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娇宠卿卿》 作者:眠风枕月   文案:   卿卿生于乱世,父亲是一州刺史,手握重兵,所以还算千娇百宠的长大。   奈何一朝兵败,卿卿一落千丈,沦为俘虏,被献给了敌军主将姬行云。   传闻,姬行云暴戾阴鸷,嗜血成性,杀人不眨眼,送到他房里的女人第二天早上都被拧断了脖子,死状惨烈……   是夜,卿卿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看着眼前皮相俊美的男人,眼泪哗啦啦往下流,“你直接杀了我吧!”   男人一声冷笑,杀她?他怎舍得杀了她。   自从两年前看了她一眼,那琼姿花貌,姣美不可方物,实在叫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后来,卿卿不仅脖子没有断,还被那个人人畏惧的男人捧在了心尖上,宠进了骨子里。   阅读提示:   1V1,女主最美,男主最强,并且身心只有女主,【女主爹自己病死的,没有杀父之仇】   架空,架空,架空,勿喷勿杠,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卿卿,姬行云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房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伴随着刺眼明亮的光线,一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上前询问:“小娘子考虑得如何?”   卿卿正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面如死灰,眼中含着泪水,死死抿唇,不肯开口说话。   孙英迈步走到跟前,屈膝蹲下与她平视,劝说道:“小娘子何必这么想不开,你生得如此美貌过人,若是肯去服侍大都督,或许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若不肯,我便将你扔去犒赏三军,到时候千人骑万人跨,你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吧?”   她口中的大都督,指的就是魏国统帅三军的主将姬行云,是魏王的外甥,颇受魏王重用,令他统领兵马,据说他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有着魏国第一猛将之称。   卿卿早就听阿兄说过此人,说他性情暴戾,嗜血成性,屠城都是家常便饭,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叫人人闻风丧胆。   就是他,此番率领北魏五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南下,一举攻破兖、豫两州。   卿卿的父亲便是在这场大战之中,心力交瘁,旧病复发,吐血身亡,临死前将一切交托给了阿兄,阿兄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出城迎敌,最终也是一败涂地,南阳城破,阿兄战败不知所踪。   本是出身陈留名门望族,父亲阮武是兖州刺史,手握重兵,乱世之中尚能保全,所以卿卿还算娇生惯养,衣食无忧的长大。   奈何父亲一朝兵败,族人抛下她四散逃去,只剩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原本是不愿落入敌军之手,想要悬梁自尽,以保清白。   奈何阴曹地府不肯收她,她上吊的绳子断了,摔下来撞到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魏军已经攻入南阳城,占了阮府,她也已经沦为俘虏,被囚禁在暗室之中,不见天日。   眼下,母亲早亡,父亲尸骨未寒,兄长生死未卜,亲人弃她而去……她落入敌军之手,沦为俘虏。   原本卿卿没交代自己的身份,奈何这孙英急攻进切,也不管她什么身份,就要她冒充阮武之女,还要将她献给姬行云邀功。   卿卿身不由己,别无选择,怕被扔去给那成千上万的魏兵糟蹋,即使百般不情愿,也只能微微点点头。   孙英满意的一笑,“想通了就好,别白费了这一副好皮相,起来,去沐浴更衣。”   卿卿缓缓站起身,一步步离开了暗室,由婢女带着前去沐浴更衣。   被俘虏至今已有数日,卿卿一直被单独关在这黑暗无光的地牢之中,未曾见过阳光。   刚出来的时候,秋日温暖明媚的光线照在身上,驱散了一身的寒气,还觉得有些刺眼。   待适应过来之后,她仰头望着久违的蓝天白云,却心下惆怅。   也不知现在阿兄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这世上唯一让她牵挂的亲人,唯一让她活下去的希望,恐怕只有阿兄了。   卿卿就这么被带到了某个房间之内,两名婢女已经为她准备了饭菜,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还有换洗的衣裳首饰。   婢女还道:“先吃些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大都督献舞。”   卿卿蹙了蹙眉,“要献舞?”   她解释:“此番魏军大获全胜,特设庆功宴席,需要些舞姬前去献舞,为大都督助兴,到时候你便混在舞姬之中……庆功宴还有几日,你若不会跳舞,让人教你也来得及。”   孙英意思是让她先去给姬行云献舞,若是姬行云看上了她,自然会收了她,若是没看上,她又不知该是何等命运?或许是赏赐给哪位将军,又或许被孙英强占,或者变卖为奴为妓,又或者……犒赏三军?不管哪一种结果,对她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   因为这几日都是给她吃咬不动的窝窝头,卿卿牙都快碎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活生生瘦了一圈。   如今有大鱼大肉摆在面前,傻子才不吃,她就是死也不想做饿死鬼。   吃完了饭,前去入浴。   楠木的浴桶,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撒着各色新鲜花瓣,伴着缕缕芳香,热气腾腾,如烟如雾。   婢女在一旁伺候,只见浴桶中沐浴的少女,青丝如瀑挂在背上,水中的曼妙身形若隐若现,肌肤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一举一动都显得娇娆动人,即使是个女子见了都不禁心生悸动,换成哪个男人见了那还了得?只可惜,怕是要糟蹋在大都督手上了。   要去献舞的除了卿卿,另还有几名舞姬,还有人专门排练她们跳舞。   这几日,大家凑在一起的时候,便经常听其他舞姬议论那姬行云,说是,“我刚刚听人说,大都督长得青面獠牙,虎背熊腰,丑陋至极,而且还有个可怕的癖好!”   “什么癖好?”   “听说他力大无穷,不知轻重,送到他房里的女人第二天早上都是被拧断了脖子扔出来,上了他的床就没有一个能活着下来的!呜呜,我好怕,万一我被看上了怎么办……我宁可一头撞死,也比被折磨致死要好!”   另一名舞姬指了指卿卿道,“你瞎操心什么,那位小娘子生得那般好颜色,就算大都督要看上也是看上她,轮不到你。”   “可是,万一一个不够?不然怎会准备了这么多人给他挑。”   几名舞姬听闻,一瞬间脸色都苍白了几分,一时间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因为她们说话也没有刻意避开卿卿,所以卿卿听得一清二楚,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是相信的,毕竟以姬行云在外头这种恶名,干出什么禽兽的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一颗心渐渐往下沉,她手指紧紧攥住袖口,泪水都包在眼眶里打转。   每日都要听她们这么议论几回,都是说那姬行云怎么折磨女人,卿卿愈发惶惶不可终日。   *   南阳郡,太守府。   夕阳西下,天边余霞成绮,绚丽夺目。   几匹骏马踏着夕阳,带着哒哒马蹄声飞驰而来,最终停在了门外。   为首的男子翻身一跃下马,只见他身长八尺,魁梧挺拔,一身玄色盔甲,暗红披风猎猎随风,威风凛凛的直入府邸。   门口孙英早已等候多时,看见男子,当即迎了上去,抱拳拱手行礼,“参见大都督。”   攻下南阳之后,姬行云将南阳琐碎事务交给了手下孙英处理,今日的庆功宴便是孙英操办的,卿卿自然也是孙英抓了准备献给姬行云的。   姬行云都没有正眼瞧他,一撒袖子径直前行。   孙英快步跟上去,禀报道:“末将已设好庆功宴,诸位将军都等候多时,还请大都督移驾……”   说话间,孙英不禁偷瞄了一眼姬行云。   青年将军,不过及冠出头,便浑身带着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有的煞气,远远都能感觉到透骨的寒意,即使孙英这种见惯了杀戮和血腥之人都不禁心生忌惮。   姬行云的事迹在魏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据说他天生神力,勇猛异常,从小便被魏王无情的扔进军营里挣扎厮杀,摸爬滚打,作为杀人兵器来培养,十四岁已经杀人如麻,领军作战,曾为父复仇连屠匈奴五城,由此凶名远播,十八岁辅佐魏王入主关中,篡位称帝,改国号为魏,成为北魏开国元勋,册封为容陵侯,拜为统领兵马大权的大都督。   如今二十二,已是威震四方的魏国第一战神,正带魏国的大军东征西战,讨伐四方诸侯,想要平定南方,一统天下,不过三年间就让边陲小国骇其威名,无不甘愿臣服,还一举灭了盘踞西面的梁国,对南方根深蒂固的南齐也是势在必得。   兖、豫两州,原先都是南齐的地盘,现在一次被姬行云收入囊中,重新划分了北魏与南齐的边界,扩大了北魏疆土。   孙英想起此人的可怕之处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领着他,一路前去筵席之上。   夜里,一轮明月当空,似是蒙了神秘薄纱一般,朦朦胧胧。   碧水环绕的曲水流觞阁之内,一眼看去灯火通明,辉煌绚烂,阁内不断有丝竹管弦之声传出,金樽美酒,谈笑风生。   魏军的庆功宴,能入席的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将军,最至高无上的,便要数筵席上方端坐着的主将姬行云。   酒席之间,孙英便提出:“末将还特意准备了歌舞,为诸位将军助兴。”   说着,孙英拍了拍手示意。   就见外头陆陆续续进来了六七个仪态万千的舞姬,随着乐曲开始翩翩起舞。众将惊叹不已,看献舞的绝色美人都是眼前一亮。   这般歌舞升平的场面早就习以为常,姬行云原本没太留心。   直到无意间的一抬眸,落入瞳孔的一抹窈窕倩影,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袅袅琴瑟声中,灯火辉煌之下,那珠翠环绕的飞仙髻,身着绯红霓裳的绝世美人,眉心一点花钿,腕上挂着一缕飘扬披帛,整个人仿佛月里嫦娥,身形柔若无骨,舞姿婀娜翩跹。   围绕的众多舞姬都只是陪衬的绿叶,只有她,如同盛开得艳丽的牡丹,灼灼其华。   姬行云看见她的第一眼,目光便定格在了她的身上,久久凝视。   少女那肤如朝霞映雪,眉似云间新月,面若三月桃花,唇如一点丹朱,娇美不可方物,特别是那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眼中波光流转,仿佛有数不尽的风流柔情,只叫人看一眼就不尽沉沦。   与脑中那抹绝美的身影完美重合,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稚嫩,更显得妩媚动人。   一瞬间,仿佛沧海桑田,眼前只有这女子的柳腰花态,再也容不下其他。   男人不禁屏住呼吸,看向她的目光透出一丝灼烫,心下按耐不住热血沸腾。 第2章   待一曲舞毕,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卿卿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上前屈膝行礼。   孙英一直都在留意姬行云的神色,看出他视线就没从卿卿身上挪开过,只不过面不改色,眸光深不见底,也看不出到底合不合心意?   孙英挥了挥袖子,示意众舞姬道:“还不快为诸位将军斟酒?”   他一声令下,其余舞姬纷纷去了在座各位将军的席上斟酒伺候。   卿卿捏着袖口,嘴唇紧抿,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屈从,步履轻盈,朝着上方姬行云走去。   来到姬行云身侧,光是靠近,就感觉周围空气都寒冷了几分,叫人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自始至终也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霓裳及地,美人身形娉婷袅娜,屈膝跪坐在席上。   纤纤玉手,兰花指状端起青铜酒壶,向酒樽之中斟满一杯美酒,广袖翩翩,双手奉上。   端着酒樽的手,都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目中难以掩饰的一丝不情愿。   “大都督请用。”   声音恍若娇莺出谷,似是什么东西顺着耳朵钻了进去,直钻到了男人心底里,勾得人心里都是痒痒的。   撩人心弦的嗓音,这谁受得了?   姬行云抬起袖子,接过她手里的酒樽,并没有急着饮下,只是垂目敛眸看着她。   男人低沉声音问她:“方才那是什么舞?”   卿卿小声回答:“回大都督,是霓裳舞。”   孙英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大都督,这是阮武嫡女。”   姬行云方才还在琢磨,孙英这是去哪里找来的舞姬,竟然阴差阳错找到了她,直到听见这句,一瞬间恍然大悟。   面色渐渐沉凝下来,目中浮出一丝迷离。   姬行云又瞄了一眼卿卿,问孙英道:“你不是说,阮雄带着人弃城逃了?”   孙英如实禀报道:“回大都督,确实阮氏一门出逃,末将进阮府之时,发现只剩这小娘子孤身一人,昏迷不醒,待她醒了,一问之下,才知她就是阮武之女……末将见小娘子生得这般美貌过人,便想着进献给大都督,还望大都督笑纳。”   如今这世道,败将妻女,被俘虏当做战利品送给上头的掌权人为姬妾实属寻常,姬行云很少收,收了也是送人,所以如果是一般的货色,孙英肯定不会如此献上。   姬行云眸中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看起来深不可测,将酒樽放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他明显没有拒绝,算是默认收下了,只将空荡荡的酒樽又放在了卿卿面前,示意她继续斟酒。   卿卿看着落在面前的酒樽,又看看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箭袖看上去,才见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倒是出乎预料,听那些舞姬说姬行云长得特别可怕,她还以为定是长得极为丑陋,却不想比她想象中俊美得多,说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也不为过。   那一张线条凌厉的脸,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眸中透出的肃杀之气,自是俊美绝伦,无人能及,带着男人独有的阳刚之气,看不出半分女态,只是浑身的戾气早已让人望而生畏,全忽略了他的容貌。   不禁感叹,这样一张脸长在他这种人身上,还真是暴殄天物。   她看着他,姬行云正好也垂目下来,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上,视线交汇的一瞬间。   卿卿头皮一紧,慌忙避开了对视,埋下头,又给他斟酒一杯。   筵席之上,姬行云忙着与众多将军谈事,卿卿只能在旁斟酒陪衬。   直到席间,一名将领悄无声息的来到姬行云身边,询问道:“大都督,宋易已带到门外,不知当如何处置?”   虽然宴席上喧闹,可卿卿距离得近,所以听清了他们说的话,心下还猛然一跳。   宋易曾是她父亲手下将领之一,如今落入了姬行云手中,那她阿兄岂不是也凶多吉少?   姬行云道:“带上来。”   随后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魏兵拖拽着,扔到了大堂中央。   此人的到来,使得席上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多将领齐刷刷看向中间面目全非的男人,宴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姬行云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大堂里,“设席。”   仆人便上来,在堂上多加了一个席位。   姬行云宏声道:“都说宋将军有勇有谋,善于用兵,若是肯归顺,本都督能够担保,今后我大魏有你的一席之地。”   宋易模样虽然狼狈,可眼中精光一闪,“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瞪着姬行云恶狠狠的骂道:“想让老子降敌,做梦,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姬狗,老子今日栽在你手中,算老子倒霉,你他娘的要么现在就杀了老子,别给老子机会,不然定会取下你的狗头!”   旁边一名降将赶忙劝说道:“宋都尉,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能得大都督赏识是你的荣幸……你又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易扫他们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的货色,吃里爬外的狗东西!你对得起主上么!如此不忠不义之徒,今后必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骂个不停,极为难听,若不是有两旁士兵将他摁在地上,他还真的要像是疯狗一样朝着姬行云冲上来,如此刚烈不屈,定是誓死也不会归顺的。   这种人不能为我所用,姬行云自然不打算留。   他冷哼一声,起身上前,抽出身旁亲随腰间的大刀,来到大堂中央。   带着浑身凌然气焰,手上大刀反射出刺眼寒光,就这么身姿挺拔,居高临下的站在宋易面前。   宋易却恨恨瞪着他,没有丝毫畏惧,已是决心赴死,“有本事就一刀杀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别以为老子会怕你!”   姬行云目中闪过一丝狠厉,声音低沉,“敬你这一身忠肝义胆,本都督今日就亲手成全你,让你死得干脆些!”   众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血溅宴席之上。   卿卿都还没反应过来,转眼就见宋易已经横倒在地上,喉咙鲜血喷射,死相凄惨,场面惊悚之极。   她嘴唇半张半合,吓得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而后死死闭着眼,扭头侧脸,完全不敢面对。   席上众人司空见惯,也不自觉背后发凉,因为在座有不少人都是归顺投降的齐将,许多人是被迫归降,姬行云此举无疑是在立威,告诉他们与北魏作对的下场。   姬行云回来路上顺手将刀扔给了亲随,道:“将其尸首悬于城门示众!”   一声令下,便有人将宋易的尸首抬了下去,快速清洗干净地面的血。   一眨眼,宴席上就已经一切恢复如常,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姬行云杀气腾腾,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息,折返回来,坐在了先前的位置,将之前卿卿给他斟上的酒仰头饮下,放下了酒樽。   卿卿已经吓傻了,脸色发白,手心冷汗直冒,完全忘了给他再添酒。   毕竟这宋易,卿卿是认识的,那是她父亲手下的武将,父亲逝世后又追随了兄长,如此忠心耿耿,宁死不降,却惨遭杀害,她心下悲痛万分,哪能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姬行云侧脸过来,见卿卿吓坏了的模样,可怕的声音道一句,“斟酒!”   卿卿浑身一抖,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连忙往酒樽里头倒酒,却是因为双手哆嗦得厉害,洒出去了一大半。   还好姬行云没有生气,只是伸出手,帮她把酒壶扶稳,防止酒水往外洒。   看着那只刚刚才杀过人的手,卿卿恐惧到了极致,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他,额上已经浮出一层香汗。   鼓乐声中,酒席继续,喧哗的表象全然掩盖了方才的血腥。   也是后来,无意间听他们谈话,卿卿才知道,宋易被抓,是因为护送着她兄长南下出逃时候,背后有魏兵追捕,宋易带着人为她兄长断后,最终寡不敌众,被魏兵擒回。   如今她兄长倒是渡过了长江,打算投靠齐王,招兵买马,重振旗鼓,前来夺回失地,为父报仇。   可为了断后而被擒下的宋易,却成了姬行云刀下亡魂,尸体还要被挂上城门示威,受风吹日晒雨淋,不能入土为安……   只可惜卿卿自身难保,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心下无尽恐惧。   *   酒足饭饱,筵席散了之后,已是深夜,所有人各自离去。   姬行云醉意朦胧的回到客房,眼前还全都是席上翩翩起舞的那一抹倩影挥之不去。   越想心头愈发燥热难.耐,本来是想洗个澡清醒一下的,可浸泡在水中,还是蚀骨钻心一般难受,丝毫没有好转。   正好此时,外头有人前来禀报,“大都督,孙英让人将那名舞姬送过来伺候大都督就寝。”   姬行云酒意都清醒了几分,按捺片刻,应声,“送进来。”   亲随跟着姬行云南征北战也有好几个年头了,曾经不知多少人想往他房里塞美人,却从来没有一个成功的,今日这阮氏美人倒是个例外。   果然,只有长得足够美貌,才能入大都督的眼。   夜色之下静谧无声,屋内灯火昏黄,光影摇曳。   卿卿就这么被塞进了姬行云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立在门口,警惕的打量屋内。   就见高大魁梧的男人正自屏风后头走了出来,他似乎是刚刚出浴,浑身带着水汽,身上只穿着件松垮垮的长衫,稍微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片挂着盈盈水滴的麦色肌肤,春意盎然,叫人不敢直视。   男人迈开步子,一步步朝着卿卿走了过来。   卿卿满脑子都是宴席上姬行云手起刀落杀了宋易的画面,几乎都能想象得到,男人用完了她之后,也会咔嚓一声拧断她的脖子。   她双腿发软,下意识往后退,害怕的双手护住胸前,紧紧攥着衣襟。 