是几枝新鲜的花,她正挑选着把花往琉璃瓶里插。   李嫂觉得顾栀新买回来的这个花瓶还怪好看的,问她多少钱买的,怎么不多买几个。   顾栀一边插花一边答:“三万大洋一个,我也想多买几个,可惜只有一个,要是有一对就好了。”   李嫂在听到那个三万大洋时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再看那个花瓶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这叫她以后怎么敢去擦,稍微一个不注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怕是都要赔进去了。   “小,小姐。”李嫂哆哆嗦嗦,“这么贵的花瓶,摆出来不好吧,万一要是磕着碰着,您说是吧。”   “没事。”顾栀选好几朵花插进去,拍了拍手,觉得很好看,“我买了好几个花瓶呢,这个碎了就去再拿一个摆出来。”   李嫂:“那剩下的那些花瓶……”   顾栀:“一两万,没多贵。”   李嫂:“………………”   想辞职。   顾栀对自己插的花越看越觉得满意。然后想到仓库里自己买的那一堆古董,从花瓶到字画,一应俱全。   顾栀想这应该也不算乱花钱,只要是花的有价值,有意义,达到了她的目的,就不算乱花钱。   现在外面再也没有报纸阴阳怪气地说她了。   她以前还怕自己乱花钱,结果从中奖后她的钱钱是越花越多,珠宝行唱片公司还有成衣店都在给她赚钱,现在资产都快翻倍了,别的不说,光一部《明月赞歌》就赚了上百万,反正她的钱放银行是放着,拿一百万换成古董,放在仓库里也是放着。   只是这么放着只有她一个人欣赏也怪可惜的。   欧雅丽光地方大房间多,顾栀特意开辟了一间大房间,买了几个红木架子,专门来放自己的古董。   下午霍廷琛来给她上课的时候,顾栀特意邀请他去看看自己的古董。   顾栀的课业已经学到小学五年级了,快要小学毕业了。   霍廷琛从报纸上看到了顾栀壕掷百万大洋的消息,觉得这女人幼稚的可爱,她哪知道什么古董,为了炫个富,买了那么多。只是这是她自己的钱,他也不能说什么。   她开心就行。霍廷琛现在一切都用这个理由让自己接受,只要顾栀开心,怎么样都行。   “别人看我可是要收钱的。”顾栀拉开门,让霍廷琛进去。   霍廷琛本来还想象着顾栀要怎么放她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结果在看到里面后,一阵头疼。   上好的红木架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摆着东西,瓷器玉器俱全,满满当当,杂乱无章。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甚至会以为这是哪个杂货铺的货架,价值连城的宝贝,愣是被她摆出了杂货铺的水准。   顾栀问:“好看吗?你看一看,喜欢什么,我可以送给你一件,不用跟我客气。”   她可真是太大方了。   霍廷琛听后扯了扯嘴角:“谢,谢谢。”   顾栀:“不客气。”   霍廷琛在顾栀的惨不忍睹的展柜上粗略扫了一下,最角落的一块看起来不太起眼的玉璧,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霍廷琛在那块玉璧前蹲下来。   顾栀没想到那么多好看的东西霍廷琛不看,竟然被一块不起眼儿的玉吸引了注意,也跟着蹲下来:“你喜欢这个?我可以送给你。”   她当时本来没想买这块玉的,只是一时买昏了头,有的没的全收入囊中了。   霍廷琛:“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顾栀:“可以。”   霍廷琛小心翼翼拿起那块玉璧,托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纹路和造型,然后再把东西放回原处。   顾栀:“怎么了?”   霍廷琛拉着顾栀站起身,问她:“这个你卖吗?”   顾栀:“卖?”她说,“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霍廷琛摇摇头:“不是我买,是别人买。”   顾栀:“别人?谁啊?你怎么知道别人会买。”   霍廷琛笑了笑,发现顾栀还挺会买东西的。   顾栀觉得霍廷琛这种人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噘着嘴说:“我不卖给洋人,再多钱也不卖。”   霍廷琛似乎没想到顾栀会说这个,于是问:“为什么。”   顾栀:“我听顾杨说前清的时候,洋人到咱们的地方来,烧杀掳掠,抢了不知道多少的奇珍异宝,他们国家的博物馆里全都是我们的宝贝,洋人喜欢咱们的宝贝,现在不敢明抢了,就来买,多少中国人贪财,卖了好多宝贝给洋人,把咱们的东西拱手送到了别人的地盘,都是坏蛋。”   顾栀说着又看了霍廷琛一眼。霍式有码头,做进出口生意,霍廷琛认识很多洋人,肯定有很多洋人想要的。   霍廷琛听着顾栀的话,微微一怔。   然后笑了出来。   他眼里都是赞赏,发现顾栀跟他想一块儿去了,说:“咱们的宝贝,不卖给洋人。”   顾栀:“那你卖给谁?中国人?”   霍廷琛点点头,又拉着顾栀去看她的那块玉璧:“这个东西本来是一对,你只买到了一个,还有一个在另一个人手里。我之前去南京的时候见过另一半,他一直想把这对玉璧收全,所以你可以卖给他。”   顾栀没想到还有这种事:“真的?多少钱?我可是花了一万块买的。”   霍廷琛:“他托我在上海帮忙打听打听,无论多少钱,都要买到手。”   “所以你可以开个价。”霍廷琛笑了笑,“要买你这半玉璧的人很有钱,价格你可以随便开,他应该不会还价。”   顾栀吃惊地张着嘴。   “有,有你有钱吗?”她问。   霍廷琛想了一想:“不一样,我们的身份不一样。”   顾栀脑袋一懵:“那让开多少价啊。”   霍廷琛觉得顾栀这辈子实在是带财运:“没事,不着急,过一阵子他会来上海,可以到时候再谈。”   顾栀点点头。   霍廷琛决定把顾栀弄得像杂货铺一样的古董架子好好给她收拾一下。   他又重新定制了几个架子,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摆好,没有摆满,每个架子上就那么几样,但是看起来却十分恰当。   顾栀看到被霍廷琛派人重新归置后的东西,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有些方面确实比她强一点,怪不得她说自己弄的怎么怪怪的,被他这么一摆,就跟她当时在展览会上看得的一样,一看就让人想买。   顾栀想到了她的织阳成衣。   最近生意倒也没有掉了,只是跟之前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新一季的衣服和配饰根本没有卖出去多少。   顾栀把这个珍宝博览会的主意发散了一下,想能不能搞个衣服展览会,把衣服摆成一看就让人很想买的样子,不等着顾客来店里,而是主动邀请顾客来看新款。   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于古董好用,对于衣服来说好不好用。   裁缝做衣服时有人形模型,顾栀搬了几个人形模型,把新款都穿在旗袍上,然后把模型摆在一起。   看到是挺好看的,只是邀请顾客来看这些,难免无趣。   顾栀一阵发愁,想要不把神秘富婆的身份搬出来再用一下。可惜她现在当歌星是个傍大款的,当富婆,是个养了五个小情夫,还有一个特别独宠的。   顾栀把目光瞄向了那个被歌星傍的“大款”以及“神秘富婆的独宠”,问他有什么建议没有。   霍廷琛不明白顾栀为什么对一家成衣店那么上心,她也并不缺成衣店赚的钱。   顾栀给他打了个比方:“就好比如说你有个儿子,你从小把他养到大的,已经有感情了,当然希望他越来越好,难不成养了一半,觉得自己不缺儿子,所以就扔了吗?”   霍廷琛听得微微惆怅。   顾栀什么时候才给他生个儿子。他甚至有些后悔,之前那三年因为太多的顾忌,没有让她怀孕,否则今天可能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父凭子贵也说不一定。   他想到这里又苦笑。他应该脚踏实地,先把歪脖子树哄好,歪脖子树都不让她碰,哪来的子。   霍廷琛还是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记得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了吗?”   顾栀有些不耐烦地摇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记不起来。”   “好吧。”霍廷琛叹了口气。   他虽然在美国读的书,但是假期也去过不少国家,他曾经去过欧洲,在法国,去的时候正值四月,看到不少设计师和品牌在宣传新品。   模特穿着新衣服走在T形台上展示衣服,两边坐着顾客和记者。   上海一直没有人这样做过,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还是因为不想学西洋。   霍式旗下的华成纺织厂开始做成衣之后便一直想这样试试的,但是现在,顾栀貌似比他更需要。   霍廷琛似乎在想什么。   顾栀看着他深思的样子,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霍廷琛随口答:“父凭子贵。”   顾栀:?   作者有话要说:  巴黎时装周开始于1910年。 第61章 第六十一天踹了   话出口后霍廷琛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   他立马一阵懊恼,然后对上顾栀震惊中又满是怀疑的脸。   顾栀不由自主地低头往自己小腹处看了一眼:“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什么贵?”   霍廷琛掩唇干咳一声:“我是说你可以这样,关于成衣……”   顾栀打断他:“我没有问你这个,我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贵。”   霍廷琛:“我以前去过一趟欧洲,那里……”   顾栀气鼓鼓:“到底是什么什么贵,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霍廷琛:“………………”   顾栀不等他回答,跑过来一把扯住男人的领带,眯起眼,质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父凭子贵。”   霍廷琛被扯住领带,不由地往下低了低,样子像是默认。   顾栀得到默认的答案后直接把霍廷琛的领带在手里挽了一圈,本来准备骂这男人一通,让他不要总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但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只汇成一句咬牙切齿的:“霍!廷!琛!”   小情夫每天想上位就算了,父(母)凭子贵这么不要脸的手段,她当准姨太的时候都没好意思用,这男人现在竟然好意思搞出来?他也不动脑子想想,有钱的富婆搞什么不好,会跑去给小情夫生孩子?   霍廷琛被勒的差点喘不过气,干咳了一声,顾栀见他脸发红,似乎真的难受了,才不情不愿放开了手。   霍廷琛被放开后立马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顾栀,惆怅地想也不知道自己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顾栀冷静够了,才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成衣,欧洲,是什么?”   她似乎怕霍廷琛被扯领带后小气不给她说了,鼓了鼓腮,嘟囔着说:“我又不像你,哪里都去过。”   ……   不几天之后,市面上多起一则招聘启事。   成衣店招试衣模特,要求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以上,体重一百斤以下,容貌气质佳,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   顾栀之前电影选男主角的时候面试过一群男人,现在面试起女人来已经很有经验了,一共有两百多个符合条件的女孩儿报名,她一共选了三十个,全部把她们签到了华英电影公司旗下。   织阳成衣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较之以往各种富婆同款歌星同款时期低调了不少。   当初凭借各路同款爆红时织阳成衣抢了市场上的不少生意,如今稍见平静,上海不少的老牌成衣店甚至放话给顾客说这种店来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从市场上销声匿迹。   顾栀不去理那些唱衰的言论,在市中心租了个礼堂,按照霍廷琛所说搭起了台子。   然后又发了不少的请柬出去。   “织阳成衣将于下周六于市中心礼堂举办新品成衣秀展,期待您的莅临。”   请柬的发出对象包括在织阳成衣多次定制衣服的名媛老客,《今日名媛》《上海演艺报》《良友》等杂志和报社,还有就是一些当红的歌星影星。   不少人在收到邀请函后都很犹豫,不知道这衣服有什么好看的,在店里不能看吗为什么还非得到中心礼堂去看,顾栀知道有人会犹豫,首先放出消息,胜利唱片旗下所有的歌星还有凭借电影《明月赞歌》正红的男主角杨泽届时都会到场。   这消息一出,蠢蠢欲动要来的人立马变多了不少,尤其是几家报社,即使衣服没有什么看的,来拍拍歌星影星找点新闻也不错。   顾栀一边算可能会到场的人数,安排座位席,一边训练她选中的三十个模特。   她发现这些女孩虽然都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穿起织阳成衣的衣服来好看是好看,但是一走起路动起来,仿佛都缺点什么。   尤其是跟她比起来。   顾栀为此特意咨询了一下本次秀展的“技术指导”霍廷琛。   她把这叫做养情夫千日,用情夫一时。   霍廷琛笑着答:“因为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要刻意讨好谁的意思。   如果是平常,顾栀听到这个答案应该会很开心,但是这次她却并不是那么开心,翻了霍廷琛一个白眼:“整个上海,你去哪儿找三十个长得和我一样漂亮身材和我一样好的女人?”   她这不是吹牛,她说的是事实,长得和她一样漂亮的,身材绝对没有她好,身材有她好的,长得绝对没她漂亮。   顾栀这辈子唯一承认的一个和她一样漂亮身材好的女人,就是她死去的娘。   霍廷琛也知道顾栀说的是实话,笑了一下,又说:“她们没有你有钱。”   顾栀听后思索一阵,觉得霍廷琛实在是一针见血。   她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有钱的名媛不会来给她当模特,三十个女孩家庭条件一般才出来工作,走起路来也是小家碧玉畏手畏脚,缺的是自信大方,以及她每次带货时那种“老娘有千万家产”的富婆气势。   顾栀先让财务预付了她们两个月的薪水,让她们兜里先有了点底气,然后站在女孩儿们面前给她们讲话。   顾栀:“来,都闭上眼睛,跟我想象一下。”   女孩儿们听话地闭上眼。   顾栀:“想象一下,你们现在不是你们自己,是名媛,是富婆,你长得漂亮又有钱还单身,你就是最成功的女人,男人对于你来说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你想用就用想扔就扔,谁要是敢惹你,你现在就去收购他们公司,看得顺眼的买下来继续经营,看不顺眼的直接改成洗澡堂。”   顾栀说完,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们:“好的,睁眼吧。”   女孩儿们重新睁眼,顾栀明显发现她们眼睛里开始有了光。   顾栀一拍手:“现在,走!”   三十个女孩,有的风情万种,有的优雅文静,在顾栀发话后,都目视前方,重新走起来。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整齐的响声。   无一例外,个个都走得气宇轩昂,自信美丽大气,只做自己,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顾栀心满意足地自己这些开始变得自信大气的模特们。   这就是织阳成衣的品牌概念,可妩媚可优雅可娇俏,你穿衣服是为了讨好你自己而不是讨好别人,女人只要自信,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   培训完模特,顾栀去了趟织阳成衣店,让店长挨个打电话给收到邀请函的报社,花钱买下他们第二天的一块版面,用来宣传他们的服装秀。   周六,上海市中心礼堂。   顾栀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左右张望着。   她不想暴露自己老板的身份,所以现在以受邀嘉宾的身份坐在这里。   T形台上和背后幕布上都有一个很大的织阳成衣标志性的栀子花图案,是她提前让画师画上去的。   陆陆续续有持邀请函的嘉宾进来。   胜利唱片旗下的所有歌星都到场了,杨泽到场了,《今日名媛》《上海演艺报》等报社的记者带着相机到场了,还有一些织阳成衣的老客到场了。   观众席按区域划分,顾栀坐的地方周围都坐的是些歌星和影星,胜利唱片的歌星坐下时,都跟她点头打招呼。   顾栀微笑回礼。   到场的人越来越多,现场的观众大约坐满了百分之七十,他们坐下后都交头接耳着,看到中间的台子后似乎都很好奇,不是说看衣服吗,衣服在哪里。   顾栀看了眼手表,离开秀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个服装秀展是新鲜事物,不少人觉得为了看衣服专门来一趟不值得,不愿意来也是常情。   只是她看到对面的记者席,微微皱了眉。   有好几个位置是空着的。   她让店长跟每一家报社都打了电话买版面,定金也付的很爽快,电话里都答应得很好,不答应他们也没勉强,只预留了答应的报社的位置,可惜今天正式开场,有好几家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报社,竟然没来。   顾栀去了趟后台,模特们已经换好了第一批衣服,各有各的美。   店长刚忙完,顾栀问:“记者席怎么还空着几个?”   店长一提似乎也很生气:“我刚刚给没来的报社打过电话,都说临时有时,派不了人过来,大不了定金退我们,之前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就连《上海乐闻》这种小报也临时反悔。”   顾栀听后点了点头,冷笑一声。   大约是看不起她一个成衣店办的服装展吧。   她说:“把临时不来的报社名单拿小本本记下来。”   店长:“好的。”   顾栀最后跟模特姑娘们打了气,让她们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女孩们都已经练习了很多次,自信地答应。   顾栀重新回到观众席,现场工作人员在做着最后的调试,她正等着开场,突然几句听到身后人的议论声。   “她怎么好意思来。”   “估计是跟胜利的歌星一起来的吧,他们老板好像要求旗下歌星人人都要来。”   “呵,不是傍了有钱的大款吗,随便出手就是一百万,怎么还听小小唱片公司老板的话。”   顾栀听后不悦地皱起眉,回头,看向那议论声的源头。   是几个她有印象的电影明星,不算多有名,也不是织阳成衣的常客。   他们的邀请函发的很广,基本上上海的歌星影星都收到了邀请,这几个来,估计是因为没有电影拍闲得慌,再加上听说这里有记者,想跟着说不定能上个新闻。   他们见到顾栀回头,立马停了议论,眼睛看向别处。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顾栀决定不跟这几个人计较。   下午三点,服装展正式开场。   先是从后台响起一阵悠扬的萨克斯曲。   礼堂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然后,伴随着萨克斯风的乐曲声,有一个女子从幕布后走了出来。   她穿下摆绣有栀子花图案的旗袍,拎着精致的手包,优雅地走上来。   她沿着T型台一直往前走,步伐从容而优雅,当走到一半长度的时候,幕布后面又走出来一个女子。   这次的女子气质妩媚,就好像她身上那身酒红色配青绣的旗袍一样,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全场的人在看到第二个女孩走出来时才恍然反应过来。   怪不得会搭台子,原来是这种展示方式?!   衣服摆在店里穿在模型身上时似乎总显得死气沉沉,只有当真正穿在人身上的时候,仿佛才会被赋予生命。   真的是太好看了!   场下的名媛记者们不乏有人通西洋文化,知道这是外国流行的服装秀,当今天被搬到上海来时,仍旧是惊喜不已。   一个个模特们穿着要展示的衣服出场入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件件的衣服和鞋包配饰上。   顾栀坐在第一排,满意地看着从她面前走过的模特身上的衣服,这条旗袍通体绣了一只孔雀,当模特经过时,衣摆上孔雀的羽毛折射出精致的光泽,可见绣工之精湛。   这种事情不能本末倒置,宣传是一方面,衣服好看才是最关键的。   在场记者的快门声响成一片,每走过一个模特,记者的镜头都会立马对准。   顾栀听到刚刚那几个在背后议论她的电影明星现在似乎已经看花了眼,每走过一个模特,都会激动一番。   “那件好好看!”   “我喜欢那个人手上提包!”   “这件绣得也太精致了,我要买我要买!”   “黑色配金色也能这么好看,好大气啊。”   ……   顾栀知道他们的钱马上要进自己的口袋了,于是原谅了他们刚才的话,得意地笑了笑。   每个模特一共有两到三套衣服展示,正常服装秀一共展示了七十四套新款衣服,鞋子提包丝巾等配饰无数。   二十分钟过后,伴随着最后一个模特走近幕布,音乐声戛然而止。   织阳成衣服装秀结束。   现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看!”   “怎么买?现在能买吗?”有人在吼。   顾栀把事都交给了店长。   第二天,织阳成衣开办上海首场西洋式服装秀的新闻就登上不少报纸,到场的记者,都不吝啬于夸奖这场服装秀的观赏性,以及给上海服装业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场秀引起的轰动不小。   不同报社的报纸上是不同的照片,照片中美丽的女孩们当做模特,走在台上,穿着最新款衣服,大方而美丽。   每一件都是那么值得品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买。   虽然每家报纸照片上的衣服和模特都不一样,但是报纸上的照片还是有限,据说他们一共有七十四件新品,不少错过服装秀的人追悔莫及,纷纷跑到织阳成衣店里问能不能再开一场。   刚好台子没拆,顾栀知道后于是决定隔一天后再开一场,她不自顾高傲,什么你上次为什么没来这次来干什么,趁此机会再更加宣传一波才最为重要。   同样是回馈老客的方式,只有以前在织阳成衣消费过一定额度的老客才能收到邀请,还有就是记者和明星。   这一次除了胜利唱片的歌星,来了不少上次没来的有名的歌星和电影明星,上一次整场才坐满了百分之七十,这一次是全场爆满。   顾栀不坐观众席占位置了,跑到后台看他们准备。   店长说上一场那几个临时反悔,被他们小本本记下来的报社也想来,想来报道他们的秀,不要版面费都行。   别的报社来了,回去都有服装秀的独家照片,已经被市民买疯了,他们没来,没有,销量惨淡。   顾栀给了店长一个眼神。   店长立马会意,点了点头,回电话给那几家上次“临时太忙来不了”的报社。   “知道你们忙,所以这次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没给你们留位置,不用谢哈。”   那边倒是不用谢了,顾栀想,她这次是不是要去感谢一下霍廷琛?   这个见过世面的男人。 第62章 第六十二天踹了   织阳成衣新一季度订单量猛增,再高昂的价格也抵挡不了客人购买的热情,一跃登上上海最高端成衣店的宝座。这场试装秀过后,织阳成衣,带着那个标志性的栀子花图案,跟着铺天盖地的报纸进入所有人的视线,掀起一阵热潮后红的发紫,在上海的人即便买不起,但也肯定知道这个象征着高端和品质的品牌。   同样的标志有的被做成衣领的刺绣,有的被做成扣子上突起的雕刻,放在织阳成衣所有的成品上。于是只要顾客一看到那个栀子花,就会知道这是织阳成衣的衣服,是品质和档次的代名词,成为一个十分具有代表性的图案。   见到织阳成衣打了一场翻身仗,生意好的令人嫉妒,上海不少成衣店也坐不住了,开始跟着搞起了服装展,一时间上海被各种大大小小的服装展挤满,多到大家都开始审美疲劳,只是他们不管是从衣服的质量,还是模特的水平,都跟织阳成衣有一定的差距。   顾栀正忙着数钱,听到店长焦急地说上海别的成衣店也开始搞服装展了,相比于店长的焦急,顾栀听后懒懒打了个哈欠,显得十分淡定。   这种东西一个火了后面有人跟风是肯定的,市场有竞争才有活力,不过归根到底,再多的噱头宣传,还是衣服的好坏最为重要。   她对自己店里的商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顾栀数完了钱,才开始想这回要怎么感谢一下见过世面的霍廷琛。   毕竟这最初的主意是他出的。霍式旗下有华成纺织公司,他大可以不告诉她自己去弄。   给他送钱送东西吧,霍廷琛那种男人,东西什么也不缺,再多的钱他也看不上。   所以霍廷琛现阶段究竟想要什么呢?   顾栀思索了一下,然后只想到一个:   他想要父凭子贵……   顾栀脸黑了。   呸。她啐了一口,决定请霍廷琛吃顿饭,不管他需不需要她这顿饭,反正她请了,人情还了就行。   顾栀本着只选贵不选对的原则,把请客吃饭的地点定在和平大饭店。   霍廷琛欣然应邀赴宴。   和平饭店龙凤厅,这里供应最高档地道的上海菜和粤菜,顾栀知道她跟霍廷琛一起出现的话会惹人注目,于是要了个包间。   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跟霍廷琛嘱咐了他们要一前一后到场。   正是下午的饭店,黄浦江的夕阳美如画,外面龙凤大厅里已经坐满了客人,服务生端着餐盘,井然有序地穿梭在每张桌子之间,显得忙而不乱。   霍廷琛今天加了点班,顾栀比他先到,他进去的时候,顾栀正在翻菜单。   服务生把霍廷琛引进包间,为霍廷琛拉开椅子,然后体贴地带上门,再次进来时手里拿着小本子和笔,等他们点单。   和平饭店里每天都汇聚着上海的各种名流人物,于是服务生看到上海著名傍大款女歌星顾栀和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坐在一起时,虽然心里震惊,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的十分镇定。   难道顾栀傍的大款是霍廷琛吗,可是感觉上又不像啊。   哪有傍大款的反过来请大款吃饭的道理。   人间迷惑。   顾栀见到霍廷琛进来,从菜单里抬头:“来了。”   “嗯。”霍廷琛笑了笑。   顾栀示意,让霍廷琛翻他面前的菜单,大方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不用跟我客气。”   以前都是霍廷琛带她来吃饭的,现在终于轮到她对这男人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了,顾栀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作为有钱人的爽感。   霍廷琛翻了翻菜单,点了两道顾栀以前爱吃的银丝干贝羹和水晶虾仁。   服务生正提笔记,然后又弯腰跟霍廷琛说:“先生,这两道菜刚才这位小姐已经点过了。”   顾栀不知道她请客吃饭,霍廷琛点她喜欢吃的才做什么,说:“这些你来之前我自己就点了,你点你自己喜欢的,不要给我省钱。”   然后霍廷琛又看了看菜单,想到这几天螃蟹肥了,于是点了两只大闸蟹。   菜点完了,服务生带着菜单出去,包间里只剩顾栀和霍廷琛两个人。   顾栀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天请你吃饭是专门为了感谢你的。”   霍廷琛笑了笑:“谢我做什么。”   顾栀:“当然要谢啦。别人帮了我我都要谢的,我今天是特意谢你上次给我出那个服装展的主意。”   霍廷琛点了点头:“不客气。”   顾栀又想了一下,说:“还有就是你教我认字的这事,你有一直不肯要工资,可是我不能白占你便宜,嗯,那么等你把六年级的教完,我小学毕业了,我另外再一并谢你如何。”   霍廷琛听顾栀一直在念叨什么谢不谢的,她总是跟他说谢,让他有一种顾栀在急于撇请跟他的关系的错觉。   这让人感觉十分不好。   于是霍廷琛微微提高了嗓子:“顾栀,不用跟我说谢。”   顾栀表情疑惑:“为什么?我不跟你说谢跟你说什么?”   霍廷琛对着顾栀的眼睛:“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   顾栀听后先是一愣,然后想明白之后,咬了咬唇,最后狠狠瞪着霍廷琛:“父凭子贵是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   霍廷琛:“………………”   头好疼。   幸好这时候门响了,服务生端着做好的菜品进来,把一道道做好的精致菜肴摆到两人面前桌子上。   “二位请慢用。”服务生布好菜后说。   顾栀看到面前霍廷琛点的螃蟹。   似乎比她脸还大的螃蟹,完整的螃蟹,正趴在碟子里,两个眼睛好像也在睁着看她。   可能是小时候饿惯了,她不爱吃这种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吃不饱,吃起来还要剥壳的麻烦食物。倒是霍廷琛,这种没有饿过肚子的人,似乎对这种费时费力的东西情有独钟。   服务生送了剥蟹用的蟹八件上来。   顾栀低头看到面前像是缩小版的刀枪棍棒。   霍廷琛很自觉地坐到了顾栀旁边,把她的螃蟹和蟹八件都放到自己面前。   “你吃,我给你剥。”   顾栀点点头:“哦。”   顾栀吃了个自己点的虾仁,然后好奇地看霍廷琛剥螃蟹。   男人动作优雅到像是在吃西餐,先是用剪刀把蟹腿和蟹钳都剪下来,然后用镊子剔除蟹腮和蟹肺,最后用镊子在刚刚剪下的蟹腿上一顶,一条完整的蟹腿肉就被顶了出来。   顾栀没想到还能这样把肉弄出来,似乎很惊讶。   这是最早被取出来的蟹肉,霍廷琛看到顾栀咽口水的小模样笑了笑,蘸了点蟹醋,喂到她嘴里。   “怎么样?”他问。   顾栀品尝着蟹腿肉的味道,很鲜,回味带着微微的甜味,很好吃。   顾栀点头,有人专门帮她剥这种复杂的食物给她吃的话她还是愿意的,于是笑出一口小白牙,似乎已经忘了到底是谁请谁:“继续,再给我剥。”   小情夫纳了就要用起来,剥螃蟹也是其中一项。   霍廷琛同样第一次发现原来给人剥东西,看别人吃他剥的东西,感觉也能这么好,于是继续剥了起来。   顾栀看到那些小铲子小锤子在霍廷琛手里像变戏法一样,整个螃蟹还是好好的,但是里面的肉和黄全都被剔出来了。   霍廷琛让顾栀边剥边吃,顾栀摇摇头,一点一点吃不过瘾,她要等霍廷琛全部把肉剥完后再一次性吃个过瘾。   于是霍廷琛继续拆他的蟹。   顾栀吃了几口其他的菜,然后说自己要去洗手间。   霍廷琛正用小刮刀把蟹黄一点一点刮下来,说:“去吧。”   顾栀去之前又回头警告了一番:“不许趁我不在偷吃。”   霍廷琛笑:“好。”   顾栀放心地去洗手间了。   她洗完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出去。   夕阳完全从天边消失,天色刚暗下来,整个外滩华灯初上,黄浦江面水光凛凛,江面上还有几艘轮渡,龙凤厅临黄浦江的墙被改成了大落地窗,顾栀走过去,看了一眼夜景,想自己下次还要买一套带江景的房子。   她想霍廷琛的螃蟹可能已经剥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似乎在叫她。   “顾小姐。”   嗯?顾栀回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她看到何承彦。   自从上次生日会过后顾栀就没有见过何承彦了,差点忘了他。   何承彦把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他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马甲,打了条暗红色的领带,正向她走来。   于是顾栀笑了笑,打招呼:“何公子。”   何家是大户人家,在和平饭店碰到何承彦也实属正常。   何承彦走到顾栀面前:“好久不见顾小姐。”   顾栀:“你也来吃饭吗?”   何承彦点头:“跟我家人一起过来的,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碰到了顾小姐,真是巧。”   顾栀干笑了两声:“巧。”   何承彦:“顾小姐跟谁一起来的?”   顾栀:“我……”她犹豫了一下,“跟我一个朋友。”   何承彦脸上的笑容一滞,又问:“是顾小姐的好朋友吗,我能不能见见?”   顾栀忙拒绝:“不可以!”   何承彦眸光瞬间暗了下来,想起那张歌星顾栀投怀送抱,傍大款买房子的报纸。   顾栀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拒绝的太果断了,突然有些尴尬。   她现在才想起来,何承彦肯定也看过报纸,她现在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从前的单纯小歌星顾栀了,而是爱傍大款的虚荣女歌星顾栀。   怪不得,何太太后面都没有约她去打麻将了。何家再开明,儿媳妇可以是歌星,但是也不可以是爱傍大款,跟大款有一腿的歌星。   顾栀鼓了鼓腮,说:“何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何承彦叫住顾栀,从后拉住她一只手腕。   顾栀停下来,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何承彦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立马放开手。   他看着顾栀,眼神复杂:“顾小姐,你,很缺钱吗?”   顾栀:“嗯?”   何承彦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不太礼貌,又立马道:“对不起。”   他说:“顾小姐,我是想说,何家应该也还算得上富有,你既然……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他无奈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母亲很喜欢你,这意味着什么。”   何承彦在知道顾栀拒绝他而是去选择傍大款时沉寂了好一阵。   既然要傍大款,为什么不傍他,他自己很喜欢顾栀,他母亲也很喜欢顾栀,她应该明白,跟了何家,她可以直接嫁进来。   何家可能不如她现在傍的那个大款有钱,但是能够嫁进去这件事,这对于任何一个爱傍大款的女人来说,无疑都是极大的诱惑。   顾栀:“………………”她想说我可能比你还富有。   顾栀表情有些为难:“呃,这个,何公子,这个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   顾栀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顾杨之前差点把她卖给了这个男人,最后干脆心一横:“我这人就喜欢给别人当姨太太,当正经夫人什么的不是我的追求。”   何承彦听后被直接惊到愣住。   顾栀说完后又点点头,然后又忍不住拍了拍何承彦的肩膀:“对,就是这样的,所以何公子,真的很不好意思。”   何承彦:“………………”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世上真的有女人,就喜欢当别人的姨太?   他摇头苦笑,要么顾栀与众不同,是这么脱俗,要么,就是她在编话敷衍他。   后面一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顾栀临走前不忘对何承彦说:“何公子,你们家特别好,真的。”   这辈子反正配不上,她下辈子,在给霍廷琛当准姨太之前,要是能遇到何承彦,她肯定嫁。   那她就是真正的直接嫁入豪门了。   顾栀回包间的时候霍廷琛螃蟹早就已经剥完了,霍廷琛正准备出去找她的时候才回来,霍廷琛微微皱了一下眉,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栀重新坐好,看到霍廷琛给她剥好的螃蟹,真的像是一口没偷吃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如果说刚才碰到何承彦了,霍廷琛可能会不高兴。   她可还记得上次霍廷琛说顾杨叫何承彦姐夫,那个酸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于是顾栀理直气壮地说:“拉肚子,不行啊。”   霍廷琛似乎不信:“真的?”   顾栀“哼”了一声:“难道我还骗你吗?”   霍廷琛笑了一下,然后把给顾栀剥好的螃蟹肉全部端到了自己面前。   顾栀已经馋死了,立马伸手去抢:“这是我的!”   霍廷琛:“螃蟹性寒,拉肚子不能吃。”   顾栀后悔自己怎么撒了个拉肚子的慌:“不行,你给我,我肚子已经好了。”   她一直伸手去抢,霍廷琛存心逗她,又把盘子往离她远的方向挪了挪,顾栀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够,好不容易够到盘子了,只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   霍廷琛剥好的螃蟹肉,连着旁边的蟹醋,全都打翻在地。   和平饭店精致的金边白瓷盘在地上碎成两半。   霍廷琛:“………………”   顾栀张了张嘴。   那么大个螃蟹,她一共就吃了个腿儿,现在,全送给地板了。   “霍廷琛!”顾栀快气死了。   霍廷琛双手上举投降状:“我再给你剥好不好?”   顾栀咬牙切齿。   她期待了那么久,现在送给地板之后,又得重新剥。   那种一气呵成享受美食的期待感和欣喜感立马就没有了。   顾栀螃蟹吃不成了,气得扑过去,咬住霍廷琛的肩膀,似乎想要吃他的肉。   顾栀咬了两口没咬动,松开口,呸了两声。   霍廷琛把另一只螃蟹端过来。   顾栀气哼哼地等着。   这一回,霍廷琛剥好了螃蟹,把所有的蟹肉和蟹黄都小心翼翼蘸好了醋,送进顾栀的嘴里。   顾栀吃好后才发现霍廷琛一晚上似乎没有动筷子:“你不饿?”   她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她请客,结果客人一口没有吃,都忙着给她剥螃蟹了。   霍廷琛摇摇头。   两人出了饭店,黄浦江晚上的风吹在人身上凉浸浸的,顾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霍廷琛把外套脱下来,给顾栀披上。   顾栀这才发现霍廷琛今晚这打扮跟何承彦还挺像的,都是西装外套,里面衬衫加马甲,领带还都是暗红色。   不过霍廷琛穿起来貌似要好看一些。   霍廷琛见顾栀似乎在出神:“想什么呢?”   顾栀回过神,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想你衣服好看。”   霍廷琛不知道顾栀怎么开始关心起了他的衣服,嗤了一声:“想做男装?”   顾栀点点头:“以后可以考虑。”   顾栀裹着霍廷琛的外套上车,霍廷琛开车,把她送回家。   欧雅丽光,保安认出是霍廷琛的车,开了门。   霍廷琛停车的时候,顾栀正在副驾驶打着盹儿。   霍廷琛先下车,然后从车前绕过,走到副驾那边,把车门打开。   顾栀清醒过来,看了看外面:“到了。”   她正准备下车,发现霍廷琛堵在副驾门口。他一手撑着车座椅靠背,一手撑着车门。   顾栀下不了车。   她微微皱了下眉:“干嘛?我有保镖哦。”   霍廷琛笑了一声,缓缓凑近,任顾栀往后仰,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吻了一记。   “可以了。”他吻完,站起身。   顾栀擦了下被亲了一口的鼻尖,又冲霍廷琛耸了耸鼻子:“哼。”   霍廷琛倚在车身,目送顾栀进门口才重新坐回车里,驾车离开。   ……   第二天,霍式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霍廷琛照例喜欢在早上喝一杯咖啡,提神用。   陈家明敲门进来,笑着汇报说上报纸了。   顾小姐和霍总上报纸了。   霍廷琛听后放下咖啡,从陈家明手里接过报纸。   就陈家明这个表情和语气来看,这次的新闻貌似不会让他失望。   霍廷琛展开报纸——   “歌星顾栀与大款甜蜜约会,和平饭店共进浪漫晚餐。”   这个大款,当然指的就是他。   霍廷琛笑了笑,把目光移向旁边的照片上。   拍的很模糊,但是还是能看清,顾栀和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拉着手,并肩站在和平饭店龙凤厅的落地窗,在看夜景。   陈家明正笑得一脸荡漾,刚想夸一夸夜景照拍的十分甜蜜,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却发现他霍总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就连周边的气压,似乎也骤然降低。   陈家明笑不出来了。   霍廷琛合起手里的报纸,脸色铁青。   他昨晚什么时候跟顾栀手拉着手一起看过夜景。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栀:I'm fine   霍狗:I'm green 第63章 第六十三天踹了   与此同时,习惯了睡懒觉的顾栀刚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是古裕凡打来的,说你昨晚跟大款去和平饭店共进浪漫晚餐,被记者拍到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不是什么爆炸性的消息,顾栀听后“嗯”了一声。   虽然说上次亲眼看见,古裕凡还是对顾栀为什么给自己弄个傍大款的形象在身百思不得其解,问:“那个大款,额,是之前的那个大款吗?”那个之前蹲在她面前求公开的大款。   顾栀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   她昨晚是跟霍廷琛去和平酒店吃饭了。   古裕凡放下心,又说了两句后才挂了电话。   顾栀慢悠悠地下楼吃早餐。   她并不急着看报纸,上海各大报社的记者每天穿梭于各个大街小巷寻找新闻,有民生故事,时局变化,还有明星八卦,而歌星顾栀和傍的大款在和平饭店吃饭,这只不过是一条非常普通的新闻,甚至连头条都没有上。   顾栀吃完早餐,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人说:“是我。”   是霍廷琛的声音,很容易就听出来。   顾栀觉得可能是因为早上那条新闻,霍廷琛又要趁机来跟她说什么他们应该公开恋情,傍大款对她的形象不好之类。   这男人想的倒美。   于是顾栀凶巴巴:“干嘛?”   另一边,霍廷琛拿着电话听筒,听到顾栀又凶又理直气壮的语气后,脸更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那张照片里顾栀的衣着打扮,就是昨天她的打扮,不存在什么是之前拍到的。   顾栀觉得霍廷琛最近真是越来越爱使小性子了,一手接过李嫂递过来的报纸展开,一边冲电话那头道:“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跟你说,小情夫就是小情夫,你这人不要每天总想着上位公开说我跟你在谈恋……”   顾栀一边说展开手里的报纸,然后在看到报纸上的那张照片时,话说不出来了,愣住了。   “………………”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栀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张“甜蜜牵手看夜景”照,如果她没有失忆的话,照片里的男人,应该是昨晚恰巧碰到的何承彦。   说了是跟大款共进晚餐,她就一直以为拍到的是霍廷琛,结果怎么拍到了何承彦头上!   她跟何承彦并肩看夜景说话的时候,霍廷琛应该正在包间里给她剥蟹。   她昨晚是跟大款去吃饭了,但是报纸上的那个大款,不是跟她吃饭的那个大款啊!   顾栀看到报纸上两个人拉着的手。   他们根本就没有拉手,明明是前后错开的,照片拍起来怎么跟像在拉手一样!   霍廷琛感受到顾栀那边一阵窒息般的沉默,于是凄然笑了一声,质问道:“顾栀,我到底算什么。”   他还记得,昨晚顾栀说是出去上洗手间,上了很久都没回来,他在包间里给她任劳任怨地扒蟹,自己一口都没有吃,全都留给了她。   可是这,就是她上的洗手间吗?   让他在里面任劳任怨地剥蟹,自己出去,跟另一个男人,并肩,手拉着手,看夜景。   霍廷琛觉得顾栀很能耐,同时跟两个男人约会都能瞒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被记者拍到,可能就要被她蒙混过关了。   顾栀此时想撕了报纸的冲动都有,刚刚的理直气壮全都不见了,忙道:“你听我跟你解释!”   霍廷琛:“好,我听。”   他静静地在电话那头等着。   顾栀握着听筒:“………………”   正常情况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挂了电话说“我不听不听”的吗。   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电话里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诡异的尴尬。   顾栀一阵头大,终于开始解释了,她干笑了两声:“你觉得照片中的男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你,你看,你们的衣服都穿的差不多,你昨晚确实是跟我一起去看夜景了,只不过你呃,记性不太好,睡一觉醒来,失忆啦!”   霍廷琛:“………………”   他磨着后槽牙:“顾!栀!”   顾栀瘪了瘪嘴,知道霍廷琛的智商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低:“我开个玩笑。”   霍廷琛:“快点,解释。”   “那个男人是谁,”他咬牙,“是不是你又新养的……”   顾栀忙否认:“不是!”   她一阵踯躅,正犹豫要不要跟霍廷琛实话实说,可是霍廷琛这种小气还争宠的男人,要是知道照片里的男人是何承彦,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最关键是拉手,她说自己没有跟何承彦拉手,但是照片上确实看起来是拉了手,霍廷琛会相信她说的话还是相信照片?   对此顾栀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她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拿出自己金主的架势:“那我就是跟别人偶然碰到然后一起在那里说了两句话,我们没有拉手,照片上怎么看起来像拉手我也不知道,事实就是这样,你,你爱信不信。”   霍廷琛听着顾栀理直气壮的解释,仿佛错的人是他一样。   他带着怀疑问:“真的是偶然碰到?”   顾栀:“嗯。”   霍廷琛:“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跟我直说。”   顾栀隔着电话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我要是说我出去见男人了,你会怎么想。”   哪知道现在给她惹出这么多事。   霍廷琛“嗯”了一声,暂时选择相信。   他知道歪脖子树虽然歪,但应该也没有歪到同时跟两个男人约会的这种程度。   顾栀不满地耸了耸鼻尖。   看在昨晚他给她剥了一晚上的螃蟹份上。   顾栀觉得自己对霍廷琛已经够好的了,哪有富婆像她这样还专门给小情夫解释一大堆的。   她另外五个小情夫最近都没有怎么见面,她把他们全都送去拍新电影给她赚钱去了。   霍廷琛挂掉电话,突然觉得头疼。   第无数次惆怅他这辈子怎么吊死在这么颗歪脖子树上。   陈家明一直观察着霍廷琛的反应,看到他打完电话后脸色和缓了许多,终于松了一口气。   霍廷琛若有所思。   有时候,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帮自己。   上次看房子的时候,那几个记者其实是拍到了他的,只是因为忌惮,所以只曝光了顾栀,对他一直称呼的是神秘大款。   霍廷琛甚至有些怪那几个记者自作多情,之前每天报道霍家和赵家订婚细节的时候不见忌惮,这个时候反倒计较了起来。   霍廷琛手指轻轻敲了敲办公桌桌面,然后对陈家明说:“帮我联系《申报》。”   陈家明点头:“好的。”   ——   由于霍廷琛不满意上次的手拉手看夜景事件,特邀顾栀一起去看夕阳。   顾栀想了想,算是为了补偿,于是答应下来。   看夕阳的地点在外白渡桥。   外白渡桥是少有的全钢结构铆钉接桥梁,黄浦江雨后浑浊的江水在桥下滚滚流淌。   顾栀本来不知道夕阳有个什么看头,每天都有,但是当她真正站到桥上,看到天边醺红的霞光时,突然觉得很美。   桥上人不多,不时有黄包车夫拉着车从背后跑过。   顾栀倒也不怕有人认出她,外白渡桥不像和平饭店,和平饭店汇集上海名流,那里代表着整个上海的繁华,有记者蹲守是常事,外白渡桥是一座普通却承担交通枢纽的桥梁,像一个踏实有力的工人,外表质朴平凡,不会有记者闲的没事跑到这里来找新闻。   霍廷琛转头看顾栀的侧脸。   她鼻梁秀挺,下巴小而尖,睫毛纤长,从侧脸看也很美。   顾栀发现霍廷琛在看她,问:“不是看夕阳吗,看我干什么?   霍廷琛笑了一下,问:“你知道你长得像谁吗?”   顾栀双手抓在桥栏杆上,低头下面的江水,说:“我长得像我娘。”   霍廷琛听后微怔,然后默了默,有些后悔为什么挑起这个话题。   他怕顾栀难过,抑或者是难堪。   结果顾栀似乎并没有想他想得那么多,接着说,语气里还带着点骄傲:“我娘当年可是秦淮河头牌,头牌你懂不懂,就是所有女人中长得最漂亮唱的最好的。”   霍廷琛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嗯。”   顾栀提起娘,开始有些遗憾:“可惜她死的早,没有沾我中奖的光,也没有享过一天福。”   霍廷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父母聚在,虽然是家族联姻,不过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霍廷琛想了一想,问:“你妈怎么去世的。”   “生病。”顾栀,“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反正没钱看,就死了。”   霍廷琛微微皱眉:“没钱看病吗?”他没有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但是既然是头牌,应该或多或少能挣点钱,怎么会没钱看病。   顾栀知道霍廷琛的意思,看了他一眼,突然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霍廷琛并没有反驳。   顾栀:“你知道我娘为什么要从南京来上海吗?”   霍廷琛:“为什么?”   顾栀:“因为她怀孕了,就是顾杨。”   顾杨跟顾栀是同母异父。   顾栀:“我娘长得漂亮又会唱,好多客人都想单独包下她,她这两个人月在一个客人那里,下两个月又被另个一客人包了,后来她就怀孕了,怀的是一个上海的客人的孩子。”   “那个上海的客人听她怀孕了,知道孩子是他的,就说给她赎身,把她带到上海来,纳成姨太太,我娘那时候刚好也不想干了,就怀着孕,带着我,跟他来上海了。”   “结果,”顾栀说着说着就咬起了牙,“那个男人在上海有太太,他是个怕老婆的,他在上海的太太是个生不出孩子的母老虎,看我娘怀孕了就把勉强同意把我娘纳进门,结果那个母老虎每天都发疯,打我就算了还打我娘,每次她打人那个男人就在那里看着不敢管。我不是他的种,是我娘非要带来的,他干看着也就算了,但是他老婆打我娘他也干看着不管,这么怕老婆的孬种,还纳什么姨太太。”   “后来我娘生病了,那个母老虎就拦着不让拿钱给我娘看病,把我娘拖死了。”   “我娘临死前还托我照顾好顾杨,他还小,你看我现在把他照顾的多好。”   霍廷琛默默地听着。   “后来呢。”他问。   顾栀从回忆中醒过来,眨了眨微微湿润的眼睛,畅快地笑了一声:“都死了。”   母老虎和臭男人都死了。   顾杨以前本来不姓顾,跟那个臭男人姓的,等臭男人和母老虎一死,她立马把他的姓改成了随娘的顾字。   霍廷琛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他看着夕阳下顾栀柔美的侧脸,突然心疼。   然后想到自己今天约她出来看夕阳的“私心”,惭愧不已。   霍廷琛眼神很深,想到顾栀的娘,那个苦命的女人,来这世上走了一遭,甚至连张照片也没有留下过。   顾栀又得意地看了一眼霍廷琛:“嘿嘿,本来我这辈子可能也跟我娘命一样的,结果你看,我中奖了,我命变好了。”   “我相信我娘下辈子投胎肯定也能投个好胎,一定比我的运气还好。”   霍廷琛听到顾栀的那句“跟她娘命一样”。   他突然说:“不一样。”   顾栀:“唔?”   霍廷琛看着顾栀:“你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们说过的话,是吗?”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为什么会一直执着于那个晚上,点头:“嗯。”   霍廷琛吸了口气:“那我把我说过的话,再给你说一遍。”   顾栀:“什么话。”   霍廷琛:“我说如果你没有中奖。”   顾栀突然变得有些警惕:“没有中奖,怎么样?”   霍廷琛:“如果你没有中奖,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对你。”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中奖后面的事情会是怎么样,但我能肯定,我终究还是不会娶赵含茜,我要的是你。”   “你不信是吗?”他笑了一下,“我之前也不信,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停地逼你去相信,去做你以为你根本不会做的事。”   “就好像以前,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我,顾栀会中奖,会离开我,我会觉得离开就离开,难不成还要我去追回来。但是你也看到了,当事情真的发生后,一切都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的。”   顾栀没有说话。   很安静。   暖橙色的夕阳里,有雪白的鸽子排着队展翅飞过,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霍廷琛冲顾栀伸出手。   顾栀看了看,还是也伸出手,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中。   顾栀:“那张照片拍的真的有问题,我明明没有跟人拉手,拍出来就跟拉着手一样。”   霍廷琛笑了笑:“好。”   他又问:“顾栀,如果这次被拍到的真的是我们呢?”   “嗯?”顾栀听后立马东张西望起来,“有记者?”   霍廷琛掩唇干咳一声:“我是说如果,如果的话。”   顾栀:“那就拍呗,反正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傍大款,拍多了大家就不会感兴趣了。”   霍廷琛:“如果这次连我的脸也照进去了呢?”   顾栀想了想:“上海的报社不是都挺怕你们霍家,肯定不会照你的。”   霍廷琛:“额,万一有那种,比较不怕的,比如说《申报》之类的。”   顾栀觉得霍廷琛的话奇奇怪怪的:“也就是说歌星顾栀傍的大款是霍廷琛吗?”   霍廷琛点头:“对,如果是这样呢。”   顾栀想了一下,觉得霍廷琛这几天的表现还可以,于是说:“随便吧,反正你我都是大款,谁傍谁都一样。”   霍廷琛听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申报》罕见地用一张照片,占据了整整半个版面。   “歌星顾栀与霍廷琛外白渡桥甜蜜牵手看夕阳。”   似乎生怕有人不认识,这回照片上男人的脸印的无比清晰,一看印刷上面都是特地下了功夫的,是个瞎子看了也能认出来,照片上跟歌星顾栀一起看夕阳的男人,是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   这次霍廷琛的脸出现后引起的轰动不小,虽说知道顾栀傍大款,大款巨有钱,让她随便出手就是百万,但是当真的知道她傍上的是霍廷琛时,仍旧有无数的人表示不信。   上次那个和平饭店吃饭看夜景的男人是他?   上上次那个让顾栀花一百万大洋买古董的男人是他?   上上上次那个撒个娇就给送房子的男人还是他?   霍廷琛,那可是高贵冷艳没有人性的霍廷琛啊,上一任未婚妻可是南京赵家的赵小姐,怎么会看上一个庸俗的小歌星呢?   撒个娇就给买房,他是那种贪图美色色令智昏的人吗?   肯定不是!   于是不少报社和杂志社打电话跟霍式公司求证。   陈家明接电话接的已经麻木,每次接起电话,答案都不用变。   是的没错照片里的男人就是我们公司的那个霍廷琛。   从前高贵冷艳没有人性但如今已经彻底贪图美色色令智昏的霍廷琛。   然后又有人别家报社的记者在电话里愤愤不平地问是不是霍廷琛是不是被顾栀套路了,买通《申报》印上两人照片,逼霍廷琛给她正牌女友的名分。   没关系尽管告诉我们,我们本着追求事实真相的原则,要揭露这个贪婪歌星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嘴脸。   陈家明听到“被套路”三个字,把目光移向总经理办公室,颇为忧愁地点了根烟。   确实是有人被套路了,刚才蹬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进去,现在正在里面跟套路她的人算账呢。   也不知道上海市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这次在里面是蹲着还是跪着。 第64章 第六十四天踹了   顾栀气势汹汹地踏进总经理办公室,觉得霍廷琛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怪不得这男人昨天会问她什么报纸不报纸的,问他什么拍到露脸大款霍廷琛怎么办,原来全都在这里等着她。   报纸上一张记者偷拍照都拍的跟艺术照一样,不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是什么?   霍廷琛似乎也提前预料到顾栀要来跟他算账,赔着笑。   他知道顾栀不爱喝咖啡,之前特意让秘书送了杯果汁进来。   霍廷琛略带讨好地把果汁推到顾栀面前。   顾栀瞄了一眼果汁,没有喝,双手叉腰,瞪着眼前心机深沉套路她的男人。   于是霍廷琛站起身:“对不起。”   顾栀冷笑一声,坐到霍廷琛的椅子上。   她抬眼瞄了一眼霍廷琛,说道:“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讲话。”   霍廷琛无奈摇头,这个椅子的话蹲下来有些矮了,于是半跪下来,跟顾栀平视。   顾栀清了清嗓子:“除了对不起之外呢?还有吗”   她这人做事比较成熟,霍廷琛大着胆子擅自让记者拍照上报,现在报纸已经发出去了,全上海的人都知道,木已成舟,发脾气没用,她是来讨个说法以及补偿的。   霍廷琛握起顾栀白皙的指尖:“你想要的,我都给。”   顾栀:“………………”   她是来算账的,狗逼男人这么肉麻干嘛!   ……   办公室外,陈家明终于接完了这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后目光又忍不住看向办公室。   他在想色令智昏的霍老板这次是蹲着跪着还是趴着。   有了上次的画面,这次他实在是很好奇啊!   这世界上没有比好奇心更折磨人的东西了。   刚好,他手里有一份文件,要送给霍廷琛过目的。   陈家明带着那份文件,走向办公室门口。   他轻轻推了一下门,前准姨太刚从进去后果真又没锁,被他轻轻一推后打开一条小小的缝。   陈家明抱着文件站在门口,心情紧张,呼了口气。   他就偷看一下,偷看一下下,如果被发现,就说自己是来送文件的。那样霍廷琛也不能说他什么,顶多是没有及时敲门。   嗯,完美,就这么办。   于是陈家明猫着腰,偷偷趴向那条门缝。   最先看到的是一条穿着西装长裤的修长的腿,膝盖着地。   这次是跪着的。   谜团终于被解开,陈家明摇摇头,心里默默为他霍总道了声惨。   这辈子吊死在前准姨太头上,不是蹲就是跪的,坐都不让坐,简直太惨了。   只不过刚刚只看到了一条腿,虽然说已经知道惨了,但是陈家明还是决定看到他霍总完整的惨状。   他不承认自己有喜欢看高贵冷艳霍总惨状的恶趣味。   于是又趴上去,眯起一直眼睛,视线从刚刚的那条腿,逐渐往上。   然后僵住了。   跪是跪着的,只是一边跪,一边一手握住前准姨太的纤腰,一手扣着人家的后脑,对着嘴死命地亲。   把人家不要脸地亲。   陈家明:“………………”   惨个屁啊!   办公室里,顾栀费了九牛二虎外加吃奶的力气,才把霍廷琛的脑袋推开。   她脸颊翻着可爱的红,哼哧哼哧喘着气,然后吐了一下沾到唇上的头发。   顾栀美目圆睁:“我说了只亲一下!”   霍廷琛点点头:“是一下。”他并没有换气。   顾栀快气死了:“我说的是那种一下!”像她亲她额头亲她鼻头那样,轻轻的一下。   霍廷琛:“哪种?你教教我?”   他闭目待吻。   顾栀:“………………”   “滚。”她撇开霍廷琛箍在她腰上的手,从地板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重新坐回椅子上。   之所以会答应亲一下,是因为霍廷琛给的补偿条件实在是诱人,诱人到极点。   霍式旗下除了铁路外,还经营轮渡生意,有几艘大型的货轮。   这些货船商船飘扬过海,能够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采购做生意。   顾栀的永美珠宝生意蒸蒸日上,之前的进货渠道一直是跟合作的工厂拿货,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顾栀觉得,要更上一层楼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钻石这种珠宝现在在上海很火,只是钻石原石,需要在国外才能买到。   顾栀看了杂志,世界上目前钻石原石产量最大最好的地方在南非。   霍式不做珠宝,所以霍廷琛对这些生意没有研究。   顾栀一直想在心里,想如果向霍廷琛租一艘霍式的货轮和员工,去南非采购一批钻石原石,回来自己设计加工再卖出去,肯定能大赚一笔。   之所以是向霍廷琛借,是因为在上海,乃至整个中国,应该只有霍式的轮船,能够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   她老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这次终于找到霍廷琛理亏,对不起她背着她让记者拍照上报纸,于是总算开了口。   霍廷琛听到顾栀的这个要求后先是愣了愣,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我是跟你租的哦,付给你租金的。”顾栀说。她才不占霍廷琛的便宜。   霍廷琛笑笑:“好。”   顾栀:“那什么时候能出发,明天后天?”   霍廷琛觉得顾栀今天口红的颜色格外鲜艳好看,于是说:“亲一下,告诉你。”   顾栀思来想去觉得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答应下来,然后就有了刚才那一下一下又一下。   已经亲过了,顾栀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唇:“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椅子被顾栀占着,霍廷琛干脆半坐到自己办公桌上,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耷拉着。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文件。   货轮这东西,能够从大海到达世界各个角落,对于霍式,有时候甚至比铁路更为重要。   霍式的每一艘货轮的航线都是固定的,要做什么生意去哪里早已安排好,临时抽调,实在是困难。   更何况要去的地方是南非。   霍廷琛觉得顾栀可能连南非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栀看了一眼霍廷琛的文件,然后又仰头看他:“嗯?”   霍廷琛低头看到顾栀精致的小脸。   既然她想要,他就给她调就行了。   霍廷琛突然明白了当年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时是个什么心理。   霍廷琛指着文件,给顾栀耐心解释了一下临时抽调货轮,还是去南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栀“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不行吗?”   霍廷琛说完不容易,才又说:“可以。”   顾栀眼睛立马一亮:“真的?”   霍廷琛点点头。   霍式很少去南非做生意,不过既然是产地,去那里买钻石原石自然会便宜很多,运回来由永美珠宝,自然也不愁销量,所以需求量大的话,减去运费和人力费,一趟下来应该也不会亏。   还有如果这一趟运的顺利的话,甚至还可以开辟一个新市场,以后可以继续做下去。   顾栀好像发现了上海目前的一个市场空白。   现在的钻石全都是从洋人运过来,然后他们再从洋人手里买,既然都是要买,何不自己去产地买。   其实一直有人有顾栀这个打算,只不过没有霍式这种公司的支持,一直搁置着。   顾栀问:“那要多久呢?”   霍廷琛摸了摸她头发:“等我先看能从哪里调一艘货轮,然后第一次做这方面的生意,从规划路线到选合适的人,一趟去了再回来,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应该至少也要两个月。”   “哦。”顾栀点了点头,时间比她想象的长。   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后面顾栀发现霍廷琛确实是没有骗她。   光是临时抽调货轮这件事情,就费了他不少功夫才调剂好,更不用说选人和事前的准备。   顾栀心里很感谢霍廷琛。   虽说她说了不免费要付钱,但是这么麻烦的事情,霍廷琛又不缺那点钱,用不着费那些功夫,所以确实是在不遗余力地帮她。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去往南非买钻石的货轮扬帆起航了。   霍廷琛说等待着钻石矿的货轮回来后再跟她算钱。   顾栀觉得可以。   霍廷琛做事情讲究的是万无一失,提前什么东西都让员工预备着,顾栀跟他比起来倒是大大咧咧。   “没事,我运气一向很好的,这趟绝对能圆满成功,大赚一笔。”   顾栀对自己的决定很有信心,她不会让霍廷琛吃亏的,两个月后,肯定有载满钻石的货船回来的。   霍廷琛笑笑。   一个月后,欧雅丽光,书房。   顾栀的学习进度已经到了小学六年级,即将要小学毕业了。   她刚写完字,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   霍廷琛拿过她的作业检查。   李嫂突然敲了敲门。   顾栀:“进。”   李嫂:“顾小姐,有电话要找霍先生。”   打电话来她家找霍廷琛?   顾栀把目光移到霍廷琛身上。   霍廷琛放下手中顾栀的作业,问李嫂:“有说是谁吗?”   李嫂:“是陈秘书,说找您有急事。”   霍廷琛点了点头,下楼接电话去了。   顾栀在书房转着笔等,结果等了好半晌,霍廷琛都没有上来。   顾栀放下手里的笔,干脆下楼去找霍廷琛。   她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霍廷琛放下电话听筒,看表情似乎很凝重。   顾栀扶着栏杆扶手,脚底一滑差点踩空。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顾栀走到霍廷琛旁边,在他身边坐下。   霍廷琛看她,先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海盗吗?”   顾栀:“海盗?”   她想了想:“我知道,我在报纸上看过,说是海上的强盗,专门抢东西的。”   霍廷琛:“咱们的船遇上海盗了。”   顾栀:“?”   霍廷琛:“因为是第一次去,不熟悉航线,碰上了流窜在那一带的海盗。”   他叹了口气:“人应该都没事,只是货和船,应该回不来了。”   顾栀吓得结巴了:“什么是货……和船?”   霍廷琛:“霍式的货船是排量最大的货船之一,那些海盗拿去,在国际市场能卖个好价钱。”   这也就是为什么竟然那么好心不绑架人质要赎金的原因,因为不说货,光那艘货轮,就已经能让所有强盗大饱胃口。   顾栀快哭了:“不,不会吧。”   霍廷琛表情并没有开玩笑,只是安慰她:“没事。”   顾栀整个人都蔫了,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打击。   她从中奖之后做生意的运气一直都很好的,怎么就这一次,海盗这种东西也能让他们碰上呢?   顾栀看向霍廷琛的眼神里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都是因为她。   霍廷琛的货轮平时运行的好好的,是她非要去南非搞钻石,去了不熟悉航线的地方,所以才会碰上海盗的。   顾栀自认是个讲理的人。   这件事,全是她的一时兴起。   她要付起码百分之九十八的责任。   已经顾不上货了,顾栀小心翼翼地问霍廷琛:“你的船,贵吗?”能搭在很多货物,航行全世界的货船。   顾栀咽了口口水:“我赔给你。”   霍廷琛脸上表情也笑得很苦,用手捧着顾栀的脸:“很贵,不赔。”   顾栀:“我很有钱的,我,我真的很有钱的,我觉得我可以……”   霍廷琛:“不用。”   他说:“这种事情算天灾,不算人祸,你也不想这样的。”   顾栀一下子挫败到极点。   她嘴上说着不肯占霍廷琛便宜,连吃个饭都要她请,其实让他临时调船出海,就已经是仗着他对她好,一直在占他便宜了。她还自认运气好不会赔,结果现在,直接害人家损失了一艘船。   比飞机还贵的越洋货船。   顾栀低头:“我是真的想要赔你。这都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她抠着指甲,纠结了半天,最后面色凝重地说:“你要是实在不要钱的话,肉偿也可以。”   “反正我就只有这两样。” 第65章 第六十五天踹了   顾栀说完,霍廷琛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或者是顾栀一时口快说错了。   然后他等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却一直没有听到顾栀改口。   霍廷琛喉结滚了滚:“呃,你知道,rou偿,是什么意思吗?”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怎么突然矫情了起来,淡定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就是去床上,你要是不喜欢床上沙发也可以,阳台也可以,然后脱衣服,然后你……唔!”   霍廷琛及时捂住顾栀的嘴,防止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顾栀并不怎么丰富的知识储备里别的不多,虎狼之词倒是非常的丰富,上次喝醉酒后的口述他到现在还忘不了。   霍廷琛:“我知道了。”   顾栀把霍廷琛捂住她嘴的手扒拉下来,然后用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霍廷琛的样子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霍廷琛不是一直说喜欢她吗,怎么现在反而不高兴了。   不过她随即又觉得不高兴也说得通,损失了一批钻石和一条那么大的船,区区肉偿,确实是不能让人轻易高兴起来。   顾栀:“要不我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船找回来。”   霍廷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笑得十分勉强,然后转身,捞起顾栀的腰。   她腰肢实在是细的过分,他一只胳膊就能全部环住,细到让他忍不住去回忆以前,情浓时,他握着这把小腰,那滋味有多么的酣畅蚀骨。   顾栀被圈着腰,双腿分开,坐在霍廷琛腿上。   在她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里,弄坏了人家的就要赔,反正霍廷琛是她的情夫,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这样既满足了霍廷琛,又能宽解她的自责之心,是个可行的主意。   霍廷琛嗅着顾栀身上幽微的香气,有些挫败地问:“只是因为想要赔偿我吗?”   顾栀点了点头。   霍廷琛于是咬了咬牙:“顾栀!”   顾栀:“嗯?”   她实在是太过坦然,坦然道霍廷琛忍不住去想,如果今天是另一个人损失,顾栀会不会也这样,用同样的方法去赔偿。   他眸底一沉,圈在她腰上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收紧。   顾栀觉得勒得慌,拍了一下腰上男人的手臂。   霍廷琛蓦地回过神,松了力气。   顾栀蹙了蹙眉头:“嗯?”   霍廷琛拧着眉,问:“如果今天丢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呢?”   “你会用同样的方法去赔吗?”   顾栀低头想了一想,说:“可是丢船的人是你啊。”   霍廷琛:“我问如果是别人,如果是上海任何一个手底下有货轮的人。”   他耐心等她的答案。   顾栀表情似乎很纠结,最后说:“那我还是赔钱吧。”   霍廷琛立马眼睛一亮:“只有我可以这样赔,别人都不行,是吗?”   顾栀点点头。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应该是因为霍廷琛长得好看吧。顾栀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霍廷琛得到答案,心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只不过习惯了生意场上喜怒不形于色,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显得十分淡定。   他掩唇轻咳一声,似乎显得十分勉为其难:“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也行吧。”   顾栀:“哦。”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有点奇怪。   于是今天上完课,霍廷琛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   顾栀似乎很紧张,吞了口口水:“今,今天吗?”   霍廷琛回她一个“不是今天你还想等什么时候”的眼神。   顾栀深呼吸了一口:“好。”   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很快的,眼睛一闭一睁就完事了。   霍廷琛发现了顾栀的焦虑:“在想什么?”   顾栀不安地抖起腿:“那个,你能不能快一点,就是那种我眼睛一闭一睁,你就已经完了的那种。”   霍廷琛:“………………”   他磨着后槽牙,掷地有声地撂下三个字:“不!可!能!”   顾栀哭丧起脸。   霍廷琛对着顾栀哭丧的小脸,也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有那么难受?”   这种事情,她难道不应该也跟他一样,是享受吗?   顾栀表情纠结:“跟你说不清楚。”   她觉得应该是上回威斯汀酒店那一晚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霍廷琛想起那天晚上顾栀喝醉后跟他抱怨的话,知道要让她尝到甜头以后才不会抗拒,于是说:“那这次由着你好不好?”   顾栀立马抬头:“真的?”   霍廷琛笑了笑,点头:“嗯。”   顾栀:“不许骗我。”   霍廷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栀白他一眼:“你以前经常在床上骗我。”那时候她还小,所以经常受骗,现在已经是二十岁的大人了,没那么单纯了。   霍廷琛额头滑下几条黑线,语塞,   好吧,确实骗过,骗不疼,骗放松,骗再来一次。   李嫂今天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晚饭过后人就不见了,偌大的欧雅丽光,只留下两个人。   气氛暧昧。   顾栀洗完澡出来。   她穿一条乳白色的蕾丝睡裙,浑身上下白皙中透着可爱的粉红。   看得霍廷琛有种直接想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顾栀推开霍廷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浴室。   霍廷琛笑:“好。”   霍廷琛进去了。   顾栀抱着枕头,不安地坐在床上,听到浴室里哗啦的水声。   她才反应过来,觉得似乎有些太快了。   下午才说船被海盗抢了,晚上就肉偿了。是不是应该再等等,过几天,万一船又回来了呢。   霍廷琛难道就不知道那里可能会有海盗吗?没事先叫他的员工带点武器做点防护什么的?   顾栀一直这么想着,霍廷琛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看到顾栀盘腿坐在床上,认真思考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他莫名有些心虚,底气不太足。   船确实是几天前被海盗给截了,他没有骗顾栀   。   他本来只是想让知道这一趟真的很不容易,让她知道他对她有多好,最后再告诉她其实还有能找回来的可能性,找不回来也没关系,不用你赔,我一点都不怪你。   只是在他把最后的可能性说出口之前,顾栀就提出来要肉偿了。   果然是歪脖子树,他用正常的思维只想到她会说要赔钱,结果歪脖子树想到要赔人。   他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并且已经素了很久的男人。   他是有过挣扎,直到歪脖子树说只有他她会肉偿,其余的人她都不要。   然后后面的话他就再也说不出口。   霍廷琛吸了一口气,开始想那艘船从此就这么丢了吧,没关系,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要找回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走过去,坐到顾栀身边。   顾栀吓了一跳:“你,你这么快?”   霍廷琛微微挑眉:“很快吗?”他还觉得慢呢。   顾栀神情凝重:“霍廷琛,我觉得要不我们再等等。”   “你们公司的员工以前都没有出过海吗,难道就没有对付海盗的经验吗?”   “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万一可以找回来呢?”   霍廷琛愣了愣,然后说:“顾栀,你是不是不想赔我?”   “没有。”顾栀忙否定,她看到霍廷琛一脸受伤的表情,觉得这男人真的是很小心眼,一刻也不愿意等,扔掉怀里的枕头,摆摆手,“赔赔赔,现在赔行了吧。”   反正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   霍廷琛笑了一下,挑起顾栀的下巴,细细地吻。   呼吸开始乱了起来。   顾栀哼哧哼哧喘着气,手臂交叉,挂在男人的脖子上。   她往上缩了一点,正准备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铃的响声立马打破这满室的粉红。   顾栀正觉得太仓促了想要不再等等,听到电话铃声后一个激灵立马爬起来:“接电话!”   霍廷琛抓着脚踝,把她扯了回去:“不接。”   顾栀生气了:“霍廷琛!到底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你不要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霍廷琛脸黑了黑,想也就是一通电话的事,于是放顾栀去接了。   顾栀理了理刚才被揉的有点乱的衣服,接起电话:“喂。”   “顾小姐。”陈家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请问霍总现在还在您那里吗?我给他办公室还有家里打电话,都说不在。”   房间里很安静,霍廷琛在顾栀身后,敏锐地听到陈家明的声音,心里突然一下,预感不是很好。   顾栀回头看了霍廷琛一眼,脸微微红:“呃,他在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陈家明一听霍廷琛在,立马激动地拍大腿:“好事!好事!顾小姐!好事!”   顾栀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陈家明的激动,把听筒拿的里耳朵远了一点:“什么事?”   这时,霍廷琛不声不响地凑过来,他凑在话筒面前,嗓音微哑:“说吧。”   陈家明听到霍廷琛的声音,忙说:“霍总!船找回来了!找回来了!”   “临时收到的消息!”船被劫持是几天前的消息,下午才传回来,而这个找回来的消息,前脚跟着被抢走的消息,后脚到达。   陈家明:“多亏了您英明,之前想到了南非那片海域可能会出岔子,咱们的船员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还带了武器,他们一开始被放了,左思右想觉得对不起您,于是后来又偷偷潜了回去,一举端了那几个海盗的老巢,把咱们的船还有货都抢回来了!”   “只有两个人受了点轻伤!半个月之后就能带着货回上海!”   陈家明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似乎已经想象到了他霍总精挑细选出来的霍式船员跟异国海盗勇敢搏斗的样子,他们之所以这么拼命,还不是因为有一个英明的领导,在临行之前就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让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陈家明激动地说完,然后等着霍廷琛的回话。   又或者是等着霍廷琛的称赞。   可是他等了两分钟,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说话。   陈家明忍不住问:“喂,霍总,您在听吗?”   回应他的是顾栀激动的声音:“在听,太好了!”   “是的顾小姐。”陈家明还是想知道他霍总是个什么反应,又问,“霍总?您……是不高兴吗?”   霍廷琛瞟了一眼旁边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顾栀。她此时正兴奋地整理着衣服,然后把刚才被解开的带子系好,顺便打了个漂亮又牢固的蝴蝶结。   “我高兴。”他对陈家明说。   “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谢谢你及时的汇报。”   “我现在是真的很高兴。” 第66章 第六十六天踹了   陈家明听着电话里霍廷琛感激的话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非但没有感受到霍廷琛感激的情绪,后背甚至还不知从哪里阴森森吹起了冷风。   陈家明僵硬地挂掉电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霍廷琛放下电话听筒,回头,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顾栀。   脸黑了。   他一把拉过顾栀,带到自己怀里,不死心地说:“继续。”   顾栀眉头一皱,推了霍廷琛一把:“继续什么?船和货都找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霍廷琛把她柔软的身子往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压了压,让她感受那里的变化,样子似乎很委屈:“那你就不管我了吗?”   顾栀眯了眯眼,最后笑得很没心没肺:“不管。”   霍廷琛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苦,最后一口咬在顾栀小巧的耳垂上,泄愤似的磨蹭。   第二天,陈家明接到霍廷琛任务,要他临时去非洲出差。   陈家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世界地图上大洋彼岸的非洲:“霍,霍总。”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抢救一下。   霍廷琛笑得很和善,在陈家明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到霍廷琛笑得那么和善过。   “放心去吧。”他笑着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陈家明:T-T   ……   半个月后。   从南非回来的霍式货轮到达上海码头。   货轮满载从原产地采购的精品钻石原矿,价格较之从洋人哪里买价格便宜了一倍不止。   永美珠宝的设计师早就已经画好新品设计图稿,就等原材料了,到货之后,顾栀留了一批品相最好的钻石给自己的店,然后把剩下的全都卖给了上海各大珠宝商。   因为价格便宜,立马被预订一空。   顾栀付完了霍廷琛货轮的租金后仍旧狠赚一笔,还特意拨了一笔钱拿去慰问这次倒霉碰到海盗但是英勇战胜海盗的船员们。   顾栀仍旧是最先戴上永美珠宝新品首饰的女人。   古裕凡对于把钻石当玻璃珠子戴的顾栀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她是霍廷琛的祖宗。   古裕凡最近一直找顾栀,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想让顾栀再出一张唱片。   顾栀拖着下巴,比较犹豫:“会有人买吗?”   现在的上海人民好像都不太喜欢她,自从被爆出她傍大款后,而且现在又知道大款还是霍廷琛。   古裕凡:“你不出怎么知道不会有人买,再出一张吧。”   顾栀听后想了想:“行吧。”   就当唱着玩玩儿。   相比于之前两张唱片,顾栀的第三张唱片《绮梦》几乎没有怎么宣传,就是默默地出了,然后默默地摆到了唱片店里面,最后在被顾客默默地买走,一张接一张,销售一空。   事实证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红歌星还是当红歌星,即便有不少人嘴上说着不喜欢失望,当她出新唱片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买。   霍廷琛在自己办公室摆了台唱片机,没事就喜欢放放顾栀的唱片。   他一边听顾栀的唱片,一边想也不知道陈家明最近在非洲干得怎么样了。   霍廷琛想到此时正在非洲的陈家明,然后想到那个未遂的晚上,又磨了磨牙。   这时,陈家明的代班秘书在外面敲了敲门:“霍总。”   霍廷琛拨开唱片唱针,顾栀曼妙的歌声戛然而止:“进。”   代班秘书进来,在霍廷琛面前汇报了几句。   霍廷琛听后点了点头,代班秘书离开的时候,霍廷琛突然叫住他。   “还有什么吩咐吗霍总?”代班秘书问。   虽说现在一提起陈家明这家伙他还是牙痒痒,但是考虑到他已经去非洲有一阵子了,于是霍廷琛说:“让陈家明过几天从非洲回来吧。”   代班秘书一听到陈秘书可以从非洲回来了,立马喜笑颜开:“好的霍总。”   陈家明是霍廷琛的首席秘书,他不在这些天他们剩余的几个秘书上班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只有陈家明最了解霍总的脾气,每次都能在霍廷琛发怒之前带领大家化险为夷,   代办秘书出办公室的时候高兴得差点飞起来。   霍廷琛笑了一声。   该下班了。   他带上顾栀的六年级课本,想着刚才代理秘书跟他汇报的话,去欧雅丽光。   欧雅丽光,书房里,顾栀听到霍廷琛的话,猛地抬起头。   “真的?”她眨巴了下眼睛。   霍廷琛:“当然。”   于是顾栀蹭蹭跑去自己放古董的房间,她蹲在架子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玉璧拿起来。   霍廷琛之前跟她说的要买她那块玉璧的人这几天要到上海了,想要看看玉璧,然后跟她面谈买玉的事。   顾栀看着那块自己一万大洋买回来的玉璧,像是跟霍廷琛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我开多少的黑心价好呢。”   霍廷琛跟着她进来,忍不住笑:“随你。”   顾栀转身:“给个建议嘛。”   她说:“万一我开价十万,然后那个人一口就答应了,那我岂不是就亏了。”   “那个人人怎么样,精不精明?我要是讹他的话会不会被看穿。”   霍廷琛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没事,我陪你去。”   顾栀立马点了点头:“好。”   有霍廷琛这种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老奸巨猾的商人撑腰,事情肯定会好办很多。她的黑心价也会开的更理直气壮。   顾栀有些激动。   又要赚钱了!   两天后,和平饭店。   因为是买卖古董,她还要开黑心价讹人家,所以顾栀到的很早,提前点了菜。   她把玉璧装在一个楠木雕花的长匣里,古色古香。   霍廷琛说那个人姓陈,很有钱,又很想要她的玉璧,所以顾栀想的黑心价是三十万,如果对方跟他讲价的话,底价可以降到十五万。   到约定的时间了。   霍廷琛出去等那个人去了,顾栀一人在包间里喝茶。   不一会儿,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包间的门被服务生打开。   服务生对着门外的两个人说:“请。”   顾栀闻声抬头。   她先看到霍廷琛,然后看到跟着霍廷琛进来的男人。   顾栀目光一愣。   跟总是西装革履的霍廷琛不同,进来的人竟然穿了一身黄绿色的军装,他脚踩长筒马靴,身材跟霍廷琛差不多,高大而颀长。   他进门后首先摘下头顶的帽子,顾栀看到他的脸。   很年轻的男人,皮肤甚是白皙,顾栀本以为会想买玉璧这种东西的,怎么着也得四五十岁,结果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的样子。   顾栀站起身。   霍廷琛给男人介绍了一下:“顾栀,你来上海应该知道。”   男人冲顾栀伸出手:“顾小姐,我姓陈,陈绍桓。”   顾栀跟他握了一下手,霍廷琛站到顾栀身边:“叫陈师长就好。”   顾栀点了点头:“陈师长。”她想怪不得之前霍廷琛说那人有钱,但又跟他身份不一样,原来是当兵的。   陈绍桓对着顾栀笑了笑。他是个生得好看的男人,只是相比于霍廷琛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陈绍桓给人的更多是一种摸爬滚打的市井气。   三人落座。   顾栀心里突然变得有些忐忑。   她没想到自己的买家是个当兵的,霍廷琛之前都没跟她说,万一自己的黑心价一开出来,这位陈师长听出她是在讹他,掏出枪,一枪把她崩了怎么办。   顾栀忍不住开始犯愁。   陈绍桓跟霍廷琛坐下后寒暄两句。   他们两人很早就认识,但也没多深的交情,霍廷琛上次去南京的时候,刚好见了同样去南京办事的陈绍桓一面。   霍廷琛跟陈绍桓寒暄之后,陈绍桓提出想看看那块玉。   顾栀把装玉的匣子递给他。   陈绍桓打开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是他一直在找的另一块,于是笑着说:“请顾小姐开个价吧。”   顾栀瞟了霍廷琛一眼。   霍廷琛示意她说。   顾栀鼓了鼓腮,想要是这人掏枪崩她的话,她就躲到霍廷琛后面去,霍廷琛也有枪,于是说:“三十万大洋,你觉得怎么样。”   陈绍桓听到三十万后似乎微微一顿,顾栀正紧张地等待,想自己是不是开太高把这人给吓住了,然后就听到听到他轻轻笑了两声,说:“好的顾小姐,成交。”   顾栀本以为他会向下压压价的,于是听到“成交”两个字后,茫然地张了张嘴。   这,这么容易就成交了?不跟她讲价吗?   陈绍桓看顾栀没说话,于是问:“顾小姐是不想卖了吗?”   顾栀忙摇头:“没有没有,”她干笑了两声,“好。”   陈绍恒靠在椅背上:“我在陕西也听过顾小姐的唱片呢,顾小姐的唱片在我们那里也很红。”   顾栀没想到自己的唱片已经火到陕西去了:“真的?”   陈绍恒点点头:“我父亲也特别爱听您的唱片,这次来上海也很想见见你,可惜今天有事耽搁了。”   顾栀点了点头,干笑了两声。   那岂不是现在陕西的人也知道她傍大款了?   愁。   她才没有傍大款,明明她自己就是大款,只是不能说而已。   陈绍桓的目光一直落在顾栀身上,带着耐人寻味的探寻,这让霍廷琛开始不太舒服。   他眉头微拧,眼神变得锐利。   陈绍桓也察觉到了霍廷琛的变化,立即收回目光,跟霍廷琛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能读懂对方眼神里的话。   陈绍桓知道霍廷琛似乎是不高兴了,于是眼中带笑。   霍廷琛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对顾栀没兴趣,让他不用那么紧张。   霍廷琛跟陈绍桓的交情不深,但是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知道他既然这么表示了,那就是真的没兴趣,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顾栀也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说:“吃饭吧。”   霍廷琛:“陈师长尝尝我们的上海菜。”   陈绍桓:“好。”   一餐饭后,顾栀卖出去了玉璧,跟陈绍桓道了告辞。   陈绍桓带着他的副官从另一个方向走了,顾栀和霍廷琛一起出和平饭店。   顾栀一直在回忆今晚陈绍桓。   她总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具体那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顾栀问霍廷琛:“你是怎么跟那个陈师长认识的呀?”   霍廷琛原本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交易,却没想到今晚的陈绍桓看顾栀的眼神,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又暗中跟他表示了,说他对顾栀没兴趣。   霍廷琛微微敛了敛眉头,说:“之前霍式在陕西有一批货被卡住,他帮了我一个小忙。”   顾栀:“这样啊。”   她又问:“师长是不是一个挺大的官儿?”   霍廷琛点点头:“是。”   陈绍桓之所以能够年经轻轻坐上师长,倒不是因为他打过什么仗,这几年时局算得上平稳,没仗打,而是因为他的老子陈添宏。陈添宏是陕甘一片独大的军阀,手握重兵。   陈添宏从前白手起家,在混乱时期一个人在陕甘一片打出了天下,如今年纪大了,便把人前的事都交给了儿子陈绍桓。这几年时局已定,对于这对在陕甘一带手握重兵的父子,政府不想碰硬,便一直有招安之意。   上次去南京这次又到上海,应该主要是为了这件事。   只是那是他们那对父子的事,跟他和顾栀都没关系,把玉卖出去就行了。霍廷琛让自己这样想。   只是早知道这个陈绍桓这次出现会给人的感觉这么奇怪,当初还不如不卖,反正他和顾栀谁也不缺这三十万。   两人下台阶,谢余已经把车停到路口了,霍廷琛的司机也把他的车停到旁边。   顾栀对霍廷琛说:“我先回去啦。”   虽说奇怪是奇怪了点儿,不过她一万块买来的东西倒手就买了三十万,顾栀现在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霍廷琛:“这么就走了?”   顾栀不解:“那你还想怎么样?”   霍廷琛叹了口气,笑笑,拉住顾栀的手,在她掌心放了个东西。   顾栀摊开手,借着路灯的光,在掌心里看到一颗糖。   顾栀对着掌心的糖,表情变得凝重,问:“霍廷琛,你在哪里偷来的糖。”   霍廷琛:“………………”   “不是偷!”他强调。   和平饭店大厅都果盘里有糖果,供宾客随便拿的,他随手拿了一个给顾栀。   顾栀随即笑开来,拉拉霍廷琛的衣袖:“开玩笑嘛。”   霍廷琛无语,把糖衣剥开,塞到顾栀嘴里,问:“甜不甜?”   是一颗水果糖,顾栀抿着糖果,点点头:“甜。”   这时,黑沉沉的马路上。一辆开着大灯的黑色别克车经过。   车里的人扭头,看到路边,男女亲密的互动。   作者有话要说:  陈家明:我在非洲挺好的,真的,大家不用太想我。(微笑.jpg 第67章 第六十七天踹了   驾驶座上,副官手握着方向盘,放慢车速,也瞅了一眼那边街边的男女。   “师长。”   陈绍桓看着那对男女,唇角微勾,然后回头,压了压头上帽檐:“走吧。”   “好的。”副官踩下油门,别克车加速驶离。   路边,霍廷琛抬头,目光对着那辆驶过的黑色别克车。   顾栀嘴里含着水果糖,也跟着霍廷琛的目光看过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霍廷琛收回视线,跟顾栀说:“你这几天注意点。”   他也没说注意什么,顾栀干巴巴地答:“哦。”   霍廷琛又伸手揉了揉顾栀的后脑,听到她牙齿碰撞糖果的声音,说:“我也想吃。”   顾栀看他一眼:“你想吃就自己去拿啊,你只拿了一颗吗?”   霍廷琛没说话,笑了一下,然后握住顾栀的后脑,低头去亲她。   正从车窗探头问顾栀什么时候走的谢余又把头看到这一幕,又默默把头缩回车厢。   顾栀闭着眼睛,想亲就亲吧,反正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别人也认不出来是她跟霍廷琛在当街干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   霍廷琛吻的很细,指腹在她鬓边轻轻地摩挲着,顾栀觉得身体微微发软,最后分开的时候脸都红了。   然后顾栀看到霍廷琛右颊一个轻微的突起,听到他牙齿和某种坚硬的东西碰撞时细微的响声。   顾栀这才恍惚反应过来。   糖呢?她的糖呢?   霍廷琛正含着糖,微笑看她。   顾栀:“………………”   她表情十分无语:“霍廷琛,你真的好不要脸。”   霍廷琛不置可否。   顾栀瞪了他一眼。   不仅不要脸而且还很小气,给了颗糖她吃了一半还要从嘴里偷回去,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也只有霍廷琛能做得出来。   顾栀气得直接转身上自己的车了。   霍廷琛抿着嘴里的糖果,看顾栀气得哼哧哼哧上车的背影。   甜。   ——   那位陈师长让他的副官出面,把买玉璧的钱从银行转给了顾栀。   顾栀收到钱,心里踏实了不少,觉得这种东西一到手就又赚几十万,自己可能天生就是个当富婆的命。   又赚到钱的顾栀拎着包,哼着曲儿去织阳成衣做衣服。   要换季了,她不光是要给自己做几身新衣服,而且还是要去看新品。   因为换季,织阳成衣除了旗袍外又做了不少毛呢大衣和羊毛披肩,顾栀穿着大衣站在穿衣镜前,大衣裁剪利落风格时髦,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喜欢。   顾栀让谢余先拎几件衣服上车。   谢余返回来的时候,左右张望着,似乎有什么异常。   顾栀:“怎么了?”她知道谢余侦察能力很强,“是不是又有记者跟踪。”   谢余点点头:“我最近一直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我们。”   顾栀听后“嗤”了一声:“肯定又是那帮子记者。”   她就不明白了,她现在既是个傍大款的女歌星,大家也都知道她傍的大款是霍廷琛,难道从她身上还有什么新闻可以挖吗?   并且有了霍廷琛这个幌子,她花再多的钱别人也不会把她联想到神秘富婆头上。   顾栀说:“别管了,爱拍就拍,我们走吧。”   谢余点头:“好的。”   谢余一直开车载顾栀回到欧雅丽光,他进来没有走正门,而是把车停在了欧雅丽光的后门。   然后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汽车竟然也跟着停下。   谢余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开车很有经验,甩记者的功夫炉火纯青,可是今天这拨人的跟车技术似乎更高超,他一路下来,饶了多少次圈子,最后还把车听到了后门,结果还愣是没有甩掉。   顾栀知道谢余是因为要甩记者才把车停在后门的,想不过就是几个记者,自己下车,然后示意谢余去停车:“把衣服拿上。”   谢余点头。   后门没有保安把守,顾栀低头在提包里找钥匙开门。   她正找着钥匙,突然,周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几个穿黑衣的男人。   谢余一直绷着根弦,比顾栀先反应过来,正想出声喊欧雅丽光里面的顾栀的保镖,口鼻就被什么东西捂住。   谢余练过两下家子,跟普通人打架一般都不会输,但是这次的人明显比他更专业,谢余双臂被人反剪在身后,吸了两口气,然后晕了过去。   顾栀在看到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后立马被吓得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尖叫,口鼻也被捂住。   她不由地吸气,然后感觉脑袋越来越昏,眼皮越来越沉。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顾栀绝望地在想。   她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完,这辈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亏大发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栀终于开始恢复知觉,身子很沉,像是陷在沙子里。   她的第一反应时自己竟然还没死。   第二反应是自己貌似是被人绑架了。   坏人绑架她图什么呢?图财?图色?   顾栀想到这里,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好死不死这财和色这两样东西她都有。   因为惊吓,她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在她的认识里,自己既然被绑架了,那么应该是被关在又黑又冷的地下室或者仓库里,睡在稻草破布上,身上说不定还用铁链子拴着麻绳绑着,凄惨无比。   结果事实仿佛跟想象中有那么点出入。   顾栀睁眼,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电灯。这电灯可贵了,跟欧雅丽光里的是同款。   她浑身仿佛也没有那么冷那么痛,昏睡过后身子虽说是沉了点儿,但是还是很暖和的。   躺的是席梦思,身上盖的是鸭绒被。   顾栀鼻子闻到一股香烟燃烧的味道。   她这人不喜欢别人抽烟,霍廷琛也不抽雪茄,顾栀忍不住呛了两声,往味道来源看了过去,然后发现她床边竟然坐了个男人。   “啊!”顾栀吓得尖叫一声,立马从床上蹿起来。   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长相粗犷,穿一身料子上好的棕色长马褂,唇上留着胡子,此时正坐在床旁,对着她抽雪茄。   顾栀吓得不轻,一想到自己一直被这个男人盯着睡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用手臂撑着身子爬起来,结果左臂臂弯处一疼。   顾栀“嘶”了一声,拧起眉,低头,看到自己的左臂臂弯处竟然有一个针眼,似乎刚扎不久,针眼下还有淡淡的淤血。   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顾栀会反应这么大,被她尖叫得雪茄在嘴里一抖,然后忙伸出手,安抚状:“别怕,嘿嘿,别怕。”   顾栀手脚并用,爬到床上离男人最远的角落,然后警惕地打量四周。   确实不是什么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或者仓库,她正在一间无论是装修还是陈设都十分豪华的房间里。   这么有钱,应该不用劫财。   除了劫财那便是劫色?   顾栀一惊,然后立马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她除了胳膊上有个针眼儿以外,衣服还是之前的那一套,只是被她睡得有点皱,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什么已经被劫过色的痕迹。   难道是觉得晕过去了没意思,要等她醒了再劫?顾栀仓皇地看着那个男人,左右寻找了一下,然后直接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当武器:“你别过来。”   “劫财的话我可以给你钱,劫色的话想都不要想!”   男人看到顾栀以为被绑架后直接抄台灯要砸人,凶悍得跟只小豹子的样子,然后又听到她说的什么劫财劫色,似乎有些无措,摊手:“我,我怎么可能劫你的色。”   顾栀抱着台灯不撒,眼神依旧警惕:“那你把我绑来干嘛?”   男人看着顾栀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又嘬了一口雪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他在雪茄缭绕的烟雾中眯着眼说:“我觉得我可能是你的爸爸。”   顾栀:“………………”   这年头坏蛋也这么多种多样了吗?   把人家绑架过来,不劫财不劫色,专门想当人家爸爸?   他知不知道她娘是婊子,所以谁要当她的爸爸,其实是一句骂人的话吗。   顾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手抱着台灯,然后翻身下床。   她的鞋就放在床边,顾栀穿上鞋,站起身,离那个人一直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然后举着台灯说:“这是什么地方,我劝你最好现在放我走,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男人从回忆中回过神,又看着顾栀的那张脸,跟记忆中那个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像,实在是太像,真的像极了,就连在唱片里唱歌的嗓子都一模一样,像倒他第一次在画报上看到时,甚至以为,这个女孩就是她。   他记得他离开时,她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然后才恍惚明白过来,已经二十年了。   她纵然美丽,却也不可能二十年毫无变化。   他听着顾栀的话,笑了笑,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问:“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顾栀转了转眼珠。   要说个什么把他吓一吓才好。   于是顾栀挺起了胸,说:“你肯定认识我,我就是那个傍大款的歌星顾栀。”   “然后呢。”那人问。   顾栀:“我傍的大款是霍廷琛,霍廷琛你知道吧,全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厉害的很,你要是惹到了我,他上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男人听到“霍廷琛”三个字,却并没有像顾栀想的那样露出忌惮的神色,而是直接笑了出来,抖了抖雪茄上的烟灰:“霍廷琛?”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栀:“你觉得我会怕霍廷琛?”   顾栀:“………………”   霍廷琛竟然都没用。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真的快疯了。   顾栀抱着台灯,跺了一下脚:“我说你这人有完没完啊,你把我绑架来就是想当人家的爸爸?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得当我的爸爸呢,我又不缺爸爸,你神经病啊!放了我行不行?”   男人这时说:“你娘是不是叫顾菱织。”   当听到“顾菱枳”三个字是,一直十分暴躁的顾栀突然安静下来。   她看男人的目光带着探寻。   “你怎么知道我娘叫顾菱织?”   她娘叫顾菱织,名字挺好听的,只是也跟她一样没有念过书没文化,她生下来好久都没有给她起名字,秦淮河的老鸨妓女们就一直用她娘的名字叫她,叫她“顾只”。   男人嘿然一笑:“因为我是你老子。”   顾栀不知道这人怎么那么想当别人爸爸,而且看他这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听脾气就又上来了:“放屁!”   “我娘是秦淮河的女人,你应该知道秦淮河的女人是什么吧,她接过那么多客,上过我娘的有那么多人,你不要以为以前跟我娘有一腿就可以当我老子!”   男人听到顾栀的这些话时,脸沉了沉,整个人似乎都沉默了,雪茄燃尽,烫到手指一时也没注意。   顾栀哼了一声,贴着墙溜到门口,去拉房间的门。   她发现门竟然没锁。外面竟然也没人把守。   顾栀打开门,想赶快跑,抱着台灯蹭蹭蹭下楼,在跑到楼下客厅时,突然有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人看到抱着台灯,披头散发逃跑的顾栀。   他立马拦到顾栀面前,叫了一声:“妹妹。”   顾栀在看到那人时整个人僵住。   这,这不是那个买她古董的陈师长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参与了绑架?   张口就是妹妹,谁她娘的是她的妹妹。   顾栀气得不行:“别拦着我!”   “妹妹。”陈绍桓又叫了一声,却依旧拦在顾栀面前,不让她走。   顾栀:“让开!你们这是绑架,是犯法的!”   陈绍桓安抚道:“妹妹别急。等验血结果出来,父亲把话问清楚了,会让你走的。”   “你不要叫我妹妹!”顾栀往左跑,陈绍桓从左边拦,往右溜,他又从右边堵。   两个人跟老鹰抓小鸡一样,顾栀最后气极,想打手里还抱着的台灯,直接砸像那个陈师长,“你给我让开!”   陈绍桓立马向后退了一步,台灯在他脚边摔开,发出清脆刺耳的响。   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   顾栀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累得哼哧哼哧喘气。   陈添宏从楼上下来。   顾栀叉着腰,瞪楼上的那个男人。颇有些鱼死网破的架势,似乎在说你不放我我就这么一直闹下去,看你想怎么样吧。   陈添宏对上顾栀挑衅的目光,看到那盏被她摔碎的台灯,然后又看到她面前似乎对顾栀根本没有办法的陈绍恒。   他看着看着就仰头大笑了两声,然后指着顾栀:“哈哈哈,是老子的种!是老子的种!”   顾栀:“………………” 第68章 第六十八天踹了   客厅里,进口的真皮大沙发上,顾栀被迫坐在中间,磨着小牙,一脸的不服气。   她瞟了瞟左边的那个陈绍桓陈师长,又瞟了瞟右边那个想当她爸爸的陈添宏。   有个大胡子金发碧眼的洋人拿着单子走进来,俯身,在陈添宏耳边耳语了几句。   顾栀竖起耳朵听,听到洋人用不标准的中文在说什么“血型”之类的。   洋人说完,站起身,然后退下去了。   陈添宏此时看顾栀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眼里的那种惊喜根本藏不住。   顾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安地在沙发上动了动,她本来又想跑,然而陈绍桓就坐在她旁边,胳膊一伸就能把她捉住,根本跑不脱。   陈添宏看着顾栀的脸,想到刚才那个洋人说的话,又仰头笑出声:“哈哈哈,顾菱织给老子生孩子了!顾菱织给老子生孩子了! 顾菱织,你真的给老子生孩子了!”   顾栀听到他一直在喊自己娘的名字,瘪了瘪嘴,正想出声说他笑得很吵能不能不要笑了,哪知道那男人笑着笑着,笑声中突然带了哭腔,眼圈通红:“顾菱织。”   顾栀吓了一跳。   陈绍桓:“父亲。”   陈添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仰起头,似乎想倒回眼中的湿润。   然后等他再低头时,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顾栀:“来,叫一声爸爸给我听听。”   顾栀:“………………”   她跺了一下脚,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怎么碰到这种想当人爸爸的神经病,已经快疯了:“你凭什么说你是我爸爸,你放我走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陈添宏:“你就是我的种,已经验过血了,千真万确!”   顾栀听到“验血”两个字,愣了愣,然后看到自己胳膊弯上的那个针眼。   她之前好像是听顾杨说过,上海有个什么家事法庭,洋人办的,可以验血查血型,看是不是亲生的孩子。   顾栀突然心虚起来。   验血了又能怎么样,她都二十岁了,凭空多个爸爸,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于是顾栀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咳咳,我觉得吧,这件事情吧,即使血型一样你也不能这么肯定,你既然认识我娘,就一定知道我娘是做那种生意的,做那种生意的,你懂得,我的爸爸是谁这件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你不能听信那些洋人的一面之词。”   “放屁!”陈添宏似乎很生气,“你就是老子的种,顾菱织那阵子只有老子一个男人!”   顾栀看了他一眼。   陈添宏伸手在衣服里找什么。   顾栀以为他是在掏雪茄,结果他却掏出来一张照片。   他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似乎眼眶又红了,然后把照片递给顾栀:“闺女,小心点,别弄坏了。”   顾栀听到“闺女”两个字,瘪了瘪嘴,还是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五官精致明艳,跟她有九分像,眼神妩媚中又带着狡黠。   顾栀看到那张照片后一下子张大了嘴,然后眼眶也蓦地红了。   这这这,这不是她娘吗?   她一直以为她娘这辈子没有照过照片!   这个男人怎么会有她娘的照片!   照片泛黄,已经很旧了。   陈添宏这回从衣服里掏出了跟雪茄,身后站立的副官立马来给他点燃,他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圈,回忆久远的往事。   他说:“你跟老子一模一样,也跟你娘一模一样,当初为了给你娘照这张照片,老子偷了三个钱包,还挨了顿打,才凑够的钱。”   顾栀摩挲着手里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陈添宏年轻时是个混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无恶不作,最喜欢拿着偷来的钱去装阔气。   秦淮河是南京最有名的香艳地方,是个男人都想往里扎,陈添宏一天偷了钱,第一次去秦淮河。   他装的阔气,仿佛就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一样,被店小二引进店,结果对台上正在唱曲儿的女人一见钟情。   店小二说这是店里新来的,头牌,名儿可好听,叫顾菱织,既然是头牌,价格也自然贵。   陈添宏赏了那个顾菱枳不少钱,后来他经常去,去了也只是听曲儿,给赏钱也阔绰,却从来不提要包顾菱枳的话,于是一来二去,顾菱枳就对这位客人有了印象。   后来终于有一天,陈添宏给了无数次赏钱之后,提出要跟顾菱枳独处。   他进了屋子,抓住顾菱枳的手,说:“菱枳,别干这个了,跟我走吧。”   顾菱枳似乎没想到他不办事而是说这个:“你有钱给我赎身吗?”   陈添宏:“有!我有!你跟我走!”   顾菱枳:“那你家里有钱吗?会娶我当姨太太?”   她说着把手从陈添宏掌心抽出来:“我才不要跟你去吃苦。”   陈添宏家里怎么会有钱,他就是个混混,他的钱全都是偷鸡摸狗来的,但是为了让顾菱织跟他走,撒了个谎:“人人都叫我陈少爷,我怎么可能会没钱呢,你跟我,以后你就是陈少奶奶。”   顾菱枳听后一喜,点点头:“好。”   陈添宏给顾菱枳赎了身,在南京城租了间顶好的公寓,身上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顾菱枳真以为自己嫁了个有钱少爷,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吃那个,后天听说南京城可以照相,还吵着要去照相。   陈添宏供她供得很辛苦,顾菱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顾菱枳只知道陈添宏工作似乎很忙,却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过了几个月,顾菱枳好像怀孕了,月事没来,还一直干呕。   陈添宏知道顾菱枳可能怀孕,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他要去偷一笔大的,然后买好吃的,给顾菱枳补身体。   结果那一次他太铤而走险,遭了殃,被警察局的人给抓住了。   陈添宏好几天没回来,顾菱枳出去打听,才知道陈添宏根本不是什么少爷,他就是个小偷,是个混混,这几个月养她的钱全是偷来的,就连这公寓也是租的。   陈添宏被关过很多次局子,想要逃出来不是什么难事,这次虽然比较困难,但是还是被他给逃出来了。   他一逃出来就立马赶回公寓,一开门,公寓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邻居告诉他顾菱枳早就走了,走之前还把值钱的家具给卖了。   顾栀听到顾菱枳卖家具这里,抿了抿唇。   陈添宏应该没有编故事骗她,毕竟临走卖家具这种事情,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她干得出来,没想到她娘也干得出来。   顾菱枳重回秦淮河,听到陈添宏来找她,一直闭门不见,说自己不嫁给穷人,不嫁给小偷,也不嫁给骗子。   陈添宏问她那你有没有怀孕,顾菱枳在房间里沉默了半晌,说没有,你想多了。   陈添宏于是挫败地离开,然后发奋,要变成真正的有钱人,不仅有钱还要有权,那个时候再来找顾菱织,顾菱织就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了。   南京城里不好混,他跟着一群走骆驼的去了陕甘一带,在那里当了土匪,因为有能力又不要命,很快成了土匪头子,又过了几年,成了当地一霸。   他那个时候又回去南京找顾菱枳,那里的人却告诉她顾菱枳去年就已经被一个客人赎走了。   陈添宏掏出枪,往天上放了一枪,追问那个客人和顾菱枳的下落,所有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却没有人答得上来,是真的不知道。   然后有人磕磕巴巴地说,顾菱枳这几年,身边一直带着一个小女儿。   直觉告诉他那个就是他跟顾菱枳的女儿,陈添宏又惊又喜,开始发狠地找。   可惜那个时候时局动荡,在偌大的中国找一对母女,犹如大海捞针。   陈添宏后来手里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么些年混成了军阀,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直到他在陕西时听到一张唱片,看到画报上那个女人的脸。   他那一瞬,恍惚以为这就是顾菱织。   只可惜她太年轻,不会是顾菱织。   她是歌星顾栀。   陈添宏便把寻人的目标锁定到那个上海的歌星顾栀身上,让属下搜集所有关于那个歌星的信息,于是后面又看到一份报纸。   歌星顾栀歌唱会上被人捣乱揭露身世,道出她没有爹,是婊子娘养的,她娘是南京城有名的婊子。   他看到那份报纸时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个长相,这个身世,就是顾菱枳和她的女儿,绝对没有错。   顾栀听陈添宏讲完整个故事,有些沉默。   “我娘已经死了。”她闷闷地说。   陈添宏揉了揉眼睛:“我知道。没事,我把你找到就好了。”   “可惜啊。”他长叹一声,“老子没有生来就是个少爷,那样你娘也就不会走了。”   顾栀默默无语。这些往事,阴差阳错,命注定的事情太多,她不知道去怪谁,也无法去怪谁。   她能理解她娘当初为什么那么做,如果之前她还是准姨太的时候,有一天,突然知道霍廷琛是个假大款,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甩掉霍廷琛。   她娘甩掉了她爹,却还是把她生了下来,这其中的感情实在复杂,有没有爱很难说得清楚,顾栀不知道如果那时候自己怀了霍廷琛的孩子,会不会像她娘一样,也把孩子生下来。   如果是她甩霍廷琛,可能会,如果是霍廷琛为了结婚而甩掉她,那就绝对不会。   顾栀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然后猛地扭头,看身旁的陈绍桓。   陈添宏说的对她娘一往情深的样子,那么这个陈师长又是从哪里来的。   陈绍桓明显年纪比她大。   陈绍桓似乎看出来顾栀在想什么,笑了笑:“我是父亲的义子。”   陈添宏一直没有再娶,又想找个人接班,十几年前看中了当时只有十岁,父母双亡却一身狠劲儿,放枪骑马毫不眨眼的陈绍桓,于是收做他的义子,对外一直宣称是他的亲儿子。   原来不是亲儿子。顾栀点了点头:“哦。”   陈添宏从伤感中走出来,显得很激动,跟顾栀指着陈绍桓:“闺女,叫哥!”   顾栀扯了扯嘴角。   她没有叫哥,只是对于陈添宏这种既然要认亲戚,还要把她绑架来的这种方式十分无语,吓得她还以为自己被坏人盯上要香消玉殒了。   就不能好生跟她说吗?   陈添宏抠着后脑干笑两声:“你爹是个粗人,土匪当惯了,一时糊涂。”   顾栀:“………………”   陈添宏也不逼着顾栀叫哥叫爸了,他对顾栀这些年的事多多少少都了解到了,问:“你跟那个姓霍的是什么关系?”   顾栀知道他说的是霍廷琛。   陈添宏又问:“你是不是从十六岁就跟他了?”   顾栀听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反驳。   这些都是可以查出来的事。   不过她又说:“我是跟过他,可是我早就跟他断了。”   “断了?”陈添宏一疑,“既然断了,那为什么全上海的人都说你傍大款。”   顾栀:“我呃,没有傍大款。”   看来她把自己神秘富婆的身份藏的挺好的,陈添宏派人调查她,只查出来了她十六岁跟霍廷琛的事。   陈添宏:“那又是为什么?”   顾栀:“他现在只是我的一个幌子。”   “因为我自己其实很有钱,我说自己傍大款,别人就不会怀疑我的钱从哪里来的。”   陈添宏似乎来了点兴趣:“你哪里来的钱?”   顾栀:“你们在那边看报纸吗,上海有个人中了巨额彩票,一千万大洋。”   她吸了口气:“那个人,是我。”她似乎直到对方可能不会信,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陈绍桓:“………………”   陈添宏:“………………”   然后陈添宏拍着大腿,扯开嗓子笑:“好啊!好啊!老子在陕西看报纸,说是有个人中了一千万大洋,没想到竟然是我的女儿,不愧是我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栀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   她往外看了眼天色,离她被绑貌似已经大半天了。   顾栀正准备说我要回去了,我认你这个爹你放我走,突然,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来。   顾栀认得那个人,是陈绍桓的副官。   那人在陈绍桓耳边说了几句。   陈绍桓听后,勾着唇一笑。   顾栀:“怎么了?”   陈绍桓看向陈添宏:“父亲。”   陈添宏:“嗯?”   陈绍桓又瞟了一眼顾栀,对陈添宏说:“霍廷琛霍少爷带人把咱们这儿包围了,让把妹妹放出去。”   顾栀惊得张大了嘴。   霍廷琛来了?   霍廷琛是不是以为她被绑架,来救她了?   陈添宏听后冷笑一声,翘起腿,掸了掸雪茄上的烟灰。   不管怎么说,他对十六岁就占了她女儿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陈添宏给了陈绍桓一个眼神,陈绍桓随即会意,下去。   顾栀看到陈绍桓离开,吓得不轻,忙叫住他:“等一等!”   她拉住陈绍桓,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添宏:“误会,误会,我出去跟他说,让他走好不好?”   陈添宏很听顾栀的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栀得到陈添宏的许可,又对着陈绍桓干笑了两声。   她出门。   陈家围墙上都装着铁丝网,她看到大门处,双方的人正在对峙。   门外停着一辆车。   霍廷琛坐在车里,手指不安地点着,面色极寒。   他没想到陈绍桓会跟他玩这一招。   似乎对顾栀没有企图,却又背着他绑人。   他固然厉害,手底下有兵,陕甘一霸,可是这毕竟是在上海,是他的地盘。   霍家既然能够在上海做到现在的地位,也不是什么斯文的儒商。   霍家的人都是黑衣保镖的打扮,而对方,却各个是军装,荷枪实弹的汉子。   霍廷琛手下的人几乎都没少见过大阵仗,但这次见到对手是当兵的时,也知道这次怕是讨不了好。   霍廷琛沉住一口气,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竟然看到顾栀出来了。   他立马下车,侦查周围。   顾栀一直向他走过来。   霍廷琛确定顾栀没有被人挟持,迎上去。   应该是陈家不想跟他霍家在上海争,直接放人了。   “没事吧。”霍廷琛走到顾栀面前,神色担忧地检查。   顾栀摇了摇头:“没事。”   她看了一眼霍廷琛带来的人,说:“你让他们都收手吧。”   霍廷琛:“嗯?”   顾栀跟霍廷琛说完,又转身看了一眼那些穿军装的,跟陈绍桓的副官说:“你让他们也收手吧。”   副官立马冲顾栀行了个礼:“是,大小姐。”   霍廷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绍桓的副官叫顾栀什么?   大小姐?   霍廷琛这辈子只听过别人叫顾栀顾老板,或者顾小姐,却从来没有听到她被人叫过大小姐。   那种养尊处优,富贵煊赫的大小姐。 第69章 第六十九天踹了   副官领命后做了个手势,于是陈家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都整齐划一地收起武器,按序撤退,很快便消失。   刚刚从非洲回来的陈家明见状,也冲霍廷琛带来的人示意,然后所有黑衣保镖都退回到开来的车子里。   顾栀看到两边的人都散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霍廷琛记着检查顾栀全身上下,握住她肩膀把她转了个圈儿:“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没有。”顾栀觉得霍廷琛太大惊小怪了,不过他以为她被绑架,带着那么多的人来救她,顾栀心里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霍廷琛拉住顾栀的手:“跟我走。”   “霍先生。”突然有人从后叫住他。   霍廷琛一顿,回头,看到陈绍桓正笑着向他走过来。   男人立马蹙起眉,周身的气场变得十分不友好,攻击性很强。   “请等一等。”陈绍桓这么对霍廷琛说着,然后径直走向顾栀,说:“跟我进去吧,父亲还有些话想问你。”   “嗯。”顾栀点点头,然后扭头对霍廷琛说,“你先回去吧。”   霍廷琛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握着顾栀的手又收紧了些。   顾栀拍了拍霍廷琛的手背:“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陈绍桓也笑着向一直保持警惕的霍廷琛:“霍先生放心,我父亲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我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这里的人更不敢伤害他们的大小姐。”   霍廷琛听得震惊又茫然,疑问道:“女儿?妹妹?大小姐?”   顾栀把手从霍廷琛掌心中抽出来,点点头:“我找到亲人了,你应该恭喜我。”   她说:“你先走吧,其余的我下次再跟你解释。”   顾栀跟着陈绍桓重新进去。   门口的警卫关上铁门。   霍廷琛怔愣地立在原地。   ……   陈添宏坐在沙发上,看陈绍桓把顾栀带了回来,笑了一声。   “收手了?”他平静地问。   陈绍桓点头,恭敬道:“是的父亲。”   顾栀坐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添宏:“你这就搬过来,跟我们住在一起,我再找个日子办个晚宴,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陈添宏的女儿。”   顾栀听后绷着唇,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有说不认你,你也可以找个日子宣布我是你的女儿,但是我不想搬回来,因为我是个成年人,早就已经独立了,我过得很好,有自己的生意,现在住在福熙路欧雅丽光,欢迎你去那里作客,参观我的家。”   陈添宏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叼着雪茄,看这个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女儿。   不管怎么说,她肯认他,他已经十分满意了。   前二十年缺席,他知道她过得很苦,并且一想起那些事就心疼,他知道她带着顾菱枳的另一个小儿子,十六岁就被那姓霍的狗东西糟蹋了,差点当了铜臭商人家的姨太太。   他陈添宏的女儿,多少人求着娶,怎么会当姨太太,还是商人家的姨太太。   他这辈子尊敬读书人,当土匪的时候也没有欺凌老百姓,但是就是看不起那些一身铜臭气的商人,明明背地里无恶不作却还装的人模狗样,虚伪做作,还不如他们当土匪发家的,恶就是恶善就是善,快意恩仇,大不了就出去拼枪子儿,不背地里搞那些阴招。   他想尽可能地补偿顾栀,满足她的要求,既然她说不想搬过来住在一起,那就不住在一起,不勉强她,反正都有车,一会儿的功夫也都能见到。   于是陈添宏说:“也行,那你在这儿吃完了晚饭再走,以后经常过来,过两天我再去看看你的房子。”   顾栀点点头:“嗯。”   陈添宏吐了一口烟圈。   烟气飘到顾栀那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咳两声。   陈添宏听到顾栀的咳声,立马问:“怎么了?”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雪茄,想到刚才在房间里,他抽雪茄,顾栀表情似乎也不太舒服,于是问,“你不喜欢这玩意儿的气味?”   顾栀点了点头。正想说没事你抽吧,陈添宏立马把手里抽了一半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灭:“那你以后在我就不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爹的就尽管提,你爹都听你的。”   顾栀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惊喜地笑了笑:“好。”   陈绍桓看到被陈添宏一手按灭在烟灰缸里的雪茄,惊讶不已。   陈添宏在南京在上海,无论见了多大的官儿,雪茄都照抽不误,从来没怕过谁,如今竟然因为顾栀的一声咳嗽,愣是说不抽就不抽。   像是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顾栀在陈家吃完晚饭要回欧雅丽光,终于想起跟她一起被绑架的谢余。   陈绍桓说谢余已经醒了,没受伤,他们把他放了。   顾栀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陈添宏:“既然要回去,那就让你哥送你回去。”   陈绍桓似乎早就料到陈添宏会这样说,拿着车钥匙:“车子已经备好了。”   顾栀看了一眼陈绍桓,也没反驳。   只是临走前,陈添宏突然在背后叫住她:“闺女。”   顾栀转身:“怎么了?”   陈添宏叫住顾栀,似乎显得有些局促,甚至有些紧张,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雪茄,刚想点,又想起顾栀不喜欢那味儿,于是又放下。   顾栀歪了歪头,不解地看他。   陈添宏重新把雪茄放回去,看着顾栀的脸,憋了半天才说:“你既然答应了认我,这都大半天了,你也没,也没叫我一声儿。”   顾栀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然后她转过身,面对陈添宏,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爸爸。”   陈添宏听到那声他心心念念的称呼,忙不迭地答:“诶,诶,好。”   他看着对面亭亭玉立的顾栀,恍惚回到了二十年前,顾菱织就这么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男人眼眶蓦地红了,鼻腔酸楚不已,背过身去,冲两人向外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顾栀搭陈绍桓的车回欧雅丽光。   顾栀和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坐在一起,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说,车厢里很安静。   陈绍桓虽说是陈添宏收养的儿子,但是当年能在小小年纪就被陈添宏看中收作义子,向外还宣称的是亲儿子,肯定也不简单。看得出来,陈添宏很喜欢这个义子,陈绍桓对陈添宏也一直很尊敬。   顾栀想找个什么话题说一说,突然想起之前她卖给陈绍桓的那块玉璧。   今天陈添宏一直没有跟她提起过那块玉璧,应该是不知道这回事,所以那块玉璧,应该是陈绍桓自己跟她买的。   顾栀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把那声“哥哥”叫出口,而是问:“陈师长。”   陈绍桓扭头看了她一下:“叫哥哥就好。”   顾栀:“………………”   她干笑了两声,又问:“你之前为什么买我的玉璧啊,你喜欢收集这些古董吗?”   就陈绍桓的外表来看,俊是俊,只是跟一看就贵气十足含着金汤匙长大,骄奢淫逸的资本家霍廷琛不一样,陈绍桓看样子,实在不像是个爱古董的人。   陈绍桓听到顾栀的这个问题后默了一下,才说:“是因为我自己的一点私事。”   顾栀“哦”了一声,陈绍桓既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便再问下去。   陈绍桓把顾栀送回欧雅丽光,两人道了告辞。   门口的保卫开门,说霍先生来了,一直在里面等她。   霍廷琛今下午从陈宅离开后便直接来了欧雅丽光,来这里等顾栀。   顾栀看到霍廷琛坐在沙发上。   霍廷琛听到顾栀进门的声音,立马抬头,迎过来,见顾栀毫发无伤,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栀看了一眼霍廷琛,想他今天以为她被绑架还知道带着人来救她,也算这些日子她没有白疼他,没有白给他亲,于是拉着她坐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霍廷琛经过一下午的胡思乱想其实已经在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但当现在听到顾栀亲口说出来时,仍是震惊不已。   “真,真的?”他问。   “当然。”顾栀得意的抬起小下巴。   她本来以前还在心里嫉妒过霍廷琛有个好爹,不像她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可是现在她也有老子了,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老子。   霍廷琛震惊过后,看着顾栀精致的小脸,以及她脸上那得意的小表情。   男人忍不住苦笑。陈添宏实权在握,是陕甘宁一带的大军阀,更是有名的土匪,谁见了他也得给几分面子。歪脖子树不愧是他的歪脖子树,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么歪是因为后天环境的影响,结果现在看来不仅是因为后天环境,还是因为她有一个歪脖子树老子,所以从遗传上就决定了,顾栀身上的匪气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苦笑完后又突然觉得头疼。   霍家一直是生意人家,主要地盘在上海,他跟陈绍桓也只是点头之交,跟那位陈司令长更是没什么交情,他摸不清陈添宏的喜好和脾气,也不知道这颗现在有大歪脖子树护着的小歪脖子树,能不能顺利移栽给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要恭喜顾栀,长这么大,终于有了除顾杨以外的亲人。   霍廷琛冲顾栀笑了笑:“恭喜。”   顾栀:“谢谢。”   霍廷琛想到今天下午他带着人去对峙的场景:“那今天下午是我唐突了,我以为你被绑架,改日你带我去登门道歉吧。”   顾栀摇摇头:“不用,又不怪你。”   