第3章   一转眼,笔直修长的黑影,就跟一座山似的屹立在卿卿眼前,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阴影里,少女身姿娇小,头顶也只能到男人肩膀高度。   一对男女,一高一矮,一刚一柔,面对面的站着。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屋里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和各自的心跳。   男人灼灼视线落在少女身上。   那一件月白色披风将少女身形遮住,一头青丝如瀑披散在肩上,皓若凝脂的肌肤,姣若秋月的面容,鲜艳欲滴的朱唇,是男人见了都会心念一动。   他缓缓抬起袖子,修长而骨节分明得手指,直接解开了少女身上裹着的披风。   层层叠叠的披风垂落地面,露出里头只穿着一件藕荷色丝绸睡袍,紧紧贴着少女娇小玲珑的身段,那片雪白无瑕的颈子,盈盈一握的腰枝,婀娜有致的盈软,无一不在透出致命诱惑。   心头一股热流乱窜,男人没有犹豫,一把勾着她的腰,将轻软如绸缎般的身子横抱起来,大步进入里屋。   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扔在了榻上。   吓得她手忙脚乱,一个劲的往后退,直退到了床角。   眼前被泪水模糊,抬眸一看。   男人像是饥饿已久的豺狼虎豹,正猩红的目光,垂涎欲滴的盯着她,好似要把她吃了。   眼睁睁看着他爬上榻来,一步步朝着她靠近。   她连连往后退,直到背靠在墙上,已经退无可退。   卿卿抱着被子护住身前,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你杀了我吧!”   杀她?他怎舍得杀她。   卿卿热泪滚滚,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流,薄肩一抽一抽的,那模样,还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着实让人心疼。   姬行云对上那双哭得水漉漉的动人眼眸,这般楚楚可怜,谁受得了?   呼出一口浊气,姬行云抬起袖子想要安抚她,还没靠近。   卿卿已经受惊过度,紧紧缩着肩膀,只顾痛哭流涕。   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猫,瑟瑟发抖的蜷缩着身子,对人只有提防和警惕,实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姬行云眉头紧拧,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肯乖乖跟着我,今后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卿卿琢磨着,她也要像宋易那般宁死不屈!   她泣不成声道:“做梦,我死也不会跟着你,你要么就杀了我,休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姬行云本想说什么,可她情绪如此激动,又抵触得厉害,定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也只好作罢。   他冷笑一声,道:“你既一心求死,本都督可以成全你。”   上一个被他“成全”的人,已经挂在城墙上了。   男人抬起袖子,指尖划过她粉嫩嫩的脸蛋,语气变得毛骨悚然,继续说道:“不过……你生得这般细皮嫩肉的,甚合我意,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不如,我先把你杀了,再将你这身皮剥下来,做成垫子,天天晚上铺着睡。”   卿卿听闻,头皮一紧,哭声都哽住了,抽噎着抬眸,便对上了他那阴沉沉的目光。   一想到他杀了宋易,还将宋易挂在城门上,杀了她,把她的皮剥下来铺着睡觉,这种事情肯定做得出来!   想到死了还会被剥皮,不得安宁,卿卿哭得更凄惨了,那哭声嘁嘁,声声入耳。   姬行云幽幽说道:“你要么死了被我铺着睡,要么活着陪我睡,自己选!”   卿卿两个都不想选!   等了许久,她不说话,只顾哭,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   “给你时间好生考虑考虑。”说完姬行云翻身倒下,一把拉来锦被,蒙头就睡。   任凭卿卿坐在旁边哭得昏天暗地,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卿卿直哭到了大半夜,哭得太累,眼泪都哭干了,实在哭不动了才停下来,变成了小声的嘤嘤抽泣。   床头的灯还忽明忽暗,哭声止住之后,屋里陷入一片沉寂,只能听见床上男人熟睡发出粗重均匀的喘息声。   卿卿抱着膝盖,缩在床角处,用袖子抹去了眼前的泪,警惕的盯着男人盖着被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肯定是装睡吧。   他一动也不动,她也丝毫不敢动弹,就好像面前躺着的是一只沉睡的老虎,听见丝毫动静都会苏醒过来一口将她吃掉。   时间慢慢流逝,也不知等了多久。一   因为昨夜就焦虑得几乎一夜未眠,一时困意袭来,卿卿眼皮子都在打架,小脑袋摇摇欲坠,昏昏欲睡,好几次差点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她几次猛的惊醒,给大腿掐了一把,打起精神,直直撑着眼皮,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睡着。   直到灯芯燃尽,屋里的灯光噗的熄灭下去,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死寂。   几乎是同时,卿卿也支撑不住,合上眼,毫无意识的就这么睡着了。   四更时分,漆黑无光的屋内。   床榻上的男人豁然睁开眼,乌木一般的眼珠子透出幽幽的寒光。   屋内虽然昏暗无光,可是练武之人视力较好,基本能够看清,床角处,少女还蜷缩在她的一方角落里,保持着抱着膝盖的动作,已经闭眼睡着了,仿佛一尊精雕细刻的玉雕小人。   姬行云沉吟片刻,翻身坐起来,悄无声息的凑上去。   确定她睡着了,才伸出胳膊,尽量轻手轻脚,将少女轻盈的身子抱起来,塞进被窝里。   卿卿动了动,却只是挪了挪姿势,并没有被吵醒。   沉睡的美人青丝如绢凌乱的铺了一枕,吹弹可破的肌肤,两条小眉毛微微蹙起,朱红唇瓣正蠕动着,看起来香艳夺目,就如成熟的鲜红果实一般透出诱人的气息。   男人俯身下来,目光凝视着她,好似看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大手轻轻将散落在她脸上的碎发撩开,指腹落在粉嫩嫩如桃花般的脸颊上,来回轻.抚,触及之处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般,他从未碰过如此美好之物,只觉得爱不释手。   鼻间充盈着少女的芳香,灼烫视线久久停留在少女樱唇上,他喉中如同干涸已久的沙漠,喉结一滚而下,终是抵不过诱惑,低头凑了上去。   不想凑到一半,少女睡梦之中,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脸痛苦委屈的模样,含含糊糊的嘟囔,“狗贼,休想碰我……”   “……”狗贼?姬行云眉头渐渐拧紧,面上浮起一片阴霾。   *   次日醒来,撑着浑身酸痛的身子坐起来,卿卿还觉得头晕目眩,云里雾里的。   昨晚上眼睛都哭肿了,现在还有些睁不开。   片刻后,猛然想起什么,她一个机灵清醒过来,瞬间睡意全无。   看看盖在腿上的锦被……没记错的话,她昨晚好像缩在床角不小心睡着了,怎么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   卿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这种状况竟然还睡得着,而且还睡得那么死,那姓姬的狗贼肯定趁着她睡着什么都做过了。   埋头看看整整齐齐的衣裳,再检查了一下被褥也不见落红……也可能没做过什么?   可是,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女人摆在面前,哪个男人会什么也不做?说不定是做完之后把她衣裳穿好,又换了床单!不然身上怎会这么疼?   思来想去,卿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好安慰自己,不管做没做什么,反正现在脖子没断,还活着,总归是好的。   原本还以为她定是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卿卿抬眸朝着窗子望了一眼,看着透过窗户纸照进屋里的明媚阳光,心下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还是活着的感觉好,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呢?   外头早就天色大亮,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候。   卿卿喉中干涩得厉害,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翻身起来,下床想去找点水解渴。   来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仰头饮下,背后突然一个诡异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卿卿扭头才发现屋里阴影下,还无声无息的坐着个人,正是姬行云。   吓得她差点没被水呛死,连连咳嗽,好半晌才缓了过来。   卿卿将水杯放下,袖子掩唇,退开好几步,机警的看着他。   姬行云缓缓起身,朝着她走来,“考虑得如何?”   考虑什么?哦,记得昨晚好像姬行云说让她选择,要么就死了之后被剥皮,要么就活着陪他睡?   卿卿含着泪,幽怨道:“你要么就杀了我,反正我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姬行云走到卿卿面前,弯下腰,平视着她的脸,磁性好听的声音道:“当真?那我可动手了。”   他朝着卿卿抬起了大手,好像要一巴掌捏死她似的。   吓得卿卿屏住呼吸,头皮发紧,盯着他那只手,突然就怂了,连忙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姬行云冷嘁了一声,“你还敢讨价还价?”   是的,她竟然还反过来提条件了……这到底是抓来的俘虏,还是请来的小祖宗?   卿卿对上他的目光,眼中泪光闪闪,虽然害怕,却隐隐透出一丝倔强和不屈,道:“那你动手吧,反正要是那根绳子没断,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听说她竟然企图自尽,姬行云渐渐皱了皱眉,询问,“你说,什么条件?”   “让宋易入土为安。”卿卿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反正也没指望姬行云真能答应。   姬行云却回答,“好。”   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卿卿还愣了愣,一时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早知道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应该提个更难的条件!比如说,把南阳城还给她?   姬行云一把勾着她的腰,将她揽入怀里,薄唇贴在头顶的发间,语气凶巴巴的道:“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若是再寻死,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突如其来,男人怀中跟火炉似的都有些烫人。   卿卿不情愿的扭动了两下肩膀,想要挣脱,却被他箍紧了一些,紧得都有些生疼。   卿卿本是一心求死,希望能直接死在他手上,了却一切痛苦,却不料现在……连死也不敢死了。   她最怕的就是像别人说的那样,被他糟蹋了,还要被他拧断脖子。   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糟蹋了,但是能苟且偷生,活下去的话,她好像还是能勉强接受?   毕竟活下去还有希望逃出去,去建业找阿兄、姑姑、还有六郎……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救她? 第4章   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候,姬行云还要去办事,便派了人带卿卿去安顿,给她单独备了一间院子。   分别时候还给了卿卿一个古怪的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看得卿卿头皮发麻。   此番魏军攻破南阳之后,带军入城,占领太守府为据点,大都督办公之处安排在一间阁楼之内。   当天下午,商议完了军事,诸多将领自阁楼出来,四散离去。只有孙英一人被姬行云单独留下来问话。   此刻姬行云正端坐在上,看着手上一份军情文书,漫不经心的询问,“你仔细说说,进阮府之后见到阮氏女的情形。”   孙英还暗暗欣喜,琢磨着定是因为昨日他将美人献上,讨得大都督欢心,要赏他了!   笑吟吟回答:“回禀大都督,当时末将带兵进府,搜查之下空无一人,直到有人来报,说是发现一名女子自尽未遂,晕倒在地。便让人救了她,暂且收押,待她醒来一问,才知就是阮武之女,不知为何孤身一人被遗留在此。末将见此女生得美若天仙,便想着献给大都督,于是安排让她前来献舞……”   听他交代完了之后,姬行云将手上文书放下,缓缓抬眸盯着他,“是么?”   感觉到他面色有些难看,浑身围绕杀意,孙英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些,迟疑回答,“就是如此。”   姬行云一声冷笑,质问道:“怎么与我听说的有些不同?把人带上来。”   孙英还一头雾水,就将另一名少年士兵被带了进来。   一看见此人,孙英笑容渐渐消失,额上冒出一滴冷汗,暗暗有些心虚。   姬行云问那名士兵道:“你说。”   少年单膝跪地,冷汗直流,如实交代,“禀大都督,那日孙将军入阮府,搜查之下,发现一名美人晕倒在地,顿时色心大起,企图□□,小的出来阻止还被暴打了一顿,后来有人给孙将军献策,说阮武之女养在深闺,反正也没人见过,不管此女什么身份都可让她冒充阮氏女,留着献给大都督邀功……孙将军还威胁不许讲此事说出去,大都督饶命,小的知道的都如实说了……”   孙英大惊,颤抖的手指着那士兵,道:“大都督切莫相信此人妄言!他就是胡言乱语,是那小娘子自己承认她就是阮武嫡女的。”   姬行云轻哼了一声,面色阴翳得可怕,“你知不知道错在何处?”   孙英咽下一口唾沫,还死不承认,“大都督,当真是她自己承认她就是阮武之女的,大都督一定要相信我,也是看她相貌生得美艳绝伦,才想着献给大都督……”   他们发现卿卿的时候是晕倒在地的,孙英见此女美貌时就生出邪念,打算占为己有。不过后来有人阻拦,发现她另有利用价值,才改变了主意。   卿卿醒来之后,他也问过卿卿了,卿卿不说话,等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迫承认的。   一想到这姓孙的不知对卿卿做过了什么,是不是已经……姬行云顿觉恼羞成怒,拳头因为握得太紧而青筋暴出,咯咯作响,目中寒光乍现。   他缓缓起身,叮当一声,一把匕首扔到了那少年面前,姬行云道:“若能杀了他,今后你便接替他的位子。”   孙英一听,心下一沉,当时就慌了,“大都督,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过错,大都督因这点鸡毛蒜皮之事要杀我?末将对大都督忠心耿耿,此番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番也罪不至死啊,还请大都督开恩……”   “不可饶恕!”姬行云口中一字一句蹦出来,已经背过身去,负手背后,走到窗边望风去了。   孙英本是一心阿谀奉承,哪知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全想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触犯到姬行云哪条忌讳?   孙英看着地上那把匕首,想着姬行云对他杀意已决,今日毕竟在劫难逃,他绝不能坐以待毙,可进屋之时兵器早就放在了门外,当时就要伸手去抢地上匕首,还想拼死一搏。   可是,旁边不起眼的少年速度比他还快,已经一把就将匕首夺去,抽出刀鞘,朝着孙英扑了上来。   两人滚在地上,一番撕打缠斗,孙英好歹也是一名将领,自然不是吃素的,哪有那么好对付。   屋里打斗嘈杂声音乱作一团,姬行云却两耳不闻,只是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   直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姬行云回过头,已经是一地鲜血,孙英被划破了喉咙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血泊之上,不过十六七的少年一身血渍,衣裳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还气喘吁吁。   姬行云还有点意外,幽幽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横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还喘着粗气,将匕首收回刀鞘,单膝跪地回答,“回大都督,小的叫平安。”   姬行云点头,“你既有能耐杀他,也算当之无愧,今后就跟着本都督某事。”   而后叫人前来清理孙英的尸首,并将这少年留在身边。   孙英以前是什么样的货色,姬行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是死有余辜。   *   另一边,卿卿被安置在了独门独院,进屋空无一物,不过还算干净整洁,正有人将日常用品一点点搬进来,还为她备好了饭菜。   按理说她现在这么惨,城破家亡,亲人离散,沦为俘虏,还被姓姬的狗贼占了便宜,不应该有心情吃东西才对。   奈何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且这些饭菜都是鲜香四溢,看得她口水直流。   秉承着死也不做饿死鬼的念头,卿卿又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外头接二连三的进来一众奴仆,一个个手上端着托盘,盘中整齐的罗列着一些物件,全数放在了屋里。   领头之人道:“这些是大都督赏赐给小娘子的。”   卿卿缓步走上前,依次看了一眼送来的东西。   大多都是女子的日常用品,有胭脂水粉香料,绫罗绸缎,金银珠翠,裙裳首饰,不少连她也不曾见过的名贵之物,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   卿卿还在疑惑,姬行云怎么出手凡这么阔绰,还给她赏赐东西?   卿卿也是个女子,也喜欢精美华丽的衣裙首饰,可是因为父亲尸骨未寒,她还是只穿着身上的素衣白裳。   晚些时候,门外忽而有人提到大都督来了。   卿卿抬头一看,就见是身着暗红箭袖长袍的姬行云,正背着光,负手长身玉立在门口。   卿卿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下意识的想逃避。   姬行云迈步进去屋内,就见他派人送来的衣裳首饰,卿卿一件都没有碰,还是身着缟素,不染脂粉,却是显得天生丽质,比昨日献舞时候,身着霓裳浓妆艳抹的模样,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丽,却不管怎样都是人间绝色,叫人欲罢不能。   姬行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示意送来的东西,问道:“不喜欢?”   一个强盗突然闯进你家里,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占了你家的地盘,将你据为己有,还把在你家里抢的东西送给你献殷勤,卿卿怎么可能喜欢?   姬行云看着她,还在怀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有人说她只是阮家留下的婢女,并非阮武嫡女,毕竟阮家的千金不可能被独自一人扔在弃城之内。   姬行云回过神,下令道:“来人,将东西拿进来。”   外头便有人捧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走了进来,放在了面前矮桌上。   姬行云示意锦盒,对卿卿道:“打开看看。”   看这精致的锦盒,卿卿琢磨着,莫非又送来更名贵的宝物?   只得过去,抬起袖子,缓缓打开锦盒的盖子。   入眼就见里头放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乱蓬蓬的头发下面色乌黑,眼眶凹陷,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这竟然是孙英的人头,顿时给卿卿吓得魂飞魄散,发软的腿连连往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姬行云就在身旁,一把掐着她的腰扶正身子,轻盈绵软的揽在怀中,垂目看着她问,“这个喜欢么?”   卿卿哪见过这等血淋淋的人头?当即喉中作呕,先前吃的饭差点没吐了出来。   昨日这个时候,孙英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活蹦乱跳的,转眼再见只剩一颗头,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虽然说,卿卿对孙英是恨之入骨的,之前这姓孙的就企图强占她,后来还强迫她来伺候姬行云,死了简直大快人心。   问题,这孙英不是姬行云的手下么?姬行云为何突然杀了人家,还把人头割下来,送过来问她喜不喜欢?她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个变态!   卿卿惊吓过度,整个人傻愣愣的,简直比昨天看见他杀了宋易更为惊恐。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将脸埋在姬行云身上,小手紧紧攥着他身前的衣物,颤声央求,“能不能先拿出去?我怕……”   姬行云看看怀里瑟瑟发抖的美娇娘,扬了扬下巴,吩咐将人头拿了出去。   他还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是个死人,有何可怕,这世上可怕的向来是活人。”   卿卿脸色发白,惊恐过度。   倒是赞同这句话,可怕的向来是活人。   比如说他,随意决定他人生杀大权,昨日眼也不眨杀了宋易,今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改日说不定一不高兴也要一巴掌捏死她。 