霍廷琛:“你父亲说了?”   顾栀:“我说的,他现在听我的。”   霍廷琛想了想,又问顾栀,眼里带着浓浓的希冀和期盼:“那你跟他提起我了吗?”   “唔?”顾栀回想了一下,不解,“我认爹提你做什么?”   霍廷琛苦笑:“好吧。”   顾栀:“不过他主动提起你了。”   霍廷琛眼睛一亮,立马追问:“真的,他怎么说的?”   顾栀诚实回答:“他知道我跟你的事,叫你姓霍的,没了。”   霍廷琛:“………………”   他伸手捞起顾栀的腰。   “你干嘛!”顾栀被带起来,转个圈儿,从沙发上坐到了霍廷琛的腿上。   霍廷琛圈着她的腰,两人面对面。   顾栀穿的是旗袍,又分开腿坐,旗袍往上跑了不少,露出白皙的大腿。   她身子往后仰了仰,不跟霍廷琛挨得太近。   霍廷琛忍住加快的气血,看顾栀气哼哼的小脸。   他在后悔,后悔得快死了。   他多想现在还是在楠静公馆,顾栀还是他等着进门的乖巧小姨太太,他宠她,他疼她,他不顾一切也要娶她。   他不要赵含茜,他只要歪脖子树当霍太太,长辈的阻拦也好,外界的压力也罢,他为什么要去顾忌那些。   她跟他使小性子又如何,他明明愿意让她使一辈子小性子。   可惜现在都太晚了。   他还记得她的滋味有多甜美,她曾经穿着他喜欢的睡衣从后抱住他,期艾艾地留他,那时他明明只要转一下身,就能肆意地尝到所有美好。   他甚至知道,那个时候,只要他开口,顾栀会多么欢天喜地地嫁给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明明清楚地知道有多甜美,像一盘熟透了的樱桃,摆在精致的白瓷盘里,却怎么也够不到。   霍廷琛此刻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掐死那个时候的自己。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在想什么,看了眼钟表,开始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还不走。”   霍廷琛圈住顾栀腰肢的胳膊突然收紧了一点,顾栀不由地被往他身前带,她费力向后仰着身子,又及时一掌推在霍廷琛肩膀上,格开两人的距离,才没让自己胸前的丰盈直接贴到霍廷琛脸上。   顾栀似乎真的怒了,提高嗓音:“霍廷琛!”   霍廷琛缓缓松开手臂。   他说:“我明天再来。”   “上课。”他紧接着补充一句。   顾栀这才点了点头。   她小学六年级的国文课程已经进行到最后,马上要毕业了。   霍廷琛看着顾栀,又想到她刚刚才认的那个父亲。   他摸不透陈添宏对他是好是恶,于是决定找个时间,去跟陈添宏好好谈一谈。   第二天。   因为是星期天,霍廷琛不用上班,所以来的很早,一大早就来了,来的时候顾栀甚至还在睡觉。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为什么跟永远都不困似的,以前也是,无论晚上跟她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到多晚,他第二天总是会准时醒来去上班,她明明困得要死,却敢怒不敢言,只得认命地爬起来伺候霍廷琛穿衣服打领带。   现在不一样了,顾栀让霍廷琛先等着,睡够了才爬起来,慢悠悠地洗漱完吃完早餐,才开始上课。   书房里,顾栀摊开课本,正准备跟霍廷琛上课,李嫂就在外面敲了敲门。   “小姐,陈老爷和陈少爷来了。”   顾栀听到陈老爷和陈少爷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她昨天认了老子,陈老爷是她爹,陈少爷是她哥。   昨天她拒绝陈添宏跟他们一起住的邀请,让他们可以来她住的欧雅丽光来看看,做客,没想到这第二天就来了。   顾栀在书房就听到陈添宏豪迈的大嗓门儿:“栀栀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正震惊的霍廷琛,然后撂下课本,蹭蹭蹭从书房跑出去,下楼。   她看到陈添宏,笑了一下,叫:“爸爸。”   她本来之前觉得自己二十岁了,凭空多出个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当真的认了之后,才发现有个爸爸,其实也不错。   陈添宏听到顾栀主动叫他,高兴得满脸通红:“好!好!”   他认了自己和顾菱织的女儿,一晚上都兴奋得没睡着,在床上翻来复起,一直在想顾栀临走时叫他的那声“爸爸”,于是今天一早,迫不及待地就来了。   顾栀又对后面的陈绍桓笑了笑。   陈绍桓对她点点头。   陈添宏一手拉过顾栀,四处打量她的欧雅丽光。   “怪不得你不肯回来跟我们住,这地方我看比你爹住的地方还好。”   顾栀得意地耸了耸鼻尖:“我花一百万买的呢。”   陈添宏:“我来也没给你打个电话,你在家里做什么呢?”   顾栀:“我正准备上课。”   她解释:“我小时候没念书,现在反正也是闲着,就找了个老师教我念念书,认认字。”   “好!好!”陈添宏冲顾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女儿,爱学习,比你爹强!”   顾栀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你的老师呢?”陈添宏又问,“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让我见见?”   顾栀也正好奇霍廷琛怎么一直不出来,然后霍廷琛就出现在了楼梯上。   他扶着栏杆下楼,看到顾栀,和顾栀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霍廷琛之前本来还觉得顾栀虽然有匪气,是颗歪脖子树,但是好歹也还是个妩媚娇俏的女人,怎么会是陈添宏那种土匪军阀的女儿,结果当现在,他看到顾栀和陈添宏站在一起,两个人的气场,竟然诡异地契合。   父女感十足,甚至都不用验血,一看就是亲生的。   陈添宏知道顾栀跟过霍廷琛,老早就在报纸上看过霍廷琛的照片,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男人从楼梯上下来时,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顾栀冲陈添宏示意了一下霍廷琛:“我老师。”   霍廷琛站到陈添宏面前,他这辈子出入多少大场合,见过多少人,从来都没有怕过,这次却不由地紧张起来,他冲陈添宏笑了笑,然后伸出手:“伯父。”   陈添宏看着霍廷琛,在面对顾栀时温和的气场收敛,恢复了他征战沙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威严。   他看着霍廷琛伸出的手。   想到那个低贱的姨太太,以及那个令他一提起来就痛心的,十六岁。   不要脸的狗东西,怎么下得去手。   陈添宏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拉住顾栀走了。 第70章 第七十天踹了   陈添宏走得很干脆,只剩霍廷琛的手略显尴尬地僵在半空。   他似乎想到自己会跟陈添宏不太对付,陈添宏对他没有那么友好,却没有想到陈添宏连这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还是陈绍桓抢上前一步,握住霍廷琛的手:“霍先生。”   “陈师长。”霍廷琛跟陈绍桓握了手,微笑一下,眼睛却看像顾栀和陈添宏。   顾栀一手被陈添宏拉着,也正偷偷回头用小眼神看他。   顾栀觉得今天的课可能上不了了,便冲霍廷琛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   霍廷琛似乎犹豫不愿走,顾栀便冲他瞪起了眼睛,威胁加恐吓。   于是霍廷琛无奈笑笑,跟陈绍桓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陈添宏在顾栀的欧雅丽光上下转悠一圈,看完了里里外外所有的房间和外面的草坪,才慢悠悠地又回来。   “不错不错。”他看完后满意地说,“是个好地方,你住这里我放心。”   顾栀:“嗯。”   陈绍桓在沙发上坐着,见他二人回来,站起身:“父亲。”   陈添宏四下张望一圈:“那个人呢?”   陈绍桓:“霍廷琛先离开了,说改日再来拜访您。”   “拜访我?”陈添宏笑了声,“我一个当土匪发家的粗人,有什么好值得拜访的?”   他遂又问顾栀:“你不说你跟那个姓霍的已经断了吗,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跑来当你老师了?”   顾栀却被问到这个问题,看了眼陈绍桓。   他单独见过她跟霍廷琛,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是怎么看待她跟霍廷琛的关系。   陈绍桓收到顾栀的眼神,微微笑着,似乎没有插话回答陈添宏问题的意思。   然后顾栀想了想说:“我觉得他教的挺好的。”   陈添宏并不认可这个理由:“在上海就没有能教你读书认字的人了吗?”   顾栀觉得陈添宏对霍廷琛没有好感情有可原,毕竟一个是小偷土匪出身的男人,一个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阔少爷,两个人能谈得来才有鬼,但是目前的情况显然不是没有好感这么简单,陈添宏对霍廷琛是直接的不待见,不喜欢。   如果说是因为昨天霍廷琛带人把陈家团团围住,可霍廷琛之所以会那样做,难道不都是因为以为她被绑架,要来救她吗?   顾栀对于昨天霍廷琛的行为还是很感动的,她突然发现如果有一天自己被人欺负了,原来霍廷琛真的会来救她。   即使知道陈家很厉害,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人来了。   顾栀想到这里,微微笑。   陈添宏:“我问你呢。”   顾栀这才回过神:“啊?什么?”   陈添宏 :“你们那时候怎么开始的?他逼你的是不是?骂过你没有?动手打过你没有?”   他只知道顾栀曾经以准姨太的身份待在霍廷琛身边三年,但是其中的细枝末节,除了当事人以外,却是难以查证。   陈添宏等待着顾栀的回答。那架势搭的似乎只要顾栀点头,说霍廷琛曾经逼她强占她,或者说是打过她一根手指头,就立马会掏出枪,去跟姓霍的算总账。   顾栀觉得陈添宏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瞟了一眼似乎事不关己的陈绍桓,才尴尬地说:“您误会了,没有。”   她现在想起来还不太好意思,不过还是如实说:“是我看上他有钱,主动跑去抱霍廷琛胳膊求他收了我的,他那时候没有一枪把我打死就算好的了,他好心收了我,然后,嗯,就那样。”   顾栀不敢说之所以去抱霍廷琛,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为了找钱给顾杨看病,她还不知道陈添宏对顾杨会是个什么态度,也不知道顾杨知道她有了父亲后会是个什么反应,顾杨毕竟不是陈添宏的儿子,如果她现在跟陈添宏说她是为了顾杨,陈添宏即使再大度,恐怕也不会待见顾杨。   顾栀接着说:“霍廷琛一直对我挺好的,会送我礼物给我钱,更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倒是她,曾经用断子绝孙脚踢过霍廷琛不可描述的部位,疼得他一个大男人愣是毫无反击之力被她指着鼻子骂,她原本以为霍廷琛会打击报复,后来也只是让她在床上试了试还能不能用,试过还能用没坏之后,也就算了。   陈添宏似乎不信:“真的?”   顾栀重重地点头:“真的。不骗你。”   陈添宏不由得不信。毕竟主动跑去抱人家胳膊求收这种事情,他的女儿确实做得出来。   至于那个十六岁,现在政府规定的女性最低结婚年龄就是十六岁,秦淮河更是有很多十三四岁就开始接客的女人,只不过是因为顾栀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才会觉得还小。   “那好吧。”陈添宏对霍廷琛的成见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大了,然后习惯性地掏雪茄,刚叼在嘴里,又想起顾栀不喜欢,于是只是叼在嘴里,不点燃。   “以后少跟他来往。”他叼着雪茄说,“我挑了个日子,下个月初十,离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咱们在和平饭店办个宴会,发帖子请全上海的名流还有记者,正式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女儿。”   “这件事情就交给绍桓去办。”陈添宏示意陈绍桓。   陈绍桓恭敬点头:“请父亲放心。”   顾栀对于那个宴会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陈添宏说让她跟霍廷琛少往来,让她微微皱眉。   “爸,”她说,“霍廷琛教我教的很好。”   陈添宏一听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顾栀让李嫂把泡好的茶端上来。   顾栀先端了一杯给陈添宏,然后又递了一杯给陈绍桓。   “谢谢妹妹。”陈绍桓接过茶,道谢。   陈添宏用杯盖撇了撇水中滚起的茶叶,一边喝茶,一边看向两个年轻人。   ……   陈添宏才认了女儿,心情好,上午在顾栀的欧雅丽光里坐,下午又去看她的各个产业,从胜利唱片到织阳成衣,古裕凡知道顾栀还有这么个爹后吓得差点没跪下,之前上霍廷琛,现在有事陈添宏,他到底是撞见了个怎么样的女人,想当初,他不过就是想签个普通歌星而已。   陈添宏一边看顾栀的产业一边夸我的女儿有出息,直到晚上一起吃过饭,才跟陈绍桓回陈家在上海的宅子。   陈绍桓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再次回来的时候,副官说司令长在书房等您。   陈绍桓应下来,去了陈添宏的书房。   他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陈绍桓开门进去。   陈添宏正在用放大镜看一份地图,手里还做着什么标记,见到陈绍桓进来,放下手中放大镜。   “父亲。”陈绍桓对陈添宏点了点头。   陈添宏“嗯”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一张凳子,说:“坐吧。”   “是。”陈绍桓端正地坐下。   陈添宏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带在身边十几年的养子,笑了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觉得你妹妹长得漂亮吗?”   陈绍桓当然知道妹妹指的是顾栀,答:“很漂亮。”   “嗯。”陈添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慢悠悠地问,“那你觉得她配你如何?”   陈绍桓听后倏地抬眼,看向陈添宏。   陈添宏:“她是跟过姓霍的几年,不过但咱们成大事的男人也不必在乎这些小节,你今天也看到了,你妹妹长得漂亮,又会赚钱,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娶回家。”   “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女儿,一个是我带在身边十几年的养子,所以我便在这里做主,把她配给你。”他用的是陈述语气,并没有给人反驳的余地。   “下个月晚宴上,宣布顾栀是我女儿的同时,宣布你们俩订婚的消息,你虽说此次就不是我亲儿子,但是从义子变成女婿,关系亲上加亲。”   陈添宏这么说着,觉得没有比这再好的主意。亲女儿配养子,两人无论是从年龄还是模样,样样都相配。最关键他摸得清陈绍桓的脾气,顾栀跟了他,不会有错。   陈绍桓听着义父的话,眼中有一瞬而过的愕然,他掌心收紧,似乎一直想说什么,只是到最后,又兀地松开手,点头,答应道:“好。”   “好!”陈添宏爽朗地大笑两声,“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妹妹,她会喜欢你。”   陈绍桓点头:“是。”   他并没有问陈添宏是否要考虑顾栀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陈添宏虽说认了女儿,宠溺有加,在她面前甚至连烟都不抽,但是他毕竟还是那个纵横了大半辈子,挨过枪子儿,叱咤风云的男人,有些事情,他要做主,那么别人便不能违背。   正如亲女儿的人生大事。   陈绍桓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西北闹大饥荒,饿殍遍野,吃光了树皮,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他父母在那时候饿死,他又瘦又小,被一伙饿的两眼精光的人抓住,说要把他煮来吃了,当时连水锅都烧好了,是陈添宏路过把他救下来,见他即便死到临头也极为硬气,没有像寻常的小孩那样吓得涕泗横流尿裤子求饶,便对他多看了两眼,把他带在身边,后来见他小小年纪放枪跑马毫不胆怯,很合他的意,于是直接收为义子,给他改名叫陈绍桓。   在人前,他是陈添宏的儿子,是陈师长,人人都尊敬忌惮,只是谁又知道,陈师长当年,也只不过是一个饿的快死了的小孩子,卑贱而敏感,为了讨一个男人的喜欢,明明心底怕得要死,放枪时却连眼睛都不敢眨。   他很感激陈添宏,也很爱戴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   正因为陈添宏看重他,所以才会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许给他。   陈绍桓出了陈添宏的书房,默了默。   ——   欧雅丽光,顾栀送走了陈添宏和陈绍桓,想了想,拨通霍廷琛的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霍廷琛的声音,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霍廷琛的轻笑声,他问:“怎么了?不说话。”   顾栀想了一阵,发现从霍廷琛带人去救他之后她都没有跟他好好道过谢,于是说:“我还没正式跟你道谢呢,虽然说昨天是个误会,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来救我。”   “真的,很谢谢你。”   霍廷琛听着顾栀的话,明明是最普通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蓦地感动不已。   他听顾栀给他转述了她父母的故事。顾栀继承了陈添宏的狠劲儿和闯劲儿,却没有继承他的一腔深情,而是继承了顾菱织的世俗与冷血。   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对他太过残忍,他爱上的女人会和顾菱织一模一样,他甚至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顾栀会去看看他的尸体还能不能卖钱,但是这句“谢谢”,又让他发现,顾栀和顾菱织,是不一样的。   “没事。”他突然发现自己眼眶发酸。   顾栀:“我爸爸以为当初是你,嗯,是你逼我的,所以早上才会对你那样,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   霍廷琛笑着答:“好。”   顾栀用手指扭着电话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霍廷琛:“明天有空吗?咱们接着学。”   顾栀:“好。”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霍廷琛突然轻声说:“顾栀,对不起。”   对不起,我曾轻视于你。   一个人的出身无法改变,有些骄傲与自负是从小烙在骨子里的,纵使留洋也无法改变,以至于后来,那些骄傲与自负会无形中伤害到你。   “唔?”顾栀不料霍廷琛会突然跟她说对不起,有些懵,“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她突然生起气来,“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告诉你霍廷琛,要当我的情夫,第一点就是要对我守身如……”   “我爱你。”霍廷琛又说。   我知道你可能不爱我,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爱我,我知道你的庸俗,冷血,势利,我知道你曾经利用于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当我爱你的时候,那些所有,都不是缺点,因为我爱你。很奇怪,爱就是这样,千奇百怪没有理由,却一直存在。   顾栀愣住了。   甚至连最后那个“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霍廷琛之前也有过乱七八糟的告白,她也一直很清楚霍廷琛喜欢她,但是这是第一次,他把自己的感情说的那么简单,直白,赤裸。   霍廷琛似乎知道顾栀那边的反应,没有让她尴尬,又说:“明天还是以前的时间,我下班后过来,行吗?”   顾栀愣愣地握着电话听筒:“哦。”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得着。   第二天,顾栀在家等霍廷琛,没想到却提前等来了陈绍桓。   “哥?”她叫陈绍桓哥,然后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是爸爸让你过来的吗?”   陈绍桓也对她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我过来接你,上海开了一家很好的法国餐厅,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吃饭?”顾栀问,看着陈绍桓,似乎不太相信地问,“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陈绍桓点点头:“不过你想叫其他朋友过来也可以。”   顾栀不知道陈绍桓为什么会突然叫她去吃饭,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跟陈绍桓也算不上很熟,更没有血缘关系,浑身感觉怪怪的:“不,不用了。”   她说:“我今天下午还有点事,约了别人。”   “也好。”陈绍桓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   顾栀干笑两声:“下次吧,下次叫上爸爸一起。”   陈绍桓笑了笑:“好。”   他回身,副官交给他一个精致的礼盒。   陈绍桓把礼盒递给顾栀:“认识到现在也没有送过你什么见面礼,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顾栀有些茫然:“哦。”不过陈绍桓送她个见面礼貌似也说得通,于是顾栀接过礼盒,“谢谢。”   陈绍桓微笑道:“既然妹妹今天下午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顾栀:“好,再见。”   陈绍桓走了,顾栀坐在沙发上,拆开礼盒。   是一条钻石项链,钻石克数很大并且白净无瑕,造型精致,是女孩子看了基本上都会喜欢的款式,也是男人不会送错的礼物。   只是顾栀早就对这些钻石之类的东西见怪不怪了,看了看,随手放到茶几上。   又过了一会儿,李嫂说霍先生来了。   顾栀歪着头,看霍廷琛进门。   霍廷琛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顾栀好奇地问:“是什么?”   霍廷琛笑着坐到顾栀身边,把盒子拆开。   顾栀看到里面竟然是个奶油蛋糕。   粉红色的奶油蛋糕,上面还用白色的奶油堆成了两个可爱的小兔子,兔子的眼睛用红豆点缀。   霍廷琛拿着勺子,问:“先吃哪里?”   顾栀指了指兔子:“那个。”   霍廷琛笑。别人吃蛋糕,都是要把最好的部分留到最后才吃,顾栀则是把想吃的第一口就吃掉。   他用勺子挖掉一只兔子耳朵,喂到顾栀嘴里:“好吃吗?”   昨天霍家新来的西点师做了一道甜点奶油蛋糕,他并不怎么爱吃甜食,尝了尝竟也觉得味道很不错,便让厨师再做一个蛋糕,特意给顾栀带来。   顾栀感受到绵密的奶油在嘴里融化,她以前也吃过,不过这次的似乎格外的甜,于是点了点头:“嗯!”   霍廷琛又把另一只兔子耳朵喂给她。   顾栀不知道霍廷琛爱不爱吃甜食,只是记得上次他从嘴里抢她的糖。   所以应该是爱吃的吧?   于是顾栀从霍廷琛手里拿过勺子,直接豪迈地把整个兔子头挖掉,然后全都送进霍廷琛嘴里。   够甜了吧。 第71章 第七十一天踹了   霍廷琛被顾栀喂了一整个奶油小兔子头,绵密的奶油瞬间融化在整个口腔。   钻心的甜。   甜到让他甚至忘了自己根本不爱吃甜。   顾栀给霍廷琛喂完一口,见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味道的样子,然后把蛋糕和勺子都从他手里拿过来,十分小气地说:“只给你吃一口。”   霍廷琛忍不住笑:“好。”   顾栀在吃蛋糕,霍廷琛看到她茶几上有个红色的绒布礼盒,盒子是打开的,一条项链被随意地放在里面,钻石吊坠还耷拉在外面。   男人很识货,一眼就看出项链价值不菲,拿过来看了看,问:“别人送的?”   顾栀含着勺子抬头瞟了一眼,如实回答:“陈师长送的,说是给我的见面礼。”   “嗯。”陈绍桓会送给顾栀礼物很正常,霍廷琛听后点了点头,他知道顾栀不缺这些,还是帮她把项链好好收到盒子里。   顾栀埋头吃蛋糕,霍廷琛把随身带来的顾栀的六年级课本拿出来。   他翻了翻,只剩下最后两课了。   霍廷琛没想到小学的课程竟然这么快就学完了,虽然说只学国文这一门课,但是进度也非常快。   不得不说,进度快主要是因为顾栀很聪明。他一开始来的时候顾栀不待见他,老是捣乱不好好学,后来两人关系缓和之后,学起来就非常快了。   至于算术之类的课程,可能是因为涉及到要算钱,顾栀的九九乘法表应该是顾杨以前教的,背的滚瓜烂熟。   “快学完了。”霍廷琛翻着课本说。   顾栀看了看自己所剩不多的课本,心中突然成就感满满。   她现在竟然也是有小学文化的人了!   霍廷琛看着顾栀得意的样子,说:“这个学完了我再教你点别的怎么样?”   “啊?”顾栀似乎很疑惑,“除了认字以外还有什么可学的吗?”   霍廷琛:“很多,历史地理美术什么的,学起来都很有意思。”   顾栀:“那不是中学才学的吗?”她记得顾杨中学就有这些课程。   霍廷琛:“是的,所以以后是中学生了。”   顾栀听到“中学生”这三个字,浑身上下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欣喜雀跃。   小学生毕业了,变成中学生了。   想到这里她甚至还脸红了,忍不住说:“霍廷琛,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好有文化哦。”   霍廷琛:“………………”   他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嗯。”   顾栀似乎想到什么:“啊不行,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毕业上中学。”   霍廷琛:“为什么?”   顾栀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在上中学前搞个小学毕业典礼。”   她其实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以前不注重纯粹是因为没钱,她参加过顾杨的小学毕业典礼,先是一到五年级的小学生上台表演节目,然后六年级的学生都站到礼堂台子上,一起唱李叔同写的《送别》,什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最后就开始抹眼泪哭。   她的小学毕业典礼虽说没有学校大礼堂,但是即使是简单的,也要有一个才行。   霍廷琛听到“毕业典礼”四个字时,好看的唇角不由地向上轻轻扬起:“好。”   顾栀算了算:“你是老师,要参加,我是学生,要参加。还有呃嗯……”   顾栀发现自己的毕业典礼好像找不到别人了,遂又想起了自己被霍廷琛弄到耶鲁大学去当交换生的前任小情夫林思博。   漂洋过海的,也不知道他在美国交换得好不好。   顾栀气哼哼鼓起腮,看了霍廷琛一眼。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   顾栀另外五个小情夫的电影最近拍完了,她特意去了趟华英电影公司,看了看粗剪下来的样片。   五个外表阳光英俊的年轻人,一起放在电影里十分惹眼。   顾栀摸着良心说,作为一个女人,光是把这五个人凑在一起放在电影里,赏心悦目的九十分钟下来,即使不考虑情节,也算是值回票价哦。然而新电影的情节也很不错,多亏了她之前催他们没有戏也要排练,都演得很到位。   顾栀看完样片后心情不错,出了电影公司,正想问谢余怎么没把车开来,谢余就给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顾栀看到马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别克车,陈绍桓从车上下来,走向她。   陈绍桓走到顾栀面前,说:“来接你。”   顾栀听后笑得有些不自在:“我有车啊。”   陈绍桓却也不说其他,而是说:“你今天应该没有约吧,我想请你去吃饭。”   顾栀抬头:“唔?”   她正要开口拒绝,陈绍桓就说:“走吧。”   顾栀望着陈绍桓的脸,觉得他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拧着眉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嗯。”   顾栀上了陈绍桓的车,两人来到那家陈绍桓说的新开的西餐厅。   她要了份七成熟的牛排,端上来之后,陈绍桓把她的餐盘拿过去,把里面的牛排一块一块切好,最后再把切好的牛排推给她,笑了笑。   顾栀盯着那份切好的牛排。   霍廷琛也给她这么切过,在她还不会用刀叉的时候。   陈绍桓问:“下个月的晚宴上你想给到场的宾客备什么菜式,是纯西餐,还是中西餐都有。”   晚宴一直是由陈绍桓负责,顾栀不知道他突然问她做什么,说:“随便,都可以。”   “好。”陈绍桓答应下来,切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牛排。   他见顾栀似乎一直没有动餐盘里的食物,又问:“怎么了?是不合你的胃口吗?”   顾栀吸了一口气,看向陈绍桓。   “陈师长。”她没有叫他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还有爸爸。”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陈绍桓似乎没想到顾栀会问得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在跟你培养感情。”   顾栀听后眉头一皱:“培养感情?培养什么感情?”   陈绍桓也不瞒她,毕竟陈添宏也没有要瞒顾栀的意思:“父亲打算在下个月的晚宴上顺便向外界宣布我跟你订婚的消息,所以我想在订婚之前,跟你培养一些感情。”   顾栀听得瞠目结舌:“什么?!”   陈绍桓并没有再重复。   顾栀又惊又气:“爸爸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这么跟你说,然后你就来跟我培养感情了?”   陈绍桓不置可否,脸上没什么表情,算是默认。   顾栀抱起手,靠在椅背上,知道这事确实应该是真的。   怪不得,一个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女儿,一个是从小带在身边知根知底的义子,两个人年纪相当,都是他最疼爱的小辈,陈添宏没有理由不想把他们撮合在一起。   只是顾栀没想到陈绍桓会这么听陈添宏的话,陈添宏一说,他就来跟她培养感情了。   用很普通的甚至机械化的追女孩的手段,送礼物,接下班,一起吃饭。   可是顾栀明显能感受到,陈绍桓这么做,是带着来跟她培养感情的“任务”,就像是执行一件普通的军事任务一样,上级下达命令,下级执行,不掺杂他任何私人的感情色彩。   顾栀甚至想到如果她以后真的跟陈绍桓结婚,陈绍桓绝对会履行丈夫的义务,他会对她好,很好很好,只不过他对她的好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答应了她的父亲,他有对她有对她好的任务,所以他会一直去完成这个任务。   顾栀不知道陈绍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像是没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一样,她实在是看不懂他。   顾栀先是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看向陈绍桓:“陈师长,你又不喜欢我,我爸爸让你跟我培养感情你就跟我培养感情,让你跟我订婚你就跟我订婚,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我可能是不太懂你的想法。”她问,“是因为我爸爸救过你,他把你带大,把你当做亲儿子,所以你感激他,服从他的一切命令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命令会是错的呢,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如果你真的跟我结婚了,那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顾栀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你给我切牛排,然后我跟你说谢谢,你说不用谢,听起来是不错的对吧,可是我觉得那样的生活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吗?想送她接她下班带她吃饭给她切牛排的人?肯定不会像你现在面对我一样这么无聊啊。”   陈绍桓切牛排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顾栀说完,又觉得要说动陈绍桓放弃似乎比较难,站起身:“我去找陈添宏。”   她不要叫他爸爸了,才刚人没几天就打算把她许给他的义子,都没有问过她的同意,直接就开始准备订婚。   陈绍桓站起身,从后捉住顾栀的手腕:“等等。”   顾栀气哼哼:“不要拉拉扯扯的,我是有名的歌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记者在偷拍。”   于是陈绍桓表情有一瞬间愕然,然后很尴尬地放开顾栀的手腕:“对不起。”   顾栀:“送我去见陈添宏。”   陈绍桓点了点头:“好。”   ——   陈宅。   陈添宏正坐在沙发上抽雪茄,听到外面的汽车声,然后看到顾栀和陈绍桓两人从车上下来。   他忙按灭手里的雪茄,笑着等二人,结果却看到顾栀进来后一脸的气势汹汹,陈绍桓走在他身后,愁云惨淡。   顾栀看着陈添宏,本来想直呼名字,但又觉得毕竟是长辈,她是有文化的人不能没有礼貌,于是板着脸叫了一声:“司令长。”   陈添宏大半辈子都被人叫司令长,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但唯独这个称呼从顾栀嘴里说出来,他吓了一跳。   “栀栀你叫我什么,怎么不叫爸爸了?”   当初听顾栀叫爸爸时心里有多么高兴激动,现在就有多么的震惊和慌乱。   顾栀看到陈添宏大惊小怪的表情,“哼”了一声:“我不要叫你爸爸,你当了我几天爸爸就是准备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配给你的干儿子?连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什么时候结婚选好了吗?”   陈添宏听着顾栀的话,然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陈绍桓。   “绍桓。”陈添宏提高音量,“是你跟妹妹说的?”   陈绍桓点头:“是,父亲。”   陈添宏见状便也不再逼两个人去培养感情,直接说开也好,于是拉住顾栀:“坐。”   顾栀坐到他对面。   陈添宏:“是我让绍桓去的,你哥哥有什么不好?是长得不好看还是能力不出众,他哪点让你讨厌?”   顾栀又看了眼陈绍桓,干巴巴答:“没有。”   她并不讨厌陈绍桓,但也绝对不喜欢。   陈添宏一笑:“那不就对了,感情这种事情慢慢培养就有了,你嫁给他以后你们俩都在我眼前,你哥哥保证不敢欺负你,咱们一家人多好。”   顾栀听得头大,她拒绝:“我不要!”   “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陈添宏:“我这是为你好,你以后就明白了。”   顾栀不知道怎么才跟陈添宏说得通:“我不要你这种为我好!”   陈添宏看着顾栀生气时的样子,突然皱起眉,绷直了嘴唇:“你是不是还惦记那个姓霍的?”   顾栀没想到陈添宏会说道霍廷琛头上,愣了一下。   陈添宏觉得顾栀这是小女孩被迷了心窍:“姓霍的有什么好?十六岁就把你收在身边,结果老子在陕西都听到他要跟姓赵的订婚,现在又把人家退了跑来纠缠你,你喜欢的就是这种男人?”   顾栀突然缄默不语。   她抵触跟陈绍桓,是因为霍廷琛吗?   陈添宏说的并没有错,但是顾栀知道,霍廷琛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坏。   那三年他们一直相处的很好,她只求姨太太,自己都没有想过要破例霍家的规矩提前进门,霍廷琛也是在等跟赵含茜结婚,就立马纳她。   陈家明说欧雅丽光本来是霍廷琛想买给她的,怕她以后受了赵含茜的委屈没地方去,干脆把欧雅丽光买给她,让她如果觉得住霍家不自在的话就住这里,后来她中奖了,欧雅丽光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手上。   霍廷琛说喜欢她,说离不开她,然后就立马去南京跟赵含茜退了婚,跟赵家的订婚沸沸扬扬,已经人尽皆知了,其中牵扯的关系复杂,再想退婚,根本不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她记得霍廷琛去了南京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肯定有很多很难的事情要办,霍廷琛没跟她提起,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再后来,霍廷琛说当她小情夫,教她写字,给她过生日,为了让她赚钱帮她这帮她那,以为她被绑架了,心急如焚。   以前是她哄着骗着用小情小意甜言蜜语来对付霍廷琛,现在却是霍廷琛每天变着法儿来哄她高兴,任打任骂。   只不过她以前跟霍廷琛说的那些情啊爱的都是假的,她骗的甚至很敷衍,而现在的霍廷琛却一直很认真。   顾栀吸了吸鼻子。   陈添宏以为她是明白过来她对霍廷琛是在犯糊涂,于是态度也软了下来,拍了拍顾栀的背:“听话。”   顾栀抬头,微仰着下巴。   “对,”她说,“我就是喜欢霍廷琛怎么啦。”   陈添宏拍她后背的手一僵。   顾栀站起身:“有本事你打死我啊,反正我没挨过霍廷琛的打但是别人的打倒是挨了不少,也不缺你一个人打我!”   顾栀:“从小就不缺人打我,我去跟狗抢饭吃狗都要咬我!我跟霍廷琛之后才没挨过打,你想打我你就打啊,”她冷笑一声,“反正我是你的种,你管教自己二十年从来没养过现在才认回来几天的女儿,想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反正是为她好,你有错吗?”   陈添宏整个人都僵硬住。   “我不要认你了。”顾栀看了看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陈添宏,然后又看了一眼陈绍桓,站起身。   她是搭陈绍桓的车子来的,自己没车,顾栀瞪了一眼陈绍桓的副官:“去开车!”   副官似乎没想到大小姐是这样的大小姐,吓了一跳,忙不迭跟在顾栀后面去开车。   顾栀回到欧雅丽光,摔上车门:“滚。”   副官吓得噤声,压了压帽檐,开车驶离。   顾栀回家,李嫂见到顾栀阴沉的脸似乎有些憷,然后说霍先生来了,在里面等您。   客厅,霍廷琛看到顾栀黑着脸回来,忙问:“怎么了?”   谢余说她是跟陈绍桓回陈家了,陈添宏很宠这个女儿,霍廷琛不知道顾栀为什么回来会气成这个样子。   顾栀看了霍廷琛一眼。   她把手包砸到霍廷琛身上,又冲上去泄愤似的踢了他两脚,霍廷琛正懵,顾栀却突然一把圈住他的脖子,扑到他怀里。   顾栀把脸埋在霍廷琛的衣服上,说:“你抱抱我。” 第72章 第七十二天踹了   霍廷琛立马回手抱住顾栀,感受到怀里娇小柔软的一团。   他伸手轻轻拍拍她背,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于是没有再去追问原因,只是柔声安抚道:“没事了。”   顾栀“嗯”了一声,在霍廷琛的怀里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顾栀才微微松开怀抱,抬起头,看霍廷琛。   霍廷琛也低头看顾栀。   她照样还是气哼哼的样子,只不过刚才的顾栀气得让人害怕,现在的顾栀却生气生的很可爱。   他笑了笑,把她扔在地上的手包捡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去。   顾栀一坐下便说:“我不要认爸爸了。”   霍廷琛没想到她生气的原因竟然真的是跟陈添宏有关,表情很是惊讶,才问:“怎么了?”   他只见过一面都能明显地看出来陈添宏有多宝贝这个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女儿,百依百顺地宠着,怎么会把顾栀气到把不认他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顾栀:“我不喜欢别人打着为我好的由头做我不喜欢的事,一点也不喜欢。”   霍廷琛在等她说下去:“嗯。”   顾栀看了霍廷琛一眼,然后想到陈添宏的打算还是十分生气,说:“他说什么为我好,所以要把我嫁给那个陈师长,让陈师长来跟我培养感情,他连我们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   霍廷琛立马听得心里一惊,然后又恍惚反应过来。   捧在掌心的亲女儿,优秀而听命的养子,陈添宏大半辈子杀伐决断,早已习惯手底下的人都得服从他的命令,所以他要对顾栀好,就会不由自主地替她安排好他认为对的的一切。   只是他没想到陈添宏性子会这么急,才刚认回来没几天,就忙着撮合顾栀和陈绍桓,甚至订婚的日子都自己选好。   怪不得会把顾栀气成那样。   霍廷琛想到陈添宏的安排,同样也拧起了眉毛。   不过令他开心的是顾栀的反应,顾栀跟陈添宏性格有很大一部分相似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乖巧听话的女儿,她不喜欢陈绍桓,并且更抗拒被安排,她找到亲生父亲后有多高兴,知道亲生父亲这么自以为是的安排后就有多生气。   即便知道顾栀抗拒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讨厌被安排,不是因为有他,但他还是很高兴。   霍廷琛把顾栀小脸捧在掌心,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许。”   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找时间跟陈添宏谈一谈。   顾栀看着霍廷琛,想起自己在陈添宏面前说过的话。   她微微垂眸。   霍廷琛把顾栀垂下来的头发给她别到耳后,说:“不生气了,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父……陈司令长他会明白的。”   顾栀低低地答应:“嗯。”   霍廷琛不知道为什么顾栀还是情绪不高的样子,看到茶几上果篮里有水果,问:“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或者说想吃其他的什么,现在还不晚,我们出去吃。”   顾栀抬头看了霍廷琛一眼。   她想了想,突然说:“霍廷琛,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个话。”   霍廷琛听后似乎有些疑惑,然后微微笑了笑,凑过来:“什么话。”   顾栀对着霍廷琛的脸。   她做了好几次思想准备,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她觉得很奇怪,那些想霍先生喜欢霍先生爱霍先生的话,自己以前明明随口就能说出来的,脸不红心不跳,把霍廷琛哄得团团转,怎么到了现在竟然说不出口了呢?   顾栀对此十分懊恼,暗骂自己没出息。   霍廷琛一直安静地等,看着她脸上略显纠结与懊恼的表情。   顾栀轻轻开口:“我……”   她直接卡在了第一个“我”字上面,卡了半天,最后吸了一口气,对着霍廷琛的眼睛。   既然说不出口那就用做的好了,她看着他,然后直接亲了上去。   霍廷琛感受到顾栀突如其来的吻,微微睁大了眼睛。   顾栀毫无章法地在霍廷琛唇上啃了两下,小虎牙刮在他唇瓣上,想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啃完后正准备松开,后脑却被人牢牢握住。   “唔……”顾栀睁开眼睛,小手揪住霍廷琛胸前的衬衫。   霍廷琛放松了握扣住她后脑的手,然后在她唇齿间亲昵地辗转。   顾栀攥住他衬衫的手逐渐放松,垂了下去,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开始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顾栀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晕掉时,霍廷琛才缓缓放开她。   两人四目相对,顾栀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这个动作很大程度地让霍廷琛感到兴奋,又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顾栀难得不好意思了,眼睛瞟向别处:“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霍廷琛把顾栀捞过来抱到他腿上,轻轻叹了口气:“想说讨厌我,恨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   顾栀噗嗤一笑,点头:“你好聪明呀。”   ——   顾栀说了不要认陈添宏以后,竟然真的没有再去过陈家。   陈添宏似乎也在跟这个不听话女儿赌气,他没有再来找过,陈绍桓也没有再来。   倒是陈添宏的副官来过欧雅丽光一次,说他是私下来的,说司令长这几天饭吃不好觉睡不好,没事就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想请大小姐跟他回去向司令长道个歉,说几句好话,服个软,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顾栀听后想了想,在副官希冀的目光下笑了笑,让他回去转述一下自己对陈司令长的歉意,然后让陈司令长别忘了把下个月初十那个什么认亲晚宴给取消掉。   副官一脸错愕,然后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去。   顾栀若无其事地又恢复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她过得好好的,跟霍廷琛的六年级课程终于结束,她小学毕业了。   霍廷琛还特意出了套考卷,说是毕业考试。   顾栀考了九十八分,虽然说只有她一个人参加考试,但她也是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的。   之前过生日倒是有理由请不少人一起庆祝一下,这次的小学毕业典礼顾栀却不怎么好意思开口邀请人来庆祝。   于是最后又变成了她跟霍廷琛两个人,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因为人少,办得就没那么气派。   顾栀专门跑去学了那首李叔同的《送别》,给自己唱了毕业歌,毕业典礼的最后霍廷琛送了她一个礼物。   一份印有霍氏公章的小学毕业证书。   书房里,顾栀宝贝地捧着自己的毕业证书,问:“你让你们公司的人搞的?”   霍廷琛点点头。   顾栀对着自己的毕业证书端详一阵,心里满意极了:“你能不能让他们再去给我搞一份中学毕业证书和大学毕业证书,我想提前过过瘾。”   “不行。”霍廷琛干脆拒绝,又好气又好笑,“学完了才可以。”   顾栀看他一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小气。”   霍廷琛看着顾栀,想起陈添宏。   他约了陈添宏几次,想跟他单独谈一谈,却都被陈添宏给拒绝了。   应该是还在气头上。   霍廷琛知道顾栀是为了自己,虽说打心底里很甜蜜,但他也不能就这么任由这两人僵下去。   他不认为两个彼此亲缘关系的人会就此说不认就不认,即使顾栀是这么想的,陈添宏也绝对不会肯,他呼风唤雨多年,早已习惯了人人顺从的生活,如今被顾栀直接杠了这么一下,一时下不来台,所以现在的僵持是陈添宏在等台阶下,偏偏顾栀又不给。   他倒是想跟陈添宏聊聊,陈添宏却偏偏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这对父女性子实在是像极了。   霍廷琛笑着摇摇头。   顾栀发现霍廷琛总是在神神秘秘地笑:“你笑什么?”   霍廷琛看顾栀,说:“毕业快乐。”   顾栀扯了扯嘴角,然后嘟囔着:“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   毕业典礼结束,她正在收拾自己的书。   霍廷琛已经把中学的课本拿过来了,顾栀在把以前的小学课本收起来。   她以前本来觉得会认字写字就可以了,但是现在觉得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多学点东西也可以,霍廷琛说他只教她好玩儿的。   霍廷琛走过来跟顾栀一起整理。   有书,还有她之前练习的作业本,堆起来也不少。   霍廷琛给顾栀整理的时候随意翻了翻,翻到她的四年级课本。   课本第一页是顾栀写的自己的名字,下面还有一个“霍廷琛,xx”。   霍廷琛对着那个“霍廷琛,xx”,若有所思。   他上次也看到过这个“霍廷琛,xx”,他把它理解成“霍廷琛,谢谢”,以为顾栀是在感激他不辞辛劳教她读书,然后心里十分感动,在威斯汀酒店,两个人独处时无比的刚正不阿,坐怀不乱。   现在刚好当事人在这里,他正好再求证一下,求个安心。   于是霍廷琛笑着指指那两个“xx”,问旁边的顾栀:“这个是什么意思?”   “嗯?”顾栀正踮着脚在书架子上放书,听到霍廷琛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她走上前,看向霍廷琛手指指的地方。   “………………”   沉默了。   霍廷琛感受到顾栀的沉默,心里咯噔一下,然后预感不是很好。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理解很有可能错了。   他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继续问:“是什么意思?”   顾栀咽了口口水:“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说你一直是怎么理解的?”   霍廷琛没好意思把那个“谢谢”说出口,他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顾栀十分谨慎地看他:“你真的想听吗?”   霍廷琛脸黑了:“嗯。”   顾栀还是犹豫:“你确定要听?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霍廷琛面无表情:“真话。”   顾栀:“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哦。”   霍廷琛:“不生气。”   “那好吧。”顾栀见霍廷琛一直坚持,也不再藏着瞒着,她是个诚实的人,于是指着她写的那个xx,一字一顿地念:“狗,逼。”   “连起来就是,霍廷琛,狗逼。”   “因为我以前不会写狗逼两个字,所以就用xx代替。”   霍廷琛:“………………”   男人的脸一黑再黑。   “顾!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顾栀立马拿书挡在两人中间:“你说过不生气的!”   霍廷琛深吸了好几口气。   他以前竟然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是“谢谢”,简直是太讽刺了。   怪不得三年被耍的团团转,最后还彻底吊死在了歪脖子树上。   嘴上骂骂就算了,多大仇啊,还把他写在课本上骂。   亏他还费心巴力地把这女人教到了小学毕业。   “嘿嘿。”顾栀赔笑两声。她忘了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写这个,霍廷琛以前在她心里狗逼的事情可多了,一时竟然想不起是哪一件。   霍廷琛一把揽过顾栀的腰,咬着牙。   打吧,他又舍不得,骂吧,从小受高档教育的男人这辈子就没骂过人,更不知道怎么骂。   霍廷琛愤恨了半天,嘴里吐出一句:“歪脖子树。”   顾栀:“唔?”   她反应了一下才想到霍廷琛应该也是在骂她。   顾栀却不怎么生气,只是默默地感叹了句:“霍廷琛,你骂人的词汇好贫乏哦。”   霍廷琛:“………………”   顾栀觉得这人与人之间就是不一样,霍廷琛长这么大竟然连骂个人都只会用歪脖子树这种词,她从会走路开始就在跟那些欺负她的人打架斗殴了。   顾栀又爬到书桌上坐着,跟霍廷琛之间身高差缩小了不少,然后抬起下巴,不服气地露出自己的脖子让他看,说:“我脖子才不歪,你少瞎说。”   霍廷琛看到顾栀纤细的脖颈。   确实不歪,很美。   她今天戴着他之前生日送她的那颗红钻,愈发衬得整个人明艳妩媚,皮肤雪白。   然后他顺着那颗钻石,视线再往下。霍廷琛喉结动了动。   今天是毕业典礼,他也是个有仪式感的人,顾栀小学毕业了,他们的这段时间结束,后面的有继续开始。   顾栀才觉得霍廷琛的眼神貌似不太对劲。   她要从书桌上下来。   脚还没沾到地,霍廷琛直接拦在她面前。   顾栀不由地往后仰了仰。   霍廷琛笑出声,问:“躲什么?”   顾栀:“因为我对你很了解。”   霍廷琛:“真的?”   顾栀点了点头。   她好歹是有经验的女人,虽然最近没什么经验了,但是有些知识却还是能用的。   她能感觉到到霍廷琛现在一点都不生气,然而这明明是该生气的时候,他不生气,就说明他想借此机会干别的。   霍廷琛:“那你觉得自己躲得过吗?”   顾栀摇摇头,她又说:“那也要试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霍廷琛接着笑。   他反而退后,坐在椅子上,拉住顾栀的手。   “今晚能不走吗?”他索性直接问。   顾栀仔细想了想,最后看向霍廷琛,点了点头。   她又立马补充:“不过说好,得由着我。”   霍廷琛听后眉峰轻挑,笑着点头。   这次霍廷琛事先拔完了欧雅丽光里所有的电话线。   顾栀抱着霍廷琛脖子,感受到他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   她并不忸怩,她会答应,纯粹是因为喜欢而已。   因为喜欢他,所以会答应他。   只是顾栀疏忽了一点,狗男人之所以是狗男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要因为嘴上说的好听一点,就忘了本性。   顾栀中途呜呜哭着往上跑:“你说了由着我的!”   霍廷琛把着大腿把她拉了回去,继续办事,口头答得漫不经心:“嗯。”   顾栀知道他这是在敷衍她,只觉得腰以下都不是自己的了,用指甲抓他,可怜兮兮地骂:“混蛋,狗逼,坏人,骗子。”   霍廷琛“嘶”了一声,头皮一阵发麻,然后低头吻了吻她。   “妖精。”   ……   第二天,星期天,霍廷琛不用上班,顾栀醒来后看到身旁的活人。   然后对着活人又咬又打。   直到霍廷琛说还有力气那就再来,顾栀才愤愤地停下。   结果最后还是被再来了一遍。   顾栀彻底没了力气,起得晚,霍廷琛也陪的晚,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两人才出房间。   霍廷琛自知昨晚和今早理亏,讨好地牵着顾栀的手下楼。   他看到顾栀锁骨处的红痕,一看就是昨晚跟人做过不可描述的事情,心里无比满足。   顾栀穿一身睡衣,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她走着走着,发现霍廷琛突然顿了一下。   怎么不走了?   顾栀打完哈欠,眨了眨眼,往楼下的方向看去。   她竟然陈添宏正坐在楼下,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注视着霍廷琛。   那目光让顾栀这个不受注视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恍惚觉得陈添宏下一秒会拔出枪,然后把霍廷琛打成个筛子。 第73章 第七十三天踹了   陈添宏在家里翻来覆去等了几天,结果一直没有等到顾栀来服软。   他没想到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他是个粗人,叱咤风云多年,如今在面对自己女儿的这种事情上,却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束手无策。   亏欠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有多想补偿,顾菱织已经不在,所以他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他跟顾菱织女儿面前,正式因为他太想补偿,所以在她的人生大事上,他才一定要给他挑自己认为最好最合适的陈绍桓。   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可能是自己操之过急,顾栀既然是他的女儿,那便不是个会乖乖听话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   他越撮合,反而越令她抗拒,至于那个什么喜欢霍廷琛,肯定是故意说出来气他的,她跟霍廷琛的时候年纪还小,就没有见过几个男人,哪知道什么是喜欢,正因为小所以单纯,被姓霍的花言巧语一哄一骗就死心塌地了,等她再大一点,跟陈绍桓多相处相处,就能知道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他就不信,他一手培养继承他衣钵,年轻有为的陈师长,还比不过一个上海做生意的。   他想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订婚什么的暂且不提,必须要把女儿先认回来,不能让她跑了,上次那一口一个“陈司令长”叫得,听得他简直心在滴血。   陈添宏一想通,立马迫不及待地给顾栀的欧雅丽光打电话,结果他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是断的。   然后他第二天早上接着打,还是断线。   他怕出了什么事,立马带着人赶过来,然后一来佣人就迎上来,说霍先生昨晚留在这里,两个人还没起,您要不要先等等。   陈添宏在楼下的沙发,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中午十一点,终于等到人出来。   他不知道这三个多小时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等待时楼上房间里正发生的事情,他明明连枪上的保险栓都拉开了,又怕这么动手会吓到顾栀,竟然硬生生等到了两个人出来。   楼梯上,霍廷琛在对上陈添宏的目光时,脸上那抹餍足的微笑荡然无存。   他才接手霍氏时经历过很多事情,陈添宏的目光让他觉得跟当时的有些经历很像,他条件反射去腰间摸武器自卫,又忘了他跟顾栀在一起根本用不着那些东西。   顾栀不知不觉已经默默挡在了霍廷琛面前,咽了口口水,叫楼下的陈添宏:“爸爸。”   她没有再叫“陈司令长”,毕竟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她叫他“爸爸”是想提醒他一下,后面这个男人是你亲女儿在护着,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霍廷琛从后握住顾栀的肩膀,以示安抚。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陈添宏。   他能感受到陈添宏现在应该很想杀了他,但是他想,有顾栀在,应该也不会杀了他。   霍廷琛重新握住顾栀的手,拉着她,两人一起下楼。   霍廷琛对着陈添宏恭敬叫了一声:“伯父。”   顾栀捏了捏霍廷琛的手,似乎在示意他别怕,然后看着陈添宏。   她气势盛了不少,又恢复了之前那天不怕地不怕你想把我怎么办的样子。   陈添宏的目光从霍廷琛转到顾栀身上。   “你跟我过来。”他沉着嗓子开口。   霍廷琛没想到陈添宏不是找他算账而是找顾栀,显得微微有些诧异,顾栀倒是很淡定,“嗯”了一声:“书房里去说。”   陈添宏先走向书房,正眼都没瞧霍廷琛一下,顾栀正跟着过去,霍廷琛拉了她一下。   他清楚陈添宏不会伤害顾栀,父女俩要单独说话,只是顾栀身上还穿着睡衣,怕着凉。   霍廷琛直接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给顾栀披上,又看了一眼陈添宏的背影,眼神忧虑。   顾栀反过来安慰他,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没事。”   她跟着陈添宏上书房了。   霍廷琛等着,神色不安。   书房,顾栀一进去,关上门,立马笑着叫:“爸爸。”   陈添宏显得很惊讶,似乎没有想到顾栀这“爸爸”叫得那么顺溜,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生气,又好像根本忘了前几天是谁在他面前说自己不要认爸爸了。   顾栀干脆直接抱住陈添宏的手臂,又叫了一声:“爸爸。”   她知道怎么讨好陈添宏,更知道该怎么对付陈添宏,于是抱着胳膊对他说:“爸爸,你帮我把霍廷琛抢过来好不好?”   陈添宏眉头一皱。   什么东西?   他想过顾栀会认错,更想过顾栀会打死也要跟那个姓霍的在一起说两个人多么相爱要当苦命鸳鸯,却没想到顾栀一开口就是让他帮她把霍廷琛抢过来?   顾栀磨起了牙,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反正我就要得到他。”   她开始告状:“你知道,我跟他三年这个狗东西都没有让我进门,他还想娶别人!他看不起我他妈也看不起我,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陈添宏一听气就起来了,一拂袖子,横眉怒目:“哼!”   顾栀:“我现在就是不服气,这个狗东西睡了我都没有向我求过婚,我看他就是嘴上说着喜欢我其实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可是我就是莫名其妙看上他了,我一定要得到他,我非他不可,以前我没办法,得不到他,现在我有爸爸了,你一定要帮我把他搞到手。”   “你是大土匪,我是小土匪,你这么厉害,帮我把他抢回来当压寨夫人,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以后他要是敢逃跑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就一枪子儿崩了他。”   “我不管他愿不愿意,反正我就是看上他那张脸要得到他,我要玩弄他,等以后我把他玩腻了,我就一脚把他踢开,怎么样?”   陈添宏听得义愤填膺。   他再一次无比确认顾栀绝对是他的种,这种看上了就不择手段要得到的女儿,只有他才生得出来。   因为宠,所以她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是要让她得到,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有多厉害。   现在她的女儿吵着闹着要得到然后玩弄最后踹掉一个男人。   陈添宏冷下声音:“他当真看不起你,不愿意娶你?”   顾栀疯狂点头:“嗯!”   霍廷琛确实没有说过要娶她的话。   她补充:“他那种金贵的少爷其实打心底里最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一面玩弄我一面看不起我,说什么他们霍家的儿媳妇一定要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说你现在看起来威风,实际上就是个土匪,他才不要土匪头子的女儿。”   陈添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没等顾栀说完便气冲冲走了出去。   霍廷琛听到陈添宏腾腾下楼的声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陈添宏见到霍廷琛,什么话也没说,一拳揍了过来。   陈添宏是练家子的,力气极大,霍廷琛本来也能躲,但是硬生生受了下来,然后直接摔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霍廷琛“嘶”了一声,正想起身,突然,脑门上被黑洞洞的枪口抵住。   霍廷琛跌坐在沙发上,陈添宏拿枪指着他头。   顾栀蹭蹭从楼上跑下来,看到陈添宏拿枪指霍廷琛头的样子,非但没怎么被吓到,反而一脸淡定。   她在霍廷琛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中走过来,抱住陈添宏的另一条胳膊,然后对霍廷琛得意洋洋地耸了耸鼻子:“哼!”   陈添宏咔拉一声直接拉开保险栓,指着霍廷琛,黑着脸问:“跟我女儿还委屈了你是吗?”   “看不起是吗?不想娶是吗?”   霍廷琛显得十分茫然。   陈添宏:“也不知道你霍家在老子眼里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要把你怎么样就把你怎么样,谁敢说个不字。”   他问旁边顾栀:“你说怎么弄他?”   顾栀在陈添宏把保险栓打开后心里才咯噔了一下,脸上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她缓缓伸出手,攀上陈添宏的枪口。   陈添宏低头看她。   顾栀咽了口口水,把枪从陈添宏手里接了过来:“让我来弄他。”   柯尔特M1911式手枪自重很重,顾栀要两只手才能握住,她吸了一口气,只是握着把,没有去碰扳机,然后恢复刚才的情绪,抬起胳膊,用枪口抵着霍廷琛的额头。   霍廷琛知道当枪握在顾栀手里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就能从她手里夺过来,但是他没有,继续等着。   他甚至恍惚想顾栀要是真的开枪,他也认了,   顾栀用枪指着他问:“你要不要我?”   然后她又立马换了个说法,威胁道:“你跟不跟我?”   仿佛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她立马就会崩了他。   霍廷琛轻轻笑了笑,答:“跟。”   “不许笑!”顾栀立马斥道。   霍廷琛随即收起笑容。   顾栀:“你给我听好,老娘就是要你,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再一枪崩了你,知道吗?”   她身后有陈添宏撑腰,此情此景,显然是一对土匪父女,父亲纵着女儿,在强占良家妇男。   霍廷琛答应:“好。”   顾栀问完,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添宏,然后放下手臂,把枪还给他。   陈添宏收起枪。   顾栀看到霍廷琛额头都被抵出个枪口印子了。   陈添宏看霍廷琛:“小子,记住你答应的话。”   霍廷琛点点头:“是。”   陈添宏瞥了眼顾栀身上还穿着的霍廷琛的外套。   没说什么。   ……   霍廷琛之前约了陈添宏几次都不成功,这次陈添宏竟然主动约他。   霍廷琛当即赴约。   陈宅,书房。   陈添宏正抽雪茄,看到霍廷琛一个人进来。   他挑眉:“哟,怎么没带点人来,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霍廷琛笑:“伯父。”   陈添宏:“别叫老子伯父,老子没有你这样的侄儿。”   霍廷琛:“陈司令。”   陈添宏吐出一口烟圈,看了眼霍廷琛。   “这回满意了?”   他笑了声:“生怕老子开枪一个子儿崩了你,枪在我手上都要接过去,扳机都不碰一下,感动吗?”   霍廷琛默了默,随即又笑了:“当然。”   他知道陈添宏是在说顾栀从他手里接枪指着他的事,他能注意到这些细节,陈添宏自然也能注意到。   陈添宏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我性子是冲了点儿,但是要只是冲,没点儿脑子,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他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坐。”   霍廷琛坐下。   陈添宏想到顾栀,忍不住笑:“知道顺着说不同意就干脆反着说来激我,聪明,真他妈聪明,要不是我还有点脑子,差点给她糊弄了过去。”   霍廷琛看着对面一提起顾栀就如沐春风的陈添宏。   他很疼顾栀,疼到陪她演了场生动的戏。   陈添宏:“我本来是真看不上你,想她就是没有见过好的,后来看她前脚才说了不认老子,后脚怕我把你崩了赶紧一口一个爸爸的叫,我就没辙了。”   “我在她心里还真他妈比不上你。”   他自嘲似的说:“也是,你跟她几年,老子才跟她认了几天。”   “说起来我竟然还要谢谢你,她大着胆子跑来抱你胳膊,你没有直接崩了她,而是收下她。”   他清楚,像霍廷琛那样的男人,一枪崩了百乐汇那种地方的一个攀龙附凤的女孩,眼睛都不用眨。   霍廷琛低了低头:“陈司令。”   陈添宏又抽了一口雪茄,看霍廷琛,问:“是真心的吗?”   霍廷琛:“是。”   陈添宏“哼”了一声:“不是也不要紧,她要的我都给,既然不要我义子偏偏看上你,那老子就是拿枪指着你也要把你绑在她身边跟她过日子,要是敢跑,第一个打断你腿的人就是我。”   “同样,她现在是玩弄你,要是哪天把你玩儿腻了要踹了你,我也会无条件支持,帮她把你踹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怎么讲道理。”   霍廷琛听得似乎有些诧异,不过又微微一笑:“好。”   陈添宏看到他脸上的诧异,笑了声,似乎很得意:“这可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霍廷琛微微点头:“嗯。”   陈添宏仔细观察着霍廷琛脸上的表情,然后觉得跟他也说的也差不多了:“行了,你走吧。”   霍廷琛却并没有走,他看到陈添宏书桌上的地图。   为了之前那几次被拒绝的谈话,他做足了准备和诚意。   陈添宏和陈绍桓这次来上海,一是为了顾栀,二则是,在跟政府谈判。   虽说招安大局已定,但是其中的细枝末节却十分复杂,陈绍桓这几天一直忙于此事,因为陈添宏不想完全放权,政府的目的则最好是全部收编。   陕甘宁那些地方偏远,老百姓日子过得不如内陆,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交通不便,铁路也是断断续续。   霍廷琛知道陈添宏在想什么,他在陕甘宁当地风评极好,人人拥护,即使当土匪也没有欺凌过老百姓。   他走过去,看到陈添宏书桌上的铅笔,拿起来,在地图上轻轻画了一道。   陈添宏看着他画的线:“你什么意思?”   这条线一端在上海,另一端则连接西安。   霍廷琛答得简短:“铁路。”   陈添宏听到铁路两个字,立马一振。   他知道霍氏的生意,也知道霍廷琛的能力,霍氏旗下运营着几条重要的铁路线,多少地方巴结,想要霍氏把铁路修到那里去。   一个地方有了铁路,就像是干涸的河道有了水源,从此有了生命的活力。   两人目光相接,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陈添宏突然仰天大笑两声:“好!好!”   他指了指对面你的椅子:“坐下,接着说会儿。”   ……   另一边,顾栀本来正在挑衣服,知道霍廷琛被陈添宏单独叫去谈话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急急忙忙赶往陈宅,警卫见到是大小姐的车,立马放行。   顾栀进门的时候,霍廷琛正从楼上下来。   她看到霍廷琛还活着,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然后扑过去。   “你没死吧。”   霍廷琛挑了下眉:“应该还没有。”   顾栀秀眉微蹙,想到上次陈添宏用枪指着霍廷琛脑袋的画面还心有余悸:“以后不要单独见他,他要是找你你就叫上我,我保护你。”   顾栀觉得突然冒出个爸爸真的很让人恼火。   霍廷琛伸手揉了揉顾栀后脑,答:“好。”   顾栀拽着霍廷琛的胳膊准备走,好在陈添宏还没出来,她觉得霍廷琛在这里多待一秒就多一份生命危险。   霍廷琛很喜欢顾栀担心他,迫不及待想把他带走的样子。   想起陈添宏跟他说的话。   他说同为男人,他比他运气好。   他恨自己没他命好,没有一生下来就是个少爷。   他说他有时候甚至不敢看顾栀的脸,这张跟顾菱织像足了的脸,他恨那个女人的无情,却又不受控制地爱惨了那个女人,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就是跟顾菱织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一开始到陕甘时很苦,好几次都撑不下来,全是因为想着那个女人,想着那段日子,才撑了过来。   霍廷琛突然心里感慨。   他停下来。   顾栀回头:“怎么不走了。”   霍廷琛忍不住把顾栀拥到怀里,抱了抱,感受到她真实存在,然后才放开她,低头,轻声问:“顾栀。”   顾栀:“嗯?”   霍廷琛:“你真的会玩弄我,然后玩腻我,最后一脚踹开我吗?”   顾栀愣了愣。   霍廷琛仔细看着她的脸:“那你玩弄我一辈子好不好。”   “我给你当一辈子压寨夫人。” 第74章 第七十四天踹了   顾栀知道肯定是陈添宏把上次她说的话告诉霍廷琛了,肯定是存心想挑拨霍廷琛跟她的关系。   然后当顾栀听到霍廷琛后面的话时,耳朵尖儿红了,烫烫的。   “霍廷琛,你好肉麻哦。”她忍不住说,“我有那么坏吗?”   还要被她玩弄一辈子,当压寨夫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搞得她就好像是什么朝三暮四蛮不讲理的女人一样,她又不是山贼土匪,哪要什么压寨夫人。   霍廷琛伸手捧着顾栀侧脸:“你很好。”   顾栀忍不住笑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低头亲了亲顾栀。   二楼,陈添宏从窗户静静看着外面的两人。   ——   因为上次把爸爸都叫了,顾栀发现这亲好像是不认不行了。不过他不再硬撮合她跟陈绍桓,那认就认吧。   陈添宏已经开始广发请柬。   以他的名义发请柬,要隆重向社会各界介绍他失散多年的亲女儿。   他没有提前宣布自己的女儿是谁,要等晚宴时才会正式带出来亮相。   陈添宏对那个什么晚宴显得十分激动,显得顾栀倒是十分淡定。   要她说,直接登个报纸就完了宣布一下就完了,哪需要搞晚宴这么复杂,之前还藏着掖着,跟多神秘似的。   霍廷琛对于陈添宏的这种做法倒是很能理解。   一是这对于他来说是庄大喜事,当然要跟所有人分享庆祝,二来他这其实主要是为了顾栀。   上海的上流社会人家里子女成年或者学成归国,经常会办这种派对和宴会,等于是一个自家儿女从此正式踏入这个名利场的仪式,同样的,来参加宴会的会有同龄的少爷小姐以及他们的父母,又可以顺便相一下亲,双方看上然后定亲也十分常见。   只是霍廷琛想到那个定亲,十分不爽。   陈添宏原本的打算就是想在晚宴上顺势宣布顾栀跟陈绍桓订婚的消息,现在看来虽然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却也丝毫未提有在晚宴上公布顾栀跟他关系的想法,他跟陈添宏明示暗示说过几次什么时候才把顾栀给他的意思,都被陈添宏给马虎眼糊弄了过去。   甚至在上次之后还安排了几个手下到欧雅丽光,说是保护顾栀的安全。   霍廷琛知道陈添宏的意思,一边确实是保护顾栀的安全,另一边,有那几个手下在的目的,是不准他再在欧雅丽光留宿。   即便是知道两个人已经有多亲密,也不准顾栀再跟他乱来。   顾栀在陈添宏眼里,不管经历过什么,现在也只是个未出嫁的女儿,这是来自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占有欲。   霍廷琛原本以为上次之后自己就能一直吃到的,结果事实却是十分凄惨,有时候比起长久地不沾荤腥,那种偶然让你沾了一下,食髓知味,又摆在你面前却不让你碰的感觉,甚至更折磨人。   霍廷琛对此只能苦笑,笑容虽苦,只是想到顾栀,心里是甜滋滋的。   陈家明在外,看到他最近陷入爱情的甜蜜里然后总是莫名其妙就开始笑起来的霍总。   他伸手敲了敲门。   霍廷琛随即收起笑容:“进来。”   陈家明给霍廷琛送上他之前答应陈添宏的那条铁路的工程图。他知道这是霍廷琛为了讨好未来老丈人弄的,比起什么金银财宝,这才叫送礼送到人心坎上。   陈家明放下工程图,又俯身跟霍廷琛说了什么,霍廷琛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陈添宏有个女儿的消息一放出去,以陈添宏的地位,知道他有个女儿,多少有儿子的人家想联上这门亲事,在晚宴之前,有联婚意向的人肯定会提前上门,想捷足先登,防止晚宴后被别家定下,结果陈家明说这几天没什么人去找陈添宏,上海南京的名门望族都在持观望态度。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是陈添宏的女儿。   霍廷琛觉得陈添宏细看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浓眉大眼,但是在陕甘这些年风沙吹的他样子很糙,人又生得魁梧,所以他的女儿,没有人提前上门预订的原因竟然是怕他的女儿会长得跟他一样粗糙魁梧,再加上陈添宏又是土匪出身,万一女儿继承了他的个性,是个粗糙魁梧的女土匪,哪家敢娶?   所以要等晚宴上正式露面,大家看一下真人模样再说。   霍廷琛听到陈家明说起那个“粗糙魁梧的女土匪”,没绷住。   女土匪这三个字要硬说的话也说得通,但是那个粗糙魁梧,明明要多细有多细,要多软有多软,要多娇有多娇,迷离时轻轻叫一声就能要人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那个女土匪是他的,别人再观望也没有机会。   霍廷琛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陈家明:“陈司令的副官今刚才打电话过来,说陈司令长邀请您今晚到陈宅用晚饭。”   霍廷琛对陈添宏再一次主动的邀约显得略有诧异,答应下来:“好。”   ——   陈宅,顾栀正在跟陈添宏讲她是怎么录唱片的。   陈添宏对她过去的各种事情都很感兴趣,什么都要让她说一说。   两个人今天下午还出去了,陈添宏见到别人闺女挽着父亲,于是非得让顾栀挽着他的胳膊。   霍廷琛下班后赶到,对沙发上的陈添宏点头叫了声“司令长”。   陈添宏:“坐。”   霍廷琛:“好。”   他坐到顾栀身边。   陈添宏仰在沙发上,懒懒瞄了一眼霍廷琛,说:“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发请帖,邀请人来正式向他们介绍顾栀。”   霍廷琛点头:“嗯。”   陈添宏:“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们霍家住在那条街,门牌号是多少。”   霍廷琛立马明白陈添宏是什么意思。陈添宏如果想知道,当然不可能找不到霍家的街道门牌号,这么说,是在问他他的父母。   霍廷琛心里一喜,陈添宏前几次都打马虎眼不肯向外界宣布他跟顾栀的关系,没想到竟然其实已经想到了两家的事情。   陈添宏对自己女儿非看上霍廷琛这件事已经认了,既然非得看上霍廷琛,霍廷琛倒是一副感天动地的样子,他的父母却从未露过面。   顾栀听陈添宏提起霍家,然后好奇地看向霍廷琛。   她对霍老爷没什么印象,她只知道自己以前顶着准姨太的身份邀了霍廷琛的母亲也就是霍夫人几次,都被霍夫人给无视了,后来又看到霍夫人跟当初的准儿媳赵含茜一起逛街喝下午茶。   顾栀这么一想起来,突然有点后悔。   她怎么都忘了这些。   于是没等霍廷琛开口,顾栀突然起身坐到了陈添宏身边去。   她很会利用陈添宏的宠爱,该撒娇的时候绝不犹豫,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我不要。”   霍廷琛脸上表情显得很诧异。   顾栀看着霍廷琛,然后对陈添宏说:“爸爸,我不要他当我的人了。”   要霍廷琛等于还得嫁进霍家,她不喜欢霍家,霍廷琛的父亲霍老爷当年是有名的资本家实业家,母亲更是出身外交官世家的大小姐,跟他们家,跟她,根本都不是同一路的人。   顾栀一想起来就觉得这实在是很大的问题,她跟霍廷琛,两个人之间隔了很多道很多道的鸿沟。   陈添宏本来就觉得顾栀跟霍廷琛不合适,是顾栀非要霍廷琛他才没办法的,如今一听突然说不要了,这是他巴不得的事。   陈添宏立马笑开来:“好!”   霍廷琛立马慌了:“顾栀?”   顾栀看向霍廷琛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霍廷琛没想到临门会出这种状况:“哪里不合适?”   顾栀仔细想了想:“哪里都不合适。”   喜欢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又是另一回事,她在为自己小学毕业沾沾自喜,霍廷琛是留洋回来的大学生,她骂起人来可以三天三夜不重样,霍廷琛气急了也只会说句歪脖子树,她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了爸爸也是个跟她一样的粗人,霍廷琛从小家教严苛,霍家门第森严。   就连那种事情,顾栀觉得他们连尺寸和体力也都不合适。   真的太不合适了。   陈添宏眼神看向顾栀,然后又冲着霍廷琛挑了挑眉,似乎在看他要怎么解决。   霍廷琛逼自己冷静了一下,又抬起头:“陈司令。”   陈添宏:“嗯?”   霍廷琛:“霍家在洋静路1号,不知可否赏脸,邀您去与家父家母一会。”   陈添宏听后笑了两声:“我忙得很,没那功夫。”   霍廷琛似乎知道陈添宏会这么回答,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认真看着顾栀的眼睛:“你跟我回家一趟好不好?”   顾栀一听要去霍家,摇头:“我不要。”   霍廷琛知道她会拒绝,又说:“有我在,没事的。”   “他们会喜欢你。”这个他们当然指的是他的父母。   顾栀还是不肯,接着摇头。   霍廷琛知道这是个问题,他差点一直疏忽了,顾栀不可能不见公婆。   陈添宏看戏似的看着两人。   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是去外面待会儿。   他把空间单独留给了两个人。   霍廷琛坐到顾栀身边。   “顾栀。”   顾栀看他。   霍廷琛似乎很失落:“你跟我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顾栀鼓了鼓腮:“谁骗你了。”   “我又没说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不合适,很烦。”   霍廷琛眉头舒展开,耐心地哄:“那算我拜托你,去一次。”   顾栀:“凭什么?”   霍廷琛吻了吻她手心:“凭我给你当一辈子压寨夫人好不好?”   用他唯一的筹码。   顾栀沉默了。   好半天,才闷闷地哼了一声:“好。”   霍廷琛展颜一笑。   顾栀:“那说好,我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也没念过多少书,跟你们家肯定格格不入,我连我自己爸爸都不怕,要是惹我不高兴了,嗯,我不会给你面子。”   霍廷琛当即答应:“嗯。”   陈添宏知道霍廷琛有办法哄顾栀去见父母,这个男人很精明,无非就是仗着顾栀对他的喜欢。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顾栀去的时候带上他的副官。   陈添宏的副官跟了他十几年,久经沙场,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只是在顾栀面前一口一个大小姐地叫着,显得甚是卑微,然而在人前,陈添宏的副官,没有人敢不给几分面子。   几天后,霍廷琛去欧雅丽光接顾栀,跟他一起回家。   顾栀没想到她三年都没踏进的霍家的门,如今霍廷琛求着哄着让她来。   她靠在椅背上,懒懒打了个哈欠,看向车窗外。   霍家很大,跟精致奢华的欧雅丽光不同,这是一个大家族的肃穆与气派,是祖祖辈辈积累来的。   车子停在霍家祖宅门口。   管家过来,从外打开车门。   他对霍廷琛躬身叫了声“少爷”,然后又看向车里的顾栀,那个有名的傍大款歌星,笑了笑:“顾小姐。”   顾栀对管家点点头,跟着霍廷琛下车。   管家看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后面车里坐着陈添宏的副官,他今天一身便装,顾栀走过去,副官说他在外面等大小姐,有什么出来找他就可以。   顾栀答应下来。   霍廷琛过来拉起顾栀的手:“走吧。”   顾栀跟着霍廷琛进去。   霍廷琛的父母坐在大厅沙发上。   顾栀见到了她以前远远看到过的霍夫人,以及那个她只在报纸上见过的霍老爷,霍宗敬。   霍夫人保养得宜,很是美丽,气质高雅中带着疏离,至于霍宗敬霍老爷,整个人不怒自威。   “爸,妈。”霍廷琛打招呼。   顾栀感觉自己一进去从头到脚都被两个人扫视了一遍,跟着叫:“伯父伯母。”   霍宗敬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霍廷琛带着顾栀坐下来,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是在让她别紧张。   对面两人的目光依旧落在顾栀身上。   顾栀倒是不紧张,反正她今天打的主意是谈得拢就谈谈不拢算了,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看的,被这么盯着看。   霍宗敬:“我听过你的唱片,唱的很不错。”   几乎每个认识她的人见到她第一句话都是这个,顾栀点了点头:“谢谢。”   “你跟廷琛四年了?”霍宗敬又开口。   “唔?”顾栀看了霍廷琛一眼。   霍廷琛笑着替她答:“是。”   顾栀反应过来是第四年,加上之前那三年,的确是第四年。   霍宗敬看着茫茫然的顾栀,笑了声。   自从上次霍廷琛来跟他说要跟赵家退婚,虽然没有说,但是他已经猜到肯定是有另外一个人,让霍廷琛如此坚决。   那个他们一直都知道,但从未去在意的,霍廷琛养在外面的准姨太太。   事实证明正是因为他们太过于疏忽,才会有霍廷琛最后不愿跟赵含茜订婚。   他早就从霍廷琛为了这个女人跑去南京退婚的时候起便放弃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也知道一些道理,有时候反对,除了把人越推越远以外,没有其他用。   他跟霍廷琛的母亲是家族联婚,这大半辈子过得平淡如水,他并非后悔这样的日子,只是在当自己的儿子在面对当年跟他同样的抉择时,他很诧异,霍廷琛的另一个选择。   他突然想看看,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如果是做了另一个选择,以后会过怎样的人生。   他并不后悔自己这辈子,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再重走他的路。   他看了那张报纸,歌唱会上被人揭露身世,没有被自怨自艾,而是挺起胸口面对。   这是哪家小姐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欣赏极了。   后来外面的歌星顾栀傍大款霍廷琛的新闻满天飞,如今见了画报以外的真人,也算是明白了,这个儿子为什么会一头栽在里面出不来。   霍廷琛前两天说想带人回来给他们见见,似乎生怕他们把人家欺负了,说了一通又一通。   霍宗敬喝了口茶,看向顾栀,问:“家里只有个弟弟,在圣约翰念书?”   顾栀一听更茫然,看向旁边霍廷琛。   他没有跟他的父母说她有个很厉害的爸爸吗?   霍廷琛肯定没有跟他们说,所以他父母对她了解来自于报纸,有个弟弟,不知道爹是谁,母亲还是个婊子。   顾栀想到这里突然十分惊悚,她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在有些人眼里有多么难堪,而对面当年上海叱咤风云的资本家实干家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换位思考一下,她要是有个儿子,从小精心培养,结果长大后放着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不要,偏偏要那样一个女人,她也绝对不乐意。   顾栀本来想说她现在有个爸爸还挺厉害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答了一声:“嗯。”   霍宗敬:“那以后进门就安安心心在家相夫教子,别去唱什么唱片演什么电影,霍家养得起你,陪你伯母打打牌,逛逛百货公司,喝点儿下午茶。”   其实这些话顾栀本来不太喜欢,唱歌拍电影都是她自己的事,但是一想到他们现在对的不是什么有钱富婆,更不是陈添宏的女儿,而是一个有很大嫌疑想要上位的准姨太小歌星,突然又理解了不少。   于是顾栀的目光转向霍宗敬身旁的女人身上,霍廷琛的母亲,南京外交官世家的大小姐。   霍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谈不上喜欢,不过貌似也没有讨厌。   顾栀觉得她可能忘了之前她还是准姨太的时候约过她想要讨好她一下的事。   霍廷琛提前开口:“妈。”   霍夫人看了眼霍廷琛,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于是看向顾栀,只问了句:“会打麻将吗?”   顾栀诚实回答:“会。”   霍夫人听后淡淡一笑,纵使保养得宜,笑时眼角也露出了淡淡的鱼尾纹:“会就好。”   然后便懒懒地看了眼霍宗敬,似乎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霍宗敬站起身:“好了,去吃饭吧,都备好了。”   吃完饭后,霍宗敬让霍廷琛带顾栀在霍家逛逛。   霍家花园很大,梧桐树郁郁葱葱。   顾栀自在了不少,直接问霍廷琛:“你是不是威胁你父母了?”   霍廷琛:“威胁?”   顾栀:“威胁他们要是不喜欢我你就断跟他们断绝关系,不当他们的儿子。”   霍廷琛忍俊不禁:“没有。”   顾栀:“我不信。”   霍廷琛慢慢地解释:“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所以他们愿意去接受我想要的人。”   跟陈添宏疼顾栀是一个道理,因为疼她,所以愿意接纳她喜欢的男人。   顾栀:“真的吗?”   霍廷琛:“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明白了。”   顾栀点点头:“哦。”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霍廷琛问她:“那你现在觉得我们还合适吗?”   顾栀没有去计较“有了孩子”那件事,看他一眼:“还行吧。”   她默了默,发现原来即使自己没有个厉害的爸爸,只要有霍廷琛护着她,他父母也不会为难她。   顾栀突然心情不错,在霍家待了一下午,临走时,霍宗敬还给她封了个红包,顾栀本觉得似乎捏起来有点薄,结果打开来一看是张支票,数额不小。霍廷琛的母亲又最后看了看顾栀,突然说:“早点生个孩子吧,你们俩的孩子会漂亮,生下来给我抱抱。”   顾栀:“………………”   原来再大小姐的女人,到了年龄,也会跟普通人一样想要孙子。   ——   陈添宏听顾栀回去后给他说了在霍家的过程,点了点头。   即使不知道顾栀是他的女儿,也没有为难她。   “好!”他大笑了两声,“等咱的晚宴结束,正式向人宣布你是我闺女,我再带着你抬头挺胸去会会他们两口子!”   顾栀扯着嘴角笑了两声:“我一个人去也没含胸驼背啊。”   即使没有陈添宏她也是上海市神秘富婆,难道还配不上霍廷琛?   陈添宏递了份晚宴的邀请函给霍宗敬,想让他们那时候再看看,顾栀到底是谁的女儿。   顾栀习惯了陈添宏的这种做法,开始选自己那天晚宴要穿什么衣服。她这人比较虚荣,一定要光鲜亮丽才行。   一切都按照步骤准备着,直到一份报纸横空出世。是一份不知名的小报,但是内容却很劲爆,一上市就被人买空。   “名流交际花,女承母业,揭秘歌星顾栀的不可告人的放荡生活。”   报纸上印有两张照片,一张是西餐厅里,顾栀跟年轻的男人一起对面吃饭,另一张是百货公司,顾栀亲密地挽着中年男人手臂。   报纸言辞讥讽,称歌星顾栀榜上霍廷琛还不满足,知道自己进不了霍家的门,背着绿到发慌的霍廷琛,一直周旋于上海的有钱男人之间,陪吃饭陪逛街三陪,低贱而虚荣,最喜欢叫那些男人哥哥爸爸。 第75章 第七十五天踹了   报纸上的照片配文字实在是太过生动,美艳女歌星与豪门男性之间的私生活向来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光是看到一张抱胳膊的照片,仿佛就已经能联想到美艳女歌星是怎样叫谄媚地叫人家爸爸,做尽不可告人的权色交易,白天是光鲜亮丽的女歌星,享受万人追捧,夜晚,则是为了钱财出卖皮肉的暗娼,被权贵肆意玩弄。   如果说是一个普通歌星,这种新闻可能还是会有些人不信,但是顾栀既然是著名的傍大款歌星,这新闻就可信度极高。这份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立马被买空,按理说这种小报之前发行量不大所以印刷量也不会太大,然而这份报纸被买空后又立马被补上来,仿佛要多少有多少的样子。   上次傍大款的事情出来后一直有很多人憋在心里不服气,尤其是那些被顾栀讽过给买楼她也来傍你的人,这次的报纸仿佛给了那些人一个突破口,竟然有不少人义愤填膺跑到胜利唱片楼下贴起大字报抗议。   大字报词汇不堪入目,“上海名妓交际花,”“女承母业秦淮河”之类的字眼层出不穷。   上海其他几家大报社没有报道顾栀的私生活,而是纷纷用版面报道了大家看到那则“名流交际花”后的反应,不少唱片店直接下架了她的唱片,胜利唱片公司门口挤满了义愤填膺的看热闹的群众,有人甚至用油漆在顾栀的画报上写满了各种污言秽语,仿佛已经亲眼看到过她如何周旋于名流之间贩卖美色,稍微一句能听得进耳不那么污秽的,竟然是“顾栀滚出上海”。   有人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胜利唱片老总古裕凡的电话,直接打过去问你们公司的顾栀多少钱一晚。   ……   陈宅。   书房,怒火滔天的陈添宏直接把枪拍在桌子上,对对面的陈绍桓吼道:“去查!是哪些人写的,老子要去毙了他们!”   他是听说过上海的娱乐业报业发达,却也没想过竟然会发达成这个样子,顾栀随便出门,都会有记者偷拍。   还竟然把他跟自己的亲女儿写成了那种关系。   陈绍桓见到那些报纸后同样脸色阴鸷,点了点头。   顾栀忙按住陈添宏的枪:“先冷静。”   相比于现在怒火冲冠的陈添宏,她这个处于风暴中心的当事人竟然显得异常淡定。   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又或者是觉得那些新闻实在是好笑。   这次的最关键,就是那些人不认识陈添宏和陈绍桓。   陈添宏和陈绍桓两人一直在陕甘地带,最近才因为招安的事在南京和上海走动,陈添宏在陕甘宁一带威名赫赫,但是行事却是十分低调,陕甘宁的老百姓认识他的多,但是在上海却是寥寥无几,他的名字虽然最近因为实事新闻频繁地出现在报纸上,但是照片却从来没有登过,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什么采访,所以除了一些政府官员,不认识他模样的记者大有人在。   那些偷拍的记者,只见到陈添宏穿着体面,一看就是个有钱土大款,而顾栀又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即使想象力再丰富,也想象不到那人就是有名的军阀陈添宏,而顾栀,则是他最近广发请帖,要办晚宴向外界宣布找回的亲闺女。   说她喜欢叫爸爸哥哥?不好意思,那就是她的亲爸爸哥哥。   陈添宏被顾栀按住枪,见她表情冷静,问:“你不生气?”   顾栀冷笑一声:“当然生气。”   只不过她生气的同时又很好奇,到底是谁,那么乐此不疲地偷拍她诋毁她。上次说她傍大款结果被她顺水推舟了,而这一次,明显是要把她往死里搞。   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小报而已,完成这波新闻发散之后,自动就倒闭了,掩人耳目。   后面肯定还有人。   他们深谙一个道理,毁了一个女歌星最好的方式,就是毁了她的名声,人人喊打。   顾栀看向陈绍桓。   “哥哥,”她难得这么叫他,“你别只找那些偷拍我发报纸的记者和编辑,他们后面肯定有人主使,你要帮我找出来。”   陈绍桓对顾栀点头:“嗯。”   他答应的很轻,但是陈添宏知道,只要陈绍桓答应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会做到。   陈绍桓离开不久,霍廷琛赶了过来。   男人脸色铁青,在看到那些污言秽语后的愤怒不比陈添宏少。   霍氏已经派人去胜利唱片门口帮保安去驱散那些讨伐模样的人,他来找顾栀,是想问顾栀的意思后再动手。   霍廷琛跟陈添宏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顾栀:“买下来?然后联系记者吧。”   顾栀知道霍廷琛是想把份已经漫天乱飞的小报买断,然后联系上海所有的大报社,做澄清。   这其实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但顾栀左思右想,觉得始作俑者还没找出来,不够解气。   “不买。”她对霍廷琛说,“先别管。”   她看了一眼陈添宏:“爸爸的晚宴不是要来了吗?请了那么多记者到场,我们那个时候再来解决怎么样?”   霍廷琛一愣,猜中顾栀的打算,只是想到这样的话外面那些议论还要持续几天,想顾栀一直被人那样揣测,难免觉得憋屈。   顾栀从霍廷琛紧锁的眉头中读懂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笑盈盈地凑到霍廷琛面前说:“那些人怎么想我关我什么事,他们又不是我在乎的人,至于我是哪种女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于是霍廷琛眉头舒展开,看着顾栀,轻轻点了点头。   陈添宏侧眼看着当着他的面越挨越近的两个人,忍不住咳了一声。   他原本以为顾栀听到咳嗽声会跟男人保持距离,结果顾栀听到他的咳嗽,非但没有保持距离,反而拉下男人的领带,直接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冲他这个当爹的得意地耸了耸鼻子。   陈添宏:“………………”   之后,那份小报在上海满天飞,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甚至似乎连它的发行者都没想过会传播的这么顺利,胜利唱片公司没有回应,似乎已经放弃了旗下这个歌星,霍氏公司也没有回应,绿的发慌的霍廷琛似乎终于玩腻了这个傍大款的女歌星,一句话也不肯为她说。   至于顾栀,有小到消息称丑事败露,真的滚出了上海。   落井下石拍手称快者无数,有些人甚至公开只把报纸上说这么结束实在太便宜顾栀了,似乎恨不得把她拉去游街示众。   顾栀在欧雅丽光里吃吃蛋糕种种花,陈绍桓联手霍廷琛,很快就找到了幕后的人,顾栀之前也猜到了写,在看到人后冷笑了一声。她让两人先别动,以免打草惊蛇。   很快,到了初十,陈添宏办晚宴的日子。   和平饭店,灯火辉煌,宾客满至。   没有人不给陈添宏面子,上海南京乃至陕甘宁的政要名流悉数到场,陕甘宁来的人都认识陈添宏,南京上海的人大都是第一次见。   陈添宏这次请柬发的多,并且全都宴请的是重要人物,可谓是顶级的名利场,辉煌程度让上海不少没受到请柬但有点钱自诩上流的人家,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来。   陈添宏和陈绍桓一直在大厅里,宾客陆陆续续进场,不少上海的宾客第一次看到陈添宏和陈绍桓后还觉得有些眼熟。   怎么一个长的挺像前几天报纸上那个被歌星顾栀挽着胳膊的大款,他儿子长得挺像在西餐厅跟顾栀吃饭的那个少爷。   不过就算是像也没人敢说,即使心里再疑惑,脸上也会是讨好的笑容,嘴里说着的都是恭敬的话。   乐手在角落里拉着外国歌曲。   因为是认亲宴,所以陈添宏的女儿不会一开始就登场,要等待会儿晚宴正式开始后,再由陈添宏牵着出场,隆重向大家介绍。   宴厅后面的房间,顾栀听着外面的音乐声和人声,对着镜子问霍廷琛:“人都到了吗?记者呢?”   霍廷琛看着镜子里的顾栀:“都到了。”   她今天美的不像话,整个人就像朵还沾着露水的娇艳玫瑰,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也不知道那些觉得陈添宏的女儿肯定生得粗糙魁梧的人是怎么想的。   顾栀正在挑口红的颜色,指了两个问霍廷琛:“你说那个好看?”   霍廷琛正准备给她选选,顾栀就给自己选定了个正红色的。   她待会儿是要去上战场,所以要打扮得有气势一点。   顾栀涂好唇膏,对着镜子抿了抿,十分满意自己的模样。   外面响起一阵掌声。   陈添宏的副官敲敲门进来:“大小姐,该进场了。”   陈添宏也进来:“走,跟我一起去让大家瞧瞧!”   顾栀站起身,陈添宏让顾栀挽着他胳膊,顾栀想了想,突然说:“爸爸,我先出场好不好?”   她说:“我跟他们介绍你。”   陈添宏不吝在小节上顺着顾栀,笑了两声:“好。”   宴厅里,到场的宾客均等着陈添宏带着女儿出场。   因为到场的人物皆是有头有脸,记者被划分在右边的位置,不能随意走动,陈添宏给上海大大小小的报社杂志都发了邀请,所有记者都准备足了照片胶卷。   宾客一边拍着手,一边好奇地看向大门方向。   刚才见了陈添宏的儿子竟然意料之外的英俊,不少家里有女儿的人家已经动了心思,不知道陈添宏的这个女儿,是会和哥哥一样会长,还是会是大家之前想的那样,跟陈添宏一个模子印出来,黝黑魁梧,那模样则是再好的化妆品和衣服都拯救不了,只是长成那样,碍于陈添宏的面子,大家还得昧着良心夸一句好看,只是嘴上那么夸着,饶是当父母的再想跟陈添宏当亲家,自家见惯了漂亮小姐女明星的儿子恐怕肯定会不干。   掌声中,大门被两个侍者缓缓拉开。   所有人的视线,记者的相机镜头,都汇集到一起。   顾栀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看向门开口宴厅里的光亮,微微笑,然后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众人只见没有陈添宏,而是先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侧对着所有人,一袭旗袍裹得身段极佳,她肤白如雪,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之前那个以为的黝黑魁梧,竟是如此不切实际。   那些家里有儿子的人家眼睛一亮。   她一直走到中间台子上,然后转了个身,笑着面向众人。   然后当她转身后,现场的人在看清她的脸时,先是安静了几秒,然后一片哗然。   顾栀听到一些阔太太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顾栀?是不是那个歌星顾栀!”   “这不是陈添宏的认亲宴吗?她怎么来了!”   “她不是已经被赶出上海了吗?”   “对啊对啊,爱傍男人名声臭了一地。”   “这个时候来捣乱,不怕陈司令一枪把她崩了?保镖怎么还没上去捉她?”   ……   顾栀并不去理会那些窃窃私语,她只是微笑地站着,没一会儿,那些窃窃私语就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顾栀看了一眼那边的记者,然后又看了看到场的宾客。   “大家都认识我吧。”她笑着说。   “顾栀!”有记者大声道。   顾栀点点头,扫了一圈宾客,最后着重对着那些记者说:“那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新闻?”   “顾栀,白天歌星晚上出卖皮肉的暗娼?或者是上海名妓?又或者豪门交际花?”   那些别人侮辱她的话现在被她自己一字一句说出来,现场所有人顿时噤声。   一片安静。   记者甚至连相机快门也没按了,都看着她。   顾栀在现场的宾客中找着,终于在最角落找到那几人,然后她笑了笑,接过侍者递来的报纸。   她把报纸展开,那是那张在上海满天飞的小报,她指着上面的那张照片她挽着中年男人手臂,被认为是上海交际花铁证,最喜欢把男人叫爸爸哥哥的照片,面向所有人。   “我确实是喜欢把照片里的这个男人叫爸爸呢。”她委屈地说,脸上表情灵动,委屈过后又恢复笑容,“那不如下面就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爸爸。”   她说完,直接小跑过去,抱住门口等待的男人的手臂,撒娇似的喊:“爸爸。”   门口,认亲晚宴的主人公陈添宏就站在那里,顾栀抱着他的手臂叫爸爸,陈添宏表情宠溺。   顾栀挽着陈添宏的胳膊,然后又指了指台下另一边,陈绍桓的方向。   “喏,”她说,“那个也是照片里的男人,我确实要把他叫哥哥,不是吗。”   陈绍桓冲顾栀点了点头。   众人看到正满脸堆笑答应顾栀“爸爸”的陈添宏,以及冲顾栀点头的哥哥陈绍桓。   刚才没人敢说,两个人的样子,确实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然后,全场震惊。   就连那些见过各种离奇新闻的记者,此时也把嘴张到能塞下一个拳头。   陈添宏的女儿,竟然是顾栀?!   竟然是歌星顾栀?!   小报里的照片,竟然是顾栀在挽着自己的亲爸爸?!   对着吃饭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亲哥哥?!   人家跟自己亲爸爸逛街亲哥哥吃饭,竟然被小报写成有钱男人交际花,摸黑侮辱闹了整个上海?!   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中,陈添宏的警卫已经行动,把宴厅角落里,已经面如死灰的几人,按到在地。   肉体摔倒的沉闷声响起,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所有人才往回看。   上海的宾客几乎都认识那几个被警卫控制住的人,高响唱片的老板,和他的女儿高莹,以及女婿王子琪。   高响唱片以前一直是能跟胜利唱片竞争的存在,但自从在上海友声奖买奖的丑闻爆出后,除了老板之外的几个高层领导因为行贿坐了牢,高响唱片已经逐渐在唱片市场销声匿迹。   顾栀冷眼看着那三人。   陈添宏是绝对不会给这个什么高家递请柬的,他们还不够格,高家没落后一直想重新跻身上海上流社会,陈添宏的认亲晚宴又是绝佳的场合,于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混进来。   可惜他们万万没想到,混进来后,看到这个认亲晚宴的主角女儿,是他们极尽诋毁的对家。   因为顾栀的存在才让高响唱片一落千丈破产,顾栀更是当众给过高响唱片千金高莹的难堪,这位怀恨在心的高老板,经营了那么多歌星,当然最懂怎么毁掉一个歌星。   上次的傍大款没想到被顾栀顺水推舟大方承认,这次费尽心机,则是想彻底毁了她,本以为成功了,高兴地带着女儿女婿来参加晚宴,企图攀上关系,重新跻身上海名流,结果现在却被警卫按在地上。   记者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地响。   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陈添宏的女儿是歌星顾栀,歌星顾栀挽的是自己亲爸爸,叫的是自己亲哥哥,认亲晚宴捉住始作俑者,这件事情明天将造成多么大的轰动。   顾栀很是满意,觉得这口气出的痛快,挽着陈添宏的胳膊,摆了个漂亮姿势面对记者的相机镜头。   明天肯定要上报纸,她一定要好看。   然而此时,那个正被警卫反剪双手,从现场带走的,高老板的女婿王子琪,突然吼道。   “顾栀!你他妈现在是陈添宏女儿又怎么样?”   “你忘了你被霍廷琛养了三年操了三年,想当他个姨太太,霍廷琛把你操爽了都没让你进霍家的门最后还把你赶出去的事吗!”   他吼的声音几近撕裂。 第76章 第七十六天踹了   这次似乎较之刚才更为安静,鸦雀无声。   顾栀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缓缓垂下来,脸上如罩一层寒霜。   王子琪额头和脖子青筋暴起,不停喘着粗气。   他吼完之后似乎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到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   他出身不俗,从小也是父母娇惯着长大,谁见了不称呼一声王公子,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露丑事,颜面扫地,便一时头脑发热,誓要拉人共沉沦。   等到再反应过来时,额头已被一个冰凉的硬物抵着。   是陈绍桓的枪口。   王子琪感受到枪口,浑身的冷汗才轰然一瞬滚下来。   他打着抖,汗湿脊背。   陈绍桓一边用枪指着王子琪,一边扫了一眼宴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看向台上的顾栀和陈添宏。   他不能开枪,起码是不能在现在开枪,这里是上海,当着所有宾客的面。   顾栀感受到有许多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霍廷琛以前带她去参加过几场宴会和派对,今天在场的有些人,可能本多多少少觉得她眼熟,在王子琪的吼声后,似乎终于想起来了,霍廷琛从前养在身边的准姨太太,就是顾栀。只是没想到从前被踹掉后的女人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陈添宏失散多年的女儿。   顾栀同样能感受到身边陈添宏的怒火滔天,面对自己女儿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理智不下来,若不是身上没有带枪,他怕是早就一枪崩了那个混蛋。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今晚该如何收场,又或者是,根本不用收场。   因为陈添宏势力庞大,此事又涉及霍家,如果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自己忘记刚才听到的话,继续今晚的宴会,甚至连明天的报纸也不会提起只言片语,只不过在背地里,豪门太太们茶余饭后似乎又会多了一份不错的谈资。   陈添宏的眼神锐利如鹰,似乎正想警告在场所有人不该听的话就不要听,顾栀却拉了拉他的袖子。   警卫正押着那三人往外走,顾栀突然叫住他们:“等一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顾栀身上。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另一个男人,在这时走进来。   “霍廷琛!”   有人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现场顿时议论声纷纷起。   男人面色阴冷,气场极强,正是那个上海人人忌惮的无情资本家霍廷琛。   顾栀见到霍廷琛出现,于是歪着头看了看他。   霍廷琛走到顾栀身边,安抚性地拉住她手,似乎正想说把事情交给我,顾栀却突然笑了笑,睨向被警卫叩着的两人。   “王公子。”顾栀抢在霍廷琛之前开口,然后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   她慢悠悠开口说:“我是跟霍廷琛先生在一起过几年,可是你搞错了一件事,”她噘起嘴,委屈地看向身旁霍廷琛,“他们觉得我傍大款呢。”   霍廷琛听后微微一笑,点点头,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顾栀又抬起头,面向众人,声音突然变得凌厉:“不是我踏不进霍家的门,而是我还不想踏进霍家的门。”   她微抬下巴:“王公子,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想说我是在胡说八道,如果不是陈添宏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想进霍家的门呢,我怎么可能不想跟霍廷琛呢,我难道不图霍家的钱,不想傍大款了吗?”   她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确实不想。”   “因为我没有傍大款,我就是大款!”   众人听后脸上表情错愕不解,似乎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栀:“我即使不是陈司令的女儿,我也是全上海最有钱的女人,当歌星只是我的爱好,我手底有永美珠宝织阳成衣华英电影,我住在欧雅丽光,开的是进口汽车,我账户里有花不完的钱,霍先生是跟我在一起,不过同样是大款,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低调平时不喜欢外露钱财,就变成了我傍大款想上位,而我这人又一向懒得解释。”   她挑了挑眉,嘲讽地说:“然而你们觉得全上海最有钱的女人,需要那样做吗?”   像是卸下了最后一层伪装,顾栀说完,轻松地松了口气。   以前她总是怕暴露自己太有钱会有危险,现在她老子是陈添宏,有谁敢动她?   顾栀看着在场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全上海最有钱的女人,除了大名鼎鼎的上海市神秘富婆还有谁?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神秘富婆,出门总会戴墨镜礼帽,喜欢戴永美珠宝地首饰穿织阳成衣的衣服,只要出现都是挥金如土,花三十万捐款盖学校,一百万买栋洋房,把钻石当玻璃珠戴,十几个保镖簇拥,有钱到令人发指。   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富婆,竟然就是顾栀?!   上海最大的珠宝店成衣店以及电影公司,竟然都是她的生意?!   如果不是顾栀,那又可能是谁呢?   没有人。   像是突然开了窍,众人恍然大悟。   这才反应过来从年龄到身材到爱好,顾栀的属性跟神秘富婆简直无比吻合,喜欢戴的首饰穿的衣服甚至拍的电影,原来全都是她自己的生意,而那个小小尖尖的下巴,更是跟照片里富婆的下巴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只觉得她那么有钱是因为傍大款,买房子买古董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却很少有人去想过她就是大款,那个全上海不想努力的男人都想娶到的女富婆,亦或者是女企业家。   那个房子,是人家自己掏钱买的。   那些古董,是人家自己花一百万买着玩儿的。   至于霍廷琛,只不过是替富婆担了一个虚名罢了。   这到底是什么精彩绝伦的剧情。   这样的女人,即使不是陈添宏的女儿,也确实不用非得嫁进霍家。   那那个想上位的准姨太又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现场有记者弱弱地举了下手,提问:“霍先生,那之前报纸上那个呃,神秘富婆的独宠,是你吗?”   众人猛然记起两次的新闻,快乐无边的神秘富婆有五个嫩男宠,还有一个不是嫩男的独宠。   霍廷琛想起那五个嫩男,脸黑了黑,想回去再跟顾栀算账,然后冲那个记者回答道:“是我,我也不想努力,有意见?”   所有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跑去当独宠,费尽心机想上位的人,不是顾栀,而是霍廷琛?!   以霍家的地位和霍廷琛的财力,他其实不必靠富婆,自己就可以坐吃山空不努力,然而现在不顾自己的身份成为富婆的独宠,无非就是因为爱情。   可是这他妈得有多爱啊。   另一记者提问:“那之前您跟顾小姐分开是……”   霍廷琛:“是我被富婆甩了,于是重新努力上位,不行吗?”   不是资本家和他想上位的准姨太,而是女富婆和她想上位的小情夫。   众人目瞪口呆惊悚状。   惨,霍氏少东为爱甘当富婆情夫,   记者见霍廷琛都回答,你一言我一语直接问开了:“那之前您跟南京赵小姐的订婚?”   “是不是因为这个富婆才把您给甩了!然后您为了想重新上位,所以马不停蹄去南京退婚了!”   霍廷琛笑了一下:“嗯。”   “霍先生!”有个记者大声问道,“请问你跟富婆其余的五嫩男是怎么相处的,你们之间是竞争关系吗!”   在场立马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霍廷琛:“………………”   顾栀听在耳朵里,戏谑地看了一眼霍廷琛,   其实那几年确实是她一直想上位的,只不过现在全被霍廷琛一股脑儿揽了过去。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女人,顾栀笑着给他解围:“那五人都是华英电影新签约的演员,相片是我作为老板在正常地教育员工,五人合拍的新电影即将上映,希望格外届时捧场。”   “好!”有人笑着答。   “那么请问霍先生现在上位成功了吗?二位什么时候宣布婚讯呢?”有人接着问。   “是啊顾小姐,霍先生今后可以不努力了吗?”   “给霍先生一个不努力的机会吧!”   众人起哄。   霍廷琛在起哄声中希冀地望着顾栀。   顾栀似乎正想回答,陈添宏的咳嗽声却在这时候响起。   所有人立马了然于胸。   还没正式上位成功,现在又冒出来个军阀老岳丈。霍少的情路当真无比坎坷。   众人纷纷向霍廷琛投以同情的目光。   高老板和他的女儿女婿已经默默被陈绍桓带着警卫押解离场,甚至没有人再去注意。   顾栀轻轻挽上霍廷琛的手臂。   这算是对那些问题的另一种回答。   记者对着两人相挽的胳膊猛拍。   晚宴继续。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是那些本想跟陈添宏当亲家的人只能失望了。   顾栀跟陈添宏一起去见了一些重要的客人,然后回到霍廷琛身边,顾栀累了,霍廷琛跟她外面透气。   顾栀想去下面花园逛逛。   顾栀觉得这一晚过得真是水深火热,最后竟然变相承认了霍廷琛。   陈添宏心底肯定不好受,毕竟当初他办这个晚宴的时候,打的算盘还是让她跟陈绍桓订婚呢。   “陈师长呢?”顾栀一想到陈绍桓有些好奇,他把高响唱片那三个带走后好像就没有再回来过,陈添宏跟几个重要的客人介绍她时陈绍桓也不在。   霍廷琛想到那个陈添宏一手培养的女婿就不太爽,握住顾栀的腰:“你现在应该想我。”   陈添宏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他。   顾栀:“我觉得有个哥哥也挺好的。”   陈添宏并没有向外界宣布陈绍桓是养子,所以外人眼里她跟陈绍桓是亲兄妹。顾栀觉得陈绍桓人挺好的,对她很好,温和有礼,今晚的表现也确实是亲哥哥才会有的举动。   霍廷琛不死心:“那有个老公好不好?”   顾栀:“………………”   她看了霍廷琛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跟上面热闹宴厅相比,花园很安静,没什么人,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光。   空气凉爽清新,带着泥土的味道,很好闻。   两人在花园里走了一段路,突然听到有细微的人声。   顾栀跟霍廷琛对视了一眼,安静下来,往人声的方向看去。   路灯的光并不明亮,顾栀看到不远处,靠着墙,一对男女正在纠缠。   年轻的小姐被按在墙上,呜咽着,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低头,近乎凶狠地在她唇上辗转。   顾栀跟霍廷琛对视一眼。   这明显是个强吻。   而那个正强吻的男人,穿一身军装,背影清瘦有力,很容易就能认出来,是陈绍桓。   虽说是哥哥,但是强吻这件事情做不得,而那位小姐明显不会断子绝孙腿的样子,顾栀正考虑着要不要上去阻止,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年轻小姐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手,一耳光打在男人脸上。   两人分开,陈绍桓被打的头微偏。   “陈绍桓,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女人的声音甚至在微微颤抖。   “如果今天真的是你的订婚宴,那么你现在会挽着你的未婚妻妹妹,笑着跟所有人打招呼,是吗?”   “你让我感到害怕,怕得发抖。可惜陈添宏永远不知道,自己差点把女儿嫁给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不,即使他把女儿嫁给你了也不会知道,因为你会在这父女俩面前当一辈子的好丈夫,好儿子,是吧。”   “你现在杀了我吧,如果你不杀我,我迟早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   顾栀听到这里,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陈绍桓似乎也注意到有人,微微回头。   霍廷琛立马把顾栀往身后护,拧着眉,跟陈绍桓有一秒的对视。   被陈绍桓困在身前的那位小姐见状,立马用力把他推得往后一步,然后快步疾走过来。   顾栀跟看到那位小姐,那位小姐也看到她,认出顾栀,冲她凄然笑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他就是个变态。”   年轻小姐消失在黑暗中。   陈绍桓慢悠悠地冲两人走过来,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冲两人笑了一下,然后走开。   顾栀站在原地,拉了拉霍廷琛的手。   霍廷琛揽住她肩膀,示意没事。   顾栀觉得自己对这个哥哥的了解好像还是太少,貌似陈添宏,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不是完全的了解。   霍廷琛:“没事,走吧。”   顾栀:“哦。”   她又问:“要告诉爸爸吗?”   霍廷琛想了想,微微拧眉:“暂时不用。”   顾栀:“好。”   顾栀忘不了刚才那位小姐说的话,想起自己差点被陈添宏嫁给了陈绍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他真的是个变态怎么办?   那还是霍廷琛好。   顾栀吞了口口水,抬头看向霍廷琛,突然说:“霍廷琛,要不还是你嫁给我吧。”   “反正现在在大家眼里你就是个不想努力只想傍富婆的小男人。”   霍廷琛:“………………” 第77章 第七十七天踹了   霍廷琛在听到“小男人”三个字的时候,脸黑了。   顾栀笑着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小男人?”霍廷琛突然阴森森地问顾栀,“小吗?”   “唔?”顾栀没有立马反应过来。   霍廷琛自信地笑了一声,挑了挑眉:“嗯?”   顾栀总算反应过来霍廷琛指的是什么。   好不要脸的男人。   于是顾栀微微低头,若有所思,最后又抬起头,咽了口口水,对霍廷琛说:“霍廷琛,你知不知道我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去阳台守着,等流星,然后对着流星许愿望。”   “许愿?”霍廷琛不知道顾栀为什么说起了这个,以为她是在转移话题。   “嗯。”顾栀迫不及待点着头,“我每天晚上都对着流星许同一个愿,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可以……变小一点。”   “那样我就会好受些。”天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看到就怕,就想拔腿跑。   顾栀话落,亲眼看见霍廷琛扬起的唇角一点一点向下,表情越来越僵,笑容消失不见。   霍廷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竟然还有这样的女人!   霍廷琛磨起牙:“顾!栀!!!”   顾栀不服气地扬起小脑袋:“你生什么气,你这不又没有变小。”   “流星许愿都是骗人的。”她似乎还挺遗憾地说,“后来我就再也不对流星许愿了。”   霍廷琛听到顾栀遗憾的感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好像梗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揽过顾栀腰肢,两人贴得极近。   顾栀用手抵在他胸膛上:“想干嘛?”   霍廷琛半天闷闷吐出两个字:“娶我。”   顾栀:“………………”   纯情。   第二天,歌星顾栀不仅是陕甘宁大军阀陈添宏失散多年的亲闺女,还是上海市著名神秘富婆的新闻一出,把整个上海的舆论都炸了个底朝天。   认亲宴不仅有缉拿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更有霍氏少东霍廷琛亲自上位竞争富婆独宠,看得人是津津有味。   顾栀旗下华英电影公司五嫩男的电影顺势上映,票房一路飘红,五个男主角在上海成为上海娱乐界炙手可热的男影星。   与此同时,霍氏少东霍家大公子以及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能否成功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成为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话题。   霍宅,顾栀看了一眼左手边仰在沙发上一脸土匪军阀气的陈添宏,然后又看了看对面正襟危坐,正以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看那份“霍廷琛能否成功嫁入豪门”报纸的霍老爷子霍宗敬,最后又跟霍宗敬旁边的霍夫人对视一眼。   顾栀最后看了一眼陈添宏,觉得十分头疼。   虽然霍廷琛口头上说的是要嫁给她,没想到陈添宏听到竟然直接带着她跑来霍家提亲。   张口就问你们家要多少聘礼,尽管开个价。   霍老爷和霍夫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之前跟霍廷琛来过一次的女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陈添宏的女儿,然后在听到陈添宏问他们要多少聘礼时,表情抽搐了。   这难道不是他们该说的台词吗?   到底是你嫁女儿还是我们嫁儿子。   顾栀正觉得夹在双方中间如坐针毡,霍廷琛就出现了。   顾栀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地跑过去。   霍廷琛听说陈添宏直接带着顾栀跑到他家去提亲,于是立马提前下班回来了。   “爸,妈,陈司令。”霍廷琛拉住顾栀,点头冲沙发上三人打了招呼。   霍宗敬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男大不中留的儿子。   霍廷琛似乎正想说我来,霍宗敬就说:“你带着顾栀去楼上看看,我跟陈司令聊聊。”   霍廷琛听后笑了一声,点头:“好。”   长辈的事,就交给长辈去处理。   霍廷琛带顾栀去了他的卧室。   霍廷琛的卧室很大,配套的小会客厅书房浴室都有。   顾栀坐下来,说:“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要来向你爸爸提亲吗?”   霍廷琛听得忍俊不禁:“为什么?”   顾栀:“因为他觉得你们这些家庭都很复杂,全都是规矩,怕我以后受欺负,所以不想让我嫁进你们家。”   “我不嫁,那只好你嫁喽。”   霍廷琛笑着摇摇头。   他说:“不是你嫁进我们家,也不是我嫁进你家。”   顾栀歪头问:“那是什么?”   霍廷琛:“是我们两个,顾栀和霍廷琛,重新组成一个新的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后,嗯,还会有小朋友。”   顾栀听得点了点头,觉得霍廷琛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只是她又补充了一句:“那还有顾杨。”   顾栀:“我不能丢下顾杨的。”   顾栀想起顾杨,很是感动。   她自从认了陈添宏之后就觉得对不起顾杨,不好意思见到顾杨,怕顾杨会难过,结果顾杨非但没有不开心,还笑着跟她说恭喜。   他说你找到亲生父亲,我当然会为你感到高兴,虽然想起以后咱们俩就不是唯一的亲人了会有点失落,但是失落只有一点点,高兴却有很多。   陈添宏并不是个小气的男人,爽快接纳了顾杨。   霍廷琛见顾栀这个时候都不忘顾杨,想了一想:“在他成年之前。”   顾栀点头:“嗯!”   然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直欲言又止地看霍廷琛。   霍廷琛知道她有话:“嗯?”   顾栀吐了一口气,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说:“霍廷琛,你真的还不打算跟我求婚吗?”   两家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她爸都来提亲了,全上海市民都在等着霍廷琛嫁入豪门了,然而这男人一直岿然不动,没有一丁点儿要向她求婚地意思。   要不是话都已经撂出去了,顾栀差点觉得霍廷琛不想跟她结婚。   霍廷琛听后倒是显得很淡定,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的样子。   他俯身对着顾栀,笑了笑说:“小没良心。”   顾栀:“?”   “我哪里没良心?”她气鼓鼓。某个男人一直不求婚还说她没良心?   霍廷琛慢条斯理地说:“你让我嫁给你,你爸爸来我家提亲,你要娶我回去当压寨相公,全上海都在等着我什么时候嫁入豪门,所以……应该是你跟我求婚才对啊。”   顾栀愣了。   霍廷琛对着顾栀愣愣的表情:“所以明明一直是我,在等你跟我求婚。”   顾栀张了张嘴。   听霍廷琛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她想要迎娶霍廷琛,全上海都在等霍廷琛嫁入豪门,所以的确应该是她来求婚才对。   亏她还在等霍廷琛跟她求。   顾栀凌乱了。   她看了一眼霍廷琛,左思右想过后心一横:“求就求。”   霍廷琛听后露出满足的微笑。   陈添宏跟霍宗敬两个人谈话后貌似已经达成了一致,不过顾栀没空去管,一门心思扑在怎么跟霍廷琛求婚身上。   她没有跟别人求过婚,也没有见过别人求婚,不过既然答应了霍廷琛要跟他求婚,那就好好做。   现在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顾栀决定把求婚搞的隆重而盛大,满足霍廷琛的虚荣心。   她策划了好些日子,最后打算把求婚定在霍氏公司门口。   霍氏公司坐落于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人来人往,是很好的见证。等某一天霍廷琛下班从公司里出来,她就上去跟他求婚,在地上摆很多玫瑰花,当着所有人的面,最好再叫两个记者,第二天登报纸。   陈添宏听顾栀要跟霍廷琛求婚,并没有反对,反正是他女儿娶老公。   霍氏公司,陈家明对于霍廷琛这种骗着顾栀先跟他求婚的行为十分不耻。   好不容易才快娶到手的媳妇,当初糟了多少罪现在全都忘到了脑后,一点也不知道珍惜,明明自己早就在策划求婚了,临门一脚还骗媳妇先给他求婚。   求吧求吧,陈家明对着微笑办公的霍廷琛心想,总得栽个跟头要你到手的媳妇都飞了才行。   ……   顾栀的求婚一直对霍廷琛保密。   霍廷琛隐约听到一点风声也被他刻意给忽略了过去,他想保留惊喜,不要提前知道顾栀什么时候跟他求婚,怎么样跟他求婚。   顾栀的求婚定在一个很普通的工作日。   这不过这个普通是对于霍廷琛而言。   顾栀为了这一天忙了好几个晚上。   选的是霍廷琛曾经送过她的保加利亚玫瑰花,世界知名大钻戒,以及一颗诚挚的心。   不少报社地记者都到场,准备见证这一浪漫的求婚画面。   顾栀抱着一束玫瑰花,身后还有一地的玫瑰花,记者,朋友,还有更多路过的围观群众把现场挤得乌央乌央的。   古裕凡微笑看着模样似乎十分紧张的顾栀。   虽然说这个求婚土是土了点儿,但是毕竟是没心没肺原本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的顾栀,还是很能体现她的诚意。   霍廷琛是绝对不会嫌顾栀土的。   到了霍廷琛平常下班的时间了。   顾栀视线一直被围观群众挡着,看不到人,难免有些焦虑。   霍廷琛人呢?   霍氏,会议室。   霍廷琛今天见了一个生意伙伴,合作伙伴姓贺,同样的年轻有为,两人谈的很不错,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散会后,霍廷琛让陈家明先去送贺总,自己也不忙着下班,在办公室喝咖啡。   霍氏门口。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霍廷琛一直不下来,顾栀被一圈人团团围住,皱了皱眉。   霍廷琛不会是知道她要来求婚提前跑了吧?   这个狗男人!   “霍总呢?”“霍总人呢?”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议论。   陈家明陪着贺总下楼,看到办公楼门口挤了很多人。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在大楼门口等着的人,首先看到霍廷琛的秘书,陈家明走了出来。   陈家明出来了,霍总肯定也跟着出来了。   立马有人激动起来“霍总!霍总来了!”   “霍总来了!”   周围的人全都激动地喊。七嘴八舌,声音嘈杂,竟然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霍总,还是贺总。   陈家明跟自己身旁的贺总对视了一眼。   “找我吗?”贺总问。   陈家明也十分疑惑:“不知道啊?”   两人往外走去。   顾栀隔着重重围观群众,听到人来了,心里又紧张,脸上又忍不住笑意。   陈家明跟着贺总一出办公楼,围观的路人和保镖就自动让出一条路,通往人群最中心。   霍廷琛虽说上过报纸,但是平常也算得上低调,不怎么露面,所以上海普通市民对他的印象,就是年轻高大英俊的男人。   陈家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而他身边的贺总,看到那些人一边叫着贺总,一边给他让出了条路,似乎在让他走进去。每个人脸上都一脸笑容,又不像是什么坏事。   于是这位贺总硬着头皮,顺着那条路走进去。   人群最中心。   顾栀一直背对着身后的人,感受到他一点一点靠近。   她感受到他现在就站在她的身后。   终于,她鼓起勇气,转过身,对身后的人捧起花:“嫁给我吧!”   ……   霍廷琛工作了一天,不急着下班,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窗户前,透透风。   他办公室在四楼,靠近窗户,听到下面好像有嘈杂的人声。   霍廷琛往楼下看了一眼。   一地的玫瑰花,乌央乌央的围观群众,群众中貌似还夹杂了几个记者。   “嫁给她!”   有人在起哄。   是在求婚吗?   谁敢跑到霍氏门口来求婚?   霍廷琛一时不解,喝了口咖啡,看向人群最中心。   一个男人,被簇拥着,靠近人群中央那个女人。   这对应该就是本次求婚的男女主。   霍廷琛一边想着下次让员工不要再霍氏门口搞这些,容易引发交通事故,一边津津有味地从上往下看,在那个女主角转过身,向身后的男人正式求婚时,看清了女主角的脸。   然后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一晃,全洒到了衬衫上。   他他他,他看到楼下求婚的女主角……是是是是顾栀???!!!   那男主角呢???   霍廷琛看了一眼还好端端站在办公室里的自己。 第78章 第七十八天不踹了   楼下,求婚现场。   顾栀在说出“嫁给我吧”,看到身后男人脸的时候,愣住了。   脸上表情变了。   熟知霍廷琛长什么样子的记者和朋友也都呆滞状。   只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在不停地拍手起哄。   “嫁给她!嫁给她!嫁给她!”   贺总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是场求婚,看到眼前正向他求婚的女人时,表情十分抽搐。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此人正是上海市著名歌星兼富婆,军阀陈添宏亲闺女,霍廷琛委身情夫想要嫁入豪门的对象。   人群外围的陈家明此时突然意识到什么,屁滚尿流地剥开人群冲进来,一边冲一边喊:“错了错了错了!”   他挤进中间,已经累得哈赤哈赤喘气,然后看了一眼中间正呆滞状的男女,又对着那些不明真相地围观群众:“求错了求错了,霍总在上面还没有下来。”   “这是贺总,不是霍总!”   “真的霍总在……”陈家明视线穿过人群,看到连滚带爬赶下来的霍廷琛,指过去,“真的霍总在那里!”   同时,集体回头。   满脸焦急,衬衫前还有一片咖啡渍的男人冲过来。   又自动让开一条道。   霍廷琛抢上前,挤开顾栀身前的贺总,接过她手里的玫瑰花,忙不迭地答应:“嫁嫁嫁!我嫁!”   茫然被挤开的贺总直接被陈家明拉到人群外。   顾栀看了一眼霍廷琛。   突然有点后悔了。   她想了一想,还没说什么,霍廷琛就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玫瑰花,似乎生怕她反悔的样子。   “戒指呢?”他捧着玫瑰花问。   于是顾栀把戒指从包里掏出来。   