第5章   卿卿还在那颗人头的惊吓之中没能缓过神来,久久心有余悸。   姬行云拉着她到旁边入座,才询问,“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何身份?”   两年前见到她是在齐国都城建业,当时他身处险境,急着离开没能打听身份,就这么匆匆回了魏国,从此远隔千里,即使多次派人去建业暗查也是无果,倒是不知她竟然不在建业,而出现在了南阳。   卿卿战战巍巍,如实回答,“我是阮武嫡女。”   姬行云厉声质问:“还不肯说实话?”   卿卿浑身颤了颤,咽下一口唾沫,还有点委屈,她当真就是阮武之女啊!老实告诉姬行云,他竟然不相信?   也只好皱着眉,瘪着嘴,说道:“好吧,其实我阮家的婢女。”   姬行云突然抓住她的手,撩开袖子,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少女的纤纤玉手,又小又白又嫩,如同葱根一般,指尖还是粉色的,好似一用力都会不小心被掰折了,轻软得不像话。   半点茧都没有的一双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般大家闺秀都养不出来,更别说婢女了。   卿卿想缩回来,却被他紧紧拽住,男人凶巴巴的质问,“婢女的手这么细皮嫩肉的?”   卿卿都快哭了,粉泪盈盈,瘪着嘴委屈道:“我说是阮武之女你也不信,我说是婢女你也不信,到底想让我怎么说?”   姬行云道:“我只信实话。”   卿卿想着那颗人头,怕自己的脑袋也被割下来,只好什么都老实说了:“我爹真的是阮武,我兄长是阮黎,叔父是阮雄,父亲病故,兄长战败之后,魏军攻来,叔父打算带着族人弃城离去,可是我被人下了迷药,昏睡过去,醒来时候阮府只剩下我一人,外头兵荒马乱,我一弱女子不敢出门,本想悬梁自尽,不料绳子断了没死成……”   说到这里,想到如今处境,卿卿鼻子一酸,热泪啪嗒啪嗒的滚滚落下,又开始伤心哭泣。   卿卿猜想,定是叔父一家想着她父亲已死,兄长也凶多吉少,就剩下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想霸占阮家一切财物,才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将她留在敌军手上送死。   姬行云几个问题问下来,差不多也了解了她的状况。   捏紧她的柔夷小手,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卿卿抽泣着,回答:“名为棠。”   “可有字?”   卿卿不情愿告诉他,咬着唇不说话。   姬行云道:“若没有我给你起一个。”   卿卿怕他不知道起什么阿猫阿狗,只好老实交代了,“小字卿卿。”   “卿卿……”   姬行云呐呐重复了两遍,缓缓揽着她的薄肩,让她靠在身上,目光蒙上一层迷离雾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卿卿只得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   反正她也别无选择,只有先暂且委身于他,忍辱偷生了。   已经是傍晚时候,姬行云还要前去赴宴,他们的庆功宴要连续三日,问清楚疑惑之后,便就这么离去。   卿卿看着他那牛高马大的背影,再想想之前那人头,还觉得头皮发麻,恶心想吐。   当晚,卿卿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   一个是因为见了死人头害怕,一个是因为生怕那姓姬的狗贼来找她。   于是把门窗都栓得紧紧的,如果有锁的话其实她还想加把锁。   就这么一直撑到半夜三更,宴席都散了,姬行云始终也没有来,她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不知怎么昏睡过去。   她倒是没心没肺的睡了,门外却有个人杵在屋檐下,目光迥异的,久久盯着房门。   身边的亲随周晋小声询问,“大都督何不进去?”   姬行云问,“她睡了?”   “听人说已经熄灯多时,应当是睡了。”   姬行云缓缓点头,而后却是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周晋还有些迷茫,大都督大半夜过来盯着房门看了这么久,然后就走了?什么意思?   回去之后,姬行云跟什么事没有一样,照常睡下。   躺进被窝之后,突然想起来,这是之前她睡过的地方……当即拉着锦被放到鼻间嗅了嗅,仿佛隐约还能闻到少女身上残留的芳香,犹记得那是淡淡带着甜味的玉兰花香。   姬行云抱着锦被,合上眼,难得如此安心的睡了一觉。   卿卿却睡得一点也不踏实,她做了个噩梦。   梦见一颗悬在半空的孙英巨型人头在背后追赶她,吓得她一边哭,一边没命似的逃跑。   可不论她怎么跑,跑得是双腿发软,精疲力尽,最终还是被人头给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七孔流血的人头,一双泛着血光的眼眸正死死盯着她,张着血盆大口,亮出锋利的獠牙,朝着她咬了上来,好似想要向她索命。   “不要……”   卿卿不停挣扎,好不容易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猛然睁眼,急促的喘着气,雪白的颈间已浮出层层香汗,紧贴着几缕被汗浸透的青丝。   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可怕人头的影子挥之不去,只叫她久久未能平复下来。   卿卿清醒了几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只能感叹,还好又平安度过了一夜。   现在她都已经得过且过,能活一日算一日了。   今日一大早醒来,外头就有人带来了几名奴婢,让卿卿选两个合眼的做贴身伺候。   卿卿过去随意的扫了一眼,目光立即就落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上,还稍微有些诧异。   是阿兄给她的死士眉儿,卿卿本是让眉儿去给阿兄送信,阿兄战败之后,眉儿不知所踪,卿卿还以为她已经凶多吉少了,不知怎么竟然回来了,还混入了这些婢女之中?   对上眉儿的目光,看她眉清目秀,杏眼之中目光熠熠,一瞬间二人便就确定了眼神。   卿卿久别重逢一般,心下暗暗欣喜,不过还是忍住,先暂且假装不认识她。   卿卿若无其事的上前,随意的点了两个婢女,“她们两个。”   挑选出来的婢女,卿卿给她们赐了名字,眉儿就叫画眉,另一个不认识的就叫喜鹊。   被选中的二人可以留在屋里供卿卿使唤,其余人尽数退了出去。   卿卿找了个借口,将眉儿单独留下给她捏背,赶紧让她先把房门关上。   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两人泪眼相视,压低声音悄声询问,“眉儿你怎么回来了?”   眉儿解释道:“婢子去寻阿郎无果,本来是想回来与娘子汇合,才知道他们竟抛下娘子弃城而去,好不容易才混进城,不想为时已晚,娘子已经被送给了那个姓姬的……”   两人一番互相倾诉,才知道眉儿一路都在找她,此番混进了太守府,冒充了别人的身份,就是打算来救她的。   眉儿心疼的看着小可怜,问,“那姓姬的,没把娘子如何吧?”   还以为卿卿落入那姓姬的手里定是凶多吉少呢,看见毫发未损还放心了一些。   卿卿皱着眉,瘪嘴回答:“我也不知道……”   眉儿皱眉,这还能不知道?不过眼下也不是揭卿卿伤疤的时候,只是悄声安慰道:“娘子放心,我定会带你逃出去,听说阿郎已经去了建业,到时候我们南逃渡江之后就去找他。”   卿卿望了一眼门外,和眉儿脑袋凑在一起,悄声道:“太守府里三层外三层、城里城外全是魏兵,而且城门只进不出,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难不成还能独自一人带着我杀出重围?”   只可惜,卿卿从小体弱多病,也没有跟随父兄练武,就算要逃跑也只能是个拖油瓶,光凭她们二人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眉儿想想也是,叹息了一声,“那怎么办?”   卿卿也叹息一声,捧着个脸,愁眉苦脸,“只能先假意顺从,再等个好时机,伺机逃跑!”   两人一番商议之后,便假装第一次见面一样。   原本因为昨日孙英的人头,恶心又恐慌,还做了噩梦,卿卿是心情低落无助的。   如今见了眉儿之后,简直心情大振,仿佛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就将人头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   卿卿肚子饿了,便让人先准备饭菜,连吃饭都有胃口了。   *   庆功宴的第一日,大都督收下一名绝世美人的事情,很快就已经传得魏营人尽皆知。   可是不知为何,给大都督送美人的那个孙英,不但没受到奖赏,反而突然死了,听说罪名是欺上瞒下,纵容属下烧杀抢劫,□□掳掠,等等罪状数不胜数,大都督出了名的军规苛刻严厉,所以孙英犯了事死了也不足为奇,就是没人知道真正死因。   所以后来,已经没人敢再给姬行云送什么美人,连宴席上献舞的舞姬都免了,怕是撞在枪口上,死得不明不白。   姬行云再传见卿卿,是在第三日夜里,庆功宴结束之后。   想起来第一次去姬行云房里的画面,再想想上次那个人头,卿卿当时就心里七上八下的,恐慌不安,琢磨着,这狗贼肯定是想让她去陪他睡觉!   卿卿自然是不愿意去的,能躲就躲,于是果断选择装病。   她都病倒了,姬行云难不成还要绑着她去?   姬行云听说卿卿突然就病了,便知道推辞的理由,本是打算让人强行将她绑来,可想了想,还是带着一身的酒气过来看看。   卿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床边站着的高大黑影,娇滴滴的嗓音道:“卿卿实在头痛欲裂,起不来床,还望大都督体谅。”   这般酥软人心的声音,听得人腿都快软了,加之再对上她那双秋水明眸……   姬行云往床沿一坐,由上而下,问,“没叫大夫来看看?”   卿卿知道,姬行云肯定来看她是不是装病,装病这方面她很有经验!   卿卿紧紧皱着眉,弱弱缩在被窝里,用锦被盖在半张脸,道:“不必了,都是老毛病,以前就经常头疼,请了名医诊治,用了许多药方也不见成效……只需好生清净几日就好。”   言下之意,千万别来找她,她想静静。   姬行云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既然头疼,要不要给你把脑壳撬开,看看是不是里头坏了。”   “……”   卿卿惊愕的瞪大眼,抬眸就对上他那阴恻恻的目光。   好半晌,她才颤音道:“上一个说要给别人开颅治病的人已经死了……”   姬行云蹙了蹙眉,“你敢咒本都督死?” 第6章   卿卿何止咒他啊,要是有能耐杀了他更好,这可是她父兄的夙愿。   因为祖父将姑姑嫁给了齐王的兄弟联姻,阮家一直依附效忠的齐王,并在魏王篡位称帝之后,南方也拥立了齐王为帝,形成了北魏南齐两分天下的局势。   对于齐王来说,北伐入住中原最大的阻碍就是姬行云,所以一直以来,卿卿的父兄都想把姬行云给除掉,然后帮齐王北伐入主关中一统天下。   只可惜卿卿又怂又弱又害怕,除了想逃跑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而后姬行云将手收回,背过身去,道:“那你且休息吧,明日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说完他起身要走。   卿卿忽而想起来什么,又伸出手,拉着他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的询问:“大都督答应要将宋易入土为安的,不知可还记得?”   姬行云扭头回来,埋头见了那只白皙的玉手,再对上那双秋水湛湛的眼眸,微微点了点头。   “昨日已经让人将他安葬了。”   卿卿好似还有点不信,“你不让我亲眼看看,我怎知道安葬了没有?”   姬行云冷嘁了一声,“待你病好了,便让人领你去亲眼看看。”   而后姬行云握住她的手,塞进被子里盖住,这才扭头转身离去。   卿卿提出去祭拜宋易,其实是想为宋易上柱香,烧点纸,也算不枉他对阮家一片赤胆忠心,宁死不降。   回想起来还让人后怕,如果那日被抓回来的不是宋易,而是她兄长,那死在姬行云刀下的人是不是就会变成她兄长?   *   卿卿安安静静休息了几日,姬行云有事情要时常出入奔波,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府上,偶尔来看她一眼,都被她“头疼”打发走了。   反正头疼这个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说疼就疼。   出去祭拜宋易那日,正好就是宋易的头七,也正是卿卿被献给姬行云的第七日。   姬行云并没有来,只是派了一队人马护送卿卿前去墓地。   卿卿穿着一身素衣白裙,披着披风御寒,戴着风帽,领着眉儿,还备好了一些祭品和香烛纸钱,就这么乘坐着马车,被兵马护送着出城前往墓地。   路上,卿卿与眉儿二人坐在马车里。   眉儿凑到卿卿耳边,“娘子,今日出城,不如我们趁机逃走?我看护送的人也就百十人,等上山到了墓地,想办法将他们支开,剩下几个我应该能够对付,到时候咱们抢一匹马就开跑……等逃出去混入流民,他们很难追到。”   眉儿正在悄声说着她的逃跑计划,卿卿一听,顿时就心动了,激动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说得没有,这次确实是一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难道,她这么轻易就要逃了?   不管能不能成,总应该试试吧,万一逃出去了呢!   卿卿抿唇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借着车轮声音的掩盖,交头接耳商量着逃跑的细节。   深秋时候,凉风萧瑟,大地已是一片枯黄破败景象,就如这战火纷飞的天下一般,河山破碎,满目疮痍。   秋风一吹枯叶簌簌落下,在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   不过转眼,卿卿已经带着人,到了山间墓地,为宋易焚香烧纸,烟雾缭绕。   卿卿满怀敬意,向故人行了大礼,心下默默念着:希望宋将军能够早日投胎做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顺便保佑她今日能够逃出生天……   祭拜完了宋易,回去路上。   卿卿与眉儿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在经过一个山坡之时,卿卿突然惊叫一声,哭丧着脸,焦急万分的指着山崖下道:“啊……我的簪子掉下去了!那可是大都督赏给我的!”   负责护送卿卿的少年,正是刚升了大统领的平安,闻声赶来,朝着卿卿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山坡之下,枯黄落叶铺了满地,实在也看不清东西掉落在何处。   卿卿已经着急得哭了起来,“怎么办,大都督肯定会生气的……呜呜……”   而后来到平安面前,声音又娇又软,苦苦哀求,“大统领,能不能劳烦让人帮我下去找一找?”   这般撒娇,就是让他跳崖都心甘情愿,哪能抗拒得了?   平安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美人,一身冰肌玉骨,天姿绝色,少年不禁心下一跳,脸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潮红。   全不敢再看卿卿,平安低头俯首询问,“不知阮娘子的簪子长什么模样?”   卿卿用丝绢抹着眼泪,“是蝴蝶簪。”   平安随即下了命令,“来人,下去帮阮娘子找簪子,找到重重有赏!”   总共也就百来士兵,渐渐的一半都攀爬着下去给卿卿找簪子去了。   卿卿唇角勾唇一丝笑意,与眉儿对视一眼,而后道:“此处风大,吹得好冷,我先回马车去等着,劳烦各位一定要帮我找到,不然大都督怪罪下来可不好交代。”   而后眉儿便搀扶着卿卿,带着一小部分人,由平安护送着,回山坡下停马车的地方去。   原计划是下山坡之后,眉儿抢一匹马带着卿卿就跑。   下山的路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卿卿心下砰砰直跳,生怕后头的人反应过来,只得加快了步伐,就好像逃生之路近在眼前。   只是,刚刚走到山下,正准备去抢一匹马的眉儿和卿卿,两人脸上笑容渐渐凝固了。   因为此刻的山下,停马车的空地上,入眼就见姬行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正站在一匹黑马旁边,朝着卿卿投来幽幽目光。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聛睨一切。   看见他就像看见了阎王爷,卿卿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瞬间脸色就沉淀了下来,心下暗暗叹息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卿卿放慢步子走上去,偷瞄了一眼姬行云,没说话。   一旁平安先抱拳上前行礼,“参见大都督,阮娘子的簪子掉了,属下正派人在寻,不知大都督亲临……”   姬行云回答,“无碍,去找簪子要紧。”   平安将卿卿交给了姬行云,便才把所有人都带去找簪子去了。   卿卿真想告诉他们,就是把这座山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丢发簪,只不过是个想逃跑的借口罢了。   姬行云又问,“现在亲眼看见了么,用不用把他挖出来再让你确认?”   “……”这个狗贼,都把人家埋了还想挖出来,也太坏了,简直坏透了!   卿卿摇头晃脑,“不用了,我看见了。”   姬行云问她,“那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怎么说的?”   卿卿在他的淫威之下,只能乖巧的点点头,言不由衷说道:“大都督答应的事办到了,卿卿今后就是大都督的人了。”   姬行云满意点头,拉着卿卿的胳膊,就带着她往回走,“记得就好,走吧。”   拉着卿卿到了马旁边,姬行云将她横抱而起,便扔到了马背上,侧身坐着。   而后男人也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卿卿还没来得及反抗,姬行云已经拉着缰绳,就这么骑马,载着她,踏上回程之路。   马蹄声哒哒,速度缓慢,很是悠胡哉悠哉,两人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一想到姬行云坏了她的逃跑大计,卿卿就有点失落,询问,“大都督怎会亲自过来?”   姬行云身子魁梧健壮,就坐在后头,两条胳膊左右护着娇小玲珑的少女,就像是大人护着小孩子似的。   他拉着缰绳,平视前方,回答:“当然是来接你,怕你迷路,找不到回去。”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知道卿卿想逃跑的事情,吓了卿卿一跳。   按理说,卿卿和眉儿出城之后临时起意的逃跑计划,姬行云不应该知道才对啊?   卿卿有些心虚,咬着唇不敢吭声,琢磨着,莫不是眉儿冒充婢女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毕竟她身边全都是姬行云的眼线呢。   一路上,卿卿都在担心眉儿的问题。   如果让姬行云发现了眉儿的身份和目的,肯定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会杀掉眉儿,就像杀掉宋易或者孙英那样。   不仅是眉儿,一怒之下连她一起杀了也说不一定。   毕竟对于姬行云这种人来说,坑杀十万人,连屠五座城,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身上不知背负多少人命,在他眼中视人命如草芥,对他来说,她也只不过一个俘虏,一个舞姬而已,如同水中浮萍可有可无,无关紧要,随时也可以一巴掌拍死。   卿卿想到这里,焦灼不安的,捏了一把手心的汗。   姬行云就这样,骑马载着卿卿回了太守府。   原本卿卿是想回自己住的院子。   姬行云自然不同意,“你今日头疼也该好了吧,来为我跳支舞。”   卿卿想了想,迟疑问:“只跳舞?”   姬行云点头。   一说去他那里,卿卿总觉得莫名心慌,又问,“没别的?”   姬行云轻哼,将她勾入臂弯之下,埋头对着她耳畔,道,“就算我想把你怎样,你能奈我何?反正那日你睡着的时候我什么都做过了。”   “……”   热息顺着耳畔灌入,卿卿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咬牙切齿,就知道这卑鄙无耻的狗贼什么都做了!   姬行云又道:“可惜你睡得太死,恐怕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今日可以让你牢牢记住。”   卿卿手指都跟着颤了颤,缓缓握成了拳头,嘴巴瘪得更委屈了。 第7章   晚上,在阁楼设了宴,只有他们二人的那种。   阁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声,酒香四溢。   姬行云端着凛然气势,手掌放在膝盖上,高高坐在上方,垂目看着下方,目光炯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刻卿卿已经换上了霓裳羽衣,梳着飞天髻,整个人仙姿玉色,却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秀眉蹙起,站在堂上。   伴奏声起,余音袅袅,卿卿许久才扬起袖子,跳起舞来无精打采的。   虽然庆功宴第一日,卿卿出来跳舞的时候也能看出不情愿,却也没有现在这么敷衍的,挥个袖子都整得好像没有长筋骨似的。   姬行云皱起眉,拍了拍桌子喊停,“你没吃饭么,要死不活的。”   音乐戛然而止,卿卿呆愣愣的停下动作,一脸无辜的看向姬行云……面前矮桌上摆着的烤鹿肉,咽下一口唾沫,小声嘟囔道:“可是人家本来就没吃饭啊……”   “……”   姬行云看见咽口水的动作,差点哭笑不得,朝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卿卿小步走过去,在他示意的位置坐下。   姬行云取了刀,割下几片烤鹿肉放在碟子里,递到卿卿面前,又叫人给她添了一双碗筷。   姬行云都在吃的肯定没有毒,而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模样,卿卿道一句,“多谢大都督赏赐。”   而后捋了捋过长的袖子,挑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烤肉进嘴里,真是油滋滋的,又焦又脆又香,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鹿肉,细嚼慢咽之后,卿卿又夹了第二块进嘴里。   嘴里还包得鼓鼓的,视线又落到了姬行云桌上的野菌汤,看上去好像也很好喝?   姬行云察觉她的目光,便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卿卿这回知道,桌上的东西她可以随便吃了,便主动指尖指了指更远处的大虾,还有鲈鱼,那眸子都变得闪闪发光。   “……”姬行云将一盘一盘都都拿到了她面前,让她慢慢吃,而后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她动作斯斯文文,吃得很慢,嚼食物时候唇瓣蠕动,鲜红的小舌舔了一下唇,本来只是无意间的动作,却是秀色可餐,看得姬行云也跟着咽下一口唾沫,目光灼灼,小腹热流涌出,心头火急火燎的……   那一瞬间,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邪恶的念头。   卿卿一心只有筷子上的肉,并未察觉他异样的目光,吃起东西就什么都抛诸脑后了,反正,自从被关在暗室饿了好些天,她再也不想饿肚子了。   二人正在阁内吃东西时候,外头有人匆匆进来禀报,“禀大都督,晋王至。”   听闻此人到来,姬行云才一瞬间冷静下来,收回目光,面色稍微沉凝了一些。   而后让人拿来他的披风,披在了卿卿身上,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卿卿还在意犹未尽看着碗里,“可是,我还没吃完……”   “……”还是头一回见卿卿不舍得离开的模样,可惜,她不舍的是碗里的美食,而并不是他。   姬行云扶额,“我让人给你再做一份送过去。”   卿卿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而后起身离去,因为还穿着跳舞的霓裳,外头这么冷,也只好裹着姬行云的披风,由于太长了,背后都拽在了地面上,就这么离开了阁楼。   出门下台阶时候,正好迎面撞见一行人,正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卿卿也没抬头看他们,只是让开一条道,远远行了个礼,待他们进了阁楼,这才转身离去。   对面那一行人之中,为首的便是晋王萧衍,身形高挑纤瘦,面容英俊,身着暗金云纹锦衣,一身贵气逼人。   起初看见阁内有人出来的时候,萧衍还未仔细留意,直到无意间看了一眼女子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那雪肤花貌,惊艳绝伦,只叫人眼前一亮,目光都不由得定格在了她身上,直到消失在了视野。   回过头来,萧衍不禁询问身边的随从,“那是何人?”   随从小声回答,“回殿下,前几日阮武之女被孙英献给了大都督,听说是个绝世美人,不知是不是她……”   萧衍想了想,倒是颇为意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穿姬行云那件披风。   他是知道的,以前也有不知多少人给姬行云送美姬,不过要么就是被姬行云转送他人,要么就死于非命,以至于传出了姬行云力大无穷,送进他房里的女子都活不过一日等种种传闻。   刚刚萧衍对那美人惊鸿一瞥,心念一动,便生出一个念头,他想问姬行云将美人要过来。   以姬行云以前的行事作风,对女人向来犹如衣服,萧衍只需要稍微的一提,姬行云必定立马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将人转手送给他。   暗暗决定下来,萧衍唇角微微一勾,快步进入阁内,见了姬行云。   萧衍面含笑意,爽朗的声音道:“大都督今日好兴致,独自一人在此饮酒作乐?”   晋王萧衍是魏帝次子,魏帝登基之后近两年才封为晋王,姬行云则是襄城长公主的儿子,母亲襄城长公主与魏帝是同胞兄妹,所以晋王与姬行云算是表兄弟关系。   姬行云已经让人添了席位,示意萧衍过去入座,“殿下驾临不是正好可以陪从善饮上一杯,来人,将那壶玉薤取来。”   从善是姬行云的表字,当初妙法大师说姬行云杀戮太重,提醒他时刻谨记“从善如流,从恶如崩”,由此拟了从善为字。   萧衍笑了笑,便才过去坐下,询问道:“圣上来旨,催我等早日回洛阳复命,不知大都督打算几时下令班师回朝?”   魏国定都在洛阳,北魏大军此番大获全胜,南齐损兵折将,元气大伤,退兵南下,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无力返攻,姬行云已经在各地都分派手下将领带兵镇守,魏王迫不及待下旨召他回去洛阳复命。   姬行云不紧不慢道:“形势尚不稳定,我收到密报,说是彭城归降的张誉,似与南齐还有勾结,我想亲自去一趟彭城探探虚实。”   “那不如,本王随大都督一同前去?”   “此去危机四伏,殿下无需以身涉险。”   喝酒之间,谈完了正事,萧衍忽而想起来方才见到的那位美人,唇角微微一勾。   因为已经饮下不少酒,萧衍醉意上头,说话也变得直来直去,“本王听闻大都督近日得了位绝世美人,舞姿倾城,不知可否请来献舞一曲,让我一睹芳容,开开眼界?”   萧衍这句话,便是在暗示姬行云把舞姬送给他。   原本以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见姬行云目光一沉,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冷冷回答,“她今后只为我一人献舞,恕不奉陪,殿下若是喜欢舞姬,府上还有不少,可随意挑选。”   萧衍听闻还有些诧异,姬行云不肯转手送人,难不成打算留着自己纳?那美人落入他手中,香消玉殒该多可惜?   萧衍笑容僵硬了几分,不过还是道:“我只是好奇是何等美人能入得大都督的眼罢了,既然不方便,不看也罢。”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萧衍心下还有些惋惜,总觉得心头躁动不安的。   *   卿卿已经回去了,自然不知道这宴席上的事情。   她回去之后,便留了眉儿,二人单独在屋里说悄悄话,谈到今日企图逃跑的事情。   卿卿唉声叹气的感叹:“没想到今日他也会去,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了,实在可惜……就知道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眉儿还好声好气的安慰,“娘子别急,今后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卿卿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拉着她的手,悄声道:“眉儿,你有没有摸清楚,我们院里有多少姬行云的眼线?我担心你是不是暴露了?”   眉儿道:“只有明面上外头那些守军,他好像没有刻意派人暗中盯着,喜鹊我都打听清楚了,她就是本地俘虏,被卖到太守府为奴,干干净净的身世,平时用用可以放心,别被她知道什么秘密就好。”   卿卿点点头,难道是她想多了?   *   次日醒来,卿卿还睡眼惺忪时候。   一大早,眉儿便进来告知,“大都督要出城一段时间,唤娘子过去为他送行。”   卿卿懒洋洋的揉了揉眉心,本来听见“大都督”三个字已经做好了装病的准备,可是听说他要出城一段时间,顿时就打起了精神。   翻身起床,梳洗更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卿卿便出门前去送行。   姬行云还特意交代,要把昨日借给她的披风拿过去归还。   到姬行云住处的时候,见他正由两名仆从伺候着更衣。   本来就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身着厚重的玄色盔甲,整个人带着无与伦比的慑人气势,那一张俊美的脸五官显得犀利深刻,虽然生得极为好看,却让人不敢盯着去仔细打量。   姬行云穿戴完毕之后,回头就见风娇水柔的美人站在门口。   对上他的目光,卿卿忙低下头避开,“见过大都督。”   姬行云淡淡“嗯”了一声,理了理身上盔甲,将佩刀挂在了腰上。   卿卿示意婢女手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道:“大都督的披风,本应该洗一下再归还的……”   姬行云打断了她的话,“不必洗,我急着用。”   主要是不洗上面还能留有她的味道。   他背过身去,“替我戴上。”   卿卿只好从托盘上将披风提起来,展开,披到姬行云背上,再转到正面替他系带子。   可是由于姬行云比她高很多,系带子的时候,卿卿只能抬起手,仰起头。   本来只是系个带子而已,这种动作,却像是娇柔美人依偎在魁梧男人怀中。   避而不及的,卿卿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男人也正垂目下来看着她,那墨玉般的瞳孔之中清晰映出她的模样。   视线撞上,卿卿都觉得不寒而栗,慌忙低头避开。   姬行看出她系带子似乎有些吃力,伸出胳膊,勾着她的腰,直接将轻盈娇小的身子,整个从地上抱了起来,抱得她双脚离地,和他的脑袋几乎能够平齐。   被他胳膊抱得都有点疼,而且他身上盔甲硌人,因为喘不过气,卿卿脸上都憋得有些涨红,只好赶紧将披风带子系好,拍拍他的手臂,“好了,放我下来。”   姬行云却不肯撒手,平视着她的眼,询问:“你要不随我一道去?”   “我去也是给大都督添乱罢了。”卿卿才不想去,做梦都想躲着他。   姬行云幽幽问道:“你莫不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逃走?”   被他看穿了心思,卿卿心下猛然一跳,连忙道:“外头这么乱,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逃到哪儿去?再说了,大都督派了这么多人看着我,就算我想逃也是插翅难飞。”   姬行云缓缓点头,“也是,若是我回来没看见你,说不定会一怒之下屠尽南阳城,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   ???   卿卿差点没被空气呛到……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对于卿卿来说真是立竿见影,一瞬间什么逃跑的念头也没有了。   以姬行云的暴行,屠城的事情他还真的没少干过!她若是逃了,他当真屠城怎么办。 第8章   姬行云松开胳膊,放了她下去。   而后卿卿为他送行,一路送到了大门影壁之处。   分开之前,姬行云还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随后男人转身大步直走,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带着门外等候多时的一众麒麟军,浩浩荡荡的出发离去。   卿卿送走姬行云,回去路上心里还五味具杂的。   姓姬的狗贼,竟然以全南阳城百姓相要挟她,简直坏透了。   回去的路上,卿卿恰好碰上了昨日那个大统领平安,就是在墓地帮她找发簪的那个。   平安一见卿卿,便埋下头不敢直视,只是抱拳拱手,道:“卑职正想去向阮娘子请罪,昨日那枚发簪……没能找到。”   卿卿想起那发簪,不禁掩唇娇笑了一声,声柔如水的说道:“忘了告诉大统领,是我搞错了,我今日一早才发现,那只发簪原来落在屋里没带出去……只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劳烦大统领找了这么久,实在深表歉意。”   “……”平安黑着脸,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让他带着上百人在墓地里找发簪,找了一整晚,把那山坡都掘地三尺,什么也没找出来。   结果她风轻云淡的来一句根本没带出去,深表歉意?深表歉意才怪,就是故意整人家的。   平安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既然找到了便好,卑职这便去将手下召回来。”   看着平安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们竟然在墓地找了一夜,卿卿愈发憋不住想笑,轻掩嘴唇,笑得花枝乱颤的。   被俘虏这么多日以来,还是卿卿第一次笑出声来。   旁边眉儿看卿卿如此笑容,倒是欣慰了一些,总比她整日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的要好吧。   卿卿这般倾城一笑,比她裙下盛开的秋菊还要娇艳夺目,正好就落到碧水池对面路过的晋王萧衍眼中。   萧衍因为昨夜与姬行云多喝了几杯,喝醉了,便留宿在了太守府,今日一早打算离去,就正好远远看见了卿卿。   昨夜在阁楼门外见了美人,因为当时灯光昏暗,美人披着披风,只露出一张脸来,萧衍还没有看得太清楚。   今日远远看去,明媚的阳光照在美人身上,她一身雪青色交领齐腰襦裙,盈盈一握的柳腰束起,丝带层层垂下,宽衫大袖,裙长拽地,头上随云髻,未佩戴首饰,整个人宛如天上神女下凡一般,绝世无双。   萧衍阅女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惊为天人,只看她一眼便觉得世间一切花容失色。   他久久看着那抹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花道的尽头,还看着她消失之处隐约残留的影子出神。   一整日都是神魂颠倒的,直到了当日夜里。   芙蓉帐内,妖娆妩媚的女子面色潮.红,气息浑浊,如藤蔓一般缠在萧衍怀里,在他耳边娇声轻语,婉转逢.迎。   萧衍却目光涣散,兴致寡淡,不过多久便扔下女子,翻身下床,随手披上一件袍子,自顾自走到浴池沐浴清洗。   只剩下那女子一头乱发,裹着锦被坐在榻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萧衍离去的背影,也不知他这两日是怎么了,可是这么快就腻了。   那是一月前萧衍刚收纳的美姬,自然是因为生得娇媚动人,才能入得了萧衍的眼。   萧衍对她是一见倾心,夜夜宠爱,走到哪带到哪,还觉得得到什么世间尤物,直到前日见到了卿卿。   卿卿那般娇而不妖,媚而不俗,出水芙蓉般浓淡相宜,恰好好处,一对比之下,眼前账内的女子还真是胭脂俗粉,让人腻味。   回想起今日那花园之中见到美人娇笑盈盈的绝美身姿,萧衍愈发心痒难耐,心里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现在就尝一尝那等绝世美人的滋味。   他若能得这般绝世美人,还不过神仙日子?   只可惜,听说姬行云破天荒的对她颇为看重,估计还打算带回洛阳纳入府中,定是不会拱手让人的。   晋王向来好美姬,对于他来说,要一个美人就跟要一幅画、一个花瓶没多大差别,以前他想要什么,只要跟姬行云开口了,姬行云向来大度,都会不吝啬的让给他。   此番他看上了那阮氏美人,奈何姬行云也看上了。   他思来想去,琢磨着反正姬行云去了彭城,现在也不在南阳,不知几时能回,这整个南阳就是他说了算,他好歹也是皇子,难道想得到一个俘虏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么?何须看一个姬行云的脸色?   等他先强占了那美人,待到姬行云回来之时,再先斩后奏,想来到时候为时已晚,姬行云拿他也束手无策,只能拱手相让。   一个女人而已,对姬行云来说定是无关痛痒的,不会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他多做计较。   这么一想,萧衍顿时豁然开朗,暗暗下定决心,待明日,明日就是他得到美人的日子。   光是想一想都能让他血脉喷张,迫不及待。   次日,晌午时候。   卿卿写好了一封信,塞进信封里,递交给了眉儿,交代道:“你无论如何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出去,交到阿兄手上。”   这是卿卿写给阿兄的求救信,希望能有什么办法联络上阿兄,到时候才好里应外合,救她逃出去。   虽然说现在想从南阳送信到建业,跨越一条长江,边防重重,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但是尝试一下也比坐以待毙要好。   眉儿点点头,将信塞进了袖中。   随后眉儿便带着卿卿的信,以给卿卿买东西为借口,出去办事去了。   *   卿卿所住的琢花院,院外一直有两名侍卫日日夜夜轮流看守。   姬行云准许卿卿在府上随意走动,但是不能出太守府的大门,表面说是外头危险,说白了就是软禁卿卿。   今日两名侍卫端端正正站在琢花院外守候时候,忽而一拨外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为首的青年男人是晋王身边亲随陈朴,昂首挺胸道:“晋王殿下想请阮小娘子前去献舞一曲,还请通报一声。”   门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还有些不明所以,其中一人回答:“劳烦回禀晋王殿下,大都督有令,任何人不得惊扰阮小娘子,不然到时候大都督回来不好交代。”   陈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道:“殿下只不过想请个舞姬前去献舞助兴罢了,想必大都督今日若是在此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大可将人请出来就是。”   侍卫回答,“可是,大都督有令在先,恕难从命,各位还请回吧。”   陈朴冷哼了一声,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质问道:“殿下好歹是天潢贵胄,堂堂一国亲王,若是请个小小舞姬都请不动,岂不是让皇家颜面无存?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怕是连大都督都担待不起!若是识相,就赶紧请小娘子出来,可别让晋王殿下久等,不然我们可要亲自进去请了!”   他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讲道理的要将卿卿强行带走,奈何事发突然,琢花院外头现在没几个人,无人支援。   两名侍卫只能将手按在刀柄上,剑拔弩张,冷声回答:“若是晋王殿下不顾大都督想强来,就只能从我等尸首上踏过去!”   陈朴怕晚些时候来了支援,自然是速战速决,不客气的一挥袖子下令,“来人,这二人竟敢违抗晋王命令,给我拿下!”   毕竟只有两人,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晋王的人给拿下,将刀架在了脖子上,无法动弹,而后一行人就这么一拥而入,闯进了琢花院内。   不多时,别院已经被晋王手下团团围住,为首陈朴抄着手,站在主屋门外。   他洪亮的声音朝着屋内呐喊道:“我家晋王殿下有令,请阮小娘子前去献舞,还劳烦阮小娘子随在下走一趟。”   “……”   屋内,卿卿早就听见了外头争执的动静,大概已经清楚了情况,是晋王想来强行带走她。   卿卿前日和姬行云在曲水流觞阁的时候,恍惚见了一眼晋王,不过太黑了,也没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   倒是不知晋王是犯了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就要请她去献舞?还一副要将人绑过去的架势。   卿卿知道晋王是魏帝次子,也算是身份高贵的亲王,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太守府的守军想拦肯定是拦不住的,准确的说,姬行云一走,整个南阳或许也没人拦得住晋王。   卿卿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忽而传来啪啪的敲门声响,是那陈朴敲门,大声喊道:“小娘子若是不开门,可别怪我等动粗了!”   卿卿心惊肉跳的,旁边喜鹊见状也有些慌了,“娘子,这可怎么办,晋王这跟抢人有什么区别?”   人家都要闯进来了,卿卿无可奈何,也只得道:“出去回话,就说容我先收拾收拾,便随他们去见晋王。”   喜鹊脚步飞快,前去门口回话,“还请稍等,我家娘子需梳妆打扮再去见晋王殿下。”   外头陈朴不耐烦的催促,“请阮小娘子快些,别让殿下久等。”   “……”   卿卿坐在梳妆台前,愣愣看着铜镜里那张绝色的脸,久久陷入沉思。   旁边只有喜鹊在为她梳妆,紧皱眉头,哭丧着脸道:“娘子当真要去为晋王献舞?”   说是献舞,其实……谁在乎卿卿会不会跳舞?男人,还不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卿卿焦头烂额,紧紧揪着袖口,回答:“我不去他们也会把我绑着去,还能有什么法子。”   喜鹊小声嘀咕:“晋王也真是,明知道娘子是大都督的人,竟然还……”   那晋王如此嚣张,不惜派人强闯太守府也要“请”卿卿过去,哪里会在乎姬行云知道不知道?估计是想着,反正姬行云不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谁也阻碍不了他。   卿卿心下焦灼,却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外头陈朴一直在催促,等不及了,终于是冲进屋来。   卿卿只好跟着他出去,坐上马车,离开了太守府,辗转到了晋王暂住的别馆。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嘤嘤嘤QAQ,怕怕,又来一狗贼想欺负人家,谁来救救窝……   姬大:→_→谁又活腻了 第9章   大堂上,晋王萧衍早已喝着美酒,听着琴曲,醉意微醺,等候多时了。   卿卿被人带着入内,那髻鬟斜掠,娇柔柳腰,步履轻盈走进大堂之内,脸上还特意戴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看上去又多了几分神秘朦胧之感。   萧衍一见她,便是惊艳得眼前一亮,抬了抬袖子示意乐曲停下。   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萧衍目光灼灼的看着走进来一的美人,差点就看呆了去,每回一见她,就好像眼珠子被她吸住了似的。   卿卿缓步上前,欠身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这声音,宛如莺歌,婉转动听。   萧衍心下一动,痴痴盯着卿卿,缓缓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面含微笑道:“早闻阮小娘子貌美倾城,能歌善舞,今日本王特地请阮小娘子前来,便是想一睹小娘子舞姿,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萧衍模样看上去倒是举止得体,高贵优雅,卿卿还在冥思苦想,有没有机会与他周旋周旋,讲讲道理?   她捏了一把手心的汗,低着头,轻声说道:“多谢晋王殿下厚爱,只是妾今日前来,并未打算为殿下献舞。妾是大都督的人,殿下若想让妾献舞,也应当问问大都督的意思,大都督若是没有发话,妾不敢擅自做主。”   萧衍缓步从席位上走出来,一步步朝着卿卿靠近,满不在乎的说道:“他是臣子,本王是亲王,本王想做什么何须向他请示?怎么,你可是不给本王颜面?”   卿卿回答:“那殿下今日这般派人强行将妾带过来,可有给大都督颜面?到时候大都督回来,若是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萧衍立在卿卿面前,朝着卿卿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道:“过了今日你就是本王的人了,他远在彭城,等他回来为时已晚,只能成人之美将你送给本王,你就别指望他了,安心跟着本王,好生跳支舞来看看,伺候好了必有重赏。”   卿卿心下一沉,果然,这个晋王是没打算放她回去了!   她别开脸,道:“方才妾已经说过了,今日并未打算为殿下献舞,需得到大都督首肯。”   萧衍冷笑了一声,一只手已经盖在了卿卿肩上,另一只手伸过去,想揭开她脸上的面纱,温柔语气道:“姬行云不过是个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没心没肺,只是纯粹拿你发泄罢了,玩腻了就会将你马革裹尸,弃之如履,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以前就不知有多少美人被他玩死了,他又哪里懂得如何怜香惜玉?阮小娘子这般貌美如花,跟着他实在是暴殄天物。   “本王就不同了,谁都知道本王最是怜惜美人,小娘子若是肯跟着本王,讨得本王欢心,等回了洛阳本王便给你名分,今后定会待你疼爱有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小娘子若是明白事理,应当知道如何选择吧?”   卿卿退出一步躲开他,可是脸上的面纱已经飘飘然飞了出去,如同一片轻盈的落叶,缓缓垂落到地面上,露出来美人那杏脸桃腮,鲜艳朱唇,看得萧衍愈发热烈。   其实萧衍说的也对,跟着姬行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小命没了。   可是在她眼里,姬行云和晋王说白了都是一样的货色,都是看她都几分姿色就企图占为己有的好色狗贼罢了。   卿卿自然是绝不会愿意辗转在很多男人身.下。   而且想起来姬行云临走前说的那句“等我回来”,还有他说的,“若是我回来没看见你,说不定会一怒之下屠尽南阳百姓”。   如果她当真答应了晋王,让姬行云知道了,回来还不屠城?   卿卿深吸一口气,坚持回答道:“晋王殿下若想让妾跟着你,也并非不可,只是还需要殿下先与大都督知会一声,若是大都督许可,妾自然不敢违抗。”   萧衍全听明白了,这美人不是个傻的,每一句都拿姬行云来说事,就是咬死了要问姬行云同不同意,她还当真把自己当姬行云的人了?   听得萧衍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了,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身边,猩红着眼瞪着她。   本来是想生气的,不过对上那双秋水潋滟的眸子,闻着美人身上芬芳,醉人心弦,一瞬间又心软了。   萧衍只是轻笑一声,好声好气的说道:“你不愿跟本王也罢,只需今日陪本王饮上几杯酒,本王便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卿卿皱起眉,抽了抽胳膊正要挣脱,依旧是推辞道:“可是,妾怕大都督会生气。”   萧衍放大音量质问,“你怕他生气,就不怕本王生气?”   卿卿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被他抓着的胳膊,“殿下能否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这句弄疼了,加上她那般天生带着几分娇.软的语气,一瞬间勾起了萧衍心头的邪念,让他都能想象出来,换个情景再让她这么说出来该是多么销.魂。   萧衍本来就有些喝醉了,呼吸变得灼烫,语气变得凶了一些,恼怒道:“本王与你好说歹说,一退再退,你就是百般推脱,以为本王当真那么好脾气?   “说白了你就是个无名无分的俘虏,连姬行云的姬妾都算不上,本王想如何处置你就如何处置你,根本无需与姬行云知会,他也奈何不得本王。   “你若是乖乖听话,顺了本王心意,或许本王还会怜香惜玉一些,若是不从……”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卿卿便知道今日肯定是逃不掉。   她都被姓姬的狗贼糟蹋了,现在莫不是又要被晋王这个色痞强占?   她不要……   卿卿曾经也是天之骄女,被父兄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还有待她情深义重的六郎,本来只想在这乱世之中安安稳稳的过她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原本拥有的一切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她一落千丈,沦为俘虏,任由这些臭男人糟蹋欺辱,一个姬行云还不够,又来一个萧衍。   她又不是外头那些娼.妓,怎能受此等屈辱?任由哪个男人都能骑在她身上?   鼻子一酸,卿卿终是再也憋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惊恐万分的哭着挣扎,“你放开我!”   任由她如何抵抗和挣扎,在男人眼中也只不过就像是不甘受人摆布的小奶猫,四脚乱蹬。   萧衍拽着她胳膊,拽过来就圈进怀里,“美人,你就从了本王吧,本王不会让你失望的,肯定比姬行云让你满意。”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办了,才好让她死心塌地,免得还指望着那个姬行云。   萧衍好歹是皇子,要容貌有容貌,要权势有权势,要地位有地位,美人凭什么不肯跟着他,肯跟着姬行云?   本来就有些醉意的萧衍,愈发激动,埋下头,便想强吻卿卿。   “你放开我!放开!”   卿卿不停挣扎躲避,就是不肯让他得逞。   眼看着萧衍当真想要强来,惊恐无措,突然想起头上的发簪,她抬起袖子,一把就将发簪取下来。   随着抽出发簪的动作,一头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凌乱的散落在美人背后。   她捏紧发簪,举起来对着萧衍就刺了上去,已经是拼死抵抗了。   可是卿卿这般柔弱无力,哪里是练武男人的对手?   萧衍只是轻轻一抬手,便稳稳捏住了她的胳膊,反手就将发簪夺了过去,根本毫发未损。   萧衍看了看手上的发簪,不屑的冷哼一声,“你都已经伺候过了姬行云,再伺候本王有何差别?告诉你,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不识好歹,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萧衍扔了发簪,强行拽着卿卿的胳膊,过去就将她撂倒在罗汉榻上,迎面扑了上去。   “放开我,放开我……”   卿卿哭得泪眼模糊,惊声尖叫,手脚并用的挣扎抵抗,却都显得无济于事。   萧衍骑在卿卿身上,就这么粗暴撕扯她的衣裙,就想直入正题。   卿卿宁死不从,可是她的痛哭和挣扎,显得那般脆弱无力。   好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头一阵阵撕打惨叫声音传来。   萧衍才停下动作,疑惑的朝着门外看了过去,大概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却是不过转眼,便见一人“嘭”的一声破门而入,因为用力太大,房门都已经四分五裂,伴随着一阵灰尘,一支脱弦之箭如同闪电一般射了过来。   萧衍反应飞快,余光瞄到一道黑影袭来,立即扭头侧身躲开,即使如此,额上头皮还是被那只羽箭给擦破了一道口子,隐约都能感觉到额上有血流出来的凉意。   若是刚刚没歪那一下脑袋躲开,恐怕这支羽箭,现在已经直挺挺插在萧衍头上了。   光是一想,萧衍便觉得有些后怕,背后生凉。   看向四分五裂的大门,已经能看见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身穿玄色长袍,将弓扔了出去,提起他刚杀完人还滴答着鲜血的佩刀。   明明是白天,他却是面目阴翳,杀气腾腾,浑身缠绕盘旋着无形的戾气,仿佛撕破地狱限降临人间的魔王,身边众多晋王亲军围着,却都是面露惧色,竟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看见姬行云的一瞬间,他那浑身的气势逼人,就连萧衍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姬行云前日就走了,按理说正在去彭城的路上,不可能回来的啊,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10章   萧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凉意,埋头一看这一手的鲜血,再看看插在墙上那只箭,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支箭是姬行云射的。   谁都知道姬行云箭法出神入化,百发百中,百步穿杨,并且嗜好一箭穿颅的技法,如果萧衍刚刚不及时躲开,现在恐怕已经是个头上插着箭的尸体了。   这姬行云,竟然当真敢杀他?就为了这么个女人?   萧衍与姬行云是表兄弟,关系说不上多好,却也没什么大矛盾,至少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可是就刚刚姬行云这一箭出去,虽然只是擦破头皮,但是二人关系可谓一瞬间破裂,今后必定是水火不容的。   萧衍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愣愣的看着门口的姬行云。   卿卿惊吓过度,整个人有些恍惚,只顾泣不成声,那哭声绕梁回荡,听得人心都快碎了。   就见姬行云面目狰狞,提着刚才杀进来还带着血迹的刀,缓缓放入腰间的刀鞘之中,大步流星的走进堂内。   姬行云直接走到罗汉榻前,看萧衍竟还骑在卿卿身上,一把就拧起他的衣襟,凑到他脸上,眸子泛着猩红血光,瞪着他,一字一句,恶狠狠说道:“再有下回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萧衍腿都已经吓软了,额上挂着一滴滴冷汗,却喉咙里像是卡了石头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指的是那只箭,一箭穿颅。   姬行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拧着他的衣襟,将萧衍提起来,一把扔了出去。   而后扯下披风,将卿卿严严实实裹住,把娇小的身子横抱起来,护在怀中,转身就大步离去。   美人嘤嘤哭泣不止,靠在姬行云怀里,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离去,依旧是无人敢拦。   萧衍被姬行云随手扔出去,撞在了柱子上,还天旋地转的摔倒在地,因为额上被箭擦破了鲜血直流,流得他一脸的血,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亲随陈朴赶忙上来搀扶他,道:“殿下,姬行云如此目中无人,竟敢伤了殿下,可要派人将其拿下问罪!”   姬行云现在就像是失控的野兽,绝对不能跟他火拼,以他的能耐,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加上南阳附近的兵马大多数都听他的差遣,若是拼起来,说不定当真六亲不认的杀了他。   萧衍皱了皱眉头,突然感觉额上伤疤疼痛传来,一把拉着陈朴,指着自己额头上,紧张的询问,“本王这伤如何?”   陈朴抬眸,仔细看了一眼,那支箭几乎是从萧衍额头上划过去的,形成了一道有些倾斜的一字型伤疤,足有一指长,血肉都翻了出来,血流了一脸,看模样定是要留下疤痕了。   萧衍正是担心要留疤痕的事情,他自认出了名的生得容貌俊美,貌比潘安,不知多少女子为他的容貌倾倒,心甘情愿跟着他,现在却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道伤疤,还不相当于毁容了么?   这个姬行云,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想要他的命?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想起来便怒火中烧,萧衍目光阴冷了下来,轻哼一声,捏紧拳头,恶狠狠道:“姬行云企图谋反被本王发现端倪,想刺杀本王灭口,来人,现在就收拾东西启程,本王要回洛阳密报父皇!”   反正,萧衍有头上的伤,加之再伪造点什么证据,到时候就一口咬定,是他发现姬行云想要谋逆,差点被姬行云灭口,这才仓皇逃回洛阳!   到时候姬行云必定吃不了兜着走,等他回洛阳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   姬行云抱着卿卿出来的时候,亲随周晋已经不知从哪找来了一辆马车,载着二人,便这么大摇大摆的扬尘而去。   周晋骑马,跟在马车后面,想想刚才那气凡焰,还真是许久没见大都督如此震怒了。   原本彭城凶险,大都督是不打算带阮家的小娘子去彭城的,可是离开南阳之后,昨夜睡了一觉,不知为何大都督一早起来改变了主意,让人领着麒麟军先行一步,他骑着快马赶回来,打算接着阮小娘子一起去。   可谁知刚回太守府,便听说卿卿竟然被晋王给强行带走了,一众人等拿晋王束手无策。   前日大都督早已表明了态度,哪知晋王还打阮小娘子的主意,明目张胆把人抢走,自然惹得大都督雷霆震怒,当时就骑马飞驰而去,直接闯入了晋王住处就是大杀四方。   那一箭毫不犹豫的射出去的时候,估计是杀意已决的。   周晋算是跟随姬行云最久的一个亲信,对姬行云的事了如指掌,自然知道两年前的事情,大都督深入南齐都城建业办事,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还画了一副美人图私底下让人去建业寻找。   周晋起初看见阮氏女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大都督下令建业的人不用找了,周晋才恍然大悟,这位阮小娘子莫非就是大都督的那个梦中情人吧?美人图还真是连她三分神.韵都没画出来。   车内,惊魂未定的卿卿正坐在姬行云腿上,被他圈在怀中,还一路伤心难过的哭个不停,哭得犹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委屈得很。   卿卿眼前被眼泪模糊,看清抱着她的男人是姬行云之后,带着怨气和委屈,小拳头捶了他两拳撒气。   他像挠痒痒一样纹丝不动,反而卿卿的拳头被震得发疼。   卿卿哭得更加伤心了,情绪激动,不管不顾,抽泣的骂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她以前何等娇贵,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被这些臭男人当成什么玩物一样,对她为所欲为。   姬行云眉头紧拧,认真的埋头看她,说道:“我与他怎能相提并论?我又没强迫你,是你自己愿意跟我的。”   卿卿恨恨道:“你若是肯放我走,鬼才愿意跟你!”   姬行云冷哼了一声,“你还想着走?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我!今后除了我,谁也别想再碰你一根手指头!”   “你也不许碰!”卿卿哭着,抬起胳膊想要捶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霸道的拉进怀里,搂紧了一些。   他在她耳边道:“我的女人,只有我能碰!”   卿卿扭了扭肩膀想要挣脱,可是男人力气这么大,她绵软无力根本不是对手。   结实而宽大的怀抱,火热带有血腥味的气息传来。   卿卿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都绝望的时候,姬行云突然冒出来救她逃脱魔掌,莫名生出一丝安全感。   如果不是姬行云突然冒出来,她现在肯定已经又被那个晋王给强占了吧。   虽然对于卿卿来说,前有狼后有虎,萧衍是狼,姬行云是虎,她只是他们手中的猎物罢了,相差无几。可既然已经选择了老虎作为庇护,即使冒着随时被老虎吃掉的风险,也只能怯生生躲在老虎身后。   也就什么也不管,卿卿扑在男人怀里,手指攥着他的衣裳,哭得稀里哗啦的,越发委屈了,眼泪都擦在了他的衣襟上。   姬行云不明白这女人哪来这么多眼泪,好像哭不干似的,把他衣襟都浸透了。   她哭个不停,一直等到哭累了,声音都哭哑了,眼泪都哭干了,才渐渐安静下来。   等了不知多久,直到没了哭声,姬行云才低头颔首,深邃的目光盯着她,幽幽问,“哭够了?”   卿卿还坐在他腿上,抹了眼泪,哭哑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可怜,瘪着嘴问:“你不是去彭城了么?还回来作甚。”   她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姬行云昨天一大早去了彭城,还是她亲自送走的,都走了一天一夜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姬行云淡淡回答:“回来接你一起去。”   卿卿愣了愣,接她一起?   撩开车窗卷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见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的枯黄树木一晃而过,竟然已经出了南阳城,行驶在官道上。   卿卿一想到要跟姬行云去彭城,路上肯定躲都躲不掉,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如同人间炼狱一般难熬。   她支支吾吾道:“这么匆忙就走,我行礼都还没带。”   关键眉儿还被扔在南阳,怎么也要把眉儿带上吧,眉儿在身边的时候她能安心很多,不然好害怕。   因为还要去追麒麟军,所以姬行云一回来只带上卿卿就走,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刻不容缓,我们先走,你要什么行礼稍后再让人回去取来。”   卿卿其实并不是想要行礼,重点想要眉儿,皱着眉道:“我还想带婢女,不然谁伺候我啊!”   四处东奔西走行军打仗的时候,姬行云身边几乎不带女人。   他拧着眉头,想了想,道:“我伺候你!”   “……”卿卿差点吐血,惊愕的仰起头来看着他,完全想象不到姬行云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自己怕不是都要别人伺候,怎么伺候她啊? 第11章   卿卿自然不可能当真让他伺候,只好罢了罢手妥协,“算了,还是不用人伺候,我自己也行。”   “确定不用?”   卿卿点头。   姬行云冷嘁一声,“不识好歹。”   卿卿偷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姬行云,男人身上火热,带着他独有的男人气味,一张脸生得极为好看,却是带着戾气,凤眸之中目光凛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姬行云救她于水火,有那么一瞬间,卿卿生出一丝错觉,好像这狗贼看上去稍微顺眼了一些。   回想起来,姬行云独自一人杀进晋王住处,二话不说将她带走,还射伤了晋王,也算是为了她与晋王撕破脸皮了吧?   原本卿卿还以为,姬行云或许当真会像晋王说的那样,成人之美干脆将她送给晋王,倒是出乎预料,竟得罪晋王也要把她抢回来。   不过,或许姬行云只是将她看成战利品,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霸占罢了。   上车到现在,卿卿还一直坐在姬行云腿上,被他抱着,总感觉他身上灼烫,还能闻到他之前杀过人残留下来的血腥气息,让人浑身不自在。   卿卿道:“放我下来可好?”   姬行云便将卿卿抱着,放在旁边软榻坐下,两人并排而坐。   卿卿之前被萧衍撕破了衣裳,还一直裹着姬行云的披风。   从姬行云身上下来的时候,因为动作太大,身上的披风一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入眼就见,卿卿的裙摆和裤子被撕破了一大块,露出了一截腿来。那雪白无暇的玉腿无意间落入了姬行云眼中,一瞬间就勾住了男人的视线。   想到是萧衍撕破她的裙子,是不是也看见了她的腿……   姬行云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那萧衍眼珠子挖出来踩碎。   他的人岂能让他人染指?若不是萧衍皇子身份,又是亲戚,姬行云今日要给他头上插一百支箭,再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   想来这次的事情发生了,萧衍定不会善罢甘休,姬行云向来锱铢必较,同样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卿卿发现露出大腿的时候,赶忙捡起披风,裹回身上遮住。   偷瞄了一眼姬行云,就看他目光迷离,也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马车前行途中一刻不停,车里摇摇晃晃,只有两人并排而坐。   车内空间密闭,还算宽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张足够娇小女子睡觉的矮榻,榻上铺着松软的垫子。   只是男人往那里一坐占了一大半位置,卿卿为了避免与他接触,只能靠在角落里。   两人默默地坐着车,谁也没有说话。   卿卿有个毛病,一坐马车就会忍不住想睡觉,今日也是如此。   摇摇晃晃的,不多久卿卿便困意袭来,昏昏欲睡,眼皮合上,脑袋不停往下垂。   强忍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靠在角落睡着过去。   小脑袋突然倒在他手臂上的时候,姬行云侧脸过去一看,就见是睡着了的卿卿,经不住马车的摇晃,毫无意识的将脑袋靠在了他身上。   似乎还觉得这条胳膊挺舒服,卿卿用脑袋蹭了蹭,吧唧了一下嘴巴,若无其事继续睡觉。   男人垂眸看着她,见美人一头青丝铺散在背后,靠在他手臂上压得脸上肉肉都变了形,小脸哭花有些狼狈,还皱起的眉头好似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定是今日被吓坏了。   姬行云小心翼翼抬起胳膊,让她靠在他怀里来睡,用胳膊护着她的肩膀防止摇晃。   揽着纤秀盈软的身子,一缕缕少女呼吸的香气扑鼻,姬行云的手掌滚烫得都出了汗,有些不安分的将她的肩头握紧了一些,像是握着糯米团子那般盈软。   *   卿卿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是因为肚子太饿,最后饿醒的。   已经夜幕降临时候,马车内光线昏暗,黑漆漆的一片,却依旧在赶路。   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温度,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肉枕头上,惊得她立即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一瞬间打起了精神。   姬行云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侧脸看了她一眼,“醒了?”   卿卿睡眼惺忪,缓缓点了点头。   