霍廷琛又一把接过去,自己给自己套在无名指上:“好了,求婚成功,我答应了。”   众人:“………………”   顾栀:“………………”   “好!恭喜!”陈家明一个人带头鼓起了掌。   在他的带领下,现场才逐渐开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顾栀看了一眼周围的围观群众,然后又看了看面前表情紧张,似乎生怕她反悔不干的霍廷琛。   然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霍廷琛这才长松一口气。   富婆顾栀求婚成功,霍氏少东霍廷琛即将上位嫁入豪门的消息传遍整个上海。   引来无数不想努力的男人妒忌。   顾栀本以为这也就是了,只是想起自己这辈子没有个求婚正默默遗憾,霍廷琛跟她求婚了。   夜,黄浦江,游船上。   以往的黄浦江都会有好多游船,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们一艘。   顾栀本以为霍廷琛只是让他来坐坐船吹吹河风赏赏夜景,直到她在冰淇淋中挖到一颗戒指时,才发现异样。   顾栀把那颗戒指放在桌布上,不解地看向霍廷琛:“这个?”   霍廷琛笑了笑,顾栀正纳闷儿,突然,她头顶的天空变了颜色。   他们坐在游船甲板上,顾栀抬头,发现原本照明用的电灯熄灭,头顶全都变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细碎的彩灯。   像是一颗一颗闪碎的钻石,流光溢彩,美的让人头晕目眩,感觉不太真实。   再然后,霍廷琛拖开椅子,走向她,单膝跪地。   整个甲板只有他们两个人。   亦或是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黄浦江水在船下安静的流淌。   顾栀看着对岸外滩瑰丽的夜景,看了一眼头顶细碎的彩灯,空气中弥漫着花朵的香气,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萨克斯的乐曲。   顾栀此时终于知道古裕凡为什么会说她的求婚土了。   “顾栀小姐。”霍廷琛开口。   顾栀看着他,问得很直白:“你是想求婚吗?”   霍廷琛笑着点头:“嗯。”   顾栀感觉自己脸颊发烫,想到这是求婚时又忍不住笑意,说:“我不是已经求过婚了。”   霍廷琛:“那次是霍廷琛想要嫁给顾栀。”   他说:“霍廷琛一直很想跟顾栀结婚,你知道的啊。”   “这次呢,是想问顾栀小姐,愿不愿意嫁给霍廷琛。”   “这个问题还不知道呢。”   顾栀噘了噘嘴:“那你现在问我,如果我说我不愿意怎么办?”   霍廷琛:“那我就一直求,求到你愿意为止。”   顾栀:“那得求到什么时候啊?”   霍廷琛笑:“一辈子很长,慢慢来。”   顾栀心中柔软。   霍廷琛:“所以顾栀小姐,现在愿意嫁给霍廷琛吗?”   顾栀想着刚刚那个“一辈子”,揉了揉眼睛,鼻音道:“那我嫁给你以后不就成霍太太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成为霍太太,这不是因为她不想跟霍廷琛结婚,而是总觉得,她跟霍廷琛结婚过后,仿佛她整个人就只是霍太太,就跟上海那些太太们一样,没有人会记得她其实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更没有人会知道她们其实能有多厉害。   霍廷琛似乎知道顾栀在忧虑什么。他微笑着,表情认真:“你当然是霍太太,同样,你也是有名的歌星,你是富有的老板,你是陈添宏的女儿,这些都是你,她们都不会因为一个霍太太而褪色改变,不过最重要的,你还是你自己,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顾栀,霍廷琛爱着的顾栀。”   “你可以是霍廷琛的霍太太,在我答应你的求婚那一刻起,我也可以是顾栀的顾先生。”   “所以永远是独一无二的顾小姐,准备好,当霍廷琛的霍太太了吗?”   顾栀对着霍廷琛的眼睛。   夜空下,两人眸子似乎都发着光。   他告诉她,原来她成了霍太太,她也是她自己,没有人能够替代的顾栀。   最后的那点疑虑仿佛跟着此刻柔和的河风消散。   于是顾栀缓缓伸手,让那枚冰凉的指环,一点一点套在她无名指。   霍廷琛起身吻她。   ……   黄浦江边,陈家明通过望远镜,看到船上两人亲密亲吻的场景。   “亲了吗亲了吗亲了吗?!”古裕凡挤在陈家明旁边迫不及待地问。   陈添宏和霍宗敬也手中各持一副望远镜,看了一眼焦急的古裕凡,然后又举起望远镜,默默地看。   “亲了亲了!”陈家明一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立马被迫不及待的古裕凡夺去。   他回身,冲不远处候着的人比了个手势,然后,天边升起一道火光,火光升到最高点时似乎有一瞬的泯灭,然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怦然炸开,绚烂的火花点燃整个天空。   紧接着,一颗接着一颗的烟火燃开。   顾栀亲到一半,听到烟花的声音,于是暂时结束这个吻,扭头看。   “是你放的?”她问。   霍廷琛对着顾栀微湿的唇瓣,笑着点点头:“嗯。”   顾栀眸子里倒映着烟火的光点,她说:“霍廷琛,我很开心,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霍廷琛揽住她肩膀,温柔答:“好。”   顾栀又转头看了一眼霍廷琛,犹豫了两秒:“我记起来上次我喝醉那天晚上说了什么了。”   霍廷琛让她学着喜欢他,把她愁的去百乐汇买醉的那天晚上的记忆。   在刚刚,烟火炸开的那一瞬,想起来了。   霍廷琛蓦地神色一动,跟顾栀对视。   因为烟火的炸开的声音很响,所以顾栀说的很大声,一点也不忸怩。   “我那天晚上说我应该有喜欢你。”   “我现在把应该去掉,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霍廷琛微微一怔。   尽管烟火的声音吵闹,但是顾栀的一言一语,全都落在他耳朵里,清晰无比,一字不落。   顾栀说完后在笑盈盈地看他。   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扣着后脑,吻了过去。   这次的吻不如刚才温柔,顾栀感受到他的热切,跟着回应。   后面的安排霍廷琛已无暇去管,他打横抱起顾栀,来到游船上的卧室。   卧室位于甲板下面一层,霍廷琛踢门进去,把顾栀放到床上,然后去拉上窗帘。   顾栀好奇地看霍廷琛拉窗帘:“会有人看到吗?”   她觉得这里离岸边挺远的,大晚上,谁往人家船上看。   霍廷琛没有告诉顾栀岸边上的人手里各个都带了望远镜。   霍廷琛拉完窗帘后,扑回来。   顾栀一边感受到他的吻落在耳际脖颈一边问:“船怎么办?会不会明天早上起来就飘到海上去了。”   霍廷琛:“不会。”   船上有开船的员工,只是顾栀没看见而已。   顾栀:“你不怕我一晚上不回去,我爸知道明天用枪崩了你。”   霍廷琛:“不怕。”   陈添宏早就知道今晚他要跟顾栀求婚。   顾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终于放下心,然后突然推在霍廷琛胸前,把他推开了一点。   霍廷琛表情不解。   外面的烟花还在放,倒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灭。   顾栀翻了个身,把霍廷琛压在身下,自己坐在他身上,然后低头开始一颗一颗解扣子。   “我来。”她一边解一边说,“明天要是我爸爸问起来,你就说今晚是我把持不住欲壑难填,垂涎你的美色,然后对你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他总不可能一枪崩了我。”   霍廷琛:“………………”   与此同时,江岸边,陈添宏放下望远镜,给自己点了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想看什么,留评告诉我呀!wb@魔安安安安 应该会发一点不可描述番外 ,作者专栏求收藏~   下一本专栏《豪门最甜夫妻》求预收!   新文文案:   豪门贵公子迟忱宴和富家千金路梨联姻三年,无论是公开活动还是私人行程,夫妻俩冷若冰霜两看相厌,以压倒性票数当选豪门头号塑料夫妻。   三年之痒,迟忱宴觉得这段婚姻实在乏善可陈,正着手拟定离婚协议,路梨突然车祸撞到头。   别的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车祸之后路梨看他的眼神,好像变了……   医院,迟忱宴对着纱布包满头的路梨,正准备说两句客套安慰话,路梨突然红起眼眶,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冲他委委屈屈伸出手,哭腔:“老公,好痛,抱抱~”   迟忱宴:“………………”   ——   车祸后路梨出现认知混乱,在她的认知中自己跟迟忱宴夫妻感情蜜里调油情比金坚妇唱夫随,外界说的什么豪门塑料夫妻一看就是扯淡。   于是最近著名豪门塑料夫妻妻子行为反常。   迟忱宴出席商业论坛。   路梨发微博激情打call:我的老公赚钱养家是坠棒!   迟忱宴公司新品发布会。   路梨观众席对着台上男人满眼星星:老公晚上回家跟我生胖胖!   众人:?   正当所有人都怀疑路家公司是不是快要破产,路氏千金只能用如此方式挽留这段豪门联姻时,就有记者拍到夜店里,迟忱宴冷着脸,把醉倒的路梨一手拎回家,然后一边亲,一边说什么回去生胖胖。 第79章 番外一   上海市著名富婆顾栀和霍氏少东霍廷琛的婚礼办得盛大无比, 轰动社会各界, 两人在婚礼上甜蜜亲吻的照片霸占所有报纸头条榜首,两人除了金钱和颜值一无所有的爱情成为一段佳话。   婚礼过后便是蜜月, 顾栀长这么大没有去哪里玩过, 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便把蜜月之行全权交给了霍廷琛做主。   于是霍廷琛安排的蜜月旅行第一站, 便定在美国夏威夷。   两人是搭飞机去的, 顾栀是上了飞机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恐高,看到飞机舷窗外面棉花糖般的白云和下面湛蓝的海水, 本来应该是美丽的,现在看到后只觉得心跳加速头晕目眩。   霍廷琛于是跟顾栀换了个位置, 自己坐到靠窗的位置上。   然而顾栀坐到中间的位置,整个人在座位上挺得笔直, 虽然看不到外面了, 但是感受到飞机在空中轻微的颠簸, 还是怕。   霍廷琛看到顾栀小脸发白, 心疼了, 伸臂揽过她:“没事, 别怕,我在呢。”   顾栀靠在霍廷琛身上,抬头看他,苦着脸道:“你说会不会飞到一半掉下去。”   她说完之后才觉得说了不该说的, 忙“呸呸呸”了三声。   霍廷琛无奈笑笑:“不会的, 你要是怕的话我们下次就不搭飞机了, 坐船或者是火车。”   顾栀把脑袋埋在他身上。   飞机平稳在夏威夷机场降落,顾栀感受到自己重新回到地面,松了口气。   机场提前有人接机,因为是第一天到,有时差要倒,飞机上又比较疲惫,所以先去酒店休息一天。   顾栀因为比较兴奋所以没那么累,一直往车窗外看。   在飞机上让人头晕目眩的大海现在立马变得动人起来,湛蓝湛蓝像一块上好的宝石,天也是这么蓝,远处和海和天仿佛连在了一起,她打开车窗,湿甜的海风吹进来。   落脚的酒店到了。   顾栀拉着霍廷琛的手,听他跟前台金发碧眼地洋人用流利的英文沟通。   然后服务生领着两人来到已经预定好的房间。   顾栀一进房间便“哇”了一声,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外面风景画一般的景色尽收眼底。   开阔的事业让人心情也跟着开阔,顾栀高兴地回头问霍廷琛:“我们回一直住在这里吗?”   霍廷琛把两人的行李箱放好,说:“只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走。”   “一晚?”顾栀惊到了,“明天去哪里啊?”   霍廷琛卖了个关子:“明天就知道了。”   顾栀觉得现在这里已经很美了,有些舍不得,不过她对霍廷琛的安排很是期待,点点头:“好吧。”   霍廷琛:“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顾栀:“嗯。”   两人来到酒店餐厅。   餐厅同样是落地窗设计,客人可以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美丽的海景。   不是饭点儿,餐厅人很少。   霍廷琛在跟服务生点单。   顾栀默默地听,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她觉得他说英文的声音很好听。   从下飞机后所有的文字都变成了英文,人说的话是英文,路标是英文,商店名字是英文,就连现在的菜单也还是英文。   这让顾栀恍惚回到了自己还不识字的文盲时期,幸亏已经习惯了不识字,才没有觉得这种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认识的感觉难受。   霍廷琛点完单,把菜单交给服务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顾栀:“从今天起后面咱们去的地方人都不讲中文,所以从现在开始跟着我不许乱跑。好不好。”   顾栀觉得对霍廷琛把她当个三岁小孩子,还是点点头:“嗯。”   服务生先端上来一杯西瓜汁。   顾栀用吸管喝了一口,看到不远处的海滩上有许多洋人在晒太阳冲浪,他们身上都只穿泳衣,看起来十分大胆。   上海虽说现在也逐渐开放,去年《良友》杂志登了女士穿泳装露大腿胳膊的照片,还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顾栀扭头对霍廷琛说:“我们待会儿也去玩好不好?”   她带了泳衣,觉得霍廷琛既然是在美国念的书,那么就不是个小气的男人,不会介意她穿泳装去沙滩玩的。   霍廷琛看了一眼海滩上的游人,似乎知道顾栀在想什么。   “今天休息,倒时差,明天再玩。”   霍廷琛看来很大方,于是顾栀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在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顾栀还打着哈欠,便被霍廷琛塞上一艘游艇。   在这里穿旗袍不方便,顾栀换了一条红底碎花的小裙子,头戴大遮阳帽,碧海蓝天中十分养眼。   游艇在海中航行大概一个小时,最后停靠在一座小岛旁。   这里的海水比昨天的似乎更为澄澈,脚下的沙子很软,有太阳的温度。   顾栀看到房子似乎都直接架在海面上,木质结构,房顶是全是冬暖夏凉并且垒筑坚固的海草。   他们来到位于最中央的一栋别墅。   屋子里全是白色的纱幔,被海风轻轻吹拂,美的不像话。   卧室外面是一个无边游泳池。   霍廷琛跟跟随来的洋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笑着退下。   现在这个地方比昨天的酒店还好要太多,顾栀觉得自己整个浪漫细胞被激发起来,搂住霍廷琛脖子:“我们去海边玩好不好?”   霍廷琛当然记得昨天自己答应了什么,笑着点头:“好。”   顾栀觉得霍廷琛实在是太大方了,看他一眼,跑去换自己的泳衣。   她的泳衣是清新的黄色,上下.身分体设计,跟昨天海滩上那些洋人穿的比起来布料虽说是多多了,但是顾栀换好后脸还是红了红。   她对着镜子,看到镜子里自己露出的白皙的肩颈,纤细的腰腹,以及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   霍廷琛在外面等她:“换好了没?”   顾栀赶紧收回视线,答应:“好了。”   她挺起胸,出去。   霍廷琛看到顾栀,不由地眼前一亮。   顾栀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一点,上去握住霍廷琛的手:“走吧。”   霍廷琛:“好。”   两人来到沙滩。   细沙在阳光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光,顾栀踢着脚下白软的沙子,听着一层叠一层的海浪声,突然发现一点不一样。   这整个海滩,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   还有一个似乎是提前为他们俩准备好的遮阳伞,遮阳伞下面是两把阳椅以及饮料。   其他人呢?   顾栀茫然地看向旁边霍廷琛:“人呢?”   霍廷琛:“什么人?”   顾栀:“其他人。”   霍廷琛笑:“没有其他人。”   顾栀似乎不明所以。   霍廷琛:“这是我们的岛。”   夏威夷群岛之所以成为夏威夷群岛,除了最大的夏威夷岛欧湖岛毛依岛外,还分布着不少的小岛。这些风景秀丽的小岛往往会被城府挂牌出售,售出后,便成了买家的私人岛屿。   霍廷琛还在美国留学时在一次拍卖会上买下了现在这个小岛,想时不时来度假,结果工作太忙,愣是到如今结婚后才再一次有时间过来。   顾栀再一次不得不承认霍廷琛比她会花钱。她即使拿着再多的钱,也不会想到跑来夏威夷买岛。   然后顾栀望着空荡荡的沙滩。   “………………”   脸黑了。   她就说霍廷琛怎么那么大方,这整个海滩除了他们俩根本没有其他人好吗!   她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甚至裸.奔都只有这个男人可以看啊!   大方个鬼啊,小气,小气死了!   霍廷琛挑了挑眉:“不高兴?”   顾栀觉得霍廷琛这种穷奢极欲的做法简直是令人发指,偌大个海滩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她“哼”了一声:“没有。”   海边阳光很厉害,霍廷琛拉着顾栀坐到阳伞下,想等到太阳弱一点之后再带她下水玩,否则容易被晒伤。   顾栀仰躺在阳椅上,喝饮料。   她喝了一口饮料,又觉得百无聊赖,然后开始坐在阳伞挡出的阴凉下堆沙子。   顾栀挖了个坑把自己的脚埋进去,沙滩表面上的沙子被太阳晒的发烫,下面的沙子却是凉丝丝的,软绵绵,很舒服。   有时候沙子里面还能挖到小贝壳,不时还会有一只小螃蟹,挥舞着钳子张牙舞爪地从两人面前经过。   霍廷琛看顾栀堆沙子也看得津津有味,又怕她晒,把一张大毛巾给她顶在头顶上。   又过了一会儿   顾栀秀眉微蹙,支吾了一声。   霍廷琛忙问:“怎么了?”   顾栀不舒服地蹭了蹭:“有沙子。”   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衣服里面去了,细细碎碎地摩擦在皮肤上,硌得慌。   霍廷琛从阳椅上坐下来,用毛巾把顾栀腿上和胳膊上的沙子都一一掸干净,然后问:“还有哪里?”   顾栀感受到后背泳衣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进了沙子,说:“背上。”   衣服是松紧设计,有弹性,顾栀乖乖背对他坐着,霍廷琛伸手进去,把跑到她后背的沙子都一一掸出来。   顾栀倒是很乖,只是霍廷琛感受到掌下她后背细滑的肌肤,不知不觉,意味就变了。   两人是新婚,只是这几天因为奔波劳累加倒时差,晚上顾栀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他落了一个吻在她肩膀上:“还有吗?’   顾栀感受到沙子已经被清出去了,笑着答:“没有了,谢谢。”   她回头,霍廷琛给了她一个吻。   这个吻比她想象的要长,顾栀于是蹭着转过身,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接着亲。   顾栀被亲的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的时候,霍廷琛的手已经放在一个十分不安分的位置上,呼吸开始变得深重。   顾栀整个人立马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霍廷琛看她的眼睛里有答案。   顾栀看出他的意图,吓得不轻:“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霍廷琛:“我知道。”   私人海滩,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整个岛上还有几个佣人,只是现在都在房间里,不会露面。   顾栀饶是再大胆也接受无能,尽管她知道没有人,可是现在是白天,室外,空旷的海滩。   顾栀紧张地推霍廷琛的手:“不行,会,会看到……”   霍廷琛带着笑意,微微挑眉:“谁会看到?”   顾栀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脸红了半天,扫了一眼周围,嘟囔着说:“螃蟹,贝壳,还有海鸥。”   霍廷琛听得噗嗤一笑,用一张大毛巾披在顾栀身上:“这样就看不到了,乖。”   于是最后顾栀只有一边承受着某人的侵犯,一边明知道不会有人,还是忍不住警惕地往四周看。   霍廷琛察觉到她的分心,然后欺负得更厉害。   顾栀委屈得飙泪。   她想象力再丰富,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 第80章 番外二   霍廷琛和顾栀一共在岛上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如果让霍廷琛来评价的话,那就是满意, 非常满意, 非常特别以及十分满意。   但是如果轮到让顾栀来评价,那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非常特别以及十分后悔。   自从上次在海滩上之后, 便没完没了了起来。   岛上明明有收拾起居的佣人,但是顾栀住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有见到超过三次, 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整个世界只有她跟霍廷琛两个人, 只能做什么,显而易见。   顾栀最后离开时搭上游艇,还回望了一下身后那个岛。   那个风景秀美如画,她却不敢去回想的小岛, 因为一闭眼, 有关小岛的,全都是那些让她落泪的不可描述画面,各种各样,有小螃蟹挥舞钳子的海滩,有白幔被海风吹得飞扬的卧室, 甚至还有别墅外那个无边游泳池……   她小时候明明听秦淮河的女人们说那种事情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现在看来那些女人说的都是假的骗她的, 牛每天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反倒是顾栀觉得自己这块地, 要是再在岛上待下去,真的要被耕坏了。   霍廷琛看到顾栀上船后还回望身后的小岛,神情悲怆,似乎是依依不舍的样子,于是在她脸上亲了亲,笑容暧昧中又难掩餍足,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他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错,夫妻度假的绝佳场所,甚至有些后悔这次的行程安排中只给这里留了一个星期,应该多住一段时间的。   顾栀听到霍廷琛竟然有每年都来的打算后直接一个激灵,挥舞着小细胳膊抗议:“不要!我不要!”   这种除了不可描述无事可做的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   船头的外国舵手听到顾栀的抗议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霍廷琛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跟舵手用英文说了句什么,然后圈住顾栀的身子,把她不安分的手臂也一起圈住。   顾栀被霍廷琛抱住,当然听不懂他跟洋人说了什么,整个人气哼哼,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霍廷琛的贼船。   她就不应该答应一个人都不带直接跟霍廷琛出来度蜜月的,出发前陈添宏还不放心,问她要不要把他的副官给她带上,还被她嫌像是被监视给拒了。   现在看来是她失策了。   异国他乡,她语言不通更不认识英文,只能依附着霍廷琛,霍廷琛掌握绝对主导权,她只能任由他搓圆捏扁,一个劲儿欺负。   霍廷琛不知道顾栀为什么一提起再来反应这么大,问:“不喜欢这里吗?”   顾栀看了他一眼,幽幽道:“霍廷琛,你就不怕亏吗?”   霍廷琛微微蹙眉:“亏?”   顾栀:“肾亏。”   霍廷琛:“………………”   顾栀:“你现在就欺负我比你小吧,等十年后我三十岁正如狼似虎的时候你就已经快四十要力不从心了,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就要让你尝尝我现在的痛苦了。”   霍廷琛听得眼皮子直跳。   顾栀说完,得意地仰头看他,嘴角挂起一抹似乎已经看透一切的微笑。   霍廷琛脸一沉,双手捏住顾栀的脸:“昨晚不够卖力?”   顾栀被霍廷琛手掌挤住脸,嘴闭不上,像一只吐泡泡的小金鱼那样翘着,说话含含糊糊:“卖腻(力)。”   霍廷琛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没有如狼似虎?现在都这么没出息,以后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顾栀:“………………”   霍廷琛:“话说回来,既然雄心壮志那么伟大,那我就趁现在,在你三十岁之前,多让你尝尝这种你以后要让我尝的痛苦好不好?这样你才能记得牢一些。”   离三十岁还有十年的顾栀:T-T   霍廷琛越看顾栀现在的样子越可爱,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亲才放开手。   顾栀被捏的腮帮子发酸,被放开后不服气地瞪了霍廷琛一眼。   然后不敢再说要让他十年后痛苦的话了。   人要活在当下,她要是再说,今晚保证会快乐又痛苦。   船头的外国舵手再次回头,即使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隔着空气,也能感受到夫妻的甜蜜。   离开了夏威夷,两人来到美国本土。   在夏威夷的时候因为人少还不觉得,当顾栀跟着霍廷琛站在华盛顿的大街上,看到肤色发色各异地人时,才觉得感慨。   在上海的时候这些人是洋人,现在在这里,他们成了“洋人”了。   美国很大,两人玩了将近一个月,霍廷琛把蜜月行最后一站定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带顾栀回他以前读大学的城市,以及回他的母校哈佛大学。   哈佛大学招生条件严苛至极,中国学生更是极少,学校里虽说成立了中国学生会,但是霍廷琛读书时整个哈佛只有三个中国学生,一个跟他一样毕业后回了国,剩余地一个的选择留在美国,姓李。   霍廷琛当年读书时跟李同学关系很好,李同学听说霍廷琛要来高兴得很,特意开车跑去接他们,邀请两人去他家作客。   李同学的太太叫汉娜,是个德国裔美国人,见到顾栀后用蹩脚的中文跟她打招呼说“你好”。   顾栀用学到的为数不多的英文打招呼“hello”。   两个女人语言不通,不过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友好,相视一笑。   顾栀霍廷琛跟李同学去了他家,然后由李同学和妻子汉娜合作下厨做了一桌子中餐,顾栀在吃到第一口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中餐了,之前在别的城市也去了几家中餐店,然而全都是迎合美国人口味的改良版中餐,吃起来可以让真正的中国人怀疑人生。   吃完晚餐,李同学跟霍廷琛多年不见,似乎很有话聊,顾栀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打了个哈欠,然后与听不懂丈夫跟同学在说什么的汉娜四目相对。   于是汉娜地牵起顾栀的手要带她上楼玩。   顾栀跟霍廷琛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跟着汉娜上楼了,顾栀虽然听不懂汉娜在说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她带她上楼时的兴奋。   汉娜把顾栀带到了她的衣帽间,迫不及待地从她的衣服里翻出一件给顾栀展示。   顾栀看到汉娜取出的衣服时总算明白她为什么那么高兴,因为汉娜竟然拿了一件旗袍出来。   汉娜迫不及待地把旗袍换上穿给顾栀看,然后在镜子前转着圈。   顾栀眼光毒,看出来汉娜身上的旗袍有点大,并且裁剪用料也不是太好,不过看样子她喜欢极了。   顾栀给欢喜的汉娜竖了根大拇指,用霍廷琛教给自己的英文:“Pretty。”   “Really?”汉娜兴奋拉起顾栀的手,“thank you!”   两句话顾栀都听懂了。   她打量着汉娜在洋人女孩中身材算得上娇小,只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身形也差不多。   她跟霍廷琛从车站下车后直接就来李同学这里了,还没去酒店,行李在车上。   于是顾栀拉着汉娜腾腾腾地下楼,在霍廷琛和李同学两个男人的注视下跑到车库,顾栀把行李箱拖出来,打开,找了一件自己的旗袍给汉娜,示意送给她。   她只穿过一次,织阳成衣出品,无论是从裁剪还是面料都肉眼可见比汉娜的好上太多。   汉娜当然看出来顾栀给她的比她身上那件好,欢喜地收下,立马要去楼上衣帽间换。   顾栀也跟着上去。   顾栀的旗袍汉娜穿在身上很是合身,汉娜兴奋地对着镜子转了半天,然后看了看顾栀,给她拿出一件衣服作为回礼。   汉娜是德国裔美国人,所以给顾栀的是一件十分具有德国特色的巴伐利亚传统小裙子,这在十七八世纪的时候是贵族少女服饰,看起来是一件,其实整体分为小上衣、衬裙、褶裙和围裙。   顾栀觉得汉娜的裙子有点像他之前在西部牛仔啤酒店里看到女服务生的穿着,却又比那个精致好看的多。   汉娜示意顾栀换上。   小上衣是一件有漂亮泡泡袖的白色打底衣,汉娜这件领口开到胸口下面,露出纤巧精致的锁骨和一点胸前白皙的肌肤。然后是褶裙,褶裙的背心和裙子连在一起,汉娜这件是漂亮的绿金色,背心上绣有精致的刺绣。   顾栀穿上背心后,汉娜把背心两边像鞋带那样八字形穿插的丝带收紧,然后在中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褶裙是束腰设计,背心紧紧勒着腰,勾勒出人纤细的腰身,同时背心高度只到胸部下缘,丝带一收后,胸也被往上拖了不少。   顾栀发现这么一穿好像显得她腰更细胸更丰了些,脸微红。   最后一件是围裙,只不过这个围裙已经纯粹是装饰作用,就是一块白色的半透明蕾丝布料,盖在裙摆上衬得裙摆更为精致,刚好这个围裙是围在身前的,于是顾栀自己动手在前面左边打了个蝴蝶结。   汉娜看了一眼顾栀自己打的蝴蝶结,想到楼下的霍廷琛,然后试图想来动她的围裙,然后嘴里说着什么。   顾栀不好意思再让汉娜伺候自己穿衣服,觉得这样穿就可以了,谢绝了汉娜给她调整围裙的举动。   于是汉娜看着顾栀笑了笑,说了声“OK”。   两个女人互换传统服饰,兴奋地下楼让各自的丈夫看。   霍廷琛看到顾栀身上的穿着,眼中难掩惊艳。   她身材好,该细的地方细,该有料的地方又绝对有料,穿旗袍曲线好看,穿巴伐利亚传统服饰也另有一番美丽。   李同学看到妻子汉娜身上的旗袍,夸赞漂亮,汉娜高兴,直接捧着李同学的脸接起了吻。   顾栀知道外国女人开放,然而看到汉娜直接跟李同学亲吻的画面,还是别过眼。   霍廷琛笑了笑,搂过顾栀的腰,在她耳边用上海话问:“香子不?”(亲一个?)   顾栀歪在霍廷琛怀里,用南京话答:“才不要。”   晚上,李同学热情地邀请顾栀和霍廷琛在他家留宿,霍廷琛不喜欢太打扰别人,来之前就提前订了酒店,笑着推辞,李同学也不再挽留,只是又跟霍廷琛约好明天一起回哈佛逛。   顾栀一直穿着汉娜的巴伐利亚衣服,在车上一直问霍廷琛好不好看。   霍廷琛诚实答:“很美。”   只是上部托胸的设计他不太满意,因为他已经能看到她胸口诱人的弧度。   不过既然顾栀喜欢,他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订的是波士顿最好的酒店,两人来到酒店,霍廷琛跟酒店前台在说什么。   顾栀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等。   霍廷琛跟前台说到一半,然后跟旁边的顾栀说:“我去耽搁一下,你去那里坐着不许动,十分钟就回来。”   他指着酒店大堂旁摆着的一张沙发。   顾栀点点头:“哦。”   霍廷琛带顾栀去坐着,不厌其烦地叮嘱:“不许乱跑,除了我谁来也不准跟人走,十分钟,乖乖坐着。”   异国他乡,顾栀又不会英文,这些日子霍廷琛跟顾栀一直是寸步不离,好在现在是酒店里,安全有保障,不会有危险。   顾栀觉得霍廷琛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去吧。快点。”   霍廷琛一步三回头去办事了。   顾栀穿着巴伐利亚小裙子,坐在沙发上,无聊地东张西望。   酒店来往客人不多,但是因为价格原因,都是打扮体面的绅士和贵妇。   顾栀坐了一会儿,看到有个人一直看她。   金发碧眼的洋人,挺年轻,穿着十分得体。   顾栀正发现那个洋人在看她,洋人就直接朝她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hey!”   顾栀往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个人打招呼地对象是她。   她扯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洋人一上来就讲了一大串英文,见顾栀一脸茫然没反应,才发现她貌似听不懂,于是换成了简单的单词跟她交流。   这回顾栀听懂了一个pretty,这是洋人在夸她漂亮。   女人被夸美丽总是心情好的,顾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心想霍廷琛怎么还不回来。   洋人见顾栀似乎心不在焉,于是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一朵玫瑰花就突然出现在他手里。   顾栀被吸引了注意。她知道这是戏法,又叫做魔术。   洋人把花送给顾栀。   明知道她听不懂,还一直在说话。   顾栀听了半天,最后被他说话时脸上夸张的表情给逗笑了。   洋人见顾栀笑了,自己也笑开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于是霍廷琛回来,看到顾栀确实还乖乖坐在沙发上,只不过旁边多了个陌生的男人,顾栀正被逗得咯咯的笑。   顾栀笑着笑着,余光看到霍廷琛回来了。   她站起身扑过去。   男人看到霍廷琛的出现,也跟着站起来,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笑着问:“Brother?(哥哥)”   霍廷琛微微拧眉,沉着嗓子答:“Husband(丈夫)。”   男人听到husband之后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然后指着顾栀身上的巴伐利亚裙子,以及她系在左侧的蝴蝶结。   接着顾栀听霍廷琛跟洋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最后洋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看她,又被霍廷琛瞪了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顾栀拉了拉霍廷琛的手,问:“怎么了?”   霍廷琛看着顾栀,一时间真是又爱又恨。   事实证明美是相通的,顾栀在中国人眼里漂亮,在外国人眼里同样美丽,她异性缘好到极点,美国都能有男人来搭讪。   霍廷琛又低头看了一眼被顾栀系在左侧的围裙蝴蝶结。   巴伐利亚服饰蝴蝶结所系的位置不一样,代表的也含义不一样,系在右侧表示已婚或者已订婚,系在左侧,则表示还单身。   霍廷琛把顾栀的蝴蝶结拆散了重新系:“谁让你这么系的?”   顾栀挺胸:“我自己系的。”   霍廷琛:“系在右边表示未婚,刚才那人还以为你没有结婚所以来跟你搭讪,夸你漂亮,还问我是不是你哥哥,可不可以让你跟他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他说的酸气十足。   顾栀一听也傻了眼。   怪不得今天下午汉娜看到她把蝴蝶结系左边,还想给她改来着。   可是被她谢绝了。   已婚妇女被当成了未婚少女搭讪,顾栀莫名还有些高兴,她想了一下,问霍廷琛:“那你有没有觉得我还是少女?”   霍廷琛一个眼神杀过来,没有答话,只是把顾栀的蝴蝶结在表示已婚的右边系得牢牢的,这才拉着她回房间。   顾栀感觉到霍廷琛的郁闷,又想到刚才那个洋人觉得她未婚,竟然问霍廷琛他是不是她哥哥,让哥哥允许她跟他交个朋友,不由地觉得好笑。   两人回了房间。   霍廷琛一进房间就关上门,掐住顾栀的腰,把人抵在墙上:“笑什么?”   顾栀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看着霍廷琛,笑着轻声喊:“霍哥哥?哥哥?” 第81章 番外三   顾栀叫过霍廷琛不少称呼, 以前叫得最多的是霍先生,后来变成了霍廷琛,现在结婚后也会叫老公,但哥哥这个称呼,是霍廷琛第一次听顾栀这么叫他。   这是个很值得玩味的称呼, 当顾栀这么叫陈绍桓时,这个称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但是当她这么叫霍廷琛时,便开始变得微妙。   霍廷琛低头, 看到顾栀的目光妩媚而狡黠。   顾栀挑眉,然后抓住霍廷琛的衬衫衣角:“霍哥哥, 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霍廷琛手指向下,以及溜到她裙边, 面上却仍正经而斯文地问:“怎么个交法?”   顾栀笑了笑,察觉到裙边不安分的手, 蹭了蹭:“怎么交都可以呀。”   霍廷琛:“这可是你说的。”   他正要动作,顾栀似乎料到了,像只滑不溜秋的小鱼一样从他怀里溜出来, 然后咯咯笑着逃:“那样不可以。”   霍廷琛松了领带,由着她闹,然后追过去,他个子高步伐大臂展又长, 三两下就抓住了。   他用双臂把她围在一张书桌前。   顾栀后腰抵着书桌沿, 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抓住, 象征性逃了两下,然后开始乖乖由着他。   只是顾栀等了半天,才发现不太对劲。   “唔?”她睁开眼睛,低头,发现霍廷琛在跟她背心上的丝带较劲。   这裙子一共分为好几件,汉娜给她穿的时候都费了一些功夫,现在到了霍廷琛手上,往常善解人衣的男人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脱。   霍廷琛试了两下觉得没有头绪,难得顾栀今天这么乖,于是双手抓住小背心,似乎是要准备直接撕。   “不要!”顾栀在霍廷琛用力之前险险地阻止。   以前的那些他撕就撕了,但是这裙子市面上买不到,她喜欢的不得了,要带回国的,绝对不能葬送在霍廷琛手下。   霍廷琛停手,顾栀从他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他的急切。   顾栀于是低头自己解,可是这衣服刚才被霍廷琛一弄,她突然也找不到该如何下手了。   “等等,唔,别急,等等。”顾栀一边找着头绪一边安抚,似乎生怕霍廷琛急起来给她弄坏。   霍廷琛看得焦躁,索性不等了,直接一低头吻住顾栀的唇,然后手从裙摆下面伸进去。   顾栀:“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栀颤巍巍地从书桌上下来,小腿肚都在抖。   身上的巴伐利亚小裙子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霍廷琛要带她去洗澡。他开始慢条斯理地研究起了裙子的构造,这次竟然很轻松,刚才怎么脱也脱不下来的小裙子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给解开。   顾栀看到被脱下去的小裙子,皱就算了,某些地方甚至还有被不明液体洇湿的痕迹。   她欲哭无泪,一拳捶在霍廷琛胸口。   霍廷琛顺势在她手背吻了一记,抱起来去浴室。   顾栀进去之前还有捶霍廷琛的力气,出来之后愣是连捶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累得闭着眼骂禽.兽。   ..........   第二天。   霍廷琛带顾栀去逛学校,在约定的地方跟李同学还有他的妻子汉娜碰面。   汉娜穿的是顾栀昨天送给她的那身旗袍,一见到顾栀,立马问你怎么不穿巴伐利亚小裙子了。   霍廷琛把汉娜的话翻译给了顾栀。   顾栀笑得十分尴尬,然后瞪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当翻译的霍廷琛。   为什么不穿你心里没点数吗?   霍廷琛笑。   四人走在校园里,顾栀听李同学讲起了霍廷琛念大学时候的事。   他说霍廷琛念书时成绩很好,人又长得好,当年还是学校橄榄球队的主力跑锋,收了不少女同学的秋波。   顾栀不知道橄榄球是个什么球,只不过听到女同学三个字,很感兴趣的看了看霍廷琛。   霍廷琛的女同学,肯定都是漂亮的外国小姐吧,暗送秋波,不,明送秋波,他会无动于衷?   不过霍廷琛之前又跟她说过没有其他女人。   于是顾栀问:“送秋波之后呢?有没有点别的?”   霍廷琛听到顾栀的追问,无奈笑了笑。   李同学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廷琛一直无动于衷,这让我们当年一度怀疑他不喜欢女人,其中有个女孩追了他两年,听他回中国,要不是被父母拦住了还差点跟着追过去。”   顾栀噗嗤一声笑出来。   汉娜看到顾栀笑,忙追问丈夫讲了什么好玩儿的。   李同学换成英文给妻子讲。   顾栀很是开心,又好奇地问霍廷琛:“那如果那个女的真的追到中国来了怎么办?人家对你一往情深的,异国他乡能依靠的只有你,你会不会对人家负责,娶她?”   霍廷琛看了看正一脸幸灾乐祸的顾栀,然后慢悠悠地答:“会。”   顾栀:???   霍廷琛:“我被她的一往情深感动,然后就对她负责,跟她结婚,两年后,碰到你来抱我的胳膊,我就直接一枪崩了你。”   顾栀:“………………”   “霍廷琛!”   明知道霍廷琛是故意顺着她的话说气她的,然而顾栀知道自己还是被气到了。   霍廷琛这才笑着安抚:“不会。”   顾栀“哼”了一声,斜他一眼:“一往情深的事,谁又说得准。”   霍廷琛牵起顾栀的手:“确实说不准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谁又能想到,我会对个半路冲出来抱我胳膊的女人一往情深呢。”   然后顾栀脸上原本气鼓鼓的表情变了,浮上一抹微红。   好吧原谅他了。   .........   波士顿是最后一站,顾栀和霍廷琛的蜜月行结束,启程回国。   算上路上的时间,两个人的蜜月一共去了两个多月,去的时候是搭飞机,回来的时候因为顾栀恐高,于是选择了乘船。   轮船靠岸,顾栀重新踏上上海的土地,看到码头人来人往的中国人,听到他们熟悉的中国话,十分想对天大喊一声我终于回来了。   来接两人的是陈家明和霍家的人,说陈司令现在也在霍家等他们,今晚在霍宅吃饭。   顾栀坐在车上,一个劲看上海的街景,看到永美珠宝分店客流如潮,看到了、电影院张贴的华英电影旗下五个男影星的画报,看到唱片店在卖她的唱片,看到阔太太拎着织阳成衣的皮包进了百货公司,陡然阔别两个月回来,觉得上海怎么看怎么好看。   顾栀问陈家明:“爸爸,嗯,妈妈都好不好?”   她第一个爸爸其实指的是陈添宏,但又想到她现在要把霍廷琛的父亲也叫爸爸了,于是后面加了个妈妈,指霍廷琛的母亲。   陈家明笑了笑:“都好,都好。”   顾栀又继续问:“那我们走的这两个月上海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闻,说来听听。”   陈家明听到这,似乎沉默了一下。   顾栀不明所以:“怎么了?”   陈家明整理了一下思路答:“是陈师长出了一点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陈师长,陈绍桓?   他出什么事了?   顾栀看了一眼旁边的霍廷琛,霍廷琛跟她一起去的美国,当然也不知道。   霍廷琛搂了搂顾栀。   车子在霍宅停下。   霍廷琛的父母还有陈添宏带着顾杨,都笑着在等两人。   顾杨首先跟顾栀打招呼:“姐。”他看了一眼顾栀身旁霍廷琛,又叫,“姐夫。”   霍廷琛笑着对顾杨点点头,冲三位长辈叫道:“爸,妈。”   顾栀跟着叫人。   陈添宏把顾栀上上下下打量一圈,确定去了两个月没瘦后才放心。   六人在霍宅吃了晚餐,陈添宏让顾栀讲了不少她跟霍廷琛在美国是怎么玩的,又问霍廷琛有没有欺负她。   欺负倒是欺负了,只是这个欺负的方式她说不出口,于是顾栀只能摇着头说没有。   宴席散过,陈添宏带顾杨走了。   陈添宏对顾杨很好,听说这小子读书很厉害,门门考第一,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   顾栀和霍廷琛懒得再回欧雅丽光,就在霍宅歇下。   坐船比飞机慢很多,但是好处是不用倒时差,顾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霍廷琛正在看这些天的报纸。   今晚是家庭聚会,不过大家都知道其实还少了一个人,陈绍桓。   霍廷琛看着报纸,微微蹙眉。   他原以为在上海的地界,陈绍桓会收敛一些,毕竟有些事情在陕甘他随便怎么做都没人敢管,但是在上海却不一样。   顾栀坐到霍廷琛身后,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怎么了?”   霍廷琛大概给顾栀说了一下他们走的这两个月中间发生的事。   陈绍桓杀了人。   被杀的人姓王,家里父母做生意,算得上有钱,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陈绍桓直接在姓王的所住的公寓里杀了他,用的是枪,据说直接打空了两个弹夹,死相极惨。   顾栀听到这里,打了个哆嗦。   王家父母知道后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又忌惮陈添宏和陈绍桓的势力庞大会把这件事压下去,于是直接找了记者闹到报纸上,陈绍桓在上海目无法纪随意开枪杀人,想用舆论逼警察把他抓起来枪毙偿命。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现在的中国是法治社会,所有人都要遵守法律,警察如果不把陈绍桓抓起来枪毙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徇私枉法,是公然挑衅如今政府建立的制度和底线。   “然后呢?”顾栀听得胳膊上直接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问。   霍廷琛继续讲。   上海闹得风风雨雨,军阀公然杀人却因为手握兵权政府忌惮而不受法律制裁,这世界天理何在,甚至有义愤填膺的学生组织要去街上游.行,政府警察局两头焦,社会舆论不能不管,但如果真的把陈绍桓抓起来偿命,杀了他儿子,好不容易同意招安的陈添宏估计下一秒就要起兵造反。   结果事情正焦灼之际,竟然意外发生了反转。   陈绍桓杀的那位王公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仅手底下有好几庄命案之前被他父母花钱给压下去了,而且还是个变态虐.待狂。   就连王家的生意,也有巨大的问题。   所以陈绍桓即使杀了人,也是杀了一个本就该死一万次的人。   王家的事情爆出来后,这件事情便也不声不响地了结了。   按当下的法律,陈绍桓无罪。   这便是整个事情的经过结果。   顾栀没想到她跟霍廷琛去度了两个月的蜜月竟然发生了这些,然后想到自己的这位假哥哥,差点娶了她的假哥哥,后背一阵发凉。   他可以听陈添宏的话,彬彬有礼去接她下班,一块一块给她切好牛排,送她贵重的礼物,跟她培养感情,对她好的滴水不漏,然而转身后,同样也可以杀人不眨眼。   霍廷琛同样觉得有奇怪,在他的认识里,陈绍桓并不是一个志在拯救世界的人,再穷凶极恶之徒也与他无关,并且即使要杀人,明明一颗子弹就够了,竟然直接打空了两个弹夹。   显然是开枪时,并不那么理智。   顾栀不敢去想陈绍桓开枪的样子,扑到霍廷琛怀里。   霍廷琛抱住她安慰道:“没事了。”   顾栀再次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跟陈添宏死命对着干才没有被他嫁给陈绍桓,在霍廷琛怀里趴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霍廷琛玩着顾栀的发梢。   顾栀:“老公~”   霍廷琛玩她发梢的指尖顿了一下。顾栀大多数时候叫他名字,这么嗲里嗲气的叫他老公,还是头一次。   霍廷琛:“怎么了?”   顾栀笑着爬起来,对着霍廷琛,说:“I love you.”   霍廷琛直接笑出来,难掩惊喜:“什么时候学的?”   当然是在美国时跟汉娜学的。顾栀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继续:“I love you sooooooo much.”   霍廷琛听得直接翻身把顾栀压住,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一阵蹂.躏。 第82章 番外四   顾栀跟霍廷琛在美国时拍了很多照片, 回来后霍廷琛把那些照片都洗了出来,做成相册。   有一些风景照,他跟顾栀的合照,还有大多数都是他给顾栀拍的单人照。   顾栀挑了几张拍的好的放进相框,摆在卧室和书房, 看着相框中她跟霍廷琛的合照,这才恍惚有了结婚的感觉。   霍廷琛两个月的蜜月假期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来的, 回来后等他处理地工作堆积如山,每天忙着上班。   顾栀则每天视察视察自己的生意, 给店铺提提意见,然后空余时间打打麻将。   霍廷琛的妈霍夫人果然像结婚之前那样, 约着顾栀去打麻将了。   打麻将的地点定在一位阔太太家里,顾栀虽然不算新手, 但是跟这些打了几十年麻将的太太们还是不能比,不一会儿钱包就输空了。   霍廷琛的妈赢了不少。   散场的时候其他太太笑她们一家人一个赢一个输, 钱还是都进了自家人的腰包。   顾栀被她们说的还挺不好意思,起身离开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坐得太久,眼前一晕膝盖弯一软还崴了一下, 幸亏旁边的太太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摔着,只是微微扭了下脚。   “哎哟!小心点!”   顾栀点头:“谢谢。”   另一位体型偏胖的太太上下打量顾栀一眼,笑容突然暧昧起来:“哎呀这大白天的腿怎么就软了呢。”   扶顾栀的那位太太同样笑着回头:“人家年轻小夫妻的嘛。”   胖太太冲霍夫人递了个眼神:“霍姐什么时候抱孙子喽。”   霍夫人听后微微一笑,看向顾栀。   顾栀当然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这些太太外人眼里看起来高贵典雅, 实际上私底下什么玩笑都敢开, 碰到像她这种的已婚小辈,最爱调侃几句。   然而霍廷琛这几天忙着加班,昨晚她更是都已经睡了,才没有她们说的那个什么。   还有孙子什么的,哪有那么快啊。   顾栀笑得有些尴尬。   霍夫人过来问:“脚有没有扭到?”   顾栀摇摇头:“没有。”   胖太太指了指剩下的几个太太:“人家这才是亲媳妇呢,你们一个个只知道在那说些不害臊的。”   几个太太笑着嗑瓜子。   麻将散场,霍夫人先回霍宅去了,顾栀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霍廷琛就下班,于是让谢余直接开车去霍氏公司。   霍氏,霍廷琛刚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想今天应该可以准点下班。   陈家明笑着说太太来了。   顾栀进了霍廷琛办公室。   陈家明体贴地为二人带上门。   顾栀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霍廷琛,嗔了他一眼。   霍廷琛笑着张开怀抱:“过来。”   顾栀走过去,坐到霍廷琛腿上。   霍廷琛心情很好:“来接我下班?”   顾栀眼睛看着霍廷琛办公桌上两个人的合照:“嗯。”   霍廷琛:“今天下午跟妈去打牌了?”   顾栀一提就很难过:“又输了。”   她说:“脚还崴了。”而且还被调侃了。   “脚崴了?”霍廷琛看向顾栀脚下,“崴到哪里了?痛吗?”   顾栀点头:“痛。”   霍廷琛把她放在椅子上,蹲下身去检查顾栀的脚踝。   “哪只脚?崴了哪里?”   顾栀乖乖伸直小腿给霍廷琛检查。   其实只是轻轻崴了一下,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痛了,但是她看到霍廷琛紧张她的样子,忍不住开心。   霍廷琛脱下顾栀的鞋子,握住顾栀的脚踝左右动了动:“这样痛不痛?”   脚被他温热的大手包着,顾栀抿笑点头:“痛。”   霍廷琛抬头看到顾栀的笑容,知道她是在诓他。   然后他也笑了。   顾栀知道被霍廷琛识破,于是想要缩回腿,却发现霍廷琛把自己的小腿牢牢握住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裸色的薄丝袜,霍廷琛低头,看到顾栀五个小巧圆润的脚趾都被包裹在丝袜里面,每个脚趾上还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十分好看。   顾栀用另一只脚轻轻踢了霍廷琛一下,示意他放手。   霍廷琛却没有放手,而是顺着脚踝向上,感受她被丝袜包裹的小腿肌肤。   痒酥酥的。   顾栀微含下巴:“放开啦。”   霍廷琛听后挑眉,果真放开顾栀的腿,然后站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顾栀却脸红了,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微微加快了些,仿佛还在回忆刚才男人的指尖扫过自己小腿肚时的感觉。   她站起身,试图忘掉刚才那种奇怪的暧昧感:“要下班了吗?”   霍廷琛看到顾栀微红的脸颊,轻笑:“等不及了?”   顾栀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顿时小脸爆红:“霍廷琛!”   霍廷琛从背后搂过顾栀的腰:“没关系,这里也可以。”   顾栀直接吓得脊背一僵,看向办公室门口,然后低头去掰霍廷琛搂着她腰的手:“你你你放开我。”   这几天忙,霍廷琛饿了好几天,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要吃,结果他洗完澡出来顾栀就已经自顾自睡着了,他去亲,结果还被这女人睡梦中推开,一边睡一边嘟囔着说不要闹。   今天本来准备早点下班回家,结果她竟然直接跑到他上班的地方来了。   霍廷琛吸了一口气,对着怀里不安分扭来扭去的顾栀:“别闹。”   顾栀:“唔?”   霍廷琛把她身子往后压了压,让她感受。   顾栀感受到什么,瞬间脸烫的厉害,想要跑,结果被霍廷琛直接推到在了他办公桌上。   顾栀:“呜呜呜呜呜呜呜”   霍廷琛:“乖。”   顾栀:“会有人。”   霍廷琛:“不会。”   明知道老板娘进了办公室,两个人在里面独处,如果陈家明还敢放人来打扰,那纯粹是工作不想干了。   顾栀对着霍廷琛漆黑的眼睛,一下子委屈到极点:“霍廷琛,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这种不正常的地方。”   上次是海滩,这次又是这里,她都不知道后面还会是什么。   霍廷琛:“昨晚在正常的地方给过你机会了,你没要。”   然后顾栀想到昨晚霍廷琛贴上来,结果被睡得正香的她给犯懒拒了的场景。   “………………”   后悔。   霍廷琛笑:“下次还懒吗?”   顾栀摇头。   不敢再懒了。   .........   一切结束过后,日落黄昏。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陈家明很识趣,即使过了下班时间,也没有人来打扰。   顾栀哆哆嗦嗦,看霍廷琛把那条撕破了丝袜扔进垃圾桶。   霍廷琛把办公室一切恢复成原样,又开了窗散空气,然后才问一直窝在沙发上顾栀:“好了吗,我们回家了。”   顾栀手一直捂着小腹,说了一句:“痛。”   不知道为什么,完事过后她的小腹突然隐隐痛了起来,痛意并不是很强,隐隐的,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顾栀在想自己是不是快来例假了,上一次是几号她都忘了,可是她自从跟了霍廷琛之后,来例假就很少痛过了。   霍廷琛以为顾栀还是在跟他撒娇,笑了笑:“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顾栀一直没起身,抬眼看霍廷琛:“老公,真的痛。”   霍廷琛看到顾栀嘴唇似乎在发白,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忙走过去:“怎么了?哪里痛?”   顾栀抓着霍廷琛的手按在她小腹上:“这里。”   霍廷琛摸着顾栀平坦地小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把人打横抱起,冲了出去。   秘书部。   陈家明让所有人都先下班了,正对着门关的严严实实地总经理办公室笑得一脸淫.荡,办公室的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他看到霍廷琛打横抱着顾栀,满脸焦急。   陈家明吓了一大跳,忙跑过去:“霍,霍总?”   霍廷琛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顾栀:“去医院!”   .........   医院里。   消毒水味很重。   顾栀被送进了检查室。   陈家明看着一直自己坐立不安的霍总,噤声。   不一会儿,检查室的门打开,医生出来。   霍廷琛立马冲上去:“大夫,怎么样了,没事吧?”   大夫摘掉脸上的棉纱口罩,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怀孕了。”大夫说。   霍廷琛似乎已经料到了,听到怀孕后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那……”   大夫一听似乎气就上来了,也不管眼前这男人是不是全上海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数落起来。、   “既然结婚了日子还要别人替你们去算吗?怀孕了两个月了都不知道?”   霍廷琛默默挨着数落。   他回国后工作太忙,就把顾栀例假的日子给算忘了。   是他的疏忽。   陈家明在旁边看着这位训他家霍总地大夫,看的是心惊肉跳。   “我说你也是,知道你们年轻,可是房事还是要有节制知不知道,里面大人都受不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能受得了吗?”   听到这里,陈家明看到自己万年处变不惊的霍总脸上竟然升起两团红晕,这种奇观难得一见,于是赶紧多看了两眼。   霍廷琛无暇去顾忌陈家明,掩唇轻咳一声,目光中仍是担忧。   大夫训够了,终于说:“还好,没什么大碍,大人小孩都好,床上躺两天就没事了,不过记住,孕期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霍廷琛脸上这才有了喜色:“谢谢大夫。”   病房里。   陈家明去打电话通知霍宗敬和陈添宏了,霍廷琛陪着顾栀。   顾栀肚子已经不疼了,知道自己怀孕,然后知道自己是因为霍廷琛的不知节制才来了医院时,瞪了他一眼。   霍廷琛赔笑。   顾栀双手来到小腹上,虽然已经有准备,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好快。   算日子,是还在美国度蜜月时怀上的,也不知道是哪一次。   一种即将为人母的奇妙感觉笼罩全身。   霍廷琛把手覆在顾栀的手上,与她一起感受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   顾栀看他一眼,还是那副傲娇的小模样:“感谢我,你要当爸爸了。”   霍廷琛笑着说:“谢谢。”   顾栀突然又叹了口气。   霍廷琛:“怎么了?”   顾栀:“我在担心孩子的长相。”   霍廷琛:“这个用得着担心吗?”   这孩子无论是长得像他还是像顾栀,或者说是像他和顾栀两个人,都绝对不会差。   他最不担心地就是孩子的长相。   顾栀忧心忡忡:“像你也好像我也好,可是我担心,万一隔代亲,长得像他外公怎么办?”   霍廷琛听着,也想到了陈添宏。   然后同样沉默了。   当初听说陈添宏有女儿,上海那么多人家,愣是没有一个提前去提亲,就是因为怕女儿长得像爹,黝黑壮实。   与此同时,病房门口,得知女儿怀孕匆匆赶来的陈添宏。   “………………”   听到胸口有什么跳动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碎了。   一万点暴击。 第83章 番外五   自从顾栀怀孕后, 简直成了霍陈两家头号保护动物, 金尊玉贵地供着,不知道地还以为怀了个宝贵金疙瘩。   不过顾栀自己知道, 自己虽然怀的不是金疙瘩, 只不过肚子里的这个可比金疙瘩还要宝贝多了, 还没生下来,就已经有无数的东西已经在等着它继承。   顾栀怀孕前几个月的时候妊娠反应比较大, 闻到一点点难受的味道都会吐, 身子也虚弱的厉害,霍廷琛心疼的不行, 翘了很多班在家里陪她, 让厨师变着花样儿给顾栀做吃的,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四个月,四个月过后, 顾栀小腹有了微微的隆起, 妊娠反应也终于好了不少。   欧雅丽光,衣帽间。   顾栀穿着织阳成衣最新一季的新品,先是正面照了照镜子, 然后侧面照了照镜子。   最后低头, 对着自己结实的小腹若有所思。   旗袍这种东西最是考验穿着者的身材,她的旗袍几乎都是修身设计的, 可以完美勾勒出身体姣好的曲线, 而如今怀孕四个月后, 修身的旗袍勾勒出了她结实的小腹。   就好像一些体型偏胖的富太太们穿起来那样, 只有顾栀自己知道她这个不是小肚腩,而是孩子。   总而言之,穿起来曲线不好看了。   她好不容易过了孕前期的妊娠反应好受一点,想要出去玩,然而如今又多了个肚子,穿衣服不好看了。   顾栀气得踢掉脚上高跟鞋,又开始在心里面骂霍廷琛。   她怀孕后最喜欢骂霍廷琛,吃不下东西骂霍廷琛,孕吐骂霍廷琛,心情不好还骂霍廷琛,现在看来又加了一条可以骂霍廷琛的理由。   好在霍廷琛作为“始作俑者”,挨骂挨得心甘情愿。   顾栀脱了旗袍,在衣帽间里扫了一圈儿,最终相中一件霍廷琛的衬衣。   霍廷琛的衬衣她穿在身上大了不少,顾栀把袖子一圈一圈挽起来,又把过长的衬衣下摆打了个结。   顾栀给衬衣配了条宽松的长裤和平底皮鞋,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都没忍住笑。   肚子终于被宽松的衬衣给遮住了,这一身用洋文说的话就是很cool。   这么一想,顾栀又找了顶深灰色的帽子,把头发都扎起来,然后全部都藏到帽子里。   顾栀收拾完毕,下楼。   在一楼等候的陈家明本来一直面带微笑,然后当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时,脸上笑容凝固了。   顾栀:“不认识我了?”   陈家明看到他从来美艳妩媚的老板娘如今突然打扮得像个小子,一时半会儿还真差点没有认出来。   老板娘为何要这样?   顾栀:“走吧。”   她怀孕后霍廷琛就直接把陈家明派给她了,陈家明的每日工作也从如何成为霍氏首席秘书,变成了如何讨好一个孕妇。   陈家明想起女人怀孕后任何反常行为都是正常,于是忙不迭跟到顾栀身后:“好的。”   谢余开车。   顾栀准备先去永美珠宝看看生意,她怀孕后好一阵子没去了,车子驶到老城区,前面有一群小学生要过马路所以谢余停车让了一下,顾栀坐在车里,停车后,外面有一阵味道从车窗飘了进来。   是一阵臭味。   顾栀闻到那个味道,突然,整个人为之一振。   她立马就辨别出来这是臭豆腐的味道!   顾栀以前其实并不怎么爱吃臭豆腐,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闻到这个味道,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唾液不由自主地分泌,胃部在疯狂地叫嚣想吃。   顾栀怀孕后霍廷琛几乎把上海所有的大厨都给她搬回来了,各种名贵菜肴流水般的上,然而顾栀总是恹恹的没什么食欲,这还是她第一次,怀孕后竟然如此渴望某种事物。   前面小学生过完马路了,谢余正准备开车走,顾栀立马叫停:“等等!”   陈家明看了看旁边已经眼睛发亮的顾栀:“太太?”   顾栀拉开车门下车,鼻子寻着那个味儿就去了。   陈家明吓得赶紧跟上去:“太太!”   十分钟后。   x记臭豆腐摊。   顾栀坐在小马扎上,忘情地吃着面前的臭豆腐,她用竹签扎了一块臭豆腐起来,放进嘴里,轻轻咬下去,感受臭豆腐的汁水在舌尖崩开的那种美妙感,享受地眯起了眼。   陈家明坐在顾栀对面的小马扎上,尴尬地往四周瞟了瞟。   这是个弄堂,有小孩聚在一起踢一颗掉了皮的皮球,地上散落着几片烂菜叶子,空气微微潮湿,弥漫着底层市井特有的气息。   他敢保证,如果霍廷琛知道自己怀了孕的媳妇现在坐在这里,吃从不知道用什么油炸出来的臭豆腐的话,会疯。   陈家明看顾栀把臭豆腐吃了一块又一块,终于犹豫着开口:“太太,这样……怕是不太合适。”   顾栀舔了舔唇边的汁水:“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举手,“老板再来一份!”   陈家明听到那个“再来一份”的时候心都梗了,又劝道:“太太,您要是想吃家里有很多厨师,可以回去让他们给您做。”   顾栀:“才不要。”   这种小吃,永远是最底层的街边小摊上做的最好吃最正宗,霍廷琛请的那些大厨厨艺再精湛,也是做不出来这种味道的。   而且顾栀并不觉得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合适,她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不过陈家明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一下。   就霍廷琛那种含着金汤匙长大没有品尝过民生滋味的男人,知道她来这种地方吃臭豆腐,不知道又要怎么大惊小怪。   以前她一个人吃也就吃了,霍廷琛也拿她没办法,顶多说两句,但是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凭他对这个孩子的紧张劲儿,不把臭豆腐店给人家拆了才怪。   于是顾栀放下手中的竹签,看向陈家明。   “不许把我在这里吃臭豆腐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她冷笑一声,“你知道后果。”   “你老板现在可是听我的哦。”   陈家明打了个冷战,只觉得这工作是越来越难做了,对上顾栀阴森森的目光,只有硬着头皮打了个“是,知道了。”   顾栀笑了笑:“知道就好。”   顾栀一连吃了两份十二块臭豆腐,终于饱了,怀孕后第一次吃东西吃的这么开心,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起来。   霍廷琛今天下班回家,发现顾栀的心情似很不错。   他知道她今天出门了,大手习惯性地来到她小腹上摸了摸:“怎么这么高兴,今天去哪里了?”   顾栀早就想好了措辞:“去店里看生意了,生意很好,所以很高兴。”   霍廷琛笑着“嗯”了一声,然后俯下身,耳朵贴在顾栀的小腹上,听里面的动静。   顾栀觉得这男人很幼稚:“还不会动呢,有什么好听的。”   霍廷琛没有回答,听得很认真。   顾栀看到他那副期待的模样,于是也由着他。   第二天。   霍廷琛照例去上班,顾栀一到时间,肚子里馋虫又叫起来了。   熟门熟路地去昨天那家臭豆腐摊。   陈家明看着正对几块灰不溜秋的臭豆腐大快朵颐的老板娘,含着泪,无语望天。   顾栀终于找到了怀孕后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一连去了三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霍廷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虽说顾栀总是有各种快乐的理由,衣服上每天也都香香的,但是当他抱着她躺在沙发时,还是从她的头发上,闻到了丝丝味道。   霍廷琛正准备叫陈家明来问个究竟,陈家明已经顶不住心理压力,自己跑来跟他自首。   虽说被顾栀威逼利诱了不准说出去,但是他毕竟还是霍廷琛的秘书,从霍廷琛这里领工资。   陈家明跟霍廷琛坦白完一切后,眼泪汪汪地求霍廷琛不要泄露说是他告的秘。   “臭豆腐?”霍廷琛听到陈家明说的内容,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字。   顾栀最近鬼鬼祟祟头发上总有气味的原因,竟然是爱上了吃臭豆腐。   不是家里那些大厨做的臭豆腐,而是路边小摊上的臭豆腐。   陈家明:“霍总,求您千万不要说是我跟您说的,太太说了要是我告密的话就要折磨我。”   霍廷琛看了陈家明一眼,点了点头。   “哪家臭豆腐,带我去看看。”   陈家明如释重负:“好。”   半个小时后,当陈家明带着霍廷琛,站在顾栀每天跑来吃臭豆腐的地摊上时,跟陈家明第一次来这里的反应一样。   心梗了。   老板正在炸豆腐,臭味整个弄堂里都是,一抬头,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围在自己的摊位前。   陈家明还没开口说话,老板就已经把找零的钱匣颤巍巍地交上来:“不不不,不要杀我。”   陈家明:“………………”   霍廷琛看到老板满是油污的围裙,各种酱料残渣的台面,眼皮子直跳。   ……   第二天,顾栀照例跑来吃臭豆腐。   她突然发现整个摊位,甚至是整个弄堂,貌似都不一样了。   地上的烂菜叶子没有了,小孩子踢的皮球换成了新的,而臭豆腐摊的老板,身上围裙雪白,一个油点子都没有,   平常全是酱料渣的台面,现在已经被擦到差点能反光当镜子照。   臭豆腐在清亮的热油中滋滋地炸着。   老板见到顾栀,笑容可亲。   顾栀:“你们……”   老板:“政府说最近检查我们这些摊位,如果影响市容就要撤掉,所以就搞搞卫生。”   顾栀听后点了点头,放下疑虑。   可能是怀孕后反应慢了些,觉得这个理由貌似说得通。   她叫了一份臭豆腐,好在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没有变。   顾栀吃得开心。   回家后,顾栀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诉霍廷琛。   她是个喜欢分享的人,有了好吃的东西,当然要跟霍廷琛分享。   以前没有跟霍廷琛分享纯粹是因为怕霍廷琛看不起那些路边摊,现在那个路边摊已经搞得案明几净很能看了,霍廷琛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嫌弃。   晚上,顾栀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霍廷琛,然后抱着他的胳膊:“我们明天一起去吃臭豆腐好不好,真的很好吃。”   霍廷琛放下手中的报纸,揉了揉顾栀头发,笑着说:“好。”   次日。   x记臭豆腐摊,顾栀夹了一块臭豆腐送进霍廷琛的嘴里,然后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霍廷琛嚼了嚼,咽下去,点头:“嗯。”   顾栀乐了:“我说好吃吧。”   霍廷琛笑着给顾栀擦了擦她唇边的酱汁,然后还是提醒她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回家好好吃饭,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光吃臭豆腐就长大。   顾栀心情好,乖巧地点头:“好。”   陈家明看了看坐在路边摊上的两口子,看不下去了,别过眼去,跟谢余一起看马路。   以前只觉得甜,现在已经甜到齁得慌,一般人受不了。 第84章 番外六   第二天, 上海某知名报纸就刊登一张照片。上海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弄堂, 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正和上海市著名歌星兼富婆,一起在地摊上吃臭豆腐。   这是这对夫妻自世纪婚礼之后第一次被记者拍到登报,原以为每天只会吃大厨□□的人竟然也会吃地摊,照片中两人姿势亲密,恩爱的样子当真是羡煞旁人。   欧雅丽光,顾栀看到报纸, 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可能是因为衣服穿得比较宽松,记者竟然没有看出来她怀孕了。   顾栀抚上自己微凸的肚子,懒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开始她的午后小憩。   突然, 正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里面吐了个小泡泡, 又像是一条小小的鱼在游。   顾栀立马没了瞌睡,继续感受。   那种小鱼在肚子里吐泡泡的感觉又出现了。   家庭医生跟她说过,这些日子就开始会有胎动了。   顾栀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这种感觉奇妙不已,这才真正真实感受到一条小生命的存在。   霍廷琛下半回家, 顾栀立马跑上去跟他说今天有胎动了,孩子第一次动。   霍廷琛比顾栀还要惊喜,晚上趴在她小腹半天, 求肚子里的小家伙再动一动。   顾栀看着他趴在她肚子上的样子咯咯直笑。   有了第一次胎动以后小家伙便开始动得频繁, 肚子也越来越大, 顾栀四五个月的时候穿个宽松衣服还能不被看出来, 但是到了后面,却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富婆怀孕的消息登在报纸上,又慕了整个上海。   所以说人真的是要会投胎,托生在顾栀肚子里的小孩,这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霍廷琛父母自从知道顾栀怀孕后便高兴得不行,一日三趟地往欧雅丽光跑,恨不得把霍家所有好的厨师营养师和医生都送到欧雅丽光,尤其是霍廷琛的妈,跟她同龄的太太们好些都抱孙子了,这下自己的孙子终于也来了,以后终于轮到她可以在朋友间抱着孙子炫耀一番。   霍宗敬知道顾栀怀孕,提出分一部分霍氏的股份给她,霍廷琛也同意,不过却被顾栀给拒了。   她知道分股份这种举动已经证明了霍宗敬有多看重她这个儿媳妇,想要直接给她个保证,不过她又不缺钱,结婚后霍廷琛还跟她住在欧雅丽光,与其说她嫁给了霍廷琛,倒更像霍廷琛心甘情愿嫁给了她,霍廷琛就是她的保证。   陈添宏自从上次不小心听到女儿女婿在担心孙子会长得像自己后很是消沉,回去对着镜子照了一晚上。   他年轻时明明也是一表人才,只不过是后面去了甘陕才弄糙了的。   可惜没张照片证明。   不过陈添宏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打到的人,消沉过后又开始经常往欧雅丽光跑,给顾栀送各种各样的补品。   这下外孙是有了,陈添宏看完顾栀过后回家,抽起雪茄,碰到脸上一条明显是女人指甲抓痕的陈绍桓。   陈绍桓即便离了他也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存在,偌大个上海谁见了他也不得尊称一声“陈师长”,敢对陈绍桓动手的女人,亦或者是能让陈绍桓心甘情愿被动手的女人,着实不一般。   上次陈绍桓的事情他大概有些了解,只是这些小辈的恩怨,他向来不喜欢过问。   陈添宏抖了抖雪茄上的灰烬:“现在外孙有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孙子回来?”   不管陈绍桓是否把他当亲父亲,他一直把陈绍桓当亲生儿子。   陈绍桓听后默了默,最后竟然点头答应:“是。”   陈添宏笑。   ……   欧雅丽光,又是吵吵闹闹的一天,送走了陈添宏又送走了霍宗敬夫妇,世界仿佛才终于安静下来。   六个月,顾栀的肚子已经显怀,里面的小家伙又每天闹腾,让孕妇的腰很容易酸。   顾栀躺在床上,腰下垫了为她特制的软垫,腿下也是垫子,正端着果盘用叉子吃里面削好切成块的水果。   霍廷琛洗完澡出来,看到乖乖吃水果的顾栀,眼中写满了温柔。   顾栀听到开门声,看到正用毛巾擦头发的霍廷琛,想起今天他妈过来,盯着自己吃燕窝的样子。   说孕期燕窝吃得多,孩子生下来才会长得白嫩。   于是顾栀仔细看着霍廷琛。   霍廷琛发现顾栀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于是忍不住问笑了一下,问:“看什么?”   顾栀把手中水果盘放到床头:“看你白不白嫩。”   霍廷琛眉头一皱:“?”   顾栀:“妈让我吃燕窝,说怀孕的时候吃燕窝孩子生下来就会长得白嫩,她以前就吃了很多,所以我想看你长得白不白嫩。”   霍廷琛:“………………”   顾栀看着沐浴后的霍廷琛“噗嗤”一声没忍住笑,点点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霍廷琛在男人中算得上白,至于嫩嘛,虽然没有她嫩,不过貌似也还不错。   霍廷琛坐到顾栀床旁,掐了她白嫩的脸颊一下。   她怀孕后皮肤越发的好,整个人白里透红,像个香香软软的粉团子。   “啊!”顾栀尖叫着躲霍廷琛的魔爪,笑倒在床上。   霍廷琛扑上去继续蹂.躏。   一息间,两人呼吸都有些乱。   霍廷琛手臂撑在顾栀身侧,看她白里透红的小脸。   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幽幽的奶味。   霍廷琛喉结动了动。   顾栀已经人事,当然明白霍廷琛此时眼里写着的是什么。   这时,她的大肚子不经意间抵了他一下。   霍廷琛感受到顾栀隆起的肚子,这才恍惚回神,眼中立马闪过一丝懊恼,起身,然后把行动不方便的顾栀也托着腰坐起来。   顾栀见他又中断,把下巴搭在霍廷琛肩膀上,似有不解:“老公。”   霍廷琛温柔地摸着她肚子。   顾栀知道霍廷琛是在让自己分心在忍,自从上次办公室那一次把还不知道已经怀孕的她弄进了医院,挨了大夫好一顿批之后,霍廷琛就再也没有碰过她。   可是顾栀明明记得大夫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的,但是霍廷琛愣是忍到现在,有时候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后身材走形,没有魅力了。   霍廷琛:“还想吃点什么,吃完我给你端水漱漱口,然后再睡。”   顾栀摇头。   她孕后已经胖了不少,再吃下去就快胖成球了。   作为一个爱美的女人,即便是怀孕,也不允许自己胖的太难看。   霍廷琛捧起顾栀的小脸:“真的不吃了?”   顾栀在怕怀孕后太胖,可他还嫌她不够胖,都六个月了,浑身上下只长了肚子,脸还是小小的,四肢也照样纤细。   顾栀:“不吃了。”   “好吧。”霍廷琛放下顾栀小脸。他知道怀孕辛苦,这个时候还被人硬逼吃不想吃的东西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只是希望顾栀多吃,却也从来不会打着为了孩子的名头逼她吃。   顾栀圈着霍廷琛的脖子吃从正面抱住他,任自己的肚子嚣张地抵在霍廷琛身上,回想刚才两人暧昧地瞬间,继续不解地问:“老公,你都不难受吗?”   霍廷琛苦笑。   这肚子都快把他顶飞起来了,他就是再难受,也得难受着。   顾栀感受到霍廷琛的平心静气,突然噘了噘嘴,有些失落。   霍廷琛把顾栀晚上睡觉要垫的垫子给她垫好。   顾栀看着霍廷琛,看着看着,突然小嘴一瘪,眼泪掉下来。   霍廷琛一回头就发现顾栀哭了,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   许是孕期情绪起伏大的原因,顾栀越哭越伤心,整个人突然挫败到极点。   霍廷琛手足无措地哄,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拍背,顾栀只是哭,也不说话。   霍廷琛温声软语说了无数的好话,顾栀才眼泪巴巴地看着他,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霍廷琛没想到顾栀是在哭这个,当即答道:“谁说的?你很漂亮。一直很漂亮。”   怀孕前很漂亮,换孕后同样美丽。   顾栀不信霍廷琛的话,抽抽搭搭:“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碰我。”   大夫明明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了,可是现在都已经六个月了,却霍廷琛一直不肯碰她。   霍廷琛叹了口气:“你怀孕了。”   哪知道顾栀听完后更觉得挫败极,把脸埋到枕头里:“那又怎么样……又不是不可以……你为什么……一直要……憋着。”   霍廷琛听得心疼,托着顾栀的腰把她抱起来,扶着顾栀的肚子再一次问她:“真的可以?”   顾栀抽搭小鼻子,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霍廷琛笑,吻住她哭过后湿漉漉,还带着泪水咸味的唇:“好。”   霍廷琛身体力行证明了怀孕后的顾栀还是同样很有魅力的,只不过比起从前,如今已是温柔到极致。   顾栀终于放下心来。   又三个月后,腹中的小家伙终于在医院呱呱坠地。   两家人都到场,医院门口更是蹲守了乌压压一大片记者。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燕窝的原因,小家伙果然生得白白嫩嫩,连护士都说这是她工作这么多年来看到的最漂亮的新生儿。   顾栀产后看到孩子,白白嫩嫩不像陈添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是个男孩儿,大名霍廷琛和他父亲在顾栀怀孕时就想了好几个,然而都觉得不满意,于是一直到孩子出生都还没定下来。不过小名顾栀早就已经想好了,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和文化寓意,不过只是一个小名,当然是大人怎么喜欢怎么来,霍廷琛也由着顾栀。   就叫霍可爱。 第85章 陈绍桓番外   民国, 西安。   西安作为我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地处我国关中平原中部,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孕育了数千年的文化与文明,是历史上浓墨重彩的十三朝古都。   一个地方的历史越丰富,那个地方出土的文玩古器便就越多, 西安的古玩市场鱼龙混杂水极深,仍旧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古玩爱好者来这里淘宝贝。动乱时期西安的古玩市场低迷了两年,如今陈氏父子雄踞陕甘宁三省无人敢动,时局算得上是稳定,古玩市场便又活了起来, 八仙宫古玩市场每天都有操着天南地北各种口音的倒爷在跟商贩吵架, 懂行一点的能从这里全身而退, 而那些抱着淘金发财来这里寻古董的外行, 往往最后会被坑的裤子都不剩。   房间只有一个跟人脸差不多大的窗户,今天外面下雨, 房间里漆黑一片,空气中是一股难闻的潮湿, 地上铺着早已腐烂地稻草, 老鼠在墙角叽叽喳喳。   稻草上躺着一个女人。   虽然她穿一身男人的衣裤, 但是光洁的脖颈和柔和的面目线条轮廓还是出卖了她, 明明白白是个女人。   稻草上的女人一直一动不动,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 证明她仍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动了动,然后转醒。   唐曼雯睁开眼。   她第一感觉就是痛,浑身上下,似乎没有哪处是不痛的。   她试着动了动四肢,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麻绳绑着,麻绳粗糙,已经磨破了手腕脚腕上细嫩的皮肉,每动一下就火辣辣的痛着。   这种尖锐的痛意仿佛能刺激得人暂时清醒,唐曼雯看着自己正身处的这间逼仄潮湿似乎连牢房都不如的房间,这才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她从上海过来,搭完了火车搭汽车,终于到达西安城,她向路人问八仙宫在哪里,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她要找的东西。   她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她在一家小茶馆暂时歇息喝茶,她中途被店小二叫了一下说外面有人找,她出去看了看发现没人,心里觉得奇怪,回去继续喝茶,再然后,她就人事不省。   唐曼雯这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有人找她,那只是一个借口,等她回来的时候,她的茶里就已经被下了药。   唐曼雯从稻草上坐起,抬头看那个小小的,与其说是窗户,更不如说是监视口的洞。   墙角的老鼠被她坐起时的动静惊道,叽叽喳喳地跑过去,唐曼雯这才发现屋里的老鼠,浑身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后脑勺一阵发麻,她想尖叫,有可能是因为晕了太久嗓子太干,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紧接着,她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和脚步声。   那些声音在逐渐逼近。   钥匙插.进锁孔。   晦暗的光亮照进来。   唐曼雯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们逆着光,唐曼雯看不清脸。   她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高的男人首先开口:“哟,醒了。”   唐曼雯浑身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利用头脑和他们周旋,可是再怎么逼自己,她也不过是个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小姐。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们是谁?”   矮的男人走进来,直接蹲在唐曼雯面前,用拇指摩挲着下巴。   唐曼雯看到他肥腻的脸,看到他眼睛中不怀好意的光。   “瞧你生得细皮嫩肉也是个小姐,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你父母没教过女孩子家不要往外跑?还穿男装,你以为穿身男装就像男人了?”   唐曼雯放缓呼吸,跟她想的一样,自己这是被绑架了。她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要慌,平心静气道:“对,你也知道我是个小姐,你把我放了吧,求你,我会给你钱的。   矮男人一听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哟,小娘皮胆子还挺大,别人碰到这事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就你还敢跟我们谈条件。”   高个男人似乎有不耐烦:“快点!柳姐在等着呢!”   “急什么。”矮个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唐曼雯伸出手。   唐曼雯手脚被绑住动不了,看到男人冲她伸出地手,吓得直接在稻草上滚了一圈才躲过去:“放了我,我说过我会给你们钱!”   矮个男人:“小娘皮,我劝你后面听话点,妓院的打手可不如老子这般好说话。”   唐曼雯听到“妓院”两个字,浑身立马像是被兜头一盆凉水给泼下来。   矮个男人趁机抓住她胳膊,解开她腿上的绳索后还不忘在她胸口揩了把油:“起来,要不是看你是个雏儿等着卖好价钱,老子早就上了你。”   唐曼雯被连拖带拽地从地上拎起来,之前饶是再冷静,此时听到“妓.院”两个字也慌了。   矮个男人把她往外拖,唐曼雯腿软了,死死往后坠着:“大哥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家很有钱,你让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把我卖多少钱,我让我家人给你十倍行吗,真的。”   “呸。”高个男人唾了一口,他不如矮个男人那般好脾气,走过去一把把唐曼雯像拎小鸡一样拽了起来,然后对矮个男人说,“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还怜香惜玉,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   他凶神恶煞地对着唐曼雯沾满泥污的脸:“还想打电话?怕不是叫家人是叫警察吧,个小婊.子。”   “你家有钱?你家有几个钱?包里十几个大洋也叫有钱?老子把你卖了才有钱!走!”   包里只有十几块大洋?唐曼雯明明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带足了钱,为什么到了这个男人手里竟然只剩了十几个大洋。   什么时候被人偷了她都不知道!   唐曼雯浑身发冷,高个男人拽了她胸口衣襟一把,唐曼雯踉跄之下往前栽了几步,脖子上的吊坠露出来。   “等等!”矮个男人叫住自己的同伴,抓住唐曼雯胸口那个吊坠,向下用力一扯,直接把线绳扯断,唐曼雯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痛。   矮个男人把唐曼雯的项链吊坠放在手里一阵端详,这是块玉佩。   陕西这个地方盛产玉器,这个年代生活在西安的人似乎总有点鉴赏能力,矮个男人把那块玉佩对着光瞧了瞧,确定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好玉。   矮男人乐了:“嘿,瘦子你看,这么个好东西差点送给了那柳鸨子。”   “我看看。”高个男人一手仍然死死箍着唐曼雯的手臂,另一手从矮个男人手里抢过那块玉佩。   唐曼雯看到自己戴了十几年的玉被那两人攥在手里,一阵恶寒。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块玉价值不菲。   她知道只是个机会,赶紧说:“两位大哥,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里真的有钱,这块玉送给你们,你们让我去跟我家人打个电话,要多少钱他们给你们多少钱好不好?”   “绝对比那个老.鸨的开价高。”   寻常人家的姑娘是戴不起这么名贵的玉饰的,高个男人惦着唐曼雯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曼雯:“我那包里肯定不止十几块大洋!如果只有十几块的话,肯定是我在车站的时候被扒手偷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可信度,车站那地方,本地人都知道扒手众多,她一个外地口音的女人,在车站一站,就是待宰的肥羊,能留十几块大洋给她,已经是运气好了。   唐曼雯:“我知道你们绑我无非就是想要钱,想要更多的钱,可是你们把我卖给妓院老鸨又能赚多少,还不如让我打电话回家让我家人给你们汇钱过来。”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我是上海人,一个人来了西安,家里人即使想来救我也来不了,你们让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直接把钱从银行汇给你们,要多少有多少,然后你们收到钱再放了我怎么样?”   她见两个男人似乎被她说动了,继续不停道:“你们卖我能卖多少钱,一千?两千?我只需要打个电话回家,立马就跟给你们汇来一两万。”   “我知道你们觉得冒险,怕我跑了,可是你们看着我怎么跑得了,我在西安人生地不熟,再说了,你们活了这么些年,就指着个几千块钱,现在只要让我打个电话就有上万块,你们连这点险都不敢冒吗?”   她用了点激将法,唐曼雯明显感受到两个男人的动摇。   她说完这么多,喘着气,等待两人的答复。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等她去打电话,等她家人的钱汇过来了,再把她卖到妓院。   矮个男人在唐曼雯脸上摸了一把:“那就走吧大小姐。”   唐曼雯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电话这东西不是哪里都有,他们要带她去打电话就必须得出去,只要能出去,能见到人,就有机会。   然而当唐曼雯被带出去的时候,才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她被关在屋子里是还没听见,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除了几家半掩着门的店铺,整条街空荡无人。   她被带到了一个小酒楼。   没有生意,小酒楼的老板正在柜台后打着盹儿,矮个男人笑着上前套近乎,说要来接他们的电话用一下。   老板抬眼,看到正向他投来求救目光地唐曼雯,然后视若无睹地接过矮个男人递过来地钱,把电话摆到柜台上:“打吧。”   唐曼雯绝望得发抖。   老板明显跟这两人认识,明显是知道这两人是做什么的,但那是他并不想管。   唐曼雯被押着到那部电话机前。   她一手拿起电话听筒,一手想拨转盘,那只手却被高个男人一直死死攥着,怕她跑了。   唐曼雯动了动自己已经被攥到麻木的手:“送一下,我要打电话。”   他似乎知道男人在担心什么,冷笑一声:“放心,我跑不了。”   高个男人把她手松了。   唐曼雯播下那个号码,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忙音。   她突然又想笑。   如今的唐曼雯,早已不是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唐曼雯,两万块,怕是会要了电话那头的人的命。   可惜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一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拨出去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矮个男人首先不耐烦:“你他妈到底打没打,是不是骗老子呢!”   唐曼雯面无表情:“没那么快,再等等。”   矮个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冷淡,一时间甚至被她噎住。   高个男人继续等。   唐曼雯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感受到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变沉。   就在她快要心灰意冷之时,突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雨中空无一人的街道,竟然响起了汽车发动机声。   在场所有人心都是一紧。   唐曼雯不敢去看那辆汽车,她怕自己一偏头两个男人更会起疑心,她早已听不见电话听筒里的忙音,她只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逐渐变小,熄灭,车子停在酒馆门口。   高个男人听到汽车声,觉得不□□生,正准备伸手再次抓住打电话的女人,哪知女人比他动作更快,直接抄起电话机向他砸来。   “啊!”男人被砸中。   唐曼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   电话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唐曼雯听到身后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追逐,她怎么敢往回看,冲出酒馆。   她看到那辆车停下,车门打开,穿军装地中年男人撑着伞,在等车里的男人下来。   唐曼雯冲了过去,她赤着脚,被追的太急后直接摔了一跤,车里的人刚下来,唐曼雯摔倒他脚下,溅起一片泥泞。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抱住那人黑色的皮靴,浑身发抖,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说:“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两个男人追逐过来,看到抱住别人脚的女人,正想让那人别多管闲事,结果两人的目光向上,看到那人身上的衣服,再看到,那人的脸。   陕甘宁三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个男人顿时吓得僵住,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不敢再靠近一步。   唐曼雯颤抖着,看到那两个男人不敢再过来了,雨水顺着她脸上滑下,视线都快模糊,她抬头,看到男人的脸。   是个年轻的男人,一身军装,眉目英俊。   他也在低头看她。   副官恭敬撑着伞,看到匍在陈绍桓脚边地女人,叫了一身:“师长。”   唐曼雯脸上释出一抹笑,以为她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只是她后来才发现,原来她的噩梦,那时候才刚刚开始。 第86章 陈绍桓番外二   大雨依旧下,雨注打在车窗玻璃上, 让窗外的景物都变得模糊。   唐曼雯看了看窗外模糊的街道, 然后转头, 看到身旁的从上车后便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   男人的上半张脸笼罩在帽檐挡出的阴影里, 唐曼雯看到他下颌线流畅冷毅。   她回过头, 然后不由地往椅背里缩了缩,湿透的衣服一直贴在皮肤上, 冷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受到一丝丝暖意。   他施以援手救了她, 把她带上车,然后又把他的副官留在那里, 处理那两个男人。   唐曼雯对男人的身份起了好奇, 她认出来自己现在搭的这辆别克车价值不菲, 全上海都没有几辆更别说西安,他穿一身军装,他身边的副官把叫“师长”。、   师长……   唐曼雯咀嚼着这个称呼,她对军衔这种东西没有什么认识, 不过她在上海听过陕甘宁这边的情况,陈氏父子手握重兵一家独大,所以能在西安穿着军装, 开昂贵别克车的男人, 来头绝对不一般, 即使不是陈氏父子, 也绝对是跟这两人的亲近手下。   唐曼雯一路这么想着,直到车子在一栋风格近欧式的建筑前停下。   建筑门口和四周都立着站岗地警卫。   雨小了一些,男人坐的那边自有下属给开门撑伞,唐曼雯见状,于是自己打开车门,赤着脚站在雨水地里。   她没想到以文化底蕴深厚著称的西安竟然也会有这种欧式风建筑,用手在眼前挡雨,然后抬头看。   接着,眼前光线一暗,雨滴消失。   男人撑着伞,站在她身旁:“进去。”   唐曼雯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如果是平常她还能理解,她从小到大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献殷勤的男人,但是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这副落汤鸡狼狈模样,有什么值得男人侧目的魅力可言。   不过她还是立马跟着进去,进到室内后男人收了伞,交给旁边的下属。   唐曼雯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是一栋二层小洋楼,面积虽然不大,不过里面的装潢比外面还要精致,让唐曼雯这个自忖见过不少好房子的人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夸赞。   下属出去了,带上门。   唐曼雯看得出来男人有钱有权,又从人贩子手底下救了她,应该是个好人。   她包也丢了钱也没了,这个男人是她现在能抓住的唯一稻草,况且年轻的男人,对年轻的女人,总该是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在的。   于是唐曼雯冲男人笑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唐曼雯,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男人没等她说完,仔细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最后轻轻开口:“陈绍桓。”   唐曼雯听到“陈”这个姓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无比后悔,以前听同学说的时候没有问清陕甘宁地陈氏父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现在让她问这位陈绍桓究竟是不是那对父子中的子,她又问不出来。   湿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既然这位陈绍桓救了她,又把她带到这里,那么应该可以送佛送到西。   唐曼雯记着他的副官叫他师长,于是开口:“陈师长。”   她低头看自己光.裸沾满泥泞的脚:“请问有没有浴室,我想洗个澡,然后嗯,有没有一点可以让我换洗的衣物。”   陈绍桓看到落汤鸡模样的唐曼雯:“楼上。”   “哦。”唐曼雯点了点头,她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却总觉得身后男人的视线要把她的背影射穿,她不敢回头,上到二楼的起居室,有个女佣突然出现,交给她一套换洗的衣服。   唐曼雯摸着手里的衣物,都是女性衣服,上好的料子,并且连内衣都一一备齐。   她看到内衣时脸不禁红了红,然后进了浴室,锁好门。   温热的水柱淋下来,唐曼雯洗了个痛痛快快的澡,一身的疲倦仿佛都被洗走,她穿上女佣给她的衣服,是一身白色的睡裙。   唐曼雯对着镜子,用大毛巾擦自己的湿头发。   她觉得刚才应该是自己多心了,那位陈师长偶然路过,把她救下来,看她狼狈,又带她来了这个地方洗澡换衣服,接下来,她出去后,是不是还会给她准备点驱寒的姜汤和食物之类的。   唐曼雯想到这里忍不住发笑。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肤如凝脂,眉眼如画,美得让人心动,在学校里是男生追逐狂热的对象。   或许是那位陈师长有眼力,看出来她不一般,所以才会这么全心全意帮她。   在这个社会,美丽会引来危险,同样会带来优待。   她擦干了头发,打理好自己,出门。   二楼有个偏厅,女佣说师长在偏厅等她。   唐曼雯去了偏厅,陈绍桓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看到她来,从下倒上把她打量了一遍,眼神毫不加掩饰。   唐曼雯扫了一圈偏厅发现似乎没有食物,有些沮丧,不过随即又安慰自己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考虑到这些,然后坐到陈绍桓对面。   “陈师长,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只是我还有点事想要麻烦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回上海,等我回了上海我就把钱翻倍汇给你,如果你以后要去上海就来找我,我带你在上海逛逛。”   “还有。”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胃部,“请问这里有没有点吃的?”   陈绍桓听完唐曼雯的话,突然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唐曼雯心头一颤。   陈绍桓翘起一条腿,饶有趣味地问:“唐曼雯,你还真会提要求,要钱要食物,还要什么?”   唐曼雯微微蹙眉,那种不安感立马又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洗完澡后太过放松,想的太天真。   “对不起。”她实在摸不透这个陈师长,刚觉得他是个好人,现在他立马又让她对这个认知产生怀疑。   唐曼雯提了口气:“对不起陈师长,打扰了,”她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幕,“等雨停了我就会走。”   她告诉自己还不要丧气,好歹已经从那两个人贩子手里逃了出来,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陈绍桓站起身。   他走到唐曼雯身前,突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他用拇指摩挲她下巴上光滑的肌肤。   唐曼雯被捏住下巴,不由地抬头跟男人对视,她对着男人的眼睛,实在看不出来那双漆黑的瞳仁下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放开她下巴,又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   唐曼雯躲了一下,没有躲过去。   这让她预感十分不好,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陈师长。”   陈绍桓依旧对她笑:“唐曼雯,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唐曼雯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她拔腿就跑,男人的手立马就到,唐曼雯被抓住一只胳膊,奋力奔到了窗口,冲外面大喊“救命”。   女人凄厉的叫喊声传出去,在大雨中,外面站岗的警卫仿佛没有听见,甚至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唐曼雯尖叫着被往房间里带,男女巨大的力量差让她无比绝望,她看到刚才那个给她衣服的女佣,伸出手:“救我!救救我!”   女佣也仿佛没有听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聋子。   唐曼雯被毫不留情地扔进房间,男人随手摔上门。   她被扔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刚刚站稳,就在房间里慌乱找起了东西自卫。   男人此刻却笑起来,甚至倚在门框上点了根烟,看她慌忙的样子:“唐曼雯,十个你加起来,也赢不了我。”   他一支烟抽尽,唐曼雯缩在房间角落,手里抱着一个用来自卫的可笑的花瓶。   唐曼雯看到男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感受到随着他的靠近而带来地那种巨大的压迫感,无力感,眼前模糊成一片。   模糊中,她看到花瓶碎了,衣服也碎了,两个人影纠缠。   尖叫声,肉.体声,哭声,雨声,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大雨终于小了,停了下来。   只剩屋檐在滴答着水。   空气潮湿而清新,万物安静。   唐曼雯眼神空洞,瞳仁里映出头顶的水晶吊灯。   水晶吊灯能倒影出小小的人影,她从这个倒影里看到自己是如何从挣扎变得无力,最后又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陈绍桓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宛若死物的女人,然后又看到那抹刺目的红。   生理上终于得到快意,那种蚀骨的从未有过的,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烦闷。   他一挥手,扔过去一件衬衫,搭住她的身体。   男人走了。   不一会儿,女佣端了食物进来,还有新的衣物。   唐曼雯看到那些食物和衣服,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她胡乱套上那件勉强盖住屁股的衬衫,从床底,捡了一块花瓶地碎瓷片。   她把自己下唇咬到出血,不顾腿上的酸疼和难受,赤脚冲出去,找到男人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被什么驱动着,她朝着男人的背影冲过去,对着男人的脖颈,扬起那块碎瓷片。   可惜男人早已警觉,先她一步握住她手腕,唐曼雯手中的碎瓷片摔在地上,她看到自己的掌心早已被瓷片划破。   可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疼。   男人踢走那块碎瓷片,松开她手腕。   唐曼雯终于浑身脱力,怔了怔,最后跌坐在地。   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两条纤细雪白的腿从衬衣下摆露出来,陈绍桓低头,看到她腿根那抹被衬得愈发显眼的红痕。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对着她哭得眼泪模糊的脸。   “唐曼雯,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第87章 陈绍桓番外三   唐曼雯凝着男人的脸。   她仔细看着,看着, 然后像是身体里最敏感的神经被忽然触碰, 她往后一跌, 用带血的手掌撑住身体。   “你是……”她瞪大哭得红肿的双眼。   陈绍桓微微一笑, 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记起来了?”   唐曼雯动了动唇:“张呈。”   ..........   记忆倒回十年前, 亦或者说是十一年前。   唐曼雯八岁,跟着父亲唐柏中第一次来西安。   唐家做古董生意, 古董这东西是一本万利的行当, 多少值钱的宝贝被当成废物一样摆在寻常百姓家中,唐柏中手底下经营好几家古董铺, 却还是好去老百姓家里低价收集古董,再倒手卖出天价。   因为他享受那种天价宝贝被无知百姓贱卖给他的快感。   那年据说西安有个唐朝皇帝的墓被盗了, 大量陪葬的古董流入民间, 唐柏中便来了去探宝的瘾。   他从前都是带着手下去的, 这次她八岁的女儿抓住她长衫不撒手,撒娇想去爸爸一起去西安玩。   唐柏中极宠自己这个独生女,想她八岁也大了,没出过什么远门, 西安那地方名胜古迹有多,便把她带上。   唐曼雯跟着父亲来了西安,唐柏中是老狐狸, 当然不会去什么八仙宫等著名古玩市场, 而是直接往西安乡下跑。   乡下大多数人不会讲官话, 陕西话又难懂, 唐柏中给自己雇了一个会讲官话的地陪。   地陪姓张,因为力气大,大家都叫他张石头,模样极为老实,家里还有个妻子和儿子。   他本来一直在西安城里做卖力气的搬运工,陡然得了个帮人讲官话就能拿钱的工作,高兴得不行,把唐柏中一口一个唐老爷的叫着。   张石头第一天就把唐柏中带到他自己的村子里,老远就让妻子儿子出来迎接。   他儿子叫张呈,比唐曼雯大两岁,父亲回家时因为没跟邻居家借到驴,正在院子里推磨盘磨豆腐。   张呈跑出来,看到被唐柏中牵在手里的女孩时,呆住了。   乡下的女孩都是黝黑壮实的,他第一次看到穿小皮鞋梳羊角辫的女孩,女孩白嫩纤细,仿佛从画上走出来的一般。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   女孩也正眨巴着眼看他。   张石头带唐柏中去其他户人家家里看,唐柏中不方便带着女儿,便让女儿在张石头家等她。   张石头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看什么看,叫唐小姐!”又转身对唐柏中赔笑,“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   张呈这才回过神:“唐小姐。”   唐曼雯冲他甜甜的笑了笑。   张呈脸通红,只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唐柏中跟张石头去了一下午,唐曼雯在张石头的家里等了一下午,张石头的老婆让儿子先别磨豆腐了,去好好陪唐小姐。   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一下午便玩到了一起去。   唐柏中回来的时候,看到唐曼雯正把张石头的儿子当马骑。   唐柏中说我们要回城里的旅社了,唐曼雯依依不舍地从张呈背上下来,问明天还能见到张呈吗。   唐柏中说明天他们不来这里,见不到。   唐曼雯噘起小嘴,说她想跟张呈玩。   张呈躲在父亲身后,听到唐曼雯说想跟他玩,满脸通红,心中又忍不住期待。   唐柏中笑了笑,觉得这些天自己去乡下淘宝贝的时候总不能一直带着唐曼雯,有些地方很偏远,于是问张石头既然连个孩子玩得好,那我能不能也雇了你儿子,你跟我去走货的时候让你儿子待在旅馆陪我女儿玩,看着我女儿。   张石头一听儿子也可以赚钱,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连声答应下来。   张呈跟唐家父女进了城。   后面几天唐柏中都跟张石头走得远,让女儿和张呈在旅馆里玩,张石头更是每次都叮嘱儿子要照顾好唐小姐。   两个孩子在旅馆里能玩的东西很少,唐曼雯一开始喜欢让张呈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后来马骑腻了,又喜欢让张呈表演武术给她看。   张呈哪会什么武术,不就是乱打一通,看到唐曼雯在拍手叫好,于是打得更为起劲,在地上摔得浑身青紫。   唐曼雯看到张呈摔青了,问他疼吗。   张呈说不疼。   唐曼雯过去,坐在张呈肚子上,用指甲掐他的皮肉,问他疼吗。   张呈也说不疼。   唐曼雯便仿佛找到了不会痛的玩具,咯咯笑着把他掐的脸上胳膊上都是血印子。   唐曼雯想喝水,让张呈去给她倒。   张呈给她倒来水,唐曼雯喝了一口,被烫到了。   她发起大小姐脾气,把烫水泼在张呈脸上,又倒了满满一杯,让张呈喝下去。   张呈端着杯子,喝了一口,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烧起来,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唐曼雯,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怜悯。   唐曼雯才不会怜悯。   在学校里跟她套近乎的男孩子太多了,她知道这个张呈喜欢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放在上海,他这种土气穷酸的男孩子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要不是因为这里没人跟她玩,她才不会理他。   不过她喜欢看他那种求她怜悯的眼神。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后来有一天,唐曼雯在旅馆里待的无聊,便让张呈带她出去玩。   张呈不敢,因为父亲和唐老爷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去。   唐曼雯见张呈竟然拒绝她,便又开始发起了脾气。   她把茶杯砸到张呈头上,张呈却仍然不为所动。   唐曼雯生气极了,对张呈又打又咬。   张呈还是不喊疼。   唐曼雯最后打的累了,坐下哭。   张呈过来,不知道怎么哄。   唐曼雯抽搭着,突然对张呈说:“张呈,你带我出去玩,回来我亲你一口好不好。”   张呈听到,嘴微张,被蛊惑得很轻易。   他如约带唐曼雯出去玩,可是回来的时候唐曼雯却并没有亲他,只是笑嘻嘻地说下一次就亲。   他明知道这是骗局,却仍受不住诱惑上钩,两人平安出去了两次,到第三次的时候,两人回旅社,发现唐曼雯的父亲,唐柏中竟然已经回来了。   张呈吓得不轻,他知道背着大人把唐曼雯带出去玩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举动,可是唐柏中却神色怪异,非但责罚他,反倒是直接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自己回家。   唐曼雯不肯,摇着父亲的胳膊让他不要让张呈走,唐柏中脸色并不好看,唐曼雯被他一吓,就闭了嘴。   张呈攥着那几个铜板回家,看到哭泣的母亲,以及躺在床上,裤管空空的父亲。   唐柏中和张石头路上遇上劫匪,父亲为了保护唐老爷,结果被劫匪生生砍断了腿。   唐柏中跟女儿一样冷漠,雇了辆驴车把张石头送回来,给了十块大洋,掰开母亲哭天喊地的手,走了。   张呈双眼发红,攥着那几个铜板跑回旅社,被老板告知父女俩已经走了。   回家的路上在下雨,他分不清自己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   张石头没了腿就等于没了劳力,家里等于失去了顶梁柱,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结果半年后闹大饥.荒,没了劳力的张家张石头和媳妇直接一起饿死。   张呈埋了父母,被一伙人抓住准备煮来吃,他在那个时候遇上了陈添宏,被收为义子后更名改姓,变成了陈绍桓。   如今的陈绍桓,是陈添宏的儿子,西北三省赫赫有名的陈师长。   ........   唐曼雯回想起十年前的往事,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绍桓。   张呈,为什么会改名叫陈绍桓,十年前一个农人的儿子,如今怎么会成了下属口中的陈师长。   陈绍桓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唐柏中呢?”   唐曼雯听到他提起父亲的名字,微微垂眸:“去世了。”   陈绍桓听后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又勾唇一笑。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个小女孩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看来跟他幻想中的一样,却又比幻想中的更美。   他想她,发疯一样的想她,然后又想到父亲空荡荡的腿,又开始恨她。   唐曼雯抬下巴,顿了顿,说:“张呈,你为什么,成了陈绍桓,你爸爸呢。”   她不认为记忆中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能成为陕甘一带赫赫有名的军阀。   陈绍桓听到唐曼雯问起父亲,笑了一声。   很明显,唐柏中什么也没有告诉过他。   他痛苦的时候,她还是那个高傲的大小姐。   唐曼雯眼泪又出来。   张呈这个人她都快忘记了,今天他逼她记起来,在强.暴了她之后。   这个男人,跟记忆中的男孩长相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她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张呈,因为张呈不会欺负她。   陈绍桓看到唐曼雯的眼泪,表情冷漠。   唐曼雯突然跪坐在地,抓住陈绍桓的手:“张呈,不,陈绍桓,陈师长,求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小时候欺负过你,可是那时候我只是小孩子,现在你也已经……”她说不下去,梗了梗脖子,哽咽着,“我们扯平,行吗?”   她觉得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做的太过火。   陈绍桓看了一眼自己被唐曼雯抓住的手。   她掌心被碎瓷片划破了,还未干涸的血迹蹭在他手上。   他没有刻意去找过他,只是有下属来汇报,说姓有一位唐的上海来的小姐,被一伙人贩子盯上,下了迷药,绑了起来。   他只因为那个姓唐,从上海来,便鬼使神差地亲自过去。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中注定。   陈绍桓拖着唐曼雯的一只胳膊,让她从地上站起来。   唐曼雯用祈求的目光看他,仿佛在求他怜悯。   一如当年,他也用这种目光看过她。   再也忘不掉。   她在地上坐得久了,陡然站起身,有留在身体里的血迹混着液体从大腿滑下。   唐曼雯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闭了闭眼。   陈绍桓也看到。   自己的东西从她身体里流出来,这种满足感很诡异,却又令他欢喜。   少年时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明明恨,却又忍不住去想。   后来他也有过女人,形形色色的女人,别人讨好他而献上来,他接受。只不过他却一直如一口气郁结,总是不畅快,直到这一次,那口积郁的气终于吐了出来,他甚至失控。   女人祈求的言语在他耳边只如一阵风吹过。   他懒得去听她在说什么,他当然不会放过她,他现在想再来一次。   唐曼雯极尽卑微地等着陈绍桓的答复,陈绍桓却突然揽过她腰,直接把她推到了偏厅的沙发上。   唐曼雯哪里还有力气,嗓子甚至都已叫得沙哑。   她手指掐着沙发皮面,眼神空茫。   她屈辱,她恨。 第88章 陈绍桓番外四   女人一直紧咬下唇, 不出声。   陈绍桓明白看到她眼中的恨意, 不过他并不在乎, 掰住她的下巴, 迫使她面对他。   “如果不是我。”他声音很冷静, 冷静到仿佛根本不是在这种场景下,“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唐曼雯不说话。   他握住她后脑,迫使她低头, 向下看, 看他怎么欺辱进她。   唐曼雯立马闭眼, 她挣扎了两下,却仿佛如脱水垂死的鱼根本无济于事。   陈绍桓也低头, 血迹刺激得他愈加兴奋, 他抬起唐曼雯的脸:“如果不是我,现在你要承受的可就不只是我一个人, 所以, 不要像个死人一样。”   泪水从唐曼雯眼角滑落。   她闭着眼睛, 却止不住抽泣。   陈绍桓撇开她脸,一把扯开她全身仅有的那件衬衫。扣子崩开,一粒粒溅落在地。   ..........   雨停住, 乌云散开, 天际竟然散出黄昏的日光,仿佛那场暴雨从来没有来过, 夕阳美如画。   唐曼雯如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物, 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   他走出偏厅, 叫来女佣,交代了两句。   女佣恭敬点头答应。   唐曼雯眼神空洞,盯着地板。   掌心被碎瓷片扎破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碎屑扎进肉里。   她觉得这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还是原来的唐曼雯。   可惜无比生动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   女佣进入偏厅,伸手去扶地上的唐曼雯:“唐小姐,洗澡水和衣服已经给您备好了,食物也已经做好了。”   唐曼雯一把撇开女佣的手,想起她之前向她无济于事的求救,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厌恶。   她撑着自己僵硬的腿站起来,扶着墙,独自去浴室。   唐曼雯把自己浑身搓洗得脱皮发红,然而一闭眼,禽兽的手游走时的触感又出现。   她突然觉得恶心,想吐,干呕了两声,然而由于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吐不出来。   她看到身体上的痕迹,甚至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惜她不敢,她怕疼,她贪生怕死。   她恨这样贪生怕死的自己。   唐曼雯打开花洒蹲在浴室角落,直到时间太久,女佣在外面敲门。   唐曼雯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出去。   女佣送来食物,唐曼雯早已饥肠辘辘,即便不合口味也吃了个干净,   她吃完东西补充好体力,下楼,来到洋房门口,想要离开。   门口的警卫却伸手拦住她:“唐小姐。”   唐曼雯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手,皱了皱眉:“让开,我要出去。”   警卫表情冷淡:“陈师长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放你离开这里。”   唐曼雯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她奋力去推警卫拦在她面前的手。   “放我出去!陈绍桓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   可惜她本来就虚弱,非但没把警卫推动,自己反倒一屁股跌坐在地。   警卫听她一口一个“陈绍桓”的叫着,皱了皱眉:“唐小姐,请你对陈师长放尊敬一点。”   唐曼雯从地上爬起来:“尊敬?我为什么要尊敬一个强.奸犯!你这条狗,你放我出去!”   警卫皱眉,干脆不去理她,直接把门关上。   唐曼雯扑过去开门,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住了。   她拍着门板:“放我出去!”   警卫听着拍门声,不为所动。   然后他听见屋子里面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   唐曼雯把所见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没人理她。   唐曼雯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终于彻底接受,自己已经被陈绍桓关在这里了。   陈绍桓在报复她。   这里有女佣,有警卫,她砸东西,女佣只会面不改色地把东西都清理走,然后摆上新的,她想去跟他们套话,却没有人肯跟她说一句话。   陈绍桓也再没有出现过。   唐曼雯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如果不是还有疼痛提醒她的话。   手心被瓷片划破地伤口没有处理过,碎屑一直在伤口里面,她洗澡又沾了水,伤口逐渐开始溃脓。   她发起了低烧。   不过没有人在意,女佣只需盯着她把一日三餐吃完,警卫只需看着她不许她逃跑以及轻生。   唐曼雯突然喜欢在烧得迷糊时去抠自己伤口的溃脓,尖锐的疼痛会刺激得她大脑暂时清醒。   她胆子小,不敢一头撞死,但是如果这样在某个晚上迷迷糊糊病死的话,应该会好些。   陈绍桓再次踏入这里是一个星期后。   陈添宏前天去了甘肃,让他留在西安,提醒他别放松警惕。他前几天遭到一场刺杀,是去年一伙被打击的鸦片贩.子来寻仇,大部分人都被抓到毙了,仍有几个流窜在外,正在追捕。   陈绍桓忙了几日,终于有闲暇再来这里。   他虽然一个星期没有过来,不过每天都有人来跟他汇报,说唐小姐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再摔东西,很安静。   女佣说唐小姐在卧室里。   陈绍桓并没有敲门,去到卧室,唐曼雯正躺在床上,缩成一团,应该是午休。   陈绍桓走近,看到唐曼雯只有一张小脸从被子里露出来,应该是热了,脸颊微微发红。   他用指背在她脸颊上摩挲,看到她睫毛微微颤抖。   明明说她有好好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还是瘦了不少,脸上都没有肉了。   他知道她醒了,一把掀开被子,唐曼雯穿一条白色睡裙,裙子下摆已经跑到了腰部,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腿。   陈绍桓覆了上去。   唐曼雯睁开眼,也不说话,只是看天花板。   今天时间多,陈绍桓有耐心做起了前.戏,他要看她的眼里染上欲.色,要她忍不住出声,只是陈绍桓在触到女孩光滑的肌肤时,才发现她皮肤微微发烫。   烫得不正常。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竟然在发高烧。   他发现她左手一直紧紧攥着,强迫她舒展开手掌,看到她已经留着淡黄色脓水,皮肉外翻,形容可怖的掌心。   陈绍桓受过很多伤,光是看就知道伤口扎的很深,没有及时清理所以已经感染,整个人才会发烧。   来汇报的手下却说她一直很安静,从来没有说她喊过疼。   陈绍桓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怒还是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叫私人医生。   ........   私人医生带着药箱匆匆赶来。   一看就知道唐曼雯手上的伤口拖得太久了,甚至还有碎瓷片扎在里面,要想处理,首先要清创。   陈绍桓听到“清创”两个字,皱了皱眉。   那意味着要用刀片把碎瓷片,腐肉,脓水,全都清理干净,那种滋味,就是直接在用刀隔你的肉。   止痛片也无济于事。   医生展开唐曼雯手掌,手里拿着一瓶清创用的盐水。   “唐小姐,从现在起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唐曼雯没有说话。   陈绍桓皱起眉,让女佣拿来一条毛巾,扔给唐曼雯。   唐曼雯明白他的意思,把毛巾咬在嘴里。   清创开始。   陈绍桓看到医生一边淋盐水,一边用小镊子,伸进伤口里,找里面的碎瓷片。   找完碎瓷片,又用小刮刀,一点点的刮腐肉,清脓。   他看了一眼唐曼雯。   她死死咬着嘴里的毛巾,仿佛要把嘴里的毛巾咬碎,她整个人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滑下。   他受过很多伤,刀伤枪伤,也清过创,知道会有多痛,他原本以为唐曼雯会尖叫会哭嚎会晕过去,却不料她竟那么能忍。   陈绍桓垂眸,在想记忆里,那个明明娇气到极点的女孩。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烦躁,催促道:“快点。”   医生额头也布了一层薄汗:“是。”   清创完,唐曼雯手被包的像个粽子,又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汗湿透。   医生交代了些不可以碰水之类的注意事项。   “会留疤吗?”陈绍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了。   医生表情为难:“唐小姐伤口扎的深,又拖得太久化了脓,所以肯定是会留疤的。”   “不过后面可以用些淡疤的药物。”   陈绍桓点了点头。   医生拎着药箱走了。   唐曼雯吃完药后整个人昏沉起来,眼皮打架。   唐曼雯感受到陈绍桓把她放在床上。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陈绍桓回头。   唐曼雯挣扎着坐起来,这才开口说话。   她明明脸色惨白,颧骨上却又透着高烧中的红。   她说话声音极小,有气无力。   “张……不,陈绍桓。”   “小时候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想要报复我,难道现在这样还不够吗,我没有用刀子剜过你的肉。”   “我那时候只有八岁呀。”   “我求你,你放了我,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   陈绍桓听着,突然觉得好笑。   没有剜过他的肉,是吗?   他忘不了父亲空荡荡的腿,忘不了亲手埋葬父母时的感觉,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又想背着别人的姓氏,当别人的儿子。   他是张呈,不是陈绍桓。   陈绍桓挑起唐曼雯的下巴,他突然狠戾,一把把唐曼雯推开。   唐曼雯猛然被推开,后脑撞在床头,咚的一声,眼冒金星。   陈绍桓抓住唐曼雯被包的像粽子一样的左手手腕,抵住,不让乱动。   他覆了上去。   唐曼雯刚从那阵眼冒金星的眩晕感回过来,看到覆上来的陈绍桓,明白他要做什么,恐惧到极点。   布帛撕裂,她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第89章 陈绍桓番外五   家庭医生隔一段时间会来换一次药, 说恢复的不错。   女佣细心烹饪着饮食, 避免一切会让伤口恶化的发物。   唐曼雯烧退了, 手上的伤逐渐好转, 能感受到皮肉新生的痒意。   陈绍桓也经常来, 不过他来了后也不会干别的,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往往只是发泄完就走。   洋房里的警卫女佣没有人跟她主动说话, 唐曼雯发现洋房里有间书房, 里面书籍很多, 古今中外都有,几乎都是崭新的。明显被买回来只是为了装点门面。   于是唐曼雯没事就会去书房看书。   陈绍桓来的时候女佣经常会说唐小姐在书房里, 有一次陈绍桓推门进去, 唐曼雯正在看一本英文原文的《呼啸山庄》。   陈绍桓直接这次起了兴致要在书房,她翻开的书被他全都扫到一边。   唐曼雯已经习惯了, 闭着眼, 默默地受着。   陈绍桓逼她发出声音, 她如他愿发声。   陈绍桓又觉得这样的唐曼雯太听话了,听话到不知为什么让他起了火气,他把她粗暴地翻了个身, 让她趴着。   唐曼雯由他摆弄。   陈绍桓因为她的顺从火气烧得越来越旺, 他往旁边瞟了一眼,看到桌子上摊开的, 她刚才在看的书。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洋文, 他一个字母也看不懂, 她却能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入迷到刚才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   就好像那个时候,八岁的唐曼雯早已能看懂报纸,他却目不识丁。   陈绍桓低头,女人背对着他,他却明白能从她的肢体语言中感受到她的厌恶。   即便如今顺从,他在她面前,仿佛永远都是低贱的,自卑的。   陈绍桓突然掐住唐曼雯脖子。   唐曼雯陡然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脸一点一点变得紫胀。   她挣扎着去扯脖子上的手,男人的钳制却如铁,她胡乱挥舞手臂,用绝望的目光看他,感受到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点一点变沉。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濒死。   陈绍桓看着唐曼雯逐渐紫胀的脸,感受到她越来越无力的挣扎,在她手臂耷拉下去的前一秒,放开她。   唐曼雯跌坐在地,脖颈掐痕明显,她迫切地吸着空气,喉咙发出拉风箱一样的沙哑声。   陈绍桓直接坐在椅子上,看地上的唐曼雯如何贪婪地求生,像看一个被自己凌.虐的玩具。   唐曼雯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神志,陈绍桓突然抓住她的头发,带到身下。   他迫使她仰头对着他,陈绍桓看着唐曼雯的脸,看到她因为仰头而微张的嘴。   他笑了一下:“用嘴。”   唐曼雯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陈绍桓把她脸压向的地方。   陈绍桓一手握着她头,一手食指在她嘴唇上来回抚着,在她下意识地用牙咬之前,幽幽警告:“管好你自己的牙齿。”   .........   陈绍桓走了。   唐曼雯眼角全是被刺激出来的泪,干呕过后,冲进浴室,疯了似的刷牙漱口,直到嘴里全是血。   陈绍桓第二天又来了。   唐曼雯眼里没有神采,呆呆地看他。   她眼里很久都没有光了。   不过陈绍桓这次却没有干别的,而是直接扔给她一个袋子。   唐曼雯取出袋子里的东西,是一件旗袍和一双高跟鞋。   很精致,面料和上面的刺绣都是精品。   陈绍桓扫了一眼干瘦无神的唐曼雯:“去换上,收拾一下,带你出去。”   唐曼雯听到出去两个字,神色微微一动。   陈绍桓补充:“不要让我丢脸。”   唐曼雯去换了衣服,旗袍她穿上很合身,像是特意为她定做的一般,她对着镜子,因为那句不要让他丢脸,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苍白的唇上涂了点口红。   唐曼雯换好衣服出去。   陈绍桓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是满意了,让她跟上。   他的车在外面停着,唐曼雯第一次出去没有被警卫阻拦,坐到车上。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左右边,中间空的能再塞下两个人,司机发动车子,驶往目的地。   唐曼雯一直盯着车锁,还有外面的街道。   想能不能直接打开车门跳下去,就能逃走了。   陈绍桓似乎知道她在盘算什么,说:“别想。”   唐曼雯收回视线,默默不说话。   车子最后在一家装潢豪华的酒店前停下。   酒店门口有警卫,唐曼雯知道那些都是陈绍桓的人。   她跟着陈绍桓进去,陈绍桓把她带到一个晚宴大厅。   大厅里的男女均举着香槟,衣着得体,角落有乐手在演奏,场景不亚于上海上流社会的晚宴。   宴厅里的人看到陈绍桓进来,均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然后在看到他身后的女人时,眼神中又流露出几分好奇。   “陈师长。”不停有人来打招呼。   陈绍桓懒得应酬,那些人讪讪离开,眼中也不敢有不满之色。   他坐到偏厅的沙发上,副官带来几个洋人,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国人。   洋人在陈绍桓对面坐下。   唐曼雯听到洋人说的是英语,不过并不流畅,显然不是母语者,然后再由戴眼镜的中国人翻译成中文转述给陈绍桓。