正好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已经到达今日歇息的驿站了。   姬行云扬了扬下巴示意,“到了,下车吧。”   而后姬行云走在前面下车,卿卿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披风,正想下地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鞋子不见了。   卿卿努力回忆了一下,她鞋子哪里去了啊?   之前是被姬行云抱上马车的,然后一直在哭,哭完又睡觉,脚没有沾地,完全没有去注意鞋子,现在需要走路了才猛然发现。   四下找了找,也没找到自己鞋子,卿卿又不可能穿着袜子下地走路。   正纠结万分时候,或许是外头姬行云久久没等到她下车,撩开卷帘,幽暗的目光看了进来,催促道:“还不下来?”   卿卿紧皱眉头,有些难以启齿,许久才道:“大都督,能不能帮我找一双鞋来,我鞋子不见了……”   男人目光落到她只穿了袜子的小脚上,皱起眉,道:“现在去哪给你找鞋,我背你进去。”   卿卿一听要让他背进去,当时就在点犹豫不定了。   姬行云好似有些不耐烦,“不愿意?那就自己走进去。”   自己走进去?地上那么凉,又那么脏,万一踩到什么东西怎么办……   思索片刻,卿卿也只好勉勉强强答应了,道一声,“那好吧。”   随后卿卿戴上披风的风帽,只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木板上,从软榻上起来,一步一步走出马车,左右环顾了一眼。   天已经渐渐黑了,只能看见远处驿站的灯光,四周都不见人影,而姬行云,高大的背影正背着身站在马车下面。   确定没人看见,卿卿这才小心翼翼的,两条细小的胳膊从披风里头伸出来,环住了姬行云的脖子,扑到了他背上。   卿卿拉着风帽和披风,几乎把整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姬行云这么背着进了驿站。   他的背很宽大,卿卿纤薄轻盈的身子挂在上面,还莫名觉得有点舒服?不过她立马抹去了舒服这个想法,埋着头躲在他背上。   而男人,抱着她便知道很要命了,没想到背着,如此挨在一起更要命。   周晋早已先来一步,安排好了客房。   姬行云背着卿卿就进了客房内,将她放在榻上坐下。   卿卿天生娇滴滴的嗓音,道:“大都督,让人帮我找衣裳和鞋子来可好?”   她衣裳被撕破了,鞋子又不见了,还披头散发的跟个鬼一样,还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姬行云身形挺拔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又问道:“还要什么?”   卿卿捂着已经饿瘪了的肚子,委屈道:“一天都没吃饭了,好饿……还有想沐浴……”   姬行云冷哼了一声,还说不要伺候,最后还不也是得要。   “坐好别动。”   而后姬行云就扭头转身出去了,卿卿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自顾自乖巧的坐在榻上等候。   姬行云出门之后,周晋正外头等着,禀报道:“大都督,晋王连日启程回洛阳了,今日大都督与晋王起了冲突,恐怕他会有什么动作。”   姬行云冷笑了一声,大概知道这萧衍什么意思了,思虑片刻,道:“我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洛阳。”   此刻屋里,卿卿独自等了不多久,先是有人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面前的矮桌上。   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管不顾,先吃饱再说。   待她吃完饭,陆陆续续已经在浴桶里添好了热水,还临时找来了一套换洗衣裳,和一双软底绣鞋。   卿卿试了试鞋子,下地走了两步,这稍微有些大了,也只好先将就着穿。   卿卿正打算沐浴,偷瞄了一眼还站在屋里的姬行云,道:“大都督能否回避一下,我要沐浴……”   姬行云诡异的目光看着她,询问,“可用我帮你?”   卿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连忙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姬行云道,“反正都看过了……”   他一步步朝着卿卿靠近,给卿卿吓得连忙往后缩,一副快哭了的模样,“你还说与晋王并非同类,我看分明就是一路货色。”   姬行云顿住脚步,他自然不希望被当成萧衍那等龌龊货色。   也只好叹了一口气,罢手道:“那随你,小心地上滑。”   说完姬行云退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卿卿跟过去,把门栓上,才松了一口气,回来放心沐浴。   姬行云在门外站了片刻,练武之人听力好,远远就能听见里头哗啦啦的流水声音。   几乎都能想象得到,美人正坐在浴桶之中,那浑身湿透,雾气缭绕,春色撩人的绝美景象……   光是一想,男人呼吸都变得烫人,喉中愈发干涩得厉害。   姬行云退回了隔壁客房坐下,只是如坐针毡,心痒不已。   直到坐了不多久,突然听见卿卿房内“啊”的一声女子尖叫传来,清脆而响亮,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姬行云闻声过来,拍了拍她的房门,“怎么了?”   就听卿卿在里头哭声回答,“没事。”   都哭了还能没事?   “我进去了。”   卿卿一句“别进来”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听见了破门而入的声音。   他闯进来了。 第12章   进屋绕过屏风就见,卿卿正狼狈的跌坐在地面。   姬行云上前,眼睑低垂的看着她。   刚出浴的美人,湿淋淋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还滴答着水,如出水芙蓉一般,凝脂玉肤染着一抹霞色,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薄的藕荷色里衣,紧紧包裹着窈窕身段,何等诱人。   呼吸一滞,姬行云薄唇轻启,低沉暗哑的嗓音问,“都提醒你了还能摔?”   卿卿只是埋着头,两只小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膝盖,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很是委屈的样子,心下暗想:还不都是有些人乌鸦嘴!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地上有水,加上鞋子不合脚,卿卿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扭来扭去,最后撞到了膝盖,疼得要死。   姬行云上来,弯下腰,将跌倒在地的卿卿轻而易举就横抱起来。   抱着大步走过去,将她放在软榻上坐下,蹲下身,想看她的膝盖。   他的手都还没靠近,卿卿便连忙往后缩,躲得老远。   姬行云道:“我给你看看伤得如何。”   卿卿抱着膝盖不肯给他看,只回答:“没什么大碍,已经不疼了。”   她哭成那样,鬼才相信不疼。   姬行云看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眼,自然有些心软,道:“我就看看,不碰你,免得你又说我与那萧衍一样。”   卿卿噘着嘴,小声的嘟囔,“本来就一样。”   总把他跟萧衍视为同类,姬行云想一想就有点恼羞成怒,突然就凑上来,捏着卿卿的下巴,“我若与他一样,现在就一口一口把你咬碎了吃掉!”   他说话的时候很凶,口中热气直喷到卿卿脸上,好像真的要将她吃掉似的。   惊得卿卿肩膀一颤,含着眼泪,胡?一?凡?瞪大眼睛与他对视,身子僵直着一动不动。   姬行云凝视她的双眼,沉默片刻,说道:“我会让你接受我。”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完便埋下头,一点一点卷起卿卿的裤腿,查看伤势。   白皙得几乎都能看见皮下血管的小腿,膝盖上一块红肿淤青。   姬行云认真的检查伤势,避开触碰,确定连皮都没有磨破,又让人去把药取过来。   清凉的药水抹到卿卿膝盖上的时候,还疼得卿卿倒抽一口凉气,腿不自觉往后缩。   擦完了药,姬行云将卿卿的裤腿放下来,把她扶着躺下,盖上被子。   卿卿一直瞪大眼睛,机警的盯着他看,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被子,怕是刚逃狼窝,又入虎穴,只怕今晚逃不掉他的魔掌。   姬行云与她对视,看出那一丝不安,只淡淡道:“我就在隔壁,再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听得到。”   说完姬行云便起身离开了,关门之前,看见被他踹坏了的门栓,又多说了一句,“放心睡,不会有人进来。”   眼睁睁看着姬行云离去,没有再折返回来,卿卿才松了一口气,她今日都这么可怜差点被人强占了,还好姬行云还有点良心,没有二次强占她。   卿卿躺在那里,开始昏昏欲睡,胡思乱想。   想到姬行云说要让她接受他,心里就是一阵冷笑,她怎么可能接受他啊,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梦还差不多……   不知多久,卿卿迷迷糊糊睡着过去。   她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睡了,可另一边姬行云就没那么好过了。   男人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谁知道他有多心急如焚,血气方刚的男儿,面对肖想已久的美人,那蚀骨钻心的念头折磨得他辗转反侧,焦灼难眠。   即使是出去洗了个冷水澡回来,加之又是秋夜天气寒冷,又是折腾了一整日得精疲力尽,但就是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满是千娇百媚的少女,那楚楚动人的双眸,娇艳欲滴的朱唇……重点是今日见了那条玉腿,白皙无瑕,让人看一眼便引人遐想,勾魂夺魄,烈焰焚身。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闭着眼,将手探入了被褥之中,心下想着她的那条腿……经过发.泄之后,才能冷静下来睡觉。   *   次日醒来,卿卿惊喜的发现,眉儿和喜鹊连夜赶过来与她汇合了。   姬行云嘴上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可暗地里早已经让人回南阳,帮卿卿收拾行李之后,让两个丫环连夜带过来,当然还带了她的鞋子。   一看见眉儿,卿卿又委屈,又激动,差点哭了出来,眼眶都湿润了。   不过因为喜鹊也在,而且姬行云就在隔壁,所以卿卿也没机会与眉儿私底下说话,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   卿卿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苦也没吃几天,所以早就习惯了有人伺候左右,特别是,昨日摔伤了膝盖还要半夜自己起来方便,真是太吃力了。   不禁感叹,还是有人伺候的感觉好,膝盖受伤了,早上一起来就有人帮她梳洗更衣,准备好早饭,就差没给她喂到嘴里去。   一大早又要继续上路,出门遇上姬行云的时候。   魁梧的男人身着一身墨色长袍,披风随风猎猎,高高坐在骏马之上,清晨一缕缕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配上渗着幽幽寒气的俊脸,仿佛就是个浑身泛着金光从天而降的战神一般,器宇轩昂。   姬行云今日骑着马,那说明不会与卿卿一起坐马车了。   卿卿由婢女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上前,因为男人坐得太高都没有抬眼直视,先行了个礼,“见过大都督。”   他垂眸看向卿卿的膝盖,问道:“可好些了?”   卿卿抿唇轻笑,点点头,“好了,多谢大都督。”   这个谢,是想谢他把眉儿接过来了。   美人那般笑颜如花,娇美动人,就像是冰天雪地之中突然投射出一道明媚阳光,只叫姬行云看上一眼,眼前都稍微有些莫名眩晕。   她还是头一回对着他笑,这般笑容跟当初时候,一模一样,勾人心弦。   她今日心情这么好,全没有往日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倒是难得。   姬行云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上车吧。”   卿卿点点头,上了后头的马车。   随后姬行云与几名亲随在外头骑马,卿卿坐着马车,特意只留了眉儿在车里陪她。   没被叫到的喜鹊只能跟着车夫,坐在外头驭驾处吹冷风,心里还有些心存不满。   明明阮娘子一起选的两名婢女,喜鹊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娘子总是更重视画眉,什么都叫着她贴身伺候,而她就好像是多余一般,走到哪里都没她什么事。   卿卿和眉儿自然没注意到喜鹊不满,二人正躲在马车里,凑在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交头接耳。   卿卿询问,“信送出去了么?”   眉儿微微摇头,本来打算找一个南齐的探子,没能找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昨日发生的事情,眉儿也早就已经听说了,还不禁感叹一句,“没想到,他倒是挺看重娘子的。”   之前,就连眉儿也觉得,卿卿对于姬行云来说就是一时欢心,视为玩物。   可是现在,姬行云竟为卿卿得罪了晋王,而且还要随身带着卿卿去彭城办事。   可想而知,卿卿在姬行云眼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不然谁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舞姬与兄弟撕破脸皮,反目成仇?   马车一路向东,卿卿在车上坐着,终于可以靠着眉儿安心入睡了。   白日赶路,晚上住在驿站,因为带着卿卿的缘故速度更慢,第五日才总算追到了麒麟军,第八日到达了彭城。   到彭城城外,卿卿正在车里睡得迷迷糊糊,忽而被远处的哀嚎哭喊声音给吵醒了。   她醒来之后,睡眼惺忪的询问身边眉儿,“谁在哭啊?”而且听起来好像不止一个人的哭声。   眉儿皱着眉,有些敷衍的回答,“或许只是路过的平民罢了。”   卿卿想掀开卷帘看一眼,却被眉儿制止,“娘子还是别看了。”   前两日,卿卿看见了路边被野兽啃食的尸体,吓得噩梦连连,若是看见这景象怕是又要悲愤不已了。   她越是不让卿卿看,卿卿越想看。   掀开卷帘,就见车外一片凄惨荒凉景象,萧瑟的凉风卷起地面的沙尘和落叶,伴随着浓浓烟雾,腐臭难闻的气味,远处哭声传来的地方,众多流民聚集在一起,横七竖八,也不知死了还是活着,简直惨不忍睹。   隐约都能看清,还有个三四岁的小孩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惶恐无助的,摇晃着倒在身边已经不知死活的妇人,哭喊着,“阿娘,阿娘,你醒醒……”   类似惨状比比皆是,只看得卿卿心口发闷,眉头紧皱,整个人都不好了。   卿卿问,“他们为何不进城?”   眉儿唉声叹气,回答:“你看他们个个都是病殃殃的,定是因为患病,怕染给城内的人,才被拦了下来,无处可去,只能自生自灭。”   她还在给卿卿解释,卿卿听得愣住,眼中泪光闪烁,那些流民已经消失在了视野……   马车进城了。   彭城太守张誉带着一众将领,亲自出城门热情迎接姬行云,声势浩大。   张誉以前也是南齐将领,魏军来时主动写了归降书请降,将城池奉上,颇有诚意,所以姬行云还是头一次来彭城视察。   张誉已经备好了宴席,为姬行云接风洗尘。   所以一进城,姬行云直接去赴宴应酬,让人将卿卿送回了安排好的别馆歇息。   宴席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众多彭城将士为了恭迎姬行云亲临而热烈庆贺,大呼今日不醉不归。   与宴席的喧哗吵闹对比之下,大堂的背后黑暗之中,却安静异常,还隐约可见有黑影涌动。   潜伏在大堂背后的黑衣人,为首的男子目光凶狠,透过门缝,直勾勾盯着宴席上方坐着的姬行云,仿佛恨不得用目光将他给千刀万剐了一般。   黑衣男子的手紧紧握住刀柄,越握越紧,恨意上头,当时就一把抽出刀柄,想要冲出去将那姓姬的狗贼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身旁一只手强行将他拉了回来,劝慰道:“宋兄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知道姬行云的能耐不容小觑,他身边带着的也个个都是高手,外头还有他的麒麟军,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若是你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我们的计划定会全盘落空!”   宋岑呼吸急促,咬紧牙根,道:“那何时才能下手?”   “先等他放松紧惕也不迟……在下知道,宋兄的父亲惨死此人之手,急着为父报仇雪恨,你放心,今日他进了彭城就休想活着出去!” 第13章   宴席上饮酒作乐,一直喝到了深更半夜,散席之后,姬行云才醉意微醺的回到别馆住处。   径直回了客房,却见里头已经灯光大亮,有个窈窕剪影坐在屋内。   有人禀报,“阮娘子已等候大都督多时。”   听闻卿卿竟然正在屋里等他,姬行云恍惚还以为他是真的喝醉了,出现了什么幻觉……   自从姬行云那日告诉卿卿暂时不会碰她之后,这几日观察下来,卿卿明显已经放松了警惕,二人途中相处也算缓和了许多。   不过今日,这还是卿卿头一次主动,大半夜在屋里等他,几乎都让姬行云以为,她莫不是这么快就想通了?   姬行云跨入门内的时候,卿卿听闻动静,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上来行礼,面含笑意,异常殷勤。   姬行云垂下眼眸看她,问:“你怎么来了。”   卿卿那模样娇婉动人,柔声细语道:“听闻大都督今日赴宴饮酒,卿卿特意为大都督煮了一碗解酒茶。”   美人弱柳扶风的体态,过去桌边,撩了撩大袖,露出纤纤玉指,将青花瓷茶壶之中的解酒茶倒了出来,盛满了一杯,亲手给姬行云送了过来。   那模样,倒是让姬行云不禁回想起了那日她为他斟酒。   看着如此娇.软可人的美人,再看看杯中深褐色的解酒茶,冷笑了一声,“该不会有毒吧?”   卿卿连忙摇头,“没有,方才他们已经验过了,大都督可以放心喝!”   姬行云质问她,“你可有听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何目的?”   卿卿摇头,娇声道:“当真没什么目的,卿卿就是想给大都督送一杯解酒茶。”   姬行云深邃的目光,幽幽看着她,没目的她会突然来讨好他?   都已经被他的眼神看穿了,卿卿也只好叹息一声,紧皱眉头,老实交代道:“好吧,其实确实有目的……”   “有什么就直说。”   卿卿有求于人,只好软声软气的说道:“是因为,今日进城之前,看见城外有许多流民,听说是因为生病不能入城,便随意被抛弃在城外等死,无处容身,实在可怜至极,所以卿卿想恳求大都督施以援手……若是大都督的话,一声令下,将流民安置妥当,行医施药,想来不费吹灰之力。”   姬行云冷笑了一声,“他们死活,与你何干?”   卿卿道:“大都督,他们虽然生病了,但好歹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又患病在身,我看还有不少半大的孩子,让他们在城外等死,实在太残忍了,是个人都看不下去,大都督不如就大发慈悲……”   这些百姓,还不都是因为战火硝烟,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逃难到了彭城,却因为张誉不肯收留生病的流民,怕是染上恶疾传染到了城内,就拦他们在城外饥寒交迫的等死。   卿卿来彭城的路上,已经见了一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甚至见了野兽在吃腐烂的尸体,那场景简直触目惊心。   今日更是见了城外苟延残喘的流民,进城之后,卿卿想到他们生命垂危,自己还在锦衣玉食,实在坐立不安,晚上饭都吃不下,还饿着肚子,就拉下脸来求姬行云了。   对于卿卿来说,不管是北魏还是南齐百姓,总之都是汉人,都是人命。   北魏和南齐说白了都是从前周朝分裂出来的,魏王和齐王原本都只是割据一方的诸侯王,天子懦弱无能,诸侯势力庞大,称霸一方,最终魏王先攻入了洛阳,篡位称帝,齐王随后才在南方自立称帝。   卿卿对于什么争夺天下,一统南北的国家大事完全不关心,她只希望不要打仗,不要死人,希望天底下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寝食无忧。   只是在姬行云眼中,不知在不在乎城外那些卑微渺小的流民,怕是与张誉一样根本不放在眼里,都懒得花钱给他们看病安置吧?   姬行云看着她手上的解酒茶,好似有些不满,“你一杯解酒茶就想让本都督办事,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卿卿瘪着嘴,只好道:“那,不知大都督想要什么诚意?”   姬行云反问,“你能给什么?”   卿卿冥思苦想,许久才说道:“那,卿卿给大都督跳舞可好?”   姬行云拧眉,看了看门外天色,无趣的说道:“时辰这么晚,我要睡了,不想看跳舞。”   好像已经听懂姬行云的暗示了……卿卿偷瞄一眼姬行云,还有点难以启齿,也只好道:“那,卿卿伺候大都督就寝?”   姬行云勾了勾唇,“你愿意了?”   卿卿强调,“只是睡在一起,不能做别的,卿卿身上不方便……”   反正今日来了月事,姬行云也占不到她什么便宜。   不方便?姬行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不方便了,真想让她方便了再来……不过还是勉强答应下来,“也行。”   卿卿抿唇娇柔一笑,“大都督答应了?”   “嗯。”   姬行云当时就将周晋叫了进来,吩咐下去,“派人在城外扎营,安置流民,找大夫医治。”   周晋回答,“明日一早就安排……”   姬行云厉声,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现在去!”   震耳欲聋之声,周晋连忙应声,而后退了出去,派人办事去了。   待周晋走了之后,姬行云看向卿卿,“行了么?”   卿卿手里还端着那杯解酒茶,低下头,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姬行云将她手中的醒酒茶接过来,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把茶杯扔到一旁。   他走进里屋,便展开胳膊,“宽衣。”   他也可以享受一下被卿卿伺候的感觉了。   卿卿走了上去,帮他解开腰带,伺候宽衣。   