她一听就听到戴眼镜的男人其中有个词翻译的并不标准,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也没出声。   陈绍桓把她带过来后一直不理她,唐曼雯听了两句,便自己发起了呆。   过了一会儿,陈绍桓突然扯过身后发呆的唐曼雯:“你来。”   唐曼雯“唔”了一声,不明所以。   她观察着周围人的眼神,才反应过来,陈绍桓好像是想要让她当翻译。   他之前看到过她在看英文原文书。   原来带她出来是因为这个。   唐曼雯没太大反应,用英文跟对面坐主位的洋人打了个招呼。   洋人叫安德鲁,四十来岁的模样,来自德国。   怪不得会英文但不熟练,唐曼雯呼了口气,换成德语跟安德鲁说话。   安德鲁没想到唐曼雯竟然会德语,惊喜不已,直接噼里啪啦用德语说开了。   陈绍桓也听出来,唐曼雯直接跟安德鲁换了种语言交谈。   安德鲁来自德国,她不仅会英文,德文也流利。   男人微蹙眉。   唐曼雯听安德鲁讲了一大通,抱怨这些日子没有人能交流的痛苦,能遇见她真是太好。   唐曼雯笑了笑。   她念圣约翰大学,如果不出变故的话,她本该是西文系大四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主修英文,辅修德语和法语,西班牙语也略有涉猎。   陈绍桓见安德鲁似乎直接要跟唐曼雯聊开了,看了唐曼雯一眼。   唐曼雯感受到男人的注视,这才停下来,不再言语。   安德鲁也看向陈绍桓,这才回到此行的主要目的。   唐曼雯给两人当起了翻译。   安德鲁是商人,陈绍桓要从他那里购买一批武器,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两人聊了一晚上,都处于试探的阶段,对彼此地印象似乎都不错。   翻译是个极费体力与脑力的活,唐曼雯给陈绍桓和安德鲁翻译了一晚上,累得不行。   道别时安德鲁吻了她手背一下。   唐曼雯知道这里全是陈绍桓的人,自己逃不掉,索性也不逃,自己上车,然后一上车就累得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陈绍桓看身旁累得恹恹的唐曼雯,没说什么。   司机开车回洋房,要下车的时候,唐曼雯竟然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陈绍桓伸出手,看到她娴静的睡颜,动作又忽地粗暴起来。   唐曼雯睡梦中被直接拽下车。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粗暴,醒来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陈绍桓今晚没走,把她扔到床上,做到很晚。   唐曼雯第二天一早又被拖起来,带到安德鲁面前,继续当翻译。   安德鲁带来了几件样品,陈绍桓试了试,很满意。   他握着安德鲁带来的手.枪,在掌心转了一个漂亮的圈儿,突然把枪口对准了旁边的唐曼雯。   唐曼雯浑身僵硬,看到陈绍桓黑洞洞的枪口。   陈绍桓拉开保险栓。   唐曼雯微微发起了抖。   他似乎很享受她被他用枪口对准时恐惧的模样,欣赏得够了,扣动扳机。   唐曼雯眼前一片空白。   只是预想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到来。   她重新回过神,看到陈绍桓脸上轻蔑的笑意。   他枪里并没有子弹,只是为了吓她。   唐曼雯看着陈绍桓的笑,垂眸。她突然觉得累,想要是真的有子弹,一枪打死她,也就好了。   安德鲁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两人。   陈绍桓看中了安德鲁的东西,两人便开始谈起了价格。   这才是硝烟的战场,就是一场场谈判,一连谈了好几天。   陈绍桓把价格一直往下压,安德鲁不肯松口,两人僵持不下,到最后仍有两个点的价格没有谈下来。   唐曼雯尽职尽责地当自己的翻译,说什么她译什么,陈绍桓和安德鲁之间地硝烟与僵持,她并不在意。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判,两个男人都绝不再让一步。   唐曼雯累极,去了趟洗手间整理仪容。   眼镜翻译留在屋里,他现在是翻译替补,有时候唐曼雯不在场,就由他临时充当翻译。   唐曼雯去完洗手间回来。   眼镜翻译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曼雯心里微微生疑。   安德鲁先走了,临走时又看了唐曼雯一眼。   陈绍桓也起身,唐曼雯跟在他身后。   司机在外面等着,唐曼雯准备上车,车门却打不开,她回头,看到在身后的陈绍桓。   陈绍桓冲她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还有两个点没有谈下来。”   “安德鲁给了个解决办法,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唐曼雯听到这里,后脊微微发麻。   陈绍桓理了理领口,又拍了拍衣袖上的并不存在的灰:“很简单,你去跟他睡一觉就可以。”   他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   唐曼雯已经隐约有料到,只是听陈绍桓亲口说出来,那感觉仍旧是让人眼前一黑。   “不要。”她抓住陈绍桓的手,拼命摇头,“求你,陈绍桓我求求你,不要。”   陈绍桓不为所动,他的副官走上来,掰开唐曼雯的手,反剪在背后,往另一辆车里带。   唐曼雯凄厉的哭喊:“陈绍桓,我欠你什么,我他妈究竟欠你什么啊!”   陈绍桓一直看着唐曼雯被赛上车,看到她用手拍车窗呼救,等到车子驶离的那一刻,男人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把司机踹下车,自己坐上驾驶座。   夜晚,黑色的别克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疯狂奔驰。   一直飙到油箱开始报警。   陈绍桓把车子停下来,握住方向盘,喘着气。   他眼前全是唐曼雯被带走时哭喊的模样。   安德鲁告诉他,他是个温柔的绅士,既然陈师长那么厌恶唐小姐,不如就把她给我。   一个令你讨厌的女人的一晚,换两个点,多么划算的交易。   何乐而不为。   眼前依旧是唐曼雯的哭喊。   他手紧握成拳,在方向盘上狠狠砸了一下,直接调转车头。 第90章 陈绍桓番外六   安德鲁住在西安最好的一家酒店里。   唐曼雯在路上逃跑了几次, 都被抓住, 最后手脚直接被副官绑了起来。   安德鲁给了个房间号, 副官把唐曼雯扔到房间里, 然后警告她最好老实点, 明天早上再来接她,走了。   副官是陈绍桓一切行为的反射,陈绍桓既然能把唐曼雯送过来, 那么他也不需要对这个女人多尊敬。   唐曼雯躺在床上。   她恨之入骨。   不一会儿, 门被打开, 安德鲁进来。   他看到床上唐曼雯被帮助的手脚,似乎很是惊讶。   他用德语说:“小甜心, 陈师长就是用这种方式把你送给我的?”   唐曼雯看了他一眼, 并没有答话。   安德鲁却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笑, 走过来, 坐到床前。   唐曼雯被束缚手脚, 像只虫子一般蠕动着往里缩。   安德鲁对着惊恐如小动物般的唐曼雯,做出一个“我还什么都没干”的手势,一把把她揽过来, 然后竟然开始解她手上的绳索。   一边解一边说:“勉强女人是一个男人最无能的表现。”   唐曼雯当然听懂了, 愣了一下。   要是陈绍桓也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了。   安德鲁解开她手脚地绳索:“好了,动一动, 有没有变僵?”   唐曼雯还是害怕, 手脚并用往里爬。   安德鲁叉起腰, 笑了笑。   他说:“你很害怕我吗?为什么?”   唐曼雯哆哆嗦嗦地说:“安德鲁,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安德鲁皱起眉:“放了你,然后你又会回到陈师长的身边去吗?”   他对这个结果似乎很不满意:“为什么,难道我不如陈师长英俊?”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能是我年纪大了点儿,不过我觉得我比他有魅力。”   “他为了两个点把你送给我,这么绝情的男人,你竟然还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唐曼雯听迷糊了,她对陈绍桓死心塌地?她明明对他恨之入骨。   “不,我不会”,她咬着牙,“我根本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他身边去!”   安德鲁乐了:“那你对我呢?”   他说:“我可很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德语英语都说的这么好的东方女孩儿,你的才华和美丽吸引了我。”   “我之前有个妻子叫玛丽,不过她两年前去世了,我和她有个儿子,似乎比你小一点。他现在在德国。”   “我想他会喜欢你当他的新母亲的。”   唐曼雯听蒙了。   她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在心里给自己分析。   听安德鲁的话,他不是纯粹想跟她睡,而是真的对她有那么点儿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被陈绍桓囚禁,以为自己每天跟着陈绍桓,是因为喜欢他,对他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唐曼雯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一点的希望,她扑过去,抓住安德鲁的袖子。   “你错了安德鲁!我根本不爱他,我被他囚禁了,我的日子生不如死!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既然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我的家在上海,我要逃走!”   她见安德鲁表情疑惑,直接昂起脖子,让他看。   这是陈绍桓好几天之前掐的,差点把她掐死,现在红印已经淡了,变成乌青,淡淡一圈环绕在脖子上,仔细看能看出来。   “他差点掐死我。”   见安德鲁神色有所动容,唐曼雯也顾不得羞耻,给他看她身上陈绍桓留下的痕迹。   他喜欢掐她,掐胳膊掐腰掐大腿,弄疼她。这些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新的旧的,叠在一起。   “他让我顶着这一身痕迹来见你,他以为你只是想跟我做.爱。”   她抓住安德鲁的胳膊:“求你,求你放了我,这是我仅有的机会,你喜欢我,那么就去上海找我,圣约翰大学西文系唐曼雯,你看我外语说的这么好,也就知道我也不会骗你,到那个时候,我……再报答你。”   安德鲁没想到陈绍桓和唐曼雯之间竟然是这种关系,他之前还猜错了,于是饶有趣味地问:“怎么报答我?”   唐曼雯语气慌乱:“你既然有点喜欢我,那么我,我跟你谈恋爱,我跟你做.爱,如果我们相处合适的话,后面由你安排,去德国什么的。”   她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说动安德鲁,毕竟她加了限定条件,在两人合适的情况下,才会由他安排。   安德鲁似乎在沉思。   唐曼雯觉得时间难熬,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安德鲁,看在我们一同喜欢黑格尔的份上。”   唐曼雯之前跟安德鲁聊天的时候,发现他很喜欢他们德国的哲学家黑格尔,刚好她以前在图书馆看过黑格尔的书,两个人便聊了两句。   安德鲁没想到唐曼雯竟然搬出了黑格尔,哈哈大笑两声:“好!看在我们一起喜欢黑格尔的份上,我放你走,然后我去上海找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唐曼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会忘。”   然后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看着安德鲁,最后干脆抱着他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男人亲吻,亲吻时安德鲁的胡子扎在她脸上,有点痛。   陈绍桓从来没有亲过她,或许在他眼里,她只是个玩具,用来泄.欲,并且可以随手送人的玩具。   这样的玩具是不配他亲吻的。   “谢谢你安德鲁。”她亲完,转身想跑。   “等一等。”安德鲁在背后叫住她。   唐曼雯被叫住时心一抖,以为安德鲁想反悔。   “因为小甜心甜蜜的吻,我想再给你点别的。”安德鲁说着,竟然从腰际解下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抛给她,“活着回去上海,我会更喜欢你。”   “我们在那里好好谈论黑格尔。”   唐曼雯条件反射接住枪,看似小巧,拿在手上分量却极沉。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拿枪,心中激动不言而喻:“好。”   手.枪十分小巧,唐曼雯穿着旗袍,身上没有地方装,但总不能一直拿在手上往外跑,会把服务生吓坏。   她在身上找了找口袋他,突然灵机一动,解开旗袍最上的几颗扣子,把那把小巧的手.枪,放进胸衣里。   安德鲁目光流露出赞赏:“不愧是我的小甜心。”   唐曼雯不敢再耽搁,生怕他什么时候反悔,立马奔了出去。   安德鲁看着唐曼雯的背影,笑了笑。   身后没有人追。   唐曼雯一路跑。   风打在脸上,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鼻腔发酸。   唐曼雯跑出酒店。   已经很晚了,街上空无一人。   安德鲁给了她枪,却没有给她钱。   她现在身无分文。   不过没关系,好在还有首饰,耳环和项链,是陈绍桓送衣服之后送的,让她戴上。   陈绍桓送来的东西不差,能值点钱。   西安火车站彻夜运营,她要去买张票,随便到哪里,只要先离开这里就行。   只是她不知道西安火车站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她依稀感觉出来这个酒店其实地理位置不错,离火车站不会太远,只不过因为时间太晚,没有了马车和黄包车。   她想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白天有车了再去车站,然后想到陈绍桓的副官临走时的话,打了个哆嗦。   那个副官说第二天早上就来接她。   如果等到明天早上,安德鲁告诉陈绍桓的副官已经把她给放了,陈绍桓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会派人抓她。   唐曼雯想到陈绍桓,想到强行不可描述她,控制她,侮辱她,甚至把她送到安德鲁床上的陈绍桓,一时恶心到想吐。   不行,夜长梦多,必须现在就离开。   唐曼雯在路边走着,冷风吹的她抱紧了胳膊,想看有没有路过的人能帮帮她。   夜色中,她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   黑色的车,夜里她看不清车子的型号,只看到车里灯光微亮,仿佛坐的有人。   唐曼雯默了默,然后攥着拳,径直走过去。   她想当一个人的命运已经坏到无法再坏的时候,就会开始慢慢变好。   她希望今夜是她命运变好的开始。   她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大半张脸笼罩在暗影中,看不清。   她说:“先生,我遇到了坏人,能不能求您帮帮忙,把我送到火车站去,我要离开这里。”   车里的人没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于是唐曼雯摘下自己的一只耳环贴在车窗上,耳坠上是一颗品相极佳的珍珠,甚至已经带了哭腔:“真的求您了。”   车里的人这次终于有所回应。   他转过头,摇下车窗。   唐曼雯看到陈绍桓的脸。 第91章 陈绍桓番外七   好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无底洞。   你拼命地挣扎, 奔跑, 最后终于看到头顶泄露出一丝亮光。   然后你抓住一条藤蔓,拼命地往亮光处爬,身体被一路丛生的荆棘划得遍体鳞伤,   你离那个亮光越靠越近, 以为好不容易能要掏出这个牢笼,却突然发现那个亮光只不过是你的幻象, 而你手中一直抓住的藤蔓,其实是一条正丝丝吐着信子的毒蛇。   唐曼雯被摔到房间里。   男人脸色极沉。   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整个人接近崩溃,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扑过去想要逃走, 最后被一次次摔在地上,床上。   男人压着她,开始揪她的衣服。   唐曼雯挣扎中, 突然感受到胸口一直硌着的东西。   她这才猛然记起来,那里还有把枪,安德鲁给她的。   于是在男人去扯她贴身短裤的时候,唐曼雯拿出那把枪。   陈绍桓突然感受到额头被某物抵着。   他抬头,看到唐曼雯正握着一把银色地小手枪,对准他。   唐曼雯握枪的手在抖, 浑身都在抖。   男人看到她手里那把枪,是安德鲁公司专为女士设计的新品。   他却并不害怕,仿佛她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把玩具, 甚至还对她勾唇一笑“想杀了我开枪吗”   唐曼雯竟然从陈绍桓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惧意,仿佛料定了她不会开枪一样。   陈绍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劝你现在就开枪,否则你之后会后悔的。”   唐曼雯手一直在抖,她不敢去捧扳机,闭了闭眼“陈绍桓,你现在放了我,我就不开枪。”   她恨自己没用,她下不了手去杀人。   陈绍桓“放了你”   唐曼雯“我知道我欠你,可是这么久,难道还没还完吗”   “我八岁,你十岁,你受不了我你大可以走啊,你大可以还手啊,我难道能打的过你吗你也可以走啊 ,你只是我爸爸雇来的,又不是签卖身契的奴才,你随时可以走啊。”   她哭了“你不走,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趴下让我骑在背上,你自己一遍遍说不疼,你承受我的一切,从来没有抱怨过,反抗过,因为你喜欢我是吗”   “可是我没有逼你喜欢我,那时候你喜欢我,所以可以无条件忍受我,现在你不喜欢我了,所以就要把一切从我身上讨回来。”   唐曼雯“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你本可以离开,本可以不用忍受我,你却没有,然后把那笔你原可以拒绝的账算在我的头上,现在我很痛苦,我不想忍受你的折磨,我想逃跑,可是你却不肯放过我。”   陈绍桓看着唐曼雯的眼泪,面色阴冷。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在报复她,但她不知道其实小时候的事,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因为就好像如她所说,因为那是他自己选择留在那里,心甘情愿,那时候他一直在想,如果他的痛苦能让她快乐的话,他愿意。   他恨的,一直都是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男人,她精明而冷酷的父亲,对她,与其说是恨她,不如说是更恨那个曾经那样喜欢,卑微讨好过一个仇人女儿的自己。   唐曼雯见陈绍桓面色有所松动,声音听起来疲倦不堪“我放下枪,你放了我吧。”   哪知陈绍桓突然抬眼,下一秒,唐曼雯就发现自己手里空了。   她手里的枪已经跑到了陈绍桓手上。   唐曼雯茫然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陈绍桓把玩着手里的枪“安德鲁给你的不过啊,跟他说了什么,竟然说服他放了你”   唐曼雯才知道原来自己拿着枪也根本不是陈绍桓的对手,绝望地闭了闭眼“嗯。”   她说“我不敢开枪,是我没用,现在你杀了我吧,求你,张呈,杀了我吧。”   陈绍桓听到“张呈”这个名字,直接掐住唐曼雯脖子“这就想死,做梦,我还没折磨够你,怎么能现在就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   唐曼雯也不挣扎,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再次涌来,她索性闭上眼。   陈绍桓见唐曼雯这次连挣扎都没了,这让他心中无比烦躁,手不由自主地越收越紧,他看见唐曼雯原本苍白的小脸一点点胀红,再转紫。   他直到看到唐曼雯发青的唇色时,才恍惚觉得不对劲。   陈绍桓倏地松开手。   唐曼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咳嗽着拼命重新吸入空气,她仍旧闭着眼,毫无反应。   陈绍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竟然已经微弱到快要消失。   他这才慌了,慌得不知所以,拼命按压她的肺部,然后俯下身,捏住她鼻子,抬起下巴,嘴对嘴给她渡气。   这么过了几分钟,唐曼雯像是肺部被打通了塞子,终于不由自主长吸一口气,喘着气,转醒。   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死。   陈绍桓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令人可笑的焦急。   唐曼雯转了个身,侧躺着,闭上眼。   陈绍桓见她终于转醒,松了口气,然后对上她冰冷的眼神,烦闷又升起来,心中窝着无名火。   唐曼雯躺了没两分钟,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剥掉。   陈绍桓把她翻过来,面对着,掐着她下巴“睁开眼。”   唐曼雯闭着眼,像是没听见。   陈绍桓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你睁开眼”   唐曼雯这才缓缓睁开眼。   唐曼雯看到陈绍桓精壮的上身,他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   陈绍桓“看到没有,是我。”   唐曼雯笑了笑,嗓子十分沙哑“是你又怎么样呢”   “是你还是安德鲁,有什么差别吗”   在他让副官把哭求的她送出的时候开始,是谁,对她来说就已经没有差别了。   陈绍桓听得心里窝火,偏偏又发泄不出来。   唐曼雯坐起身,似乎想要做什么。   陈绍桓没有拦她。   唐曼雯对着他笑,然后俯身含住。   陈绍桓没有料到她会主动这样,微微睁大眼。   唐曼雯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她并没有什么技巧,牙齿偶尔磕到,还不停的想干呕,但饶是这样,也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陈绍桓眸子有不解,直到他跟唐曼雯对视一眼,看到她眼中的那抹笑意,浑身立马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冷得他发抖。   她是在告诉他,甚至是在挑衅他,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更没有什么差别,对他一样,对安德鲁也一样。   同样的事情,她会对他做,也会对安德鲁,对任何一个男人做。   陈绍桓一把把唐曼雯拉起来。   唐曼雯唇上挂着液体,她舔了舔,咽下去,似乎很天真的模样“唔”   陈绍桓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后脑,眼前一黑。   第二天,酒店。   陈绍桓把那把女士枪扔给安德鲁。   安德鲁接过,看到这把银制的小手枪,表情似乎很是失落,摇了摇头“看来小甜心还是没有逃得过去啊。”   陈绍桓冷笑一声。   安德鲁把枪重新别回腰间“我有点后悔昨晚没有吃掉小甜心了,不过还好,我起码得到了小甜心甜蜜的吻。”   唐曼雯不在,眼镜翻译顶着巨大压力,叽里咕噜地为两人翻译着对话。   陈绍桓听到吻时,表情一凝。   安德鲁“哟,陈师长,怎么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笑“你连小甜心都能直接送给我,难道还在乎一个甜蜜的吻吗”   “小甜心主动吻我的,因为我答应放了她,”他抓过旁边的一个助手,给陈绍桓演示,“这样,小甜心就像这样吻我的。她答应等她回了上海,就跟我谈恋爱,跟我做爱。”   陈绍桓袖侧的手紧攥成拳。   想起她昨晚唇上樱红,被他从身下抓起来,不谙世事看他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她骗他,带她出去玩,回来就亲他,他知道那是骗局,却还是甘心上当受骗。   唐曼雯活动被限制得更厉害,以前的活动范围是整个洋房,现在只能在二楼转转。   不过她见自己被限制成这样也不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   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知道是陈绍桓来了,于是放了个书签到自己看到的那一页,把桌子上的书都整齐放到旁边,免得待会儿被直接扫到地下。   陈绍桓进来,看到唐曼雯似乎正安静地等他。   他走过去。   唐曼雯站起身,问“要在书房吗”   陈绍桓没说话。   唐曼雯懒懒打了个哈欠,直接开始低头,一颗一颗慢条斯理解衣服扣子。   陈绍桓抓住她手腕。   唐曼雯似有不解“嗯”   她发现陈绍桓一直盯着她嘴唇看。   他应该去找安德鲁了,然后安德鲁把昨晚的事情给他说了   应该是这样。   唐曼雯笑了一下,踮起脚,捧住陈绍桓的脸,像昨晚亲吻安德鲁那样亲吻他。   陈绍桓感受到这个毫无感情的吻,心烦意乱,推开她。   唐曼雯后腰在书桌沿撞了一下。   陈绍桓突然拉起她的手,把她往外带。   唐曼雯衣服也没换,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被塞上车。   车子在西安剧院门口停下。   今天剧院在唱一出游园惊梦,唐曼雯被带到二楼视野最佳最豪华的包厢,门口都是警卫,见到陈绍桓,恭敬地敬礼。   戏才开场,一张沙发,唐曼雯和陈绍桓并排坐着。   她并不爱听剧,咿咿呀呀的唱词也听不懂,没过几分钟就打起了瞌睡,脑袋咚的一下搭在陈绍桓肩上。   下面掌声如雷,她却睡得安稳。   陈绍桓肩膀的这个位置其实并不舒服,但是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戏散场,她终于被吵醒,看到他肩膀上自己睡着后因为姿势不佳流的口水,大咧咧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陈绍桓把已经麻木的左臂背在背后,用右手去牵她。   第二天,似乎是察觉到她不喜欢听戏,陈绍桓又把她带到了马场。   驯马师牵了一匹最温顺的白马给她,唐曼雯骑上去,跑了两圈就说颠的腰疼。   才两圈就腰疼,陈绍桓皱了皱眉,对上唐曼雯的眼睛。   他明白了什么,甚至突然不好意思地别过眼。   因为昨晚,他掐着她腰,撞得酣畅淋漓。   第三天,唐曼雯被带到公园去,公园里早就已经清了场,没有其他人,草坪上铺着野餐布,篮子里有许多食物。   唐曼雯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尝了尝似乎觉得甜,然后竟然剥了一颗递到陈绍桓唇边。   陈绍桓看到递到自己唇边的那颗葡萄时先是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她,然后才吃掉。   唐曼雯擦了擦挨过他唇瓣的指尖。   后来每隔几天陈绍桓都会带她出去,做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只不过每次带她出去时,他都寸步不离,一直死死抓住她手腕。   似乎在害怕她跑掉。   又有一次,陈绍桓给她带来了一样东西。   唐曼雯看到,竟然是她刚来西安时被两个人贩子偷走了的包。   这都过了多久了,竟然被他找回来了。   唐曼雯翻了翻,除了钱是被扒手偷走的,其余东西竟然都还在。   她的笔,她的本子,她的粉盒,发绳,还有丝巾和几块大洋。   东西失而复得,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过唐曼雯依旧心情不错。   陈绍桓看唐曼雯把包里的东西都一一摆开,都是些女孩子的玩意儿,他没什么兴趣,不过一张照片却引起了他的主意。   他看了看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块玉璧。   唐曼雯看陈绍桓似乎对照片里的东西感兴趣,于是很大方地说“我来西安就是为了找这个的。”   “这只是其中一半,放在我家里,这种东西一半不值钱,要两半拼起来才值钱,所以我想来找另一半。”   “对了,你不是挺厉害的,能不能帮我找找”   陈绍桓点了点头,把那张照片放进衣袋。   唐曼雯见他用行动表示答应,笑“去洗澡吧。”   陈绍桓对着唐曼雯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   她向来爱干净,前几天撒娇让他答应,以后洗了澡才能碰她。   她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反抗的厉害,又不是心灰意冷的像一条死鱼一动不动,她不仅学会了顺从,更甚至学会了享受,情动时也不再死咬下唇,而是放声叫出来。   陈绍桓其实知道这样的她不是真正的她,但是他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无所谓,他想可以让她这样骗他一辈子,用这种方式偿还他。   他不再粗暴,温柔了许多,唐曼雯之前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也消了,甚至还长了点肉。   陈添宏快从甘肃回来了。   陈绍桓在想要怎么带唐曼雯去见他,毕竟只要陈添宏在西安,他就不可能一直瞒着陈添宏唐曼雯的存在。   陈添宏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姓顾的女歌星,据说长得像极了他痴情一辈子的老情人,很是激动,不过陈绍桓并不关心。   他买了张那个叫顾栀的歌星的唱片,带回去给唐曼雯放,想让她听着解解闷儿。   结果唐曼雯听后噘着嘴说她可没有这把好嗓子,你要是喜欢就把那个歌星抓来让她亲口给你唱呗。   陈绍桓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酸味,笑着说她比不上你。   唐曼雯挑着眉说这还差不多。   西安剧院里最近开始演起了外国话剧,第一出就是呼啸山庄。   陈绍桓问过唐曼雯看的英文名,听到她看的书现在改成了话剧在演,于是当然要带她去看。   唐曼雯似乎很兴奋,临出门前还挑起了衣服和首饰,问他哪一件好看。   去剧院都要穿正装的,她上次一声睡衣就被他带去了,幸亏是跟着陈绍桓身边,别人才不敢侧目。   陈绍桓正儿八经给唐曼雯挑。   他从来都是一身军装,没有她那么多讲究。   唐曼雯这次终于没有在剧院睡着,虽然是中国人演的外国话剧,不过她还是看进去了,出来时挽着陈绍桓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聊,聊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童年生活朝夕相处,弃儿和小姐形成了特殊感情,聊她对这种感情的看法。   陈绍桓并没有看进去,翻译成中文的外国台词很古怪,他吃不消,不过听唐曼雯跟他聊情节,还是跟着点头。   出剧院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两人坐上车。   陈绍桓跟唐曼雯出来并不喜欢带太多人,只有一辆车,前面是他的副官和司机。   车子按着既定的路线行驶,唐曼雯靠在陈绍桓肩膀上,陈绍桓指尖轻轻拂过她长了点肉的脸颊,有时会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吻。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微微的声音,本该一直这么安静下去的,直到一声枪响,打破这夜的沉寂。   从后视镜看到,后面跟着一辆车。   枪响接二连三。   陈绍桓和司机副官当即明白这是刺杀,他们都很有经验,司机开车疾驰,副官拔出枪往后方射击。   唯一没有经验的唐曼雯被陈绍桓一把抓住护在身后,然后他立马也开始拔枪。   车胎被子弹打爆,整辆车子一颠,车胎划在地面发出难听刺耳的响声,停了下来。   车玻璃已经被打爆了,不过车身是防弹设计,此时成了临时挡枪盾,副官一边回枪还击,一边发信号表示有难。   “别怕。”陈绍桓把唐曼雯挡在身后,回枪还击。   唐曼雯抱着陈绍桓精瘦的腰,听耳边震耳欲聋的枪声。   或许是因为已经濒死过很多回了,她现在反倒并不害怕,她向车窗外看,看到亮着昏暗路灯,远处黑洞洞的街。   枪响不断,陈绍桓打完了一把,正在换弹夹。   唐曼雯听话地抱住他腰,躲在他身后。   不过她没有趴着脑袋,而是微微抬头,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街。   也不知道枪响到第几声,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撒开手,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发疯般的往黑暗中跑,感受到有子弹打在自己身后,溅起碎石。   “唐曼雯”男人在身后叫她。   她不敢回头,只是跑。   “啊”她听到男人一声痛苦的闷哼。   泪水已经沾满了整个脸颊,她还是不敢回头,继续跑。   “师长”副官拼了命才把追出去的陈绍桓拉了回来,看到他鲜血淋漓的肩膀。   增援的人已经到了,整条街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官,他们没有留活口,直接崩了那几个刺杀的人。   是上次抓鸦片贩子时的几个漏网之鱼。   陈绍桓失血不少,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医生,护士,下属。   没有人再去管那个趁乱跑掉了的女人。 第92章 陈绍桓番外八   半年后,上海,圣约翰大学。   唐曼雯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跟朋友道别。   朋友一脸兴奋“对了,这周末西文系和建筑系有联谊,去不去。”   西文系女生多,建筑系男生多,两系的学生之间最喜欢搞联谊活动。   唐曼雯摇头“有点事,不去了。”   “啊”朋友似乎很失落,“要是你不去,建筑系的男生到场的肯定要少一大半,他们好多都是为了见你才报名联谊的。”   唐曼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朋友叹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变得古怪“曼雯,我怎么觉得你休学几个月再回来,整个人都变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你以前是不会拒绝这种活动的。”   “也许吧。”唐曼雯看了眼腕上手表“我先走了,下周见。”   同学“再见。”   这是一个周末,唐曼雯把借来的书放进书袋,然后搭电车,回唐家。   佣人给她开门,然后对里面喊“老爷,夫人,曼雯小姐回来啦”   唐曼雯走进去,唐欣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眉梢眼角都是娇羞的笑意,看到唐曼雯进来,忙捂住电话话筒,打招呼“曼雯姐。”   唐曼雯对她笑了笑“欣雨。”   唐树中从楼上下来,唐曼雯看到他,叫了声“二叔。”   “嗯。”唐树中点了点头。   唐夫人也袅袅娜娜地从楼上下来,唐曼雯看到她脖子手腕上都戴着的上海风靡一时富婆同款。   唐欣雨起身跑过去“妈,我跟你说”   母女俩说起了悄悄话,唐树中在一旁抽着雪茄。   唐曼雯看着这和谐的一家三口,再一次觉得自己在这栋房子里没有容身之处,简直多余到极点。   即便这栋房子,原本,曾经,本应是她的家。   唐家从前清时期就开始做古董生意,几家古董行是祖产,到了她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唐家有两个儿子,哥哥唐柏中,弟弟唐树中,按照长幼嫡次,是她父亲唐柏中继承家业,只可惜六年前,她父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去世,留下十四岁的唐曼雯。   那时祖父还在,只能把家业交给了次子唐树中,唐树中答应祖父会照顾好兄长唯一留下的女儿唐曼雯。   没多久,祖父也去世了。   唐树中成了唐家掌权的人,他对唐曼雯起码在外人眼里一直都还不错,送她念书读大学。   唐曼雯从初中起便住校,只是偶尔回来。   这次回家,是唐树中提前派人去叫她说这周有些事想跟她商量。   佣人把饭菜端上桌,其中有一道土豆牛腩,上面撒上香菜点缀。   唐欣雨捏着鼻子,十分嫌弃地说自己不吃香菜,连看都不想看到,让佣人端走,拿去倒掉。   唐树中说了这个骄纵的女儿几句,还是任佣人把菜端走了。   唐曼雯一直默默吃饭。   一桌四人除了唐欣雨的叽叽喳喳撒娇以外没有什么声音,饭过一半地时候,唐树中才终于开口“曼雯。”   唐曼雯抬起头。   唐树中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咱们唐家的生意这几年一直不景气,一年不如一年。”   唐曼雯没想到唐树中会说这个。   不过她也知道,唐家的古董行在唐树中的经营下并不怎么好,这几年人人上海兴洋货,买古董的人少了。   唐树中又看了一眼自己吃饭的女儿“我记得欣雨只比你小两岁,你都大学快毕业了,这家伙”   “爸。”唐欣雨放下筷子,不悦地打断。   她去年考了大学,没考上,今年被逼着再考。   就因为唐曼雯考上了圣约翰,她什么都没考上,她并不觉得唐曼雯比自己聪明,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所以心底总是不服气。   唐树中于是放下话头“好好好。”   唐树中又看向一直安静的唐曼雯“你也大了,以前的女孩在你这个年纪有的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你父母走得早,你的事这几年我一直挂在心上,所以我给你找了份亲事,那家人很喜欢你,说等你大学毕业就结婚。”   唐曼雯倏地抬头。   唐夫人在旁边补充“是王家,你知道伐,那个做洋货生意跟洋人打交道的王家,他们家有个儿子,只比你大几岁,一表人才,王家夫妇看了你的照片,喜欢你的很呢,你嫁过去就当少奶奶。”   唐柏中笑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唐欣雨“可惜人家王家没看上欣雨,就看上你了。”   唐欣雨翻了个白眼。   夫妻二人把那个王家和王公子说的天花乱坠。   唐曼雯沉默,握着筷子的手收紧。   如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好,有唐欣雨在,不会轮不到她。   “当然了。”唐树中说到最后,“叔叔承认有私心在的,你也知道,这几年古董生意不好做,咱们家如果跟王家联婚,有很大的帮助。”   他见唐曼雯一直沉默,又说“叔叔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念大学,也希望你能为我们,为我们唐家,做一点贡献。”   说到最后,已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唐夫人“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你在我们眼里就跟亲生女儿一样,比欣雨还亲。”   “是吗”唐曼雯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想起了她消失的那几个月,一个像亲生女儿的侄女,失踪之后,连警都没有报。   她回来的时候唐家一切还是原样,没有了她照样运转,唐欣雨在放唱片跳舞,唐夫人看到她,说了一句“回来了”,便继续试首饰。   唐树中脸色不好看“曼雯。”   唐曼雯放下筷子,表情冷淡“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唐树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上,唐曼雯没有睡在唐家,而是搭末班电车回学校。   没有人留她。   末班电车人很少,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看夜晚依旧车水马龙的上海。   上海跟西安不一样,西安的夜晚街上总是人很少,车也很少。   她现在晚上仍旧经常做噩梦,然后满头大汗地惊醒,梦到陈绍桓强暴她,掐死她,梦到他把她送到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床上去。   报纸上没有消息,陈氏父子还是那个陈氏父子,证明陈绍桓没死。   电车在校门口停下,唐曼雯回到宿舍,圣约翰大学宿舍条件很好,二人套间,另一个舍友是本地人,周末回家了。   唐曼雯默默洗漱上床,关上灯。   那块玉壁没有了,她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唐树中把她花销卡的很紧,上大学后一直是她自己做兼职在赚学费和生活费,唐家有两块玉壁,那是最值钱的东西,一块在唐柏中手上,一块在唐树中手上。   唐柏中那块在当年仓促的西安行中弄丢了,她想要钱,想要脱离唐家,便回去找。   谁知那竟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因为有了那一场噩梦,经历过陈绍桓的囚禁和折磨,唐曼雯甚至觉得,嫁给他们口中的王家王公子,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唐曼雯睡着了。   今晚她没有梦到在西安,而是梦到在上海,在一家小诊所。   她躺在床上,大夫拿着钳子,伸向她的下身。   血,全是血。   唐曼雯再一次惊醒,发现自己在哭,泪水已经打湿了大片枕巾。   她坐起来,抱膝,缩在床角。   她回到上海后,一直在看报纸,寻找有没有陕甘宁陈氏父子陈绍桓受伤死了的消息。   没有,证明陈绍桓虽然中了枪,但是活着,并且伤不重,如果伤重或者残废的话,报纸也会报道。   她并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感觉,只是偶然一天突然发现自己闻到油腥想吐,动不动就干呕。   她上过生理卫生课,知道这种身体的反应可能意味着什么,浑身冰凉。   她不敢去大医院,去了一家小诊所,大夫说她怀孕了,两个月,大夫见多了这种独自来检查出怀孕的年轻女客,直接例行公事的问她留不留,没考虑好的话就先出去,下一位。   唐曼雯走出诊室,想起“怀孕”两个字后如五雷轰顶,看向自己的小腹。   她怀孕了,陈绍桓的孩子。   她接近崩溃,哭得昏天黑地,最后趴在地上干呕。   这个孽种,它为什么要来这世上,为什么要来她肚子里。   这个孩子存在的每一刻,都会提醒她想起那些噩梦是真实存在。   打掉它。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可她还是从诊所走了,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学校,第二天,体育课,练习排球。   男生一个场地女生一个场地,她抱着排球发呆,直到后面男生那边一个扣杀越过界,一颗排球狠狠撞向她小腹。   “小心”她听见有人在喊。   然后小腹一阵痛,排球滚落在地。   “没事吧。”所有人都涌来。   被砸倒的唐曼雯被扶起来,她忍住疼痛,虚弱地说没事,想回宿舍休息一下。   她没有回宿舍,去了那家诊所,爬下马车的时候,感觉到有一汩汩暖流从身下涌出。   大夫紧急给她做了手术。   她在宿舍翘课躺了一周,别人问起来,就说这次例假来的格外痛。   黑暗有时候能带给人安全感。   唐曼雯缩在床角,一手来到自己的小腹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这个孽种走了,不是因为她做的决定,而是一场意外,她不用背负弑子的罪恶感,她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唐曼雯一直缩在床角坐到天亮。   周末的大学校园学生也照样多,她在食堂吃饭,听到邻座几个女生的交谈。   “据说政府准备招安西北的陈氏父子,这些日子正在南京谈判呢。”   “肯定要招安啊,好不容易太平下来,谁愿意放那么大一只老虎在西北,双方都不想打仗,不是只能招安了。”   “在南京吗,我怎么听说在上海。”   “南京上海两头跑呗。”   唐曼雯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她突然撂下碗筷就跑。   几个女生看了一眼跑走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急。   唐曼雯飞快地跑到报亭,买了好几份报纸,把这些天大大小小的报纸全买下来,一目十行地扫,娱乐消息政治新闻都有,但没有一条,说陈氏父子在上海。   唐曼雯看完最后一份,总算放下手里的报纸。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不用怕,即使来了也不用怕,这里是上海,不是他的地盘,这里有警察,他不敢为非作歹。   这么想着,心里轻松不少。   不是所有学生都家境富裕,所以西文系老师经常会介绍给学生兼职工作,唐曼雯成绩好,主修辅修都是满分,很受老师喜爱,并且知道她想赚钱,给她介绍的兼职也最多。   唐曼雯去学院办公室,老师说有一份翻译的兼职,雇主来圣约翰大学西文系找翻译,要求同时能讲流利的英语德语,酬劳非常不错,于是她便跟雇主推荐了她。   做口译虽然累但是酬劳向来高,唐曼雯立马答应下来,老师给了她个地址,让她到时间去就行。   老师介绍的兼职一般都很有保障,唐曼雯很放心。   第二天,她便照着地址去,是威斯汀酒店。   威斯汀酒店是上海最好的酒店之一,唐曼雯更为放心。   她被服务生领到一间最顶级的套间,去见她的雇主。   门是开着的,雇主在书房,背对着她坐着。   唐曼雯用指节礼貌敲了敲门“您好。”   她吐了口气,然后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这几天来为您当翻译的学生,圣约翰大学西文系大四,唐曼雯,主修英文,辅修德文法文。”   雇主听见她的自我介绍,于是站起来,转过身。   唐曼雯脸上的微笑刹那间消失不见,牙关咬得咯咯发抖,如坠冰窟。 第93章 陈绍桓番外九   他看到她, 手指点着书桌桌面, 然后往前走过来。   “好久不见。”他轻轻开口,像是在跟任何一个分别已久的老朋友打招呼。   因为他的走近,唐曼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脚下步伐慌乱, 后背撞到书房门框上。   她突然反应过来,疯了般地往外跑, 可是套间门已经被锁住了,任她在里面如何拍门如何叫人都没有回应。   男人一点点走近。   唐曼雯已经把掌心拍到红肿, 对着门外喊“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啊呜呜呜呜”   陈绍桓走到她身后。   唐曼雯感受到男人靠近的温度, 夜晚一次次把她惊醒的噩梦又重现,她发起了抖,眼神恍惚, 转过身,贴着门板滑坐在地。   陈绍桓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俯身把她打横抱起,走进卧室。   还是像之前那样,只是这次他脱下上衣后,左肩多了个弹痕。   陈绍桓抬起唐曼雯的头, 让她对着那个弹痕“看着。”   唐曼雯哭不出声,眼泪却一直流。   即便陈绍桓心里很想,但是他也知道唐曼雯这不是在心疼他的枪伤, 如果真的会心疼的话,那天晚上就不会跑的那么义无反顾。   听到他的叫喊,中弹,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回过头。   他想到这里,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他微微笑,“你逃不掉的。”   唐曼雯眼神一空。   好在她的身体还记得他,这大半年后的重逢,他无比兴奋,双眸赤红,几乎没有停顿和喘息。   有例行时间来打扫的服务生,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最后在门把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直到天色渐暗,马路边的路灯亮起来,有光通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唐曼雯趴在床边咳嗽,她脸上泪水涎水还有不明液体糊在一起,狼狈不已。   陈绍桓系好腰带,男人精瘦的腰被腰带勒出来,整个人肩宽腿长。   他看到唐曼雯脸上的样子,扔过去一块手帕。   “你在这里睡一晚。”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唐曼雯看到他要走,立马跌跌撞撞摔下床,挣扎着跑过去,从后抱住他的手臂。   陈绍桓只能停下脚步,回头。   唐曼雯抽泣着哀求“不要把我丢在这儿,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   她恍惚回到了半年前,她被关在那栋洋房,整个人如行尸走肉,等待着陈绍桓隔三差五来发泄。   他这样独自走了把她留在这里的举动让她很害怕,她怕陈绍桓再一次把她关起来,过从前那样的日子,像动物一样的日子。   唐曼雯无助摇着头“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不要把我关起来,我还有学业,我快毕业了,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我求求你,陈绍桓,我求求你。”   陈绍桓看着唐曼雯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苦苦哀求的唐曼雯并不能让他有成就感,反而让他无比心烦意乱。   他用指腹抹了一颗从她脸上滚下来的泪“不把你关起来,我怕你逃跑呢。”   “毕竟这是在上海,有警察,有法律,不是吗”   唐曼雯浑身一僵。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这种感觉恐怖到极点。   陈绍桓对着僵硬的唐曼雯,冷笑一声“你以为在上海,这些就奈何得了我   唐曼雯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陈绍桓一拂衣袖,似乎想要离去,唐曼雯赶紧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只是觉得这次放手就再没有机会了,“你不要关我,我不逃跑,我再也不逃跑了,”她抽泣着,“我听话,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求你不要再关我。”   陈绍桓看她的眼神突然敛上一抹复杂。   唐曼雯抱着他的胳膊身子下滑,慢慢跪坐在地,她昂着头看他,然后缓缓用手解开他腰间皮带。   她刚才难受,不肯,一直别头逃避,最后牙齿又把他磕到,似乎把他弄痛了,让他窝了好一肚子的火。   唐曼雯跪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含住,用尽所有的技巧去取悦。   半晌之后。   陈绍桓重新系好皮带,拍了拍衣服下摆。   唐曼雯仍旧跪坐在他身前,嘴唇微张,昂头看他。   陈绍桓皱着眉“起来。”   唐曼雯跪的久了,腿上发麻,跌跌撞撞爬起来。   陈绍桓“记得你说过的话。”   唐曼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悦之色,点头。   陈绍桓先走了。   他没锁门,也没关门。   唐曼雯狼狈跟在后面,她连脸都不敢去洗一把,怕多留一秒,那扇门就会毫不留情地关上。   酒店走廊,服务生看到头发凌乱衣服褶皱,扶着墙,走路姿势古怪的唐曼雯,脸上露出鄙夷。   唐曼雯让自己不要去在乎,走出威斯汀酒店,叫了辆黄包车。   唐曼雯回了学校,后来老师问她兼职做的怎么样。   老师笑容可亲,明显不知道。   唐曼雯笑不出来,只说自己能力不够,雇主另外找了人。   “不应该啊。”老师摇摇头,不过也没再追问。   唐曼雯明明是他们西文系最优秀的学生,天赋好又勤奋,外文讲的比有些老师都还要好,她能力不够,还有谁能力够。   后面几天陈绍桓并没有再来找她,不过上海的报纸告诉她他在做什么。   陈添宏和陈绍桓父子在南京的谈判结束,现在均来到上海,一方面据说是为了讲筹码,另一方面,貌似要解决一些私事。   唐曼雯收起报纸,扔进垃圾桶。   陈绍桓或许是忙着,没有来找她,唐树中的人来找到她。   为了她的婚事。   王家打算和她正式见见面,看看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唐曼雯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这桩联婚,她只觉得累,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   就这样吧,她想。   她懒得去想如果有一天,陈绍桓知道了她的联婚会怎么样,也懒得去想那个王家,知道了她和陈绍桓之间的事会如何。   周末,唐王两家的人第一次见面。   地点在王家,唐曼雯跟着唐树中和唐夫人去,唐夫人嫌她打扮得太素,给她穿了唐欣雨的蕾丝堆花洋装裙子,化了妆,身上喷上香水。   王家近几年跟洋人的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有钱,房子比唐家的气派。   唐曼雯跟着进去,看到王氏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子,她的联婚对象,王元杰。   唐树中跟她说王元杰二十五岁,一表人才。   唐曼雯看了,王元杰个子不高,打扮得很光鲜,皮鞋铮亮,头发用发油整整齐齐梳着,模样虽然称不上俊朗,但也能看得顺眼,只是气质中,隐约带了些不符合他年龄的油腻感。   王元杰本不耐烦这种家族安排地联婚,直到他亲眼看到唐曼雯,立马眼前一亮。   唐曼雯被带着坐下。   王家的人坐一边,唐家的人坐对面,双方热络地聊了起来,唐曼雯默默坐在最角落,仿佛他们谈论的根本不是她的事一样,一直置身事外,盯着地毯发呆。   王元杰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双方聊得很愉快,当即一拍即合,直接定下这门亲事,也懒得搞什么订婚,让唐曼雯一毕业就嫁过来。   “回见唐老板,有空多过来坐坐。”   “王老板客气了,回见回见。”   这场见面仪式终于结束,唐树中和王老板客套告着别,唐曼雯默默等他们道完别,正准备上车,被人突然叫住。   “唐小姐。”   唐曼雯回头。   王元杰冲她走过来,目光再一次忍不住她身上流连“唐小姐,今天第一次见,也是我疏忽,没有给你准备点见面礼。”   唐曼雯问到他身上浓烈的男士香水味,淡淡答“没事。”   王元杰“唐小姐在圣约翰大学不知我有空时能不能去唐小姐学校里见见你,然后接你出去约约会什么的。”   唐曼雯低了低头,然后答“好。”   王元杰笑,低头牵起唐曼雯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记。   唐树中夫妇和王氏夫妇看到,均大笑起来“好回见回见。”   唐曼雯跟唐树中夫妇坐上车。   已经很晚了,末班电车没有了。   唐树中见唐曼雯乖乖接受联婚,今晚表现也安静不出格,心情不错,发话道“今晚曼雯就在家里歇一晚吧。”   唐曼雯没有拒绝。   司机停下车,唐曼雯跟在唐树中夫妇身后走进唐宅,佣人见到唐树中回来,报告说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找唐小姐。   “唐小姐”唐树中问。   唐曼雯倏地抬头。   佣人又道“欣雨小姐出去见了,那人说不是找她。”   唐树中看向唐曼雯“曼雯,是找你的吗。”   唐曼雯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收紧,她问佣人“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他穿什么衣服。”   佣人回忆着“是个男人,这里有一颗痣,开着车来的,至于穿什么衣服,我忘了。”   唐曼雯看着佣人在脸上比划痣的位置,知道来的人不是陈绍桓,是他的副官。   佣人不记得穿什么衣服,说明穿的肯定不是军装。   唐曼雯悄悄松了口气。   唐树中皱起眉“曼雯,怎么回事”   唐曼雯又倏地紧张起来,想起上次那个联谊会,忙道“是我们学校西文系和建筑系般的联谊会,那个男的是我同学,他住在这附近,不知道我今晚不在,应该是来接我一起去的。”   唐树中点点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他又道“都已经跟王家定下来了,以后联谊会那些,别去了。”   唐曼雯点头“好。”   唐夫人并不喜欢这个无论是头脑还是容貌都胜过自己女儿一大截的侄女,挽起唐树中的胳膊“哎呀好啦好啦,多一晚上了,睡去吧。”   唐树中和唐夫人上了楼。   唐曼雯见两人小时在拐角,又等了一会儿,才跑去问佣人。   “张嫂。”她慌忙问,“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他都说了些什么。”   张嫂不知道唐曼雯为什么这么急,不过她很喜欢唐曼雯,唐曼雯比唐欣雨好伺候太多了,一五一十答道“来了没多久,他走了没一会儿,你们就回来了。”   “只是感觉人凶得很,欣雨小姐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老爷夫人都奈何不了她,出去见了一眼,那人的眼神竟然就把她被吓住了。”   唐曼雯咬住下唇。   当然凶,他可是陈绍桓的副官,即便没有穿军装,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来的气势也是在的,唐欣雨那种宠大的骄纵小姐见了肯定怕。   “谢谢。”唐曼雯对张嫂说了声,然后直接跑出唐宅,在门口左右慌乱地张望。   她害怕,陈绍桓让他的副官来找她,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陈绍桓不要关着她,她怕他找不到她,又会把她关起来,暗无天日。   不知道陈绍桓副官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唐曼雯跌跌撞撞地找,然后迎面驶过来一辆汽车,车灯直射她,唐曼雯忍不住伸手挡在眼前。   汽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下。   唐曼雯放下挡在眼前的手,看到车里,驾驶座上是陈绍桓的副官,后座,坐着陈绍桓。   两人都是一身便装。   唐曼雯很少看到穿便装的陈绍桓。   陈绍桓很年轻,也很英俊,便装的他是走在学校里,女生都会回头忍不住偷看的那种模样。   唐曼雯有些呆。   不过不是因为陈绍桓的便装,而是突然在想,陈绍桓既然看到路边是她,为什么不让副官直接开车把她撞死,又或者是刚刚,她为什么不直接冲上去,撞死在这辆车上。   陈绍桓缓缓扭头看她。   唐曼雯对上陈绍桓的眼睛,这才从幻想中回神。   她知道他的意思,垂眸,然后拉开车门,坐上车。   她并不担心今晚自己的消失会令唐家人起疑,她曾经消失好几个月,唐家照样欢乐。   陈绍桓冷冷开口“今晚去了哪里。”   唐曼雯当然不敢说今晚是去见联婚对象,刚才已经跟唐树中撒过一次慌,这次选择撒同样的慌“学校有个联谊会。”   “联谊会”陈绍桓微微挑眉,“是吗那怎么在学校不见你”   唐曼雯瞪了瞪眼,所以他肯定还去学校找过她了,找不到,才来的唐宅。   也不知道见没见到过她的同学。   好在黑夜中她脸上的心虚并不明显,唐曼雯选择继续撒谎“没有在学校,在一家川菜馆。”   陈绍桓“哼”了一声,似乎是选择相信。   他说“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否则,你知道后果。”   唐曼雯紧攥着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说“对不起,好。”   车子还是在威斯汀酒店停下。   唐曼雯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下车,跟着他进房间。   她突然明白了他今晚为什么会穿便装,因为谁都知道现在陈绍桓在上海,他穿着军装出现,总是会引人注目的。   陈绍桓在车上一直闻到唐曼雯身上的香水味,他并不喜欢香水的味道,他喜欢她身上本来的香气,到了酒店里,光线亮了,才发现她今晚不一样。   她身上穿的洋装可谓称得上隆重,脸上甚至还化了妆。   去参加联谊会了。   他并没有上过大学,可并不妨碍他咀嚼联谊会这三个字。   然后唐曼雯被扔进浴室,陈绍桓打开花洒,用水冲她的脸,她睁不开眼睛,只有张嘴才能呼吸。   陈绍桓一直冲到唐曼雯的脸恢复往日的素净才满意。   唐曼雯还是呛进去了不少水,肺里很难受。   他拎起她“联谊会好玩吗”   唐曼雯呛了两声,摇头“我很久以前答应同学的,以后不去了。”   陈绍桓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是夜。   一切的混乱结束后,陈绍桓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离开。   唐曼雯累极,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陈绍桓躺在她旁边,他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暗灭在床头,无眠。   他正准备关掉床头柜上台灯,然后突然发现旁边的唐曼雯似乎不太对劲。   她额头上渗出薄汗,嘴里呓语着,整个人很不安分。   明显是在做噩梦。   陈绍桓皱起眉。   他听不清她在呓语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梦什么。   他伸出手,正想把她推醒,唐曼雯却突然转过来,死死抱住他腰。   陈绍桓没料到她的这个举动,浑身一僵。   他在想要不要把她推开,然后警告她不要僭越,一低头,发现唐曼雯竟然在哭。   她紧皱着眉头,睡梦中也在哭,泪水洇湿他睡衣前襟。   她死死抱住他腰,像是终于抱住了救命稻草,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恐惧和无助。   唐曼雯渐渐安静下来,又陷入了沉睡。   陈绍桓看唐曼雯终于睡沉了,轻轻回手,关上台灯。 第94章 陈绍桓番外十   唐曼雯照常回学校上学。   陈绍桓会让副官去学校找她, 通知她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同学还以为她交了男朋友,打趣说这要是传出去, 建筑系男生怕是要哭死一大片。   唐曼雯从教学楼出来, 同学又说外面有人找她。   唐曼雯本以为是陈绍桓的副官, 结果出去,发现等她的人竟然是王元杰。   他今天打扮得很是风流倜傥, 站在那里,一看就跟大学男生不一样。   “曼雯。”他见到唐曼雯, 招了招手。   唐曼雯瞟了两眼旁边窃窃私语的女生,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王元杰从背后给她变出一束玫瑰花。   唐曼雯听到身后女生“哇”的一声。   她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伸手接过那束花:“谢谢。”   王元杰要带她去约会。   两家已经说好等她毕业就结婚,两人虽然没有订婚但其实跟订婚也差不多,唐曼雯并没有理由拒绝。   王元杰带她出去约会了几次, 去西餐厅吃法国料理,去看电影, 去黄浦江坐游船。   唐曼雯尽力配合着王元杰, 他似乎很会讨女孩欢心,时不时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朵玫瑰,只是有一件,让唐曼雯感受不太舒服。   王元杰喜欢碰她。   有时手指不经意间从她胸口扫过, 有时放在她腰际的手会一直往下,他似乎很喜欢肢体接触, 并且第二次出去的时候, 就让唐曼雯跟他接了吻。   唐曼雯情.事上熟悉, 接吻这种事情却很陌生,她的生涩让王元杰无比兴奋。   第四次约会的时候,王元杰邀请唐曼雯去他的公寓坐坐。   坐下后没多久,王元杰就提出了要求。   他把唐曼雯的手举过头顶,然后去啃噬她白皙的脖颈。   唐曼雯开始挣扎,反抗的厉害。   王元杰被她挣的烦了,目光恼怒。   唐曼雯捂着领口说不要。   王元杰用指腹抹了抹嘴唇,突然觉得有意思。   这么纯情的女大学生,以后会是她老婆。   反正迟早都是他的,不如把最刺激的留在新婚之夜。   这么想着,他手一挥,放掉了唐曼雯。   唐曼雯连滚带爬地跑了。   王元杰仰在沙发上,唐曼雯是跑了,只不过他的欲望不能不纾解,于是拿起电话,让给他送两个女人来。   要最骚最野的那种。   唐曼雯跑出公寓,捂住胸口衣襟。   她看到王元杰公寓里有许多女人留下的痕迹,以及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终于明白了唐树中把王家夸得天花乱坠,为什么却不让自己的女儿唐欣雨去跟王元杰联婚,而是让她去。   陈绍桓最近破天荒地没有来找她。   据说他在忙什么认亲晚宴。   上海在传陈添宏认了一个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陈绍桓最近在陪那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唐曼雯的最新一份工作是给一个法国人当翻译。   法国人来上海是为了谈生意,谈完了生意,对面的老板请他去上海新开的一家高档西餐厅吃饭。   唐曼雯作为翻译自然是要跟上,他们坐在靠角落的一个桌子,法国人跟老板聊了两句,然后双方便开始认真切起了牛排,只有刀叉跟餐具碰撞时轻微的响声。   唐曼雯切了一块自己的牛排,送到嘴里的时候,看到餐厅里进来两个人。   陈绍桓,和那个歌星顾栀。   两人由服务生带着,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好在陈绍桓并没有注意到她。   唐曼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绍桓。   他很温柔,把菜单递给顾栀问她先问她想吃什么,他也很耐心,伸手把顾栀餐盘里的牛排一块一块切好后再递给她。他甚至一直是微笑着的,像任何一个上流社会里的绅士。   原来陈绍桓也可以有这么像人的时候。   可是顾栀傍的大款不是霍廷琛吗,那个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怎么会又跟陈绍桓在一起吃饭。   Who knows?   唐曼雯忍不住在心里用英文感叹,又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   女歌星可以傍资本家,当然也可以转过头傍军阀。   她又想要是陈绍桓也像对她那样对待顾栀该怎么办,顾栀能受得了吗?顾栀又不欠他的。   不过她随即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实在是可笑,看陈绍桓的举动,也就知道,他对顾栀有多么耐心温柔,怎么可能会像她一样。   原来陈绍桓喜欢一个人珍惜一个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怪不得半年前在西安的时候他就给她听顾栀的唱片,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留心了。   以陈绍桓的外表和地位,并不差霍廷琛什么,想追个歌星,简直是易如反掌。   唐曼雯摇了摇头,继续切手里的牛排,然后想到一点。   如果陈绍桓真的跟顾栀在一起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了。   一定是的!   陈绍桓最近都没有来找她了,肯定是因为忙着追顾栀,已经把她给忘了!   她在男人眼里怎么比得上美艳的歌星顾栀呢。   想到这里,唐曼雯切牛排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她正切着牛排,突然听到那边一声响。   顾栀突然站了起来,陈绍桓拉住她手腕挽留,顾栀拒绝,撇开他手,离开,陈绍桓于是追了上去。   唐曼雯被这一幕惊得嘴里的牛排都忘了嚼。   这真的是那个恶魔般的陈绍桓吗。   法国人又开始跟老板聊天。   唐曼雯赶紧咽下嘴里的牛肉,无暇再去想别的,继续翻译。   法国人非常大方,临走时给的小费比她工资还高。   唐曼雯揣着小费心情不错,回了宿舍。   她最近在制作简历,她要毕业了,想给自己找份工作,老师建议她留校,但是她还是想去试试别的工作。   这个世道虽然工作难找,但是以她的学历和履历,甚至只凭以她的相貌,想在上海找一份工作,并没有那么难。   只是唐曼雯又想到了那个跟王家的联婚,想到了王元杰。   依唐树中的意思,她是非嫁不可。   罢了。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无力去跟唐柏中纠扯些什么,她对婚姻这件事情如今也从来没有抱过期待,反正只是嫁个人而已,谁都一样,她不爱王元杰,结婚后王元杰爱纳几房姨太太纳几房姨太太,爱跟哪些女人混在一起就跟哪些女人混在一起,她不用管。   至少王元杰应该不会囚禁她,不会掐她的脖子把她掐死,其余的,有什么嗜好,她都能忍。   唐曼雯的字很漂亮,清隽却又风骨,她简历写到一半,小腹开始隐隐地痛。   她去了趟洗手间,发现是自己例假来了,然后想起今天自己在西餐厅吃了个香草冰淇淋。   她以前本来来例假很少痛的,但是自从流了个孩子之后,她每次来例假,只要碰了生冷的东西都会疼。   这次格外痛得厉害。   唐曼雯灌了个热水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不行。   她脸色惨白,室友回家了,于是只能自己爬起来,披上衣服,去学校医务室买止痛片。   医务室是个值班的女大夫,给她开了止痛片,然后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吃了歇一会儿再走。   唐曼雯吃了药,在医务室坐了一会儿,痛得没那么厉害了,起身告辞。   学校里这个时候路上人不多,唐曼雯默默走着,背影纤细而孱弱。   她听到身后有汽车响,然后感受到那辆汽车停在她身边。   她以为是王元杰,结果却看到陈绍桓的脸。   唐曼雯不愿意在这里跟他纠缠,引来同学的注视,于是默默上车。   车子驶出学校,唐曼雯一直在想今天白天才看到他跟顾栀在一起,怎么晚上竟然又来找她了。   两人久不见,陈绍桓甚至没有等到车子开到酒店,在经过一条无人的巷子时,让副官停车,下车。   副官下车,独自一人走到远处。   唐曼雯被一把抓了过去。   她想明白了,就今天陈绍桓和顾栀的举动来看,是他在追顾栀,然后顾栀又不怎么愿意,晚上,他当然舍不得强求顾栀,于是便来找她发泄。   陈绍桓见唐曼雯似乎心不在焉,手头的力气加重,唐曼雯忍不住痛呼出声,回过神。   只不过在最后时,陈绍桓发现了什么,停了下来。   唐曼雯绷了绷唇:“我例假来了。”   陈绍桓眼中升起不耐。   唐曼雯没说话,只是默默俯下身正准备用嘴时,陈绍桓却又把她一把拎了起来。   唐曼雯眼神不解。   陈绍桓看到唐曼雯眼中的迷惑。   他想起了那一晚,他去跟顾栀买那块玉璧,出来时,霍廷琛跟顾栀在路灯下的互动。   霍廷琛给顾栀喂了颗糖,顾栀吃了一半,又被霍廷琛从她嘴里抢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发现自己衣服袋子里也有一颗。   可能是他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装进去的。   刚才唐曼雯在他怀里时提醒了他那颗糖的存在。   陈绍桓摸出口袋里的那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唐曼雯嘴里。   唐曼雯嘴里陡然被陈绍桓喂了个东西,她下意识反应是毒.药。   她有些奇怪,陈绍桓明明一把就可以掐死她,哪还用得着给她喂毒.药这么麻烦。   不过这药不苦,还挺甜。   陈绍桓听到唐曼雯牙齿跟糖块碰撞时细碎的声音。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声音也可以这么好听。让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皮下汩汩流动的暖意。   唐曼雯觉得嘴里这东西虽然甜,但是含着吃是一种折磨,于是直接用力给咽了下去。   然后她咽下去的下一秒,陈绍桓却忽地凑上来,堵住她的嘴。   他在她嘴里找着什么,他尝到她甜蜜的津液,却始终找不到那块糖在哪里。   陈绍桓一直找不到,最后只好放开她。   “你吞掉了?”他问。   唐曼雯这才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毒,就是一颗普通的糖果。   又死不了了。   她点点头。   然后开始回忆刚才,陈绍桓的舌尖在她口腔里寻找的那种感觉。   跟王文杰吻她时的感觉一样。   她觉得恶心。 第95章 陈绍桓番外十一   生理原因不能办事, 唐曼雯以为陈绍桓会让她离开, 结果他却也没说是让她走还是不让她走,两个人在车里坐着,很安静。   唐曼雯觉得时间难熬,于是主动俯下身, 解决需求。   完事后,她问:“我可以走了吗?”   陈绍桓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她。   唐曼雯低着头不说话。   然后陈绍桓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东西, 是个红色的天鹅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唐曼雯伸手接过:“谢谢。”   陈绍桓:“戴上。”   唐曼雯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车里光线很暗,钻石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泽。   她并不怎么研究珠宝, 但也知道这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她取出项链,给自己戴在脖子上。   陈绍桓看着唐曼雯颈间的项链,觉得这颗钻石很衬她。   他点了点头, 然后说:“走吧。”   唐曼雯拉开车门下车。   副官在远处听到她下车的动静,于是转身走过来,重新坐上驾驶座。   车子驶离。   唐曼雯走出小巷,外面是条还算热闹的街。   她叫了辆黄包车,坐上去,伸手抚摸自己锁骨中间那颗冰凉的钻石吊坠。   然后她一把抓住项链, 没有去解后面的暗扣,直接硬生生从脖子上扯了下来。   并不太疼,跟曾经那种被钳住脖子, 让她窒息濒死的感觉比起来。   黄包车沿着路边走。   她伸手,把项链扔下,漠然看这颗价值连城的石头被车轮碾进下水道。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陈绍桓问她为什么不戴项链。   唐曼雯说自己还是学生,太贵的东西戴起来不好。   陈绍桓笑了笑,似乎在觉得她幼稚。   这次他又吻她,没有糖果,只是吻她。   唐曼雯并没有反抗,跟着学,接吻这种事情,跟做.爱一样,久了,总会会的。   陈绍桓在准备陈添宏的晚宴。   已经到了写请柬的阶段,晚宴上会有外宾,所以要写外文请柬。   这个任务落到了唐曼雯的头上。   她中文写的漂亮,外文也写的同样好看。   陈绍桓点了根烟坐着,看唐曼雯一张一张地写请柬,用钢笔写着那些在他眼里跟天书一样的文字。   霍廷琛每天忙着教顾栀认字,而唐曼雯笔下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唐曼雯是大学生,是小姐,是政府成天倡导的那种新时代女性。   陈绍桓掸了掸烟灰,说:“我要订婚了。”   他看到唐曼雯的笔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他。   陈绍桓用眼神示意那些请帖:“下个月初十,我的订婚宴。”   陈添宏虽然被顾栀闹了一大通,两个现在还僵着,陈添宏每天还在等顾栀来跟他赔不是,并且并没有放弃要把顾栀许给他的想法。   陈绍桓:“跟我的便宜妹妹,陈添宏觉得我跟她合适。”   他向前俯身,凑近唐曼雯,挑了挑眉,问:“吃醋了?”   唐曼雯咬着下唇,不说话。   “放心。”陈绍桓换了条腿翘着,懒懒道,“即使是结婚也没关系,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老婆有了,妾陈添宏不让纳,那么情.妇,总得在外面养一养,你说是不是。”   唐曼雯看着他。   她没有跟他说,自己也有婚约,毕业就结婚。   唐曼雯继续低头写请柬。   陈添宏的晚宴广邀宾客,唐家也在受邀之列。   唐曼雯本来是没资格去的,不过因为她现在是王家的准儿媳妇,碍于王家的面子,唐树中也不得不把她带上。   唐曼雯找了个角落,默默吃糕点。   她看到陈绍桓跟陈添宏站在一起,身边上前攀关系的人一拨又一拨,唐树中也在其中。   他还带着唐欣雨,唐欣雨挽着唐树中的胳膊,眼睛一直盯着陈绍桓。   唐曼雯别过眼,然后听到有人叫她:“曼雯。”   王元杰举着香槟向她走来,他今天打扮得隆重,头发上抹了不少发油,苍蝇站上去怕是都会滑倒。   唐曼雯想起上次在他公寓里的事,不由地往后退了退。   王元杰察觉到她在后退:“曼雯,上次的事,是我唐突了。”   唐曼雯垂眸,“嗯”了一声。   王元杰:“放心,结婚后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唐曼雯沉默一会儿后才回答:“好。”   他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后面几个朋友给叫走了。   临走时王元杰眼神忍不住在唐曼雯身上打量,再一次感叹是尤.物。   这般清纯的尤.物,难得一见,他要亲手,把这个清纯的尤.物,调教成荡.妇。   唐树中挽着唐欣雨回来了。   唐欣雨噘着嘴,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站在唐树中的身边,眼睛却一直落在陈绍桓身上,唐曼雯看到她眼里的不甘。   唐曼雯随即了然,陈绍桓有一副好皮囊,军装挺拔修长,再加上是陈添宏的儿子,陕甘宁独当一面的陈师长,唐欣雨这种小女孩的芳心,在陈绍桓那种男人面前,沦陷的不要太轻易。   看她噘着嘴那副受气又不甘心的样子,肯定是陈绍桓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这让被宠得无法无天,男生全围着她身边转的唐欣雨怎么受得了。   唐曼雯在心中默默嗤了一声,随即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嗤   唐欣雨。   从十四岁开始,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变故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是另一个唐欣雨。   晚宴开始。   比预想的更要精彩,唐曼雯发现原来那个被陈绍桓追的歌星顾栀竟然就是他的便宜妹妹,只不过今晚他们并不会订婚,顾栀心有所属,然后看到霍廷琛上台护妻时,一脸不爽的陈添宏。   唐曼雯看着霍廷琛的举动,听着霍廷琛的话。   她觉得霍廷琛实在是个很好的男人,跟顾栀站在一起登对极了,陈添宏竟然那么嫌弃,他可能还不知道,要是没有霍廷琛,他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怎么样的魔鬼。   陈绍桓即使在陈添宏面前也并不真实。   她有些羡慕顾栀。   随即又觉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顾栀童年孤苦,所以现在有父亲疼,有霍廷琛爱,陈绍桓对她耐心客气到极点,她十四岁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觉得宴厅里很闷,便跟唐树中打了个招呼,要下去透透气。   她在花园里散步,被陈绍桓逮住。   男人脸色极沉,一见到她便把她推到墙上,问她王元杰是谁。   唐曼雯对着一身戾气的陈绍桓。   本来也没有准备瞒,知道就知道,只是她又觉得好笑,陈绍桓说要订婚结果没有订婚,反倒是知道了她的婚约。   唐曼雯耸耸肩:“唐家跟王家联姻,王元杰是我未婚夫。”   陈绍桓听后一把掐住她脖子,目光嗜血,只是对上唐曼雯无畏的眼神,手上又没有用力。   他放下手,冷笑一声:“你们唐家就给你找的那种亲事?”   王家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几年发家,做的全是不可告人的走私生意,至于王元杰,更是臭名昭著。   唐曼雯:“你也知道,现在唐家掌权的人是我的二叔。”   陈绍桓听后“哦”了一声,似乎兴趣不减:“什么时候结婚?”   唐曼雯:“我毕业后。”   “那快了啊。”他笑了笑,对着唐曼雯,“结婚后,我隔三差五上着别人的老婆,岂不是更刺激?”   他认真观察唐曼雯的反应,他以为说完这话后唐曼雯会恼怒,起码会跟他呛一句,却没想到唐曼雯低垂着眸,像是默认。   这让陈绍桓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抓住唐曼雯纤细的胳膊:“你他妈就这么喜欢伺候男人?”   唐曼雯抬头,似乎不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暴躁。   “不是你让我伺候的吗。”她淡淡地说。   陈绍桓突然眼前一黑。   他知道她在说安德鲁。   他看着唐曼雯,突然觉得她好像变了,从前还会求他,会哭,会挣扎,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会了,顺应着他的一切,不挣扎,不哭,也不生气,整个人总是死气沉沉。   他原以为她会忘掉安德鲁那件事,毕竟安德鲁并没有动她,甚至还放了她,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唐曼雯突然说:“陈绍桓,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会放过我吗?”   她说的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并且说完又笑了,看着他。   陈绍桓却突然升起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感,他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害怕过什么,他抓住唐曼雯肩膀,力度大到似乎要把她肩胛骨给捏碎,咬牙切齿:“你敢死。”   唐曼雯叹了口气。   陈绍桓直接吻了上来。   他吻得很凶,唐曼雯觉得喘不过气,呜咽了两声。   陈绍桓继续吻。   唐曼雯听到有人过来,她用余光看到,是顾栀和霍廷琛。   陈绍桓感官敏锐,也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这才放开唐曼雯,微微偏头,看到两个不速之客,是霍廷琛,和他正一脸震惊的便宜妹妹顾栀。   唐曼雯走了。   陈绍桓若无其事,看着顾栀目瞪口呆的表情,甚至还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倒是霍廷琛,似乎早就察觉到什么,对他微微皱着眉。   不过陈绍桓并不在乎他的察觉。   唐曼雯回到晚宴大厅,唐欣雨正在跟唐树中撒娇,像是在求着什么。   唐树中满脸无奈,但是看着这个从小被宠坏的女儿,还是点了点头。   唐欣雨高兴的跳起来。   晚宴结束,宾客散场。   唐树中这次不光带上唐欣雨,还带上了唐曼雯,三人去跟陈添宏告辞,陈绍桓跟唐曼雯没有眼神的交流,仿佛不认识一样,然后唐曼雯看到唐欣雨站得好好的却平地一扭,整个人摔在陈绍桓身上。   陈绍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正欲把她推开,又见到立在一边的唐曼雯。   他突然换了个方向,揽住唐欣雨的肩,把她扶起来,轻声细语:“没事吧。”   唐欣雨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绅士,说:“脚有点痛。”   “哪里痛。”陈绍桓竟然直接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   反正陈绍桓跟顾栀是不可能了,陈添宏懒得看他跟年轻小姐互动,走了。   脚踝被陈绍桓抓在手里,唐欣雨此时已经脸红得像个番茄,一时竟说不出是哪里痛。   陈绍桓站起身,唐欣雨竟然直接娇羞地靠在他怀里。   唐树中都没想到陈绍桓的反应,他本来是想让女儿上去碰个钉子的,此时一脸震惊。   陈绍桓揽着唐欣雨,看到唐曼雯仿佛置身事外的眼神。   这种漠不关心,没有丝毫反应的眼神使他突然愤怒无比。   他想拔出枪,把怀里令人恶心的唐欣雨,对面为了利益把侄女许给一个臭名昭著男人的唐树中,连同那些正向这里看热闹的人,全都杀个干净。 第96章 陈绍桓番外十二   男人的气场转变太过强烈, 强烈到原本满腹欣喜的唐欣雨, 也感觉出不对劲。   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牙关发抖。   唐树中当然也察觉到陈绍桓的杀气,赶紧把女儿拉回来,忙不迭地鞠躬, 然后拽着满不情愿的唐欣雨离开。   唐曼雯跟在父女身后。   陈绍桓看着唐曼雯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像是被一盆冰水彻头彻尾地浇下来, 又像是处在一个只有雷电和风暴的夜里。   冷,极冷。   他的不悦, 他的郁闷,他的愤怒,他所有负面情绪的来源,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爱上了唐曼雯。   他竟然不知从何时起,再一次爱上了唐曼雯。   像十岁那样, 爱到发疯,发狂,爱到想毙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忍以及荒唐,他怀着要唐曼雯还债的目的去折磨她,却又在相处中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她像是特质的毒.药,只要你靠近, 无论再怎么逼自己清醒,终究会上瘾。   而唐曼雯呢。   她冷漠而疏离的眼神似乎还就在他眼前。   陈绍桓突然觉得喘不过气,甚至觉得眼前发黑。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 她不爱他,一点也不。   她甚至从来没有爱过他,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现在。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副官犹豫再三,还是谨慎着上前:“师长。”   陈绍桓转过头。   副官被他浑身的戾气吓得往后连退两步。   他从陈绍桓被陈添宏收养时就跟着陈绍桓,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陈绍桓,让他也开始害怕。   这一切是因为那个唐小姐。   *******   陈绍桓最近疯了一样地来找她。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有时候都不用副官来通知,一身军装的陈绍桓,亲自到学校里来找她。   唐曼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上车。   学校里开始渐渐起了流言,老师也把她叫去办公室谈心。   只是唐曼雯一直闷着头拒绝交流,老师没办法,只好叹着气让她回去。   唐曼雯选择装死,反正要毕业了,她在流言纷纷的学校里待不了多久。   陈绍桓来找她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做。   疯狂地做。   她记得陈绍桓之前也疯,特别是在西安的时候,不过那时也没频繁到像现在这种程度,仿佛不知疲累一般,并且他特别喜欢在做的时候吻她,吻她唇,吻她脸,吻她脖颈,吻她任何一个部位。   唐曼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腻。   陈绍桓察觉到唐曼雯的分心。   他让她回神,让她看着他眼睛。   他要让她知道现在这个人是谁,吻她的人是谁,侵犯她的人是谁,带给她极致的人又是谁。   唐曼雯依着陈绍桓,他让她睁开眼看他,那么她就睁开眼看他。   只是她眼中毫无感**彩的清醒,让他如兜头一盆凉水。   他看过顾栀看霍廷琛的眼神,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会像是有星星,那种眼神,他从来没有在唐曼雯眼中看到过。   他不甘心,只能换成抵死的缠绵。   直到后面,唐曼雯甚至觉得在他面前穿衣服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她可以洗完澡大大方方地从他眼前走过,像是一件物品,不会流露出她这个年纪少女害羞的神色。   这让陈绍桓感到发狂,他让她穿上衣裳,抓住她手腕要带她出去。   去看电影,去吃饭,去黄浦江散步,去做情.人间任何会做的事情,去做顾栀和霍廷琛做过的事。   他甚至把那块玉璧给她。   唐曼雯在西安给他看过照片,说让他帮她找找。   唐曼雯收过玉璧,陈绍桓却从她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欣喜。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陈绍桓终于有了事情。   和政府招安条例终于谈妥,他不得不去一趟南京。   临走时,陈绍桓吻着唐曼雯,说我很快回来。   唐曼雯“嗯”了一声。   还有一个月她就毕业了,最近唐王两家来往的频繁,合照拍了,王家已经找了裁缝要给她量体裁婚纱。   一个周末,唐曼雯应唐树中的要求回了唐宅。   正在餐桌上吃饭,佣人突然来报说王元杰王公子来了。   唐树中放下筷子:“曼雯,出去迎接一下。”   唐曼雯点点头,起身,见到从外走来的王元杰。   不知道为什么,王元杰看起来怒气冲冲。   他走到唐曼雯身前,唐曼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一个耳光就落在她脸上。   打得她直接摔到在地,耳朵里一阵轰鸣。   唐树中也吓了一跳,看到在趴在地上嘴角流血的唐曼雯,斥道:“元杰!”   唐夫人带着唐欣雨走来,均被王元杰这架势给吓住了。   王元杰并不惧于唐树中的呵斥,先是踢了地上的唐曼雯一脚,然后指着唐树中和唐夫人的鼻子。   “这就是你们许给老子的女人?”   唐树中皱起眉,看向地上的唐曼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王元杰叉起腰,“老子还以为是多么清纯的大学生,他妈的清纯,清纯啊,连胎都打过,能不清纯吗?”   “打胎?”   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愣住了,尤其是唐欣雨,惊得张大了嘴。   唐树中望向地上的唐曼雯,扬声问道:“曼雯!”   唐曼雯趴着头,是默认。   唐树中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王元杰对着唐曼雯啐了一口。   他跟唐曼雯拍了合照,一张摆在公寓里,有个他熟识的婊.子来伺候他,看到王公子马上要娶进门的媳妇的照片,忍不住笑。   王元杰问她笑什么。   婊.子问这就是你要娶的那个处.女大学生吗?   婊.子笑着说半年前老娘在诊所打胎,你的处.女未婚妻躺在我对床。   王元杰去了那家诊所,逼大夫翻了病历记录,唐曼雯,从前确实在这里打过胎。   自己忍了这么久没动,原以为是多么清纯的一个尤物,竟然早就连胎都打过,王元杰怒不可遏,直接来了唐宅。   唐树中知道是唐家理亏,恨不得现在就把唐曼雯拎起来掐死,只是唐王两家联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甚至连请柬都发了,此时要是再因为唐家女儿的不洁被退掉,唐家怎么在上海上流社会人家里抬得起头来。   “曼雯!”唐树中斥道,“给王公子跪下认错!”   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又对王元杰赔笑:“王公子,有话好好商量,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我们……”   “呸!”王元杰打断唐树中的话,一把拽起地上的唐曼雯,“走!”   他要亲自教训这个女人。   王元杰要把唐曼雯带走。   唐曼雯被王元杰拎起来,用眼睛扫视唐树中,唐夫人,以及唐欣雨。   唐树中眼神中有犹豫,唐夫人是厌恶与鄙夷,至于唐欣雨,幸灾乐祸的更多一些。   唐树中虽然有那么一丝犹豫,却也没有拦。   在场唯一一个眼里有担忧的,只有张嫂。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不发声的唐树中,只能低下头。   唐曼雯被王元杰塞进车里,带到他的公寓。   她终于明白王元杰公寓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做什么的。   ........   陈绍桓的南京行结束,他没有多停留,拒绝了多个私下宴请,坐火车回上海。   他先是跟陈添宏汇报了行程,然后让副官开车去找唐曼雯。   今天是周一。   学校里却并没有唐曼雯。   同学均聚成几堆,对着陈绍桓的车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唐曼雯要和王家结婚了,竟然还不知收敛,那个当兵的又来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唐曼雯不在学校,陈绍桓心里不太平静。   唐曼雯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会逃课,缺课。   即便前一天晚上跟他在一起,如果有课的话,第二天,她也会很早就起,回学校上课。   他又来到唐宅。   唐树中去铺子里了,家里只剩唐夫人和唐欣雨,唐欣雨看到陈绍桓竟然来了她家,以为是来找她,兴奋得不知所以。   自从上次晚宴之后唐树中总不允许她去找陈绍桓,可是她觉得陈绍桓明明就是对她有意思,这不,如今竟然来她家里找她了。   谁知陈绍桓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唐曼雯在哪里。   唐欣雨听到陈绍桓来找的竟然是唐曼雯,失落不已,不知道唐曼雯那个打过胎的放.荡女人什么时候跟陈绍桓勾搭在了一起,想起昨晚被王元杰带走地唐曼雯,面露鄙夷,说不知道。   陈绍桓审过很多犯人,唐欣雨嘴里再说不知道,可是她的表情写着,她知道。   陈绍桓直接拔出枪,指着唐欣雨的脑袋,说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再问第二次。   唐夫人出来,见到自己女儿竟然被陈绍桓用枪指着,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告诉说唐曼雯昨晚被王元杰带走了。   陈绍桓没有再跟她们纠缠,直接让副官开车飞奔。   他预感不好,极其不好。   王元杰住的是高档公寓,副官踹了两脚门,听到里面男人愤怒的骂声。   陈绍桓推开副官,直接拔枪打向门锁。   两枪之后,锁坏,门应声而开。   陈绍桓看到里面的唐曼雯。 第97章 陈绍桓番外完   陈绍桓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门打开, 他看到唐曼雯被绑在架子上, 衣服被鞭子抽的破不避体,她眼睛被蒙住,身上每一块破烂的地方,都凝固着大大小小的蜡油点。   他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感受到她在他怀里轻轻发抖,他扯掉她眼睛上的布, 用外套把她抱起来,紧紧搂着, 说“曼雯,别怕,是我, 别怕。”   怀里的人却突然颤抖的更加厉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绍桓看着怀里的唐曼雯,然后又看向已经跪在副官枪口不停磕头求饶的王元杰。   他眼神嗜血, 是从来没有过的杀气,他轻轻放下唐曼雯,然后站起身,对着磕头求饶的王元杰,一枪接着一枪。   直到最后已经一团血肉模糊,才堪堪停住手。   他用外套把唐曼雯包的紧紧, 然后抱起来往医院赶。   诊室外,陈绍桓静静立着,听那个被副官抓来的诊所大夫, 慌乱地汇报关于唐曼雯口中的孩子。   半年前,唐曼雯来诊所诊出有孕,已经两个多月。   她没有说要怎么处理那个孩子,留下来或者打掉,只是第二天,她又回来了,晕倒在诊所门口。   因为体育课上被排球击中肚子,孩子留不住了,便只有做了手术。   陈绍桓听着那一句句,身侧的拳头似乎要捏碎,他闭了闭眼,仿佛看到了,唐曼雯得知怀孕时有多么的无助与恐惧,又看到了,被排球击中后,她躺在手术台上,她在流血,浑身全是血。   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他们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在西安时有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揣着孩子逃回上海,却终究没能留住。   陈绍桓睁开眼,眼眶已经发红。   诊室的门被推开。   陈绍桓立马迎上去。   “怎么样了。”   大夫对着他,眼里有惧色,摘下口罩,如实回答:“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需要休养,患者收到了惊吓,心里状况不太好,一直不配合治疗,刚才已经给她注射了安定,现在已经睡着了。”   “关于患者的心里状况,我们还是建议找专业的心理医生。”   陈绍桓“嗯”了一声。   “还有。”大夫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复杂。   陈绍桓:“还有什么?”   大夫欲言又止,还是说:“我们检查出来她怀孕了,应该刚一个月。”   陈绍桓眸中一惊。   大夫:“孩子没掉既是幸运也是坚强,只不过母体现在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状况都很不好,如果想留下的话,必须得从现在开始保胎。”   “我们也建议留下,她之前应该打过一个孩子,短时间频繁流产的话对身体伤害很大,以后再也要不了孩子也有可能。”   陈绍桓整个人都处在混沌中,只能茫然地点头:“好,好。”   唐曼雯被推出来了。   她躺在病床上,因为安定的原因,睡得很沉。   陈绍桓跟到了病房。   他坐在她病床前,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   入夜,医院很安静。点滴一滴一滴地滴答着。   唐曼雯似乎做起了噩梦,额上冷汗涔涔,不停摇着头。   陈绍桓俯在她床前,看已经过了安定药效的时间,于是轻声喊:“曼雯,曼雯。”   唐曼雯倏地睁开眼。   她看到陈绍桓的脸,刚才那个噩梦似乎变成了现实。   她嗓音沙哑,叫不出来,只能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往后逃,她手上还吊着盐水,针头滑脱,她也感觉不到痛。   “曼雯,曼雯,别动,别碰着伤口。”   他清楚记着大夫说不能乱动,抓住她肩膀,把她按在床头。   唐曼雯摇着头,眼泪不停涌出来,用沙哑的嗓子一遍又一遍说:“别过来,你别过来。”   陈绍桓已经心如刀割,他慌得不知所以,最后只好放开她,唐曼雯立马抱膝缩到床脚。   他举着双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别怕,我不过来,别怕。”   他退出病房,值守的医生和护士进去,重新给唐曼雯扎针包扎伤口。   陈绍桓看着里面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任医生护士给她扎针的唐曼雯,一拳砸在墙上。   他在医院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有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来找到他。   警官无比恭敬:“陈师长,不好意思实在打扰,昨天顺兴公寓出了一起命案,家属报警了,线索指示和您有关,希望您能够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陈绍桓冷眼看着眼前谄媚的男人。   他并不怕,淡淡说:“查吧,怎么查。”   “是是是是是。”警官忙不迭俯首躬腰,“这恐怕要麻烦您给我们去一趟。”   陈绍桓看了一眼病房里安静沉睡的人,点头。   只是刚去,今天的报纸出来,王家报警后竟然还不放心,竟然直接闹到了报纸上。   警局局长一巴掌把报纸拍到桌子上:“妈的。”   他看着对面正抽烟的陈绍桓。表情异常为难:“陈师长。”   陈绍桓把烟头暗灭在烟灰缸,轻轻笑了笑。   陈绍桓的去一趟变成了小住。   他住在警局提供的最好的公寓里,每日起居如常,他不在乎外面的流言,飞扬的报纸,不在乎那些愚蠢学生的□□,他只是听副官给他汇报唐曼雯的消息。   唐小姐身体逐渐转好,喜欢在下午看会儿书晒晒太阳,心理医生也去了,每天会跟唐小姐聊很久。   唐家破产了,唐树中被债主追债,带着老婆和女儿睡在桥洞里。   他点了点头。   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应他的要求,没有告诉唐曼雯她已经怀孕。   陈绍桓在公寓里住了将近半个月。   终于,事情水落石出,王家靠着跟洋人做卖国的走私生意,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年内发家,王家人全体被警方控制,至于死去的王元杰,早就臭名昭著,牵扯到好几庄命案,死有余辜。   局长恭敬地过来请陈师长出去。   陈绍桓踏出公寓,去医院。   他去的时候,唐曼雯正坐在医院花园里,对面是心理医生,两个人正在聊天。   心理医生是英国人,笑容可亲,中文说的并不怎么地道,知道唐曼雯会流利的英文后很惊喜,两人聊天便一直用英文。   他看到唐曼雯瘦了些,又忍不住去看她的小腹,那个她还不知道的孩子。   陈绍桓想要靠近,副官轻轻扯了他一下,说医生说让您最近最好不要出现在唐小姐面前。   他远远望着,走了。   顾栀和霍廷琛度从美国蜜月回来了,他并没有兴趣去迎接。   只是霍廷琛反过来找到了他。   霍廷琛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杀了王元杰,医院里的人又是谁。   陈绍桓吐了个烟圈,他看着霍廷琛。   两个人的交情并不深,但是现在,他发现霍廷琛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甚至是唯一的,倾诉对象。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从十二年前,一个姓唐的老板,雇了一个在西安卖力气的工人开始讲起。   .........   霍廷琛听完整个故事,紧拧着眉头。   然后用一种古怪,愤怒,甚至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霍廷琛吸了一口气:“你自己说过,唐曼雯小时候对你做的任何事情,你都从来没有怪过她是吗?”   “因为那是你心甘情愿的,因为你喜欢她。”   他点点头。   霍廷琛又说:“你这么对她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她的父亲,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恨她,又控制不住去爱她。”   霍廷琛对着他道:“陈绍桓,张呈,害你父亲丢了腿的,是那伙路上遇到的劫匪。”   “砍下你父亲腿的,也是那些劫匪。”   “而让你父母去世的,是那场饥荒。”   “唐柏中可能固然是□□,更是冷漠无情,但是我想比起报复唐柏中,你更应该报复的,是那些劫匪。唐柏中是冷漠,他们才是极恶。”   “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报复过了,因为西北各地在你和陈添宏的统领下如今很太平。”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报复唐曼雯呢?”   “她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即便是你让她还唐柏中的债,但是我不得不说,唐柏中是欠你,但并不欠到要用命来还你,至于唐曼雯,既然你从来没有计较过小时候的事,那么她更是一丁点都不欠你。”   霍廷琛说完,看了一眼对面已然怔愣的男人,起身走了。   陈绍桓扶着座椅扶手站起身。   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甚至开始站不住,然后浑身开始发起了抖。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害怕过。   他究竟对唐曼雯做了什么?   他把唐曼雯变成了什么样子?   *****   唐曼雯身体逐渐转好。   每天跟心理医生的聊天让她变得平静,有时医生讲了个笑话,她会跟着笑出来。   她看了看日子,已经过了她的毕业典礼了。   她错过了作为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的发言,也错过了一起拍毕业照。   至于有些事情,心理医生在教她淡化,她虽然忘不掉,但也学会了藏起来,不再主动想起。   今天中午的午餐有一道鲫鱼汤。   护士小姐笑容可亲,说她最近养胖了不少,恢复的也越来越好,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鲫鱼汤熬得浓白,上面洒着葱花,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唐曼雯坐在病房里的小餐桌前,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放进嘴里。   然后原本美味的汤,在她品尝到之后,汤里的油腥味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直冲脑海。   唐曼雯撂下手里的勺子,俯身呕了一口。   她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只是起身再看到这道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   唐曼雯皱紧了眉。   她问医生自己这是怎么了,医生答得有些含糊,说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胃受了凉。   唐曼雯点点头,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医生把唐曼雯问的话转述给陈绍桓,问他是不是还要瞒着。   病人已经开始有妊娠反应了。   陈绍桓犹豫着,说我再想想。   然而当天晚上,医院就来了电话,说唐小姐在病房里跳绳,怎么劝都不停。   陈绍桓吓得赶紧奔至医院,他也顾不得心理医生说的让他先不要见唐曼雯的话,冲进病房,看到两个护士拖住唐曼雯,唐曼雯手里拿着跳绳,用力挣脱护士的束缚,依旧要跳绳。   “曼雯。”有人在叫她。   然后她看到陈绍桓出现在病房门口。   唐曼雯终于停下跳绳。   可能是心理医生的缘故,她恢复了许多,再见到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害怕,尖叫,逃跑。   她扫了一圈病房里一脸为难的医生护士,然后又看到门口一脸焦急的男人。   她撂下手里的跳绳,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凄然地笑了两声。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说:“我猜对了,是吗?”   她竟然又怀孕了,又有了陈绍桓的孽种。   是啊,几个月前那么频繁的做.爱,怎么可能不怀孕。   陈绍桓冲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曼雯。”   唐曼雯看了一眼他,然后突然开始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小腹,陈绍桓抱住她,唐曼雯的拳头全都落到他的身上。   她尖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啊!”   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现在竟然又有了他的孩子,她一刻也忍不了,她恶心,她想吐。   唐曼雯干呕起来。   副官把房间里的医生护士全都带了出去。   陈绍桓跪在唐曼雯身前,抱住她腰,用头贴在她尚还平坦的小腹。   “曼雯,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唐曼雯干呕一阵,看向小腹前的陈绍桓。   陈绍桓跪着,说:“我知道应该跟你说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合再流产,那样我似乎就有很正当的理由劝你留下来,可是我知道这样卑鄙,我坦白,是我想要这个孩子,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对我怎样我都接受,求你不要伤害孩子。”   他从腰间取出枪,递到唐曼雯手上,然后握着她的手,将枪口抵在自己的额头。   他替她拉开保险栓,然后闭上眼睛。   她握着枪,知道她现在只要轻轻扣动一下扳机,眼前这个男人就会毙命。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西安的那一晚,她用安德鲁的□□这样指着她,他半秒,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能把枪从她手中夺走。   唐曼雯食指轻轻颤,摸到扳机的位置。   陈绍桓安静着。   唐曼雯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不知为什么,她又想到在西安最后的那一晚,他听到枪响立马把她丢到他身后的那种感觉,她想起自己逃开时,听到他中弹后那声沉闷的响。   砰的一声,枪声划破安静的医院。   副官首先冲进来,看到唐曼雯手握着枪,站在那里,她脸上和衣服上有血点子,身前,是已经一片血迹,倒在地上的陈绍桓。   “师长!”   ..........   霍廷琛回家后跟顾栀商量了一下,决定带顾栀去见见唐曼雯。   有同龄的,甚至是一同怀孕的女性在一起,能交流,总是好的。   顾栀怀孕的月份跟唐曼雯的其实差不多,但是比她先有胎动。   顾栀第一次正式跟唐曼雯见面,有点紧张。   她来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化了妆,她这人比较虚荣,不喜欢被人比下去,尤其是听说唐曼雯是高材生之后,她在文化水平方面就已经输了一截了。   不过她是在见到唐曼雯之后才觉得自己庸俗,两个女人,各有各的美,有什么好比的。   她这人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每天在家里就喜欢拿霍廷琛撒气,但是此时见到了跟她同样的孕妇,就小心翼翼了。   唐曼雯早就在报纸上看过各种顾栀的消息,不过这次也是第一次正式和现实中的她接触。   两个人在一起干坐了一会儿,尴尬的气氛终于被顾栀所打破。   “动了!”她捂着肚子说。   唐曼雯:“唔?”   顾栀:“孩子动了。”她看向唐曼雯:“你还没有吗?”   唐曼雯摇摇头:“还没有,还不会动。”   顾栀:“快了,我就是这几天才开始有的,你肯定也快了。”   唐曼雯抚上自己的小腹,点头:“好。”   顾栀又问:“你有没有吃燕窝?”   唐曼雯:“为什么要吃燕窝?”   顾栀:“因为我婆婆说怀孕的时候吃燕窝,将来孩子才会长得白白嫩嫩,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我婆婆怀孕时就吃了燕窝,你看霍廷琛,在男人中间是不是算白嫩的。”   唐曼雯没忍住,噗嗤一笑。   顾栀见她笑,也跟着笑出来。   有阳光照进窗户,轻柔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番外结束,下面就是我们霍可爱啦。 第98章 霍可爱番外一   三年后。   人民公园。   最是初春的天气, 鸭子在河里游泳, 鸭蹼划出一片片扇面形的水波,河边杨柳依依,春风拂面,花朵开的旺盛而娇艳。   两个两三岁的孩子头戴渔夫帽, 蹲在河边的草地上,像两只小蘑菇一样, 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霍可爱!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不许带妹妹跑到河边去玩!掉进去怎么办!”   一声女人的娇斥打破着平静。   两颗小蘑菇同时抬头,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叉着腰,对着两人的方向, 脸上表情气哼哼。   两颗小蘑菇手拉着手站起来,穿背带裤的小蘑菇先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根,然后又拍了拍穿小裙子的小蘑菇身上的草根。   “妈妈。”霍可爱拍完了身上草根, 噘着小嘴,看向那个美丽又凶巴巴的女人。   “姨姨。”旁边穿裙子的小可爱含着手指叫道。   顾栀在看向裙子小可爱的时候脸上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冲她伸手,笑眯眯:“朵朵过来。”   然后又冲穿背带裤的霍可爱伸出另一只手:“霍可爱,过来。”   然后顾栀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朋友往一颗树下走。   唐曼雯把野餐布铺在树冠遮挡出来的阴凉下, 然后从野餐篮里取出大大小小的食盒,打开食盒盖子。   里面全是洗干净切好地水果,樱桃, 苹果,香蕉,橙汁,枇杷等,红白条纹的野餐布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水果,很是好看。   唐曼雯见到三人回来,冲顾栀左手牵着的那个穿裙子的小蘑菇张开双手。   “妈妈。”朵朵放开顾栀的手,迈着小短腿扑倒唐曼雯怀里。   朵朵被唐曼雯抱在怀里疼,母女俩亲过来亲过去。   霍可爱瞧着黏黏腻腻的表妹和舅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妈,眼神中明显有内容。   顾栀低头,跟霍可爱对视一眼。   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笑着叹了口气,冲霍可爱张开双手:“来吧。”   霍可爱心满意足地扑到顾栀怀里。   顾栀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最近又胖了?”   她觉得自己都快抱不动霍可爱了,明明才三岁的小家伙,抱起来跟块石头一样沉,她要两只手才能抱得动。   霍廷琛现在最听不得“胖”这个字,立马不服气地噘起嘴:“没有,我才没有胖!”   顾栀“嗤”了一声,笑出来,不去跟霍可爱争论体重问题。   反正霍廷琛说了,他小时候也胖乎乎。   顾栀抱着霍可爱坐到野餐布上,然后把怀里的霍可爱放下来。   霍可爱跟朵朵趴在一起吃水果。   顾栀双手撑在身后,看河对岸有人在放风筝。   她看今天天气好,便跟唐曼雯一起约着出来带孩子们野餐,哪知霍可爱一见到朵朵就兴奋,拉着人家到处跑,一不留神,就跑到河边去当蘑菇说悄悄话了。   顾栀觉得今天自己回去要问问霍廷琛,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一看到漂亮可爱的小妹妹就容易失去控制吗?   两个孩子在吃东西,唐曼雯掏出一本书,做翻译。   因为出色的外语能力,她现在在上海外交部工作。   顾栀养了会儿神,也掏出一本设计稿看,里面全是织阳成衣下一季的新品。   有了顾栀刚才的警告,这次霍可爱不敢再带着朵朵妹妹乱跑,两人就在野餐布周围玩儿。   霍可爱摘了多红色的小花,朵朵摘了朵黄色的小花,   霍可爱不喜欢妈妈陪他出来玩还忙工作,黏到顾栀身上,挡住她手里的设计稿:“妈妈。”   他把红色小花递到顾栀面前:“妈妈,送给你。”   顾栀本来想让霍可爱去跟妹妹玩不要打扰她,然后看到霍可爱手里的小花时又心软了,放下手中的设计稿。   “给妈妈戴上。”   “好~”霍可爱奶声奶气答,把红色小花别到顾栀头发上。   朵朵也学的有模有样,把黄色小花别到唐曼雯头发上。   顾栀掏出随身小镜子看了一下,然后问:“霍可爱,请问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霍可爱毫不犹豫回答:“妈妈。”   顾栀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么如果爸爸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霍可爱再次没有思考:“妈妈。”   顾栀竖起一根大拇指:“真棒!”   唐曼雯听着母子俩熟练的一问一答,忍不住在心里心疼了每天忙着赚钱养家的霍廷琛一下。   怀里的朵朵听着霍可爱和顾栀的对话,抱住唐曼雯的脖子。   “妈妈。”她小声在唐曼雯耳边说,“我救妈妈,也救爸爸,朵朵一起救你们。”   唐曼雯听着女儿软软的话。   “好。”她应着,吻了吻女儿柔软的头发。   一个下午过得十分温馨。   顾栀头上一直戴着霍可爱送的红色小花,回到家里后经霍廷琛的提醒才发现自己忘了摘。   她正准备伸手摘,霍可爱却不干了,噔噔噔跑过来,抱住顾栀的腿,然后冲霍廷琛说:“这是我送给妈妈的,妈妈不可以摘。”   他觉得这全都是因为爸爸,妈妈本来戴得好好的,因为爸爸一句话,妈妈就要摘了。   霍廷琛对着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十分不爽他这种三岁了每天都还霸占着妈妈陪他玩,每晚还要跟妈妈睡的行为,眯了眯眼睛:“为什么你送的妈妈就不可以摘?”   霍可爱鼓起小腮:“因为妈妈好看!”   霍廷琛:“那我送的妈妈戴上不好看吗?”   他指着顾栀头上的钻石发卡。   霍可爱看着妈妈头上亮闪闪的发卡,他送的小花花是好看,可是不会发亮。   朵朵说女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   钻石发卡明显把他的小花花给比下去了。   只是霍可爱哪里肯服气,他最讨厌爸爸这种跟他抢妈妈的行为,妈妈每天晚上明明是跟他在一起睡觉的,可是他醒来的时候妈妈就不见了,然后跑到了爸爸的被窝里。   还光溜溜的。他想爬上床,结果总是被爸爸拦住,说妈妈累了,不可以打扰妈妈。   于是霍可爱把顾栀的大腿抱得更紧,冲霍廷琛正式宣战:“因为妈妈更爱我!”   霍廷琛:“………………”   顾栀忍不住笑,摸了摸霍可爱小脑瓜。   妈妈不说话就是默认,霍可爱冲爸爸得意地抬了抬小下巴。   霍廷琛看着母子俩,看到一脸温柔的顾栀,觉得酸不溜秋的。   “你更爱谁?”他忍不住也问顾栀。   他有点后悔孩子要的太早了,结婚后两人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就来了个哭啼啼的小伙子。   他原以为在顾栀孕期忍一忍也就算了,结果小东西生下来他才发现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简直是遥遥无期。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霍可爱三岁,他才有机会跟顾栀深入交流,结果还总是碰到这小家伙捣蛋,每晚抓着顾栀睡衣不撒手,要妈妈陪他睡。   简直不像个男子汉。   顾栀没想到有朝一日上海市最没有人性的资本家霍廷琛也会问出这种幼稚问题。   并且和儿子一起希冀期盼地等着她的回答。   她更爱谁,她当然两个都爱啊。   只不过她知道   自己要是说出两个都爱,这两个人肯定都会没完没了。   于是顾栀想了想,摸着霍可爱圆溜溜的小脑瓜,准备先牺牲大的那个,安抚小的。   毕竟大的那个好哄,小的不好哄。   于是顾栀说:“妈妈当然是……更爱我们霍可爱啦~”   霍可爱立马蹦起来,举起双手:“耶!”   霍廷琛呆滞状。   他感觉仿佛有一道雷劈在自己头顶,胸口某个跳动的东西已经碎成渣渣。   他对着那个此时正得意的小东西咬了咬牙:“别得意,没有我哪来的你。”   霍可爱现在恨不得飘到天上去:“我是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又不是爸爸肚子里生出来的,有妈妈就有我。”   霍廷琛:“………………”   解释不清楚。   他委屈地看了一眼顾栀,顾栀递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霍廷琛傲娇地别过头。   晚上,顾栀哄睡了霍可爱,把他交给阿姨,今晚不用霍廷琛来抱,自己主动跑回了跟霍廷琛的卧室。   “老公?”她笑嘻嘻地趴在门框上。   霍廷琛本来正在看书,看到趴在门框上的顾栀,继续傲娇地别过头。   顾栀笑着扑在床上,嗲里嗲气:“老公~”   她挽着霍廷琛的睡袍带子:“人家今天是为了哄霍可爱才说的嘛,我爱他,当然也爱你啊。”   霍廷琛背对她说:“那你更爱谁。”   顾栀:“我更爱你嘛。”   霍廷琛被顾栀这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本事给弄笑了。   在儿子面前说更爱儿子,在老公面前说更爱老公。   宛如一个两面三刀脚踩两条船的渣女。   霍廷琛终于转过身,看着笑盈盈的顾栀。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当初没心没肺的歪脖子树,现在既爱孩子,也爱老公。   霍廷琛朝顾栀张开双臂。   顾栀熟练地钻到他怀里,她说:“我爱咱们霍可爱,我也爱你,可是你问我更爱哪一个,我真的不知道。”   “难道你不爱霍可爱吗?”她似有生气地说。她那么费心巴力给他生下来的孩子,他敢不爱。   霍廷琛搂着香香软软的顾栀:“当然爱。”   顾栀抬头问他,突然觉得这种更爱谁的无聊问题有时候也挺抓的人心痒痒的:“那你更爱霍可爱还是更爱我。”   霍廷琛吻着她的耳廓:“我更爱你。”   不管是当着她的面,还是当着霍可爱的面,都是这个答案。   顾栀忍不住笑意,同时又有些负罪感:“我觉得我这样好对不起霍可爱哦老公。”   霍廷琛笑,听她一口一个“老公”,熟练地叫着。   现在这种气氛似乎很适合聊天,顾栀回想起今天野餐时,又说:“我觉得咱们霍可爱应该减肥了,我都差点抱不动他了。”   “你小时候也没有这么胖吧,我担心一直这么胖下去,像颗球一样,以后减不下来怎么办?”   “还有,他一见着朵朵就兴奋,把我都忘了,你小时候也一见到漂亮小女孩就兴奋?”   顾栀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一抬头,发现霍廷琛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   “老公?老公?”她叫他,“霍廷琛?”   霍廷琛回神。   顾栀气哼哼:“你刚才在想什么?”   霍廷琛:“我在想霍可爱下半年该上幼儿园了。”   顾栀没想到他是在想这个,“哦”了一声,点点头。   是该上幼儿园了。   霍廷琛想的是把这小家伙送到幼儿园,这样就不会每天黏着顾栀了。   至于现在,良辰美景,好不容易独处,话题不能总一直围绕着霍可爱。   于是霍廷琛翻了个身,连着被子,把顾栀压到身下。   顾栀小声尖叫着,胡乱躲着霍廷琛不安分的手:“老公,老公,老公。”   “人家累了嘛。”她软软地撒娇,“睡觉好不好?”   霍廷琛一脸郁闷,看着这个老公叫得越来越顺,某些事情上却越来越懒了的女人。   他抓着她的手,带到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闷闷地抱怨:“老公长,老公短,老公硬了又不管。”   顾栀立马小脸一红。   对着这男人一脸的委屈。   她投降了,点头,主动送上自己:“好好好,管管管,行了吧。”   霍廷琛笑着吻她。   ……   霍可爱一直不觉得自己胖,每天乖乖吃饭睡觉,妈妈最不操心的就是他不肯吃饭。   他觉得妈妈抱不动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变胖了,而是因为妈妈的力气变小了。   霍可爱一直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吃着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   巧克力,小笼包,还有奶油蛋糕。   直到有一天周末,爸爸妈妈带他回爷爷奶奶家。   爷爷最近养了一直鹦鹉,会说人话,会说“你好”“恭喜发财”“谢谢”,霍可爱可喜欢逗它。   爷爷奶奶这里好吃的东西更多,奶奶一见到他就亲他小脸,然后给他吃奶奶亲收烤的巧克力曲奇饼干。   霍可爱站在一张板凳上,用爷爷手里的瓜子喂鹦鹉,奶奶站在他旁边,时不时给他喂一块曲奇饼干。   霍廷琛看着自己疼孙子的父母,无奈笑笑。   顾栀坐在沙发上,觉得霍夫人烤的巧克力曲奇饼干不错,让霍廷琛也过来尝尝。   霍宗敬握着孙子的小手,霍可爱手里拿着一颗瓜子,喂给鹦鹉。   霍可爱一边喂一边奶声奶气地说:“说你好,你好。”   鹦鹉一直吃瓜子,不说话。   霍可爱噘起小嘴,加大了音量:“你说你好,你好。”   鹦鹉又吃了一颗瓜子。   它吃完瓜子,似乎觉得面前这个小家伙吵的它不耐烦,于是扭了扭脖子,在霍可爱期待的目光下,说出——   “胖——球——”   此话一出,顾栀吃曲奇饼的动作立马顿了一下,她跟霍廷琛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霍可爱方向。   那只鹦鹉说完一句,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对着面前呆呆的霍可爱:   “胖球,胖球,胖球,胖球……”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栀立马没忍住,笑倒在顾栀怀里。   然后一边笑,一边捶了霍廷琛一下。   肯定是爷爷奶奶背地里也觉得孙子胖乎乎,没少叫霍可爱胖球,导致现在连鹦鹉都学会了。   顾栀又看着那些曲奇饼干。果然,爷爷奶奶就是这样,一边嫌胖,还要一边嫌吃得少。   霍廷琛也笑。   在场所有人都笑。   只有三岁的霍可爱,看着眼前那只嚣张的鹦鹉,对着他一口一个“胖球”的叫。   如魔音穿耳。   爷爷奶奶在笑。爸爸妈妈也在笑。   他第一次,对自己三年受宠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终于,仰起头,“汪”地一声哭出来。   他才不是胖球唔哇哇哇哇~ 第99章 霍可爱+朵朵番外   霍可爱小朋友自从在爷爷家的鹦鹉那里受到了一次让他怀疑人生的打击, 回家后在饭量上有了明显的改变。   以前总是巧克力小蛋糕不断的, 现在,顾栀经常看到霍可爱小小一个人儿,托着肉肉的小腮,在对着各种美食深思。   然后奇迹般的, 小胖球竟然慢慢瘦下去了。   平常三顿饭不少吃,奶奶不少喝, 只是少吃了零食。   于是等到半年后霍可爱去上幼儿园的时候,虽说还是肉嘟嘟, 但绝对不是小胖球了。   霍可爱第一天上幼儿园,要爸爸妈妈一起去送他。   他背着小书包,左手牵着爸爸, 右手牵着妈妈,从车子上下来,蹦蹦跳跳的。   幼儿园园长亲自出来迎接, 霍廷琛摸摸儿子的脑瓜,让老师不要给他太对优待,当普通小朋友就好。   园长连连点头,从霍廷琛手里接过霍可爱,然后让霍可爱对爸爸妈妈挥挥手做拜拜:“说爸爸妈妈再见。”   第一天上学,霍可爱本来一路都很高兴很激动的, 在车子里的时候一直扭来扭去停不下来,但是现在到了正式要跟爸爸妈妈说再见了,不知道怎么, 小鼻子还是酸了一下。   他瘪着嘴,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挥了挥:“爸爸妈妈白白~”   妈妈挽着爸爸的胳膊,挥挥手:“拜拜~”   爸爸也冲他挥挥手:“再见。”   说完再见,霍可爱被老师带进了教室。   看着儿子人生第一天走近学堂,顾栀跟霍廷琛对视一眼,笑了笑。   幼儿园下午三点放学,霍廷琛今天提早下了班,带上顾栀,一起来接第一天放学的霍可爱。   两人在幼儿园窗户外面偷偷瞅了瞅,教室里吵吵闹闹,所有小朋友都坐着等父母来接,霍可爱正在里面玩积木。   老师来说霍可爱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来了。   一听说爸爸妈妈来了,霍可爱立马放下手中积木,老师来拉他,他自动忽略了老师伸过来的手,直接哼哧哼哧跑到教室外面。   看到爸爸和妈妈站在一起,来接他放学。   顾栀笑着对霍廷琛伸出手:“过来。”   然而霍可爱并没有立刻过来,只是看着他们,然后憋了憋小嘴巴,最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顾栀:“………………”   霍廷琛:“………………”   一边哭一边张着手往顾栀怀里飞奔。   “妈妈哇哇哇哇哇哇”   在顾栀怀里蹭了通眼泪鼻涕,然后又张着手要跑到霍廷琛怀里。   霍廷琛接过儿子,单手抱着,问:“怎么了?”   霍可爱仰头嚎啕:“我不要上学唔哇哇哇哇哇……”   幼儿园里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幼儿园里老师让他乖乖坐好,幼儿园里不可以想去怎么玩就怎么玩。   老师笑容有些尴尬。   早上送走父母过后没多久就开始哭,哭着要找爸爸妈妈,中午好不容易哄好了,下午倒是乖乖在玩,妈妈爸爸一来,就勾起他伤心的眼泪了。   霍廷琛给老师一个他理解的眼神,然后看着臂弯上的小家伙。   “走吧,放学了,回家。”   霍可爱终于止了哭,抽搭抽搭,脸上还挂着金豆豆。   他以为后面就可以不去幼儿园了,然而第二天,爸爸和妈妈又把他送到了这个地方。   这回霍可爱还没等顾栀和霍廷琛离开,就开始哭了起来。   然后下午两人来接他的时候,霍可爱又在教室里跟小朋友们玩得很嗨。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   顾栀问霍可爱:“幼儿园里不是很好玩吗,为什么每天早上去总是哭呢,你不喜欢幼儿园吗?”   霍可爱摇摇头:“我不喜欢幼儿园。”   顾栀:“为什么?”   霍可爱看着妈妈:“因为幼儿园的老师长得没有妈妈好看。”   顾栀的笑容有些抽搐。   然后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作为一个从来要么美要么死的女人,她也会给小孩子教,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内心的这种大道理。   霍可爱听着妈妈的大道理,低头玩玩具。   晚上,爸爸也来给他讲道理,说他是三岁半的大孩子了,上幼儿园不可以哭。   霍廷琛哄睡了霍可爱,回到卧室,跟顾栀商量对策。   夫妻俩达成一致。   于是第二天,当霍可爱被爸爸妈妈交到老师手里,正准备扯开嗓子嚎的时候,突然,她的妈妈先他一步,嚎了出来。   霍可爱懵了。   他看到妈妈哭得比他还凶,向他伸出手:“可爱,我的霍可爱,妈妈舍不得你呜呜呜呜呜”   霍廷琛也冲妈妈伸出手:“妈妈,妈妈!”   然后两人中间,幼儿园的铁门无情地关上。   残忍结束了这出母子的悲欢离合。   他看到妈妈趴在贴门上,眼含热泪叮嘱她:“我的宝贝,妈妈舍不得你,妈妈好想你呜呜呜呜呜,妈妈下午就来接你,霍可爱不可以哭,为了妈妈一定不可以哭。”   霍可爱坐在老师手臂上,眼泪本来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了,然而看到妈妈那悲怆的表情,听着妈妈呕心沥血的叮嘱,吸了吸鼻子,愣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好~”   霍可爱被老师抱进了教室。   在他被老师抱进教室的下一秒,顾栀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跟变戏法一样瞬间消失不见,她擦掉脸上的两颗热泪,然后掏出粉盒补了一下妆,最后转身,挽住霍廷琛的胳膊,春风得意地扭起腰:“走吧。”   不愧是拍过电影的女人,霍廷琛忍俊不禁。   霍可爱终于开始慢慢习惯了幼儿园的生活,他在幼儿园里交到了好朋友,而且他答应了妈妈,为了妈妈不可以哭。   爸爸妈妈也不用每天来接送了,司机叔叔开车送他来上学,司机叔叔开车接他下学。   不过爸爸妈妈一有空还是会来接他,爷爷奶奶经常也会来接他,外公也会来接他。   他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孩。   朵朵妹妹比他晚上学半年,朵朵妹妹来上学的时候,霍可爱已经在幼儿园里混熟了,拉着朵朵妹妹去给她介绍幼儿园的小朋友和老师,颇有些哥哥罩着你的意思。   幼儿园要办亲子运动会,每个小孩的爸爸妈妈都要来参加。   霍可爱的爸爸妈妈当然会来,他问朵朵你的爸爸妈妈来吗。   朵朵咬着手指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妈妈跟爸爸来,还是妈妈跟李叔叔来。   霍可爱问李叔叔是谁。   朵朵说是我妈妈的男朋友。   霍可爱点点头,回去问朵朵的妈妈有男朋友,我的妈妈怎么只有爸爸,没有男朋友呢?   妈妈听得咯咯笑,说你要是想要的话妈妈就去找一个男朋友。   爸爸听了凶起脸,说你试试看。   霍可爱小脑袋搞不懂这么复杂的关系,打了个哈欠,被阿姨带去睡觉了。   顾栀想到唐曼雯,靠在霍廷琛肩膀上,跟他聊。   唐曼雯进入外交部后由于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外形,即便身边带着女儿,也从来不缺人追。   姓李的也在外交部工作,追了唐曼雯两年,最近唐曼雯终于答应跟他试试。   顾栀在霍廷琛肩膀上蹭了蹭:“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霍廷琛:“嗯。”   亲子运动会。   霍可爱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神气极了。   朵朵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李叔叔。   运动会很欢乐,霍可爱赢了很多奖品,朵朵也赢了很多奖品。   李叔叔问朵朵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要不要歇一会儿,比霍可爱的爸爸对霍可爱还要体贴。   大人们在一起准备下一个游戏。   朵朵悄悄找到霍可爱,问你可不可以陪我,我们去外面。   不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   霍可爱有些犹豫,还是点点头。   两个小家伙很容易就躲过了大人的视线,霍可爱牵着朵朵来到幼儿园门口。   朵朵看到那个人。   她知道他也来了,只是他知道妈妈今天是跟李叔叔一起带朵朵来,他就远远在外面站着,不敢出现。   朵朵张开双手扑过去,那人蹲下身把她抱起来,朵朵搂着他的脖子,小脸贴在他肩膀上,叫“爸爸”。   里面的人很快就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出来寻找,然后看到这一幕。   朵朵被爸爸放下来,让她回妈妈那里去。   朵朵哭了,她回头,看到爸爸离开时的背影。   晚上,妈妈温柔问她喜欢李叔叔吗,李叔叔也对你很好呀。   朵朵用手背抹着眼泪,说我不喜欢李叔叔,他不是我的爸爸,我最爱的只有爸爸,谁也代替不了我的爸爸。   她扑倒妈妈怀里,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理爸爸,我想要妈妈,也想要爸爸,我想要像霍可爱那样,妈妈爸爸一起送我上学,爸爸妈妈一起带我出去玩,爸爸妈妈一起抱着我照相。   我想当一个快乐的朵朵。   妈妈沉默了,问她:“难道现在的朵朵不快乐吗?”   她说:“因为我知道妈妈不快乐,爸爸不快乐,所以朵朵也不快乐。”   妈妈抱着她,轻轻地摇着,哄她睡,说:“既然你不喜欢李叔叔,那么以后就不用见李叔叔了。”   “那爸爸呢。”朵朵上下眼皮打起了架,轻轻问。   妈妈吻着她额头:“既然朵朵只喜欢爸爸,那我们以后就跟爸爸出去玩,跟爸爸照相,跟爸爸去幼儿园。”   “拉钩钩。”妈妈勾起她小拇指。   “谢谢妈妈。”朵朵跟妈妈拉完钩,终于睡着了,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第二天,朵朵就在幼儿园里跟霍可爱说她的爸爸妈妈也要一起出去玩,一起去照相,一起来幼儿园。   霍可爱十分为朵朵高兴。   朵朵拉着他的手跳高高。   霍可爱告诉朵朵要镇定,不能每次都这么咋咋呼呼。   毕竟我们现在也不是一两岁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在此代表顾富婆,霍狗,霍可爱,陈家明,古裕凡,还有哥哥,爸爸,唐曼雯,朵朵等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以及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