可是凑得太近,无意间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卿卿顿时屏住了呼吸,捏着小鼻子,皱着眉,瓮声瓮气的说道:“大都督,你要不要先去沐浴?”   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和汗味儿混合,都快要把卿卿熏死了,她向来爱干净的,才不要跟臭咸鱼一起睡觉。   姬行云看了眼身上,倒是一时忘了还没沐浴。   对比他身上的酒味,再闻一闻面前的卿卿,远远都闻到她身上那股甜腻腻的少女芳香,好像一直都这么香喷喷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姬行云不禁咽了口唾沫,目光灼灼看着她,“那你伺候沐浴?”   卿卿光是一想,就闭着眼睛连连摇头,“卿卿不方便碰水,何况也不会……”   姬行云也不勉强,只让卿卿伺候他褪去外袍,便自己去沐浴了。   热水早已经烧好,姬行云一声令下,便有人陆陆续续的往浴房添水。   大概花了一炷香时间,姬行云仔细的清洗干净身上,还特意抹了好多香膏,最后仔细闻了闻确定没有味道了,这才擦干净,披上绸缎睡袍,回到里屋。   只是来到床边一看,卿卿竟然已经自顾自先钻进被窝睡着了,并且让婢女多准备了一床锦被……果真单纯的只是睡觉。   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每回一闭上眼,随时随地就能睡着?   姬行云上前,脱了鞋,翻身上去,悄无声息的侧躺在了卿卿身边。   昏暗帷帐内,美人青丝如绸,散乱铺了一枕,一张脸蛋姣若秋月,纤薄的身子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睡觉的时候紧紧裹着被子,靠在最里面的位置。   灯光暗淡,近在咫尺的距离,少女如玉兰花般诱人的芳香,姬行云即使闭上眼不看,也能想象出她的轮廓。   男人的手,不自觉的朝她伸了过去,可是伸到一半就凝固在了半空,想起来方才卿卿说她不方便,暗示她来了葵水的事情。   小坏东西,有恃无恐,就是想活生生折磨死他。   气血沸腾的男人,又是一夜未眠,一晚上都在暗暗发誓,这回等她月事完了,一定要把她吃干抹净!   *   次日,卿卿睡醒的时候,懒洋洋的一翻身,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一睁眼才想起来身边还躺着个男人。   昨日一路奔波实在太累了,时辰又太晚,困意来袭,卿卿就想着,干脆趁着姬行云去沐浴的时候先睡了,也免得到时候对着他不知所措。   醒来之后,卿卿立马检查了一下自己衣裳特意系好的带子,确定还是原来模样,姬行云并没有动过。   本来担心来月事他也不放过,还好没那么禽兽。   清晨的阳光投射进屋,已经让屋里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卿卿一抬眸,就见了姬行云那张脸。   这是她头一回看见他睡觉的模样,男人生得好看她早就知道,只是以前都不敢仔细欣赏。   此刻他面容静若寒潭,毫无波澜,一张脸棱角分明的俊脸,眉如墨画,鼻若悬胆,唇瓣如同刀削一般,随着凝重的呼吸,好闻的味道飘了过来。   想来,他要是永远这么安安静静的其实挺好,可惜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安安静静的。   卿卿偷偷看了他许久,单纯的出于赏心悦目,别的什么也不敢干。   直到肚子突然咕噜的一声巨响传来,卿卿才意识到,她饿了,好饿好饿,饿得心里发慌。   昨日看见了城外等死的难民,卿卿忧心忡忡,加之来了月事,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   姬行云睡的外面,卿卿睡的里面,想下床,卿卿就只能小心翼翼的越过还在沉睡的男人。   只是,卿卿正从男人身上翻过去,准备下床离开的时候。   一条手掌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轻飘飘的身子给拽了回去。   一转眼,她反应过来时候,已经被拉进了男人的被窝里,身后贴着个滚烫的身体,暗哑磁性的嗓音对着她的耳畔,“去哪?”   卿卿吓了一跳,热气顺着耳朵灌入,如此亲密的姿势被他从背后抱着,纤薄的衣物几乎可以忽略,她整个人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僵直着不敢动。 第14章   刚刚本来还有点冷,突然之间卿卿就变得有点燥热,热得她脸上都浮起了一阵潮红。   她背对着他,小声回答,“我,饿了,想去找东西吃……”   姬行云的手臂就压着卿卿肩膀上,将娇小的身子笼在怀中,质问她,“你怎么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还不让人碰,你说我养你何用?”   他刚刚睡醒,声音带着男人独有的沙哑而低沉,比平时温和许多。   她心吓一跳,嘟囔道:“又没谁逼你养我,不如你放了我,让我出去自生自灭!”   姬行云将她翻了个身,面对面,压在臂弯里,“都睡一起了,还想着让我放了你?”   卿卿浑身紧绷的缩着肩膀,一睁眼就正好对着男人的喉.结,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个男人才有的地方,暧.昧到了极致。   不知道为什么,卿卿莫名紧张,心下狂跳不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两条胳膊护在胸前,将他往外推,有些慌张道:“大都督,我身体不适,能不能先放我下去?”   姬行云像是在哄她的语气道,“唤一声郎君就放你下去。”   “……”卿卿觉得反正喊一声又不少一块肉,只好小声唤了一声,“郎君。”   因为声音实在太小,姬行云实在一点没听见,埋下头把耳朵凑上去,“大点声。”   卿卿的脸上早已滚烫,闻着他喷来的热气,实在浑身冷汗,一股脑儿只想逃跑,就勉强再唤了一声:“郎君。”   那轻柔娇.软的嗓音顺着耳朵钻进去,让人心底里都暖融融的。   他稍微放松紧惕,卿卿赶紧趁机从他怀里溜了出来,匆匆下床,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离开之前只说了一句,“卿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姬行云“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他胳膊撑着脑袋,手指撩开床帐,目光幽幽,看着娇小的女子匆匆拿了她的鞋子和衣物,逃命似的跑了。   方才软若无骨的触感,还久久在他手上难以忘怀。   昨夜几乎没睡的姬行云,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决定还是再睡一觉。   *   暂住在别馆,同一栋阁楼,只是住的房间楼层不同,卿卿在三楼,姬行云在二楼。   卿卿只需绕过走廊,上楼梯,便能回到自己房间。   回屋之后,她当然是先换了干净的月事带,再让婢女伺候着梳洗更衣。   月事已经来了两日了,所以卿卿感觉不怎么疼,就是有些怕冷,身子虚弱许多,衣服要多穿一些。   卿卿刚回屋不多久,外头就有奴仆陆陆续续送来了早膳。   喜鹊笑眯眯的解释道:“是大都督让人为娘子送来早膳……知道娘子来了月事,还特意让人备了补血的红枣桂圆红糖水,没想到大都督看似不拘一格,待娘子如此体贴入微……”   都是卿卿不耐烦的瞪了喜鹊一眼,喜鹊才闭上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喜鹊,整日就知道吹姬行云的彩虹屁,说得天花乱坠的,好像姬行云是什么绝世好男人一样,卿卿都不知道喜鹊收了姬行云多少好处?难道就看不出来人家很不待见这臭男人?   不过,姬行云让人送来的早膳和红糖水倒是很及时,正好卿卿实在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便还是先吃饭要紧,能吃饭的时候绝不饿肚子。   卿卿吃过饭,便躺下休息了。   两名贴身婢女从屋里一起出来之后,眉儿交代道:“娘子想吃芙蓉糕,我出去找地方给她买回来,你仔细看着点。”   说完眉儿便将东西交给了喜鹊打理,就这么出门了。   看着眉儿离去的背影,喜鹊还翻了个白眼,心下越发不悦。   看吧,每次出去办事只派眉儿去,怎么从来也不叫她去?   眉儿从别馆出来,说是去给卿卿买芙蓉糕,其实是为了出去打探消息,现在卿卿与外头的联系,恐怕也只有依靠眉儿了。   *   一场秋雨一场凉,如今已经到了立冬,入夜时候外头突然下起了雨,一瞬间就变得更冷了。   卿卿怕冷得很,都想烧炉子,不过想着现在就烧炉子,真正冷起来的冬天还怎么过,所以还是放弃了。   晚上,卿卿委屈的盖着两层被子,蜷缩在被窝里,抱着汤婆子取暖,手脚还是冰凉冰凉的。   卿卿睡觉的时候,向来习惯床头的灯一直亮着,直到灯芯燃尽。   她睡意朦胧时候,隐约听见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脚步声。   一转眼便是床帏被人撩开,一股浓郁酒气扑面而来,直接把卿卿熏醒了。   卿卿一睁开眼,眼前从模糊变为清晰,才看清床边立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顺着修长的身子看上去,就见了一张英俊的脸上,双眼像是蒙了雾气那般迷离。   看见是姬行云,卿卿还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她抱着被子,警惕的看着姬行云,“大都督怎么来了……”   卿卿已有几日没见过姬行云,应该是到了彭城太忙,他在外面奔波的时间,比在别馆休息的时间要多。   而卿卿却只能待在别馆,并且,因为萧衍的事情发生了之后,看守卿卿的人变得更多了。   今日不知为何卿卿都睡下了,他一声不吭的闯进来。   姬行云虽然醉了,除了身上有酒气,略显疲惫之外,却也是面不改色。   他立在床前,淡然语气道:“我今日跟你睡。”   “……”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们一起睡天经地义一样。   姬行云垂下眼睑看着她,“怎么,不愿意?你那日可是答应伺候我就寝,这么快就忘了?”   卿卿惊愕,“我……不是已经伺候过了?”   姬行云诡异的一勾唇,“谁告诉你只伺候一回了?”   “……”   “你难不成想耍赖?”   “……”到底是谁耍赖?   姬行云还威胁道:“你若不愿,我随时可以撤了城外营地,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些人死活。”   “……”卑鄙……   卿卿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了,她月事已经完了,要是跟姬行云睡在一起,还不被他为所欲为?   想一想卿卿就觉得头疼,看来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忍辱负重了……   卿卿这才翻身从床上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卿卿现在就伺候大都督就寝。”   而后穿了鞋子下地,便开始伺候姬行云宽衣。   男人身上虽然酒气很重,但是天气寒冷今日并没有出汗,还带着一股好闻的男人味道,所以卿卿没有嫌弃他难闻。   姬行云张开双臂,像个架子一样,接受卿卿的宽衣,解下腰带,一件一件褪去外袍和中衣,只穿着一件深色的里衣。   卿卿还问道:“大都督今日可要沐浴?”   姬行云当时就坐在床边,自己脱了靴子,想翻身上榻,“今日醉了酒,直接睡吧,明日再洗。”   卿卿连忙上去阻拦他,一把拉着他的裤腿,把他快要放上榻的脚给硬生生拉了下来,“不行!不洗脚不能上我的床!大都督先坐着等一等,卿卿让人取热水来为大都督洗漱。”   “……”姬行云突然有种这女人好麻烦的感觉。   也只好将脚拿了下来,等着卿卿让人拿了热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本来还想给姬行云擦身子,不过卿卿想了想擦身子要脱衣裳,所以还是算了吧,只擦了脸和脖子,洗干净了手。   卿卿让眉儿伺候姬行云洗脚,不过姬行云不愿意,所以也就他自己洗了脚,卿卿帮他擦干水,这才终于可以上去了。   全程姬行云就在那里听凭摆布,眸光深不见底,垂目盯着那婀娜身形,一举一动都那般勾人,只叫他心头燥热。   最后,姬行云睡在里面,卿卿睡在外面,还是上次的规矩,各自盖自己的锦被。   平躺在床上的时候,卿卿侧身背对,闭着眼睛,假装若无其事的睡觉,实则心跳如鼓,感觉今日是难逃魔爪了。   屋里实在太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男人粗重而均匀的呼吸声音,压抑气氛让人几乎窒息。   突然一只手掌伸进了卿卿被子里,吓得她浑身一震,僵直着不敢动弹。   男人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卿卿锦被之中,从背后将她搂在怀里,两人之间的阻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都能感觉他身上的异样,卿卿整个人都紧绷着。   耳边男人吹着热气,突然诡异的询问:“你做梦时候喊的六郎是谁?”   卿卿听闻此话,心下猛然一跳,她什么时候做梦喊了六郎?   姬行云已经看着卿卿睡过几回了,她做梦的时候说梦话,除了骂狗贼,还喊过六郎。   所以姬行云调查了这个六郎,便知道那是卿卿的情郎。   他冷笑道:“莫非是燕淮?你不肯跟着我,就是想回去找他是么?”   他竟然已经知道了六郎的名字,卿卿就更加震惊了……   燕淮就是齐王的六公子,卿卿唤他六郎,现在已经是南齐的平阳王,所以姬行云知道他的名字也并不稀奇。   卿卿的姑姑,是燕淮的婶婶,两年前卿卿去建业探望姑姑的时候,便认识了燕淮,燕淮还曾经救过卿卿一命。   当时卿卿快要到建业的时候,突然遇到流寇作乱,随行护送她的亲军都被流寇所杀,她也被抓住,险些被流寇折辱之时,幸好一名从天而降的英雄救她于水火。   不过她当时受了刺激迷迷糊糊,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建业,见到了姑姑。   后来卿卿才知道,是姑姑托燕六郎去接她,正好碰上了流寇抓了她,便将她从流寇手中解救出来,所以六郎对卿卿还有救命之恩。   等卿卿回了南阳之后,六郎还过来找过她几回,面对公子如玉的六郎热烈追求,情窦初开的少女难免有些心动,差不多也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谁知突然就出了这种事,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被姓姬的狗贼强占了,她和六郎也再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卿卿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哭得甚是委屈。   姬行云一想起来就有点生气,咬着她的耳朵,自顾自冷声说道:“待我灭了齐,第一个就杀了燕淮,把他脑袋拧下来送给你!”   他的话语之间,一统南北好像势在必得,无人可挡似的。   卿卿想起孙英的人头,就觉得姬行云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他肯定也想割下六郎的头,还想割下她阿兄的头,这个坏蛋!   越想越觉得这男人可怕,卿卿连忙躲得他远了一些,抽泣道,“六郎这么厉害,你才杀不了他!”   姬行云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带着醉意,气势汹汹的压在身.下,冷厉道:“现在就让你知道谁更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的爬床计划…… 第15章   等卿卿反应过来得时候,已经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撞到了她唇上,从唇瓣蔓延到了脸侧,再到耳朵。   男人灼烫的进攻带着强势的征服欲,一口比一口用力,只让卿卿觉得唇瓣和皮肤生疼。   那般柔嫩如同新生婴儿一般,柔软如糯米团子似的,男人将她极其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里,都不敢太用力,怕一不小心将她咬碎了,口中的甜软可口,如糖似蜜,馨香宜人,只叫人欲罢不能。   卿卿害怕至极,想要挣扎,可是他力气太大,丝毫不容反抗。   这时候的卿卿才知道,若是男人真铁了心想要她,特别还是个醉了酒的男人,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现在这样无力抵抗,任由摆布,只能吓得嘤嘤泣不成声。   姬行云今日也不管她哭了,凑在她脸上,与之呼吸相交,拉扯她的裙摆,就是动作有些生疏,好半晌都没将裙摆拉下来。   姬行云差点就把她裙摆撕破了,不过想到萧衍曾经就撕破了他的衣裳,他不能如此,所以还是忍耐了下来,压抑着暴躁,嘶哑的声音道:“自己来!”   卿卿哭得委屈,脑子里一团浆糊,已经不敢抵抗了,只能伸出发抖的手,缓缓将裙摆往下拉。   她一边脱一边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却在此时,门外急急敲门声传来,“大都督,城外有人放火烧营!”   姬行云带来的麒麟军扎营在城外,营地着火是大事。   听闻这个消息,姬行云顿时有些恼怒,卿卿却好似松了一口气。   卿卿连忙道:“大都督快去看看吧!”   姬行云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将心里的念头强压了下去,只得从卿卿身上下去,穿上靴子。   卿卿也识相的翻身起来,跟在身后,伺候姬行云快速将衣裳穿好。   临走之前,姬行云还弯腰下来,捏着卿卿的小下巴,炙热的视线对上她那双含泪的眼眸,意犹未尽的说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凑上去在她唇上不舍的啄了一口,这才拿上披风,转身就跨步出了房门。   看着姬行云走后,卿卿哭得更加委屈了,嘴唇被他咬得好像没有皮肤一般火辣辣的生疼,被他捏过的胳膊都好像要断了一样。   害怕姬行云随时会回来,到时候会来“收拾”她,卿卿心里七上八下的,今日自然不可能安心睡觉了。   *   姬行云从卿卿那里出来之后,便是回屋换上了盔甲,带上弓箭和佩刀,气势汹汹的出了门。   离开之前,他特意交代了两名亲信,带兵看守别馆,交代道,“看好了,若是有何差错,拿你是问!”   而后姬行云便是纵身上马,带着人,朝着着火的兵营飞奔而去。   他就想知道,是谁活腻了敢惊扰他的好事!今日不把他大卸八块,难消心头之恨!   只是,姬行云才刚骑马来到城门,便已经被一行伏兵给团团围住。   彭城太守张誉果真是诈降,正带兵潜伏在此,等候姬行云多时。   一转眼,周围成千上万的火把亮起,可见张誉正高高站在城楼上,猖狂的声音回荡,“姬行云,我这个请君入瓮之计如何?你今日既然进了彭城,就休想活着出去!来人,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带着火焰的箭,脱弦而出,直直朝着姬行云射了过去。   姬行云快速闪躲,以手中佩刀将火箭尽数挡下,未伤他分毫。   火箭的攻势刚刚褪去,紧接着又有无数兵马,带着喊杀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朝着姬行云的方向攻来。   姬行云高坐在马背上,男人百战沙场的气势,丝毫不惧,提着佩刀,与无数伏兵打斗在了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男人战神之称并非浪得虚名,以寡敌众,分明丝毫也不占下风,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虾兵蟹将,在他面前显得那般不堪一击,死了一波又来一波。   他好像已经杀红了眼,身上披风都已经被血给浸透了,垂落在地上,还滴答着血液,冲天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之中弥漫,夹杂着一股尸首烧焦的恶臭味道扑面而来。   姬行云的马受伤倒下了,身后跟着的亲随也所剩不多,眼看着孤立无援。   对面的伏兵才稍微停下了攻势,从敌军之中,一个手持长.枪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人恶狠狠瞪着姬行云,上前问候,道:“姬狗,你可知道爷爷我是谁!”   姬行云目光凛冽骇人,正喘着粗气,带着一丝轻蔑,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他冷厉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死人!”   还是那唯我独尊、睥睨一切的王霸之气,威风凛凛提着刀的模样,血液顺着刀锋流到地面上,一眼看去,都让人望而生畏。   如此蔑视,加上宋岑想到就是此人杀他了爹,还吊在城门上受此奇耻大辱,便是怒气上头,“今日我就要替我阿爹报仇,亲手杀了你这狗贼!”   说着,举枪便朝着姬行云冲了上去。   二人就这么刀枪相交,激烈的打斗在了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其余伏兵都只是围在周围,等着看宋岑如何手刃仇人。   两道黑影,速度飞快,行动如风,卷起了地面的树叶和尘土,漫天飞扬,又纷纷下落,场面一片凌乱。   宋岑原本以为,成千上万的伏兵,早已消耗了姬行云的体力,趁着现在与他决斗,肯定能占优势。   可是当真打起来,却发现,即使姬行云恐怕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气,他依旧不是他的对手,打起来很是吃力。   宋岑以前只听说过姬行云如何如何的厉害,说他力大无穷,勇猛异常,无人能敌,在战场上,只要是他亲自上阵的,对方必定被斩于马下,久而久之,让人闻风丧胆,再无人敢来应战。   以前只是听说,从来没真正的与他较量过。   今日亲自对上了姬行云,宋岑算是亲自体会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他是不可能打过他的。   *   姬行云正被张誉的伏兵围困之时,别馆内也早已乱做了一团,他走了之后不多久,便突然有另一波人杀进了别馆。   虽然有侍卫抵挡,可是对方似乎就是冲着卿卿来的。   卿卿本来就忐忑不安了,知道有人夜袭,情况危急,更是慌张无措,坐立不安,手心冷汗直冒。   直到眉儿突然冲进房内,道:“娘子,我们快走,找个地方避一避!”   卿卿点点头,急急忙忙穿上衣裳,又裹上斗篷。   穿衣裳的时候,卿卿还顺便询问,“姬行云呢?”   眉儿解释道:“听人说,是彭城太守张誉大半夜反了,带兵围困了姬行云,还派人攻到此处,我们赶紧趁乱逃跑才是。”   张誉逆反,把姬行云给围了,对卿卿来说确实是个逃跑的绝佳机会。   卿卿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来不及多想,就被眉儿拖拽着,也没收拾东西,从屋里跑了出来。   不过,他们想逃跑哪有那么简单?即使带卿卿去避难,周围也有好多侍卫护送着。   穿过长廊下了楼梯,往阁楼外跑。   只是跑出花园,正穿过一扇月亮门时候,对面不知哪儿,突然几个黑影窜了出来。   对方来势汹汹,个个身手矫健,一番混乱的打斗之后,将卿卿身边的侍卫一个个打倒在地,只剩下卿卿和眉儿两人。   这些人明显跟张誉的兵马不是一伙的,全不知什么身份来历,不知有何目的,也不知是敌是友,卿卿身边的都是精锐侍卫,在他们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惊恐之下,眉儿连忙拦在卿卿面前,“我拖住他们,娘子你快跑!”   卿卿惊慌失措,膝盖一软,扭头不管不顾就跑。   可是一转身,背后早有人拦住了去路,她一头便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之中。   卿卿惊恐至极,想要退出来,却被男人一把拉了回去,声柔如水道:“卿卿,别怕是我。”   有些熟悉的声音,可是光线太暗,也是有人举着火把过来将二人照亮。   卿卿一抬眸,才看清对方是个面容俊美的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度飒飒,温润如水的眸光包裹着她。   看见这张熟悉的脸,卿卿震惊不已,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鼻子一酸,眼眶一红,一头就扎进了他怀里。   她嘤嘤抽泣,“六郎。”   是燕淮,卿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在这里看见了燕淮,莫不是睡着了在做梦吧?   “六郎,你怎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救你的,快随我走。”   因为情况紧急,燕淮也来不及多说,拉着卿卿的胳膊就穿过月亮门往外走。   眉儿见了竟然是燕淮,也松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一颗悬在心头已久的巨石。赶紧跟着他们一行,杀出一条血路来,护送卿卿逃出去。   转眼,卿卿已经坐在了离开彭城的马车之上,远处的火光和浓烟离得她越来越远,她这次是当真要逃出生天了。   马车里,燕淮就坐在卿卿身边,柔声道:“我听到消息,你二叔弃城逃去了江夏,本来我是想去江夏找你的,谁知他们竟将你独自一人遗弃在了南阳,我去了南阳,才知姬行云已经带着你来了彭城,便又跟了过来……”   燕淮知道卿卿被姬行云带到了彭城,就快马,先一步赶到彭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已经归顺北魏的张誉又给策反了,利用张誉调虎离山之计,围困住了姬行云,这才有机会救卿卿出水深火热之中。   卿卿想了想,愣愣问道:“那张誉会把姬行云杀了么?”   燕淮自然知道姬行云哪有那么容易死,张誉最多也只是拖住他,才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逃走。   料想姬行云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追过来,他们离开了彭城也就安全了。 第16章   燕淮以为,卿卿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这阵子受尽姬行云屈辱,所以恨不得姬行云死了,才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想了想,他安慰道:“他今日若是不死,有朝一日,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段,为你出气!”   说着,燕淮想握住卿卿的手,安抚遍体鳞伤的小可怜。   指尖触及到的时候,卿卿一惊,连忙将手抽了回去,藏进了衣袖之中。   按理说,卿卿见了六郎,本应该会委屈的抱着他哭得昏天暗地的,可是现在当真见了他,突然回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姬行云那个狗贼折辱,又软禁了长达一个多月,不知受了什么非人待遇,这种遭遇让她回去之后都无法抬起头来做人,必定受人非议,自然不能再靠近六郎。   她含着眼泪,说道:“今日殿下又救了卿卿一回,此番恩情无以为报……”   燕淮是南齐平阳王,卿卿却从没有唤过他殿下,都是唤他六郎,此番突然改了称呼,难免让人觉得生疏。   燕淮不自觉蹙了蹙眉,看她愁眉苦脸,楚楚可怜,不禁心疼道:“我救你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何须如此客气……若是当真想报答,便答应嫁给我,待回建业之后我们便完婚。”   连忙摇头晃脑,卿卿道:“卿卿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她都已经被姓姬的狗贼糟蹋了,怎么可能再嫁给燕淮?   她抽噎道:“卿卿配不上殿下,殿下能冒险相救实在感激不尽,只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燕淮双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认真凝视着她,深情款款道:“谁说你配不上了,我早前就说过非你不娶,你也是受人强迫,逼不得已,我又怎会在乎你是否清白。卿卿,今后有我,再不会让你受此等委屈。”   卿卿将手腕抽出来,只顾低着头抹眼泪,“就算你不在意,你父母也绝不会同意,别人也会私底下议论你,六郎,你还是忘了我另娶他人为好,免得一辈子背负闲言碎语。”   毕竟她是被敌军羞辱过的,就算救回去,或许凭着母族还能嫁个好人家,就是肯定不能再嫁给平阳王做王妃了。   燕淮还一脸真诚道:“其他人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应付,卿卿,今日我千辛万苦将你救出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   卿卿心酸的哭出声,将他的话打断,“我们先不说这个行么?”   毕竟刚刚被救出来,昏暗的光线下,燕淮都能看见卿卿的唇瓣还略微有些红肿破皮,定是被姬行云那个禽兽给蹂.躏摧残的。   燕淮追着卿卿两年,多次不远千里自建业到南阳探望她,都从来没碰到她一根手指头。   一想到那姬行云竟然把卿卿啃得骨头都不剩了,燕淮便恨得咬牙切齿。   还好,现在他把卿卿抢回来了。   带她回去,即使不能再娶她为妻,纳为妾想来并非难事。   不知想到什么,卿卿又突然打起精神,询问,“我阿兄现在如何?”   燕淮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要来救你的,还在养伤实在有心无力,便才嘱托我来,你放心,等我带你回去便能见到他。”   卿卿担心的是,这里离建业这么远,关卡重重,他们怎么可能回得去?而且燕淮的身份,在北魏实在太危险了。   姬行云要是知道她逃了,若是要来抓她怎么办。   *   彭城太守张誉突然反叛,企图围杀姬行云。   好在姬行云早有防备,拖延了小半个时辰,麒麟军及时赶到现场,将张誉及其兵马一并制服。   张誉被姬行云当场一箭穿颅而死,宋易之子宋岑被擒下,将乱兵彻底平定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黎明天亮时分,金色的晨光撒向大地,洗去了一夜的血腥和阴霾,一切豁然开朗。   姬行云大获全胜之后,才收到消息,卿卿昨夜被一波来历不明的人给劫走了。   亲随负伤跪在地上,正企图向姬行云解释,“大都督恕罪,是张誉的兵马从正门攻了进来,属下带人奋力抵抗,还派人带阮娘子先行撤离,却不知哪里冒出来另一帮人,趁机将阮娘子给半路劫走了,大都督恕罪,是属下失职!”   姬行云暴怒,一把抽出刀,竖在那人面前,“废物,我走时如何说的?”   “大都督饶命,恳求大都督给属下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属下一定会把阮娘子救回来!大都督开恩!”   开恩?这都已经第二回了!第一回让萧衍给带走,现在又被不明来历之人带走!他的人,任由什么人都能带走,如何能忍!   一想到此处,姬行云眸光猩红,怒不可遏,一刀下去,血溅三尺。   连尸体都没有看一眼,姬行云莫然转身,拂袖大步离去,径直出门,随手牵了一匹马,带着凛冽寒风翻身上马。   男人高高坐在马上,询问下头周晋,“往何处逃的?”   刚刚才眼睁睁看着姬行云杀了一名办事不利的亲随,周晋都捏了一把手心的冷汗,回答道,“此人精明至极,派了五辆马车,从不同的路出城南逃,根本不知道阮娘子在哪辆车里,已经派人去追了。”   “快马加鞭送信出去,在南下所有关卡一个个排查,可疑之人一律扣下!”   “是。”   姬行云将一切事情交托给手下副将和谋士,随后便骑马飞驰而出,追人去了。   *   现在初冬,卿卿的身材还能用宽大厚实的衣裳盖住,那张脸始终是太显眼了,又没有个会易容的,只能稍微乔装打扮一下。   离开南阳一路南下,每到关卡时候都有人排查,只要是女人,便会扒开脸仔细对照画像,还得看看有没有易容,长得越好看的女人查得越久,一个不慎就会被扣留下来。   卿卿知道是姬行云在找她,她竟然真的不肯放过她,而且查得这么严密,无缝插针。   还好,燕淮伪装成了给边境送货的商人,马车拉着特制的箱子,卿卿身材娇小,轻易就能藏在箱子的隔层里。   一路贿赂,关卡只查人,不搜查箱子,卿卿才勉强躲了过去。   离开关卡出城之后,确定四下无人,马车在路边停下来,眉儿才将卿卿从箱子的隔层里扶了出来。   卿卿在里面蹲久了,膝盖有些发软,一头就扑在了眉儿身上。   眉儿心疼的搀扶着绵软的少女,感叹道:“娘子受罪了。”   卿卿微微摇头,只要能逃回去,哪里在乎受这点罪?   随后扶着卿卿坐回马车上,燕淮本想来扶卿卿,被她故意避开了,扭头背身就走。   燕淮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   最后,卿卿和眉儿坐的一辆马车,燕淮坐的另一辆马车。   燕淮知道,卿卿深受重创,没那么容易敞开心扉,所以也没有逼迫她。   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当天晚上,一行人暂住在了小县城的一间客栈之内。   这已经是离开南阳的第九天,再有个两三天,便能到达长江边,只要坐船过江,他们便回到了南齐的地盘,也就彻底安全了。   近日路途奔波,加之天气寒冷,卿卿稍微受了些风寒,有点头晕咳嗽,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房门“咚咚”两声被人敲响了,眉儿前去开了房门,便见是燕淮站在门外。   燕淮亲手端着托盘,站在门外,道:“我让人抓了药回来。”   眉儿伸出手,“交给奴婢伺候吧。”   燕淮绕过眉儿便直接进了屋,“我来。”   转眼,修长的身姿便立在了卿卿面前。   卿卿轻咳了两声,捂住口鼻,侧开脸,“你怎么来了,怕是风寒传给你怎么办。”   燕淮来到床边坐下,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勺,装了一勺药,将汤勺送到了卿卿面前要喂她。   他柔声道:“我给你煎的药,趁热喝了吧。”   卿卿闭着嘴唇不肯喝,伸出两只手,“我自己喝就行。”   燕淮只好将药碗送到她手上。   卿卿向来怕苦,捏着鼻子,屏住呼吸,皱着眉,咕噜咕噜一口就将汤药给喝了干净,整个嘴里都是一股子苦味,久久无法散去。   燕淮在旁说道:“卿卿,你别这样,我看了心里难受。”   卿卿擦着嘴,将药碗递上还给他,低眉垂目,道:“我没事。”   燕淮皱着眉,凑近了一些,“你既没事,这几日为何总是躲着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日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我一心只有你,这件事我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回去之后我也可以想办法掩盖,绝不会让人知道你流落魏营的事情,四处非议你……卿卿,我千里迢迢前来救你,你却这般冷眼相待,实在让人心寒……”   卿卿低下头,眼眶通红,只道:“六郎,我知道你为我用心良苦,此番更是以身涉险,深入敌营,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其实,这几日离开了魏营,仔细回想起来,她这一个月好像也没受过什么苦,姬行云对她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也没有像萧衍那样羞辱她,除了限制她的自由,与她做交易,将她当成姬妾对待,也没有太灭绝人性的事。   想起来姬行云说过,她逃走了,他会一怒之下屠城,他会不会当真屠了彭城?他真会那么生气么。   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为什么她逃走了,还要废这么大力气,铺设天罗地网来抓她?值得么……   燕淮凝视着她,道:“我不在乎,在我眼里,我的卿卿永远都是最好的。”   卿卿回过神来,对上燕淮那温情脉脉的目光,不禁心下一暖。   他还是那么会甜言蜜语,说得天花乱坠的,让人都忍不住要心软了。   “六郎当真不嫌弃卿卿?”卿卿喉咙痒痒的,还咳嗽了一声。   燕淮看她肯松口,勾唇笑了笑,伸出胳膊,揽住了她纤薄的肩膀,“我怎会嫌弃你,我待你如何,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么?卿卿,你到底要我怎样才懂我的心意……”   卿卿想了想,也只好道:“那等我们能安然回去再说吧,现在情况危险,卿卿实在没心思谈情说爱。”   “好,你看开些,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   突然外头一阵吵闹声音传来,打扰了两人谈话。   眉儿急急忙忙进来禀报,“娘子,魏兵突袭前来搜查客栈,快躲一躲!”   两人一听,立即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第17章   大半夜突如其来的搜查,卿卿顿时浑身大震,惊慌失措,拉着燕淮的袖子,着急问道:“六郎,怎么办?”   燕淮不紧不慢,镇定道:“别怕,我会应付。”   安抚卿卿躺下休息,燕淮起身出去应对。   魏兵一间屋一间屋的搜查客栈里的住户,只要是个女人就会抓出来比对画像。   据说是因为此女偷走了大都督一件重要的东西,必须将其活捉归案,不得损伤分毫,抓到必有重赏,上头都很重视此事,无人胆敢怠慢,日日夜夜的搜查,丝毫角落都不放过。   一直搜到了卿卿的客房,燕淮站在门口,客客气气的送上一袋财物,说道:“贱内身患重病,唯恐染上,还望各位通融通融,小小心意,请诸位饮酒。”   没想到今日遇上个刚正不阿的,不客气道:“少跟我来这一套,将她叫出来,快去!”   燕淮只好又加了一袋,“贱内当真不方便见人,脸上……”   他指了指脸上,示意脸上还长了东西。   魏兵头目却是冷哼一声,越看他越是可疑,一把将两袋财物收下,道:“少跟老子废话,钱老子要收,人老子也要查!若是不将人带出来,老子可就要带人进去了!”   一路出来,这还是头一个脑子清醒忽悠不了的魏兵,当时就一把将燕淮给推开,想要闯进去搜查。   燕淮的两名随从和眉儿都拦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正当魏兵要强行闯入房内之时,燕淮迫于无奈,都已经准备好与他们硬碰硬了。   只是这样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恐怕会引来无数魏兵追捕。   好在此时,走廊上一间屋的房门打开,一个仆人走了出来,异常嚣张的说道:“何事在此喧哗,惊扰到我家郎君休息了!”   众人齐刷刷的朝着他看了过去,魏兵头目恼怒质问,“你又算老几?”   那仆人丝毫不惧,“我家郎君天水姜氏姜九郎,识相的别在这里闹事,吵到我家郎君歇息!”   本来魏兵已经跃跃欲试,可是光听了姜九郎的名讳,听了天水姜氏,都是脸色一变。   刚才还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头目,竟然也立马泄了气,赔罪道:“是小的失敬,还望郎君见谅”   而后就招手下令,“撤!”一行魏兵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了客栈。   出去之后,后头不明所以的魏兵还在疑惑,“姜九郎是何许人也,老大你怕他作甚?”   头目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道:“你懂个屁,姓姜的有特权,惹不起!”   与此同时,客栈里,卿卿还在轻声咳嗽,知道魏兵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还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有那个姜九郎,要不然就暴露了。   这姜氏,卿卿是早有耳闻的,家族并非多庞大,可是出过不少圣贤,名望满布天下,走到哪里都极受尊重,不管北魏还是南齐的皇室都将其奉为上宾,还有南北通吃的特权。   她之前喝了药,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   燕淮进来看了一眼,见她睡了,也就自顾自回房休息。   *   卿卿头疼脑热,睡得浑浑噩噩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燕淮带着她,好不容易一路逃到了江边,眼看即将乘船过江逃出生天的时候。   姬行云带着人马赶到,将他们团团围住,逼得无路可退。   她和燕淮都被擒了下来,带到姬行云面前。   那男人还是以前蛮不讲理的模样,眸子如同野兽般猩红,浑身带着凛冽骇人的杀意,怒不可遏的质问她,“我不是说了,你若逃了我就屠尽南阳城?”   卿卿吓得只顾哭泣不止,被他宽大的臂弯禁锢在怀里,无力挣扎。   姬行云将手上的刀架在燕淮脖子上,恶狠狠的说道:“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下他的狗头!”   看着锋利的刀尖好似随时都能将燕淮的喉咙割破,卿卿吓呆了,连忙横手挡在燕淮面前。   她迫不得已,苦苦哀求他,只要放过燕淮,她愿意随他回去,今后再也不走了,让她做什么都行。   姬行云最终答应了,他虽没有杀燕淮,却将燕淮扔进了江水里,要是能游到对岸,游回南齐,便饶他不死。   可是冬天的江水那么冷,江面那般辽阔无垠,燕淮被扔进江水里哪里还能活?   卿卿就这么被姬行云给抓了回去,燕淮被扔进江里,倒是游到了对岸,却因此染上重病,不久后就去世了。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卿卿浑身内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回想起来那个噩梦还觉得真实又可怕,久久心有余悸。   卿卿不断安慰自己,只是个噩梦罢了,不应该放在心上,就好像以前卿卿总梦见姬行云变成了野兽要吃她,可是现实中姬行云并没有变成野兽。   *   次日,离开县城之时,出城又要进行一轮搜查。   卿卿因为染病身体不适,没有让她躲在箱子里,而是坐在马车里。   出城搜查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昨晚那帮魏兵。   昨日吃瘪,今日再见燕淮的时候,那魏兵头目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当时就拦下了他的马车,不给搜查就不让出去。   两拨人正在这里僵持不下的时候,城内一辆楠木精雕细刻而成的华丽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城门处。   那马车上还刻着个徽记,小篆写着个姜字,就这样的马车,往那里一放就代表了世家贵族的颜面,行到关卡处都没人敢拦下搜查,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去。   又是昨日客栈里打掩护那个仆人阿水,匆匆跑过来道:“这位郎君是我家九郎的朋友。”   本来还准备刁难燕淮的,如此一来,也只能放了他们同行。   成功出城之后,卿卿还在轻咳,疑惑的询问,“这个姜九郎,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眉儿也觉得奇怪,“是啊,已经两回了。”   因为两次受这位姜九郎帮助,要不然他们行踪早就暴露了。   燕淮特意骑马上前,来到姜氏的马车外想要答谢,人家却根本不赏脸,话都不跟他说一句,只是让仆人阿水前来将燕淮给打发了。   *   三日后,卿卿一行人总算顺利到达了江边,眼看着只要跨过一条江水,从此便重获自由了。   只是现在刚刚打完仗,边防紧密,根本少有船能过江,他们只能滞留下来,又一次暂且住在了客栈之内。   卿卿捧着脸坐在灯前,愁眉苦脸的看向燕淮,忧心忡忡的询问,“六郎,我们如何过江啊?”   燕淮安慰,“明日有一艘船要去建业,到时候我们跟着上船即可。”   卿卿有些疑惑,“现在还有船能明目张胆的去建业?”   燕淮点点头,“是那个姜九郎,姜家与南齐北魏都渊源很深,一路南下畅通无阻也是预料之中……你放心,我已经与他说好了,他答应载我们过江,送到建业。”   卿卿一想到那个姜九郎就觉得奇怪,“他怎么这么好心,处处帮我们?”   一路上,姜九郎都给他们掩护几次了,哪有人会无缘无故无条件的帮你?   燕淮笑了笑,“传闻这个姜九郎博古通今,能窥探天机,预知后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知多少人想请他出山他都不为所动,或许只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反正我们的船过不来,只能冒险跟着他。”   回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卿卿还有些担心,该不会真的噩梦成真,他们会在江边被姬行云拦下来?   她拉着燕淮的袖子,道:“六郎,那个姜九郎会不会不可靠?我前两日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们在江边被姬行云拦下来了。”   卿卿就大概把梦见的事跟燕淮说了一遍,还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真的会被姬行云抓回去,六郎是不是真的会被姬行云扔进水里?   燕淮将卿卿的肩膀揽过,让她靠在他怀里,柔声安慰道:“你只不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还是好生养病,别担心,过几日我们就回去了,到时候你便能与家人团聚……   “我听说,你二叔一家都已经投奔到了建业,他们当初将你扔在敌军手中,如此畜生不如,也是时候算算这笔账了,你放心,我必定为你出这口气,让他们拿个说法。”   一想到二叔一家把她扔给了敌军,害得她沦落至此,卿卿便握紧了拳头,霍霍磨牙……   她回去之后,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当天夜里,卿卿一行人很早就休息了,次日一大早,便坐着马车来到了江边。   时辰尚早,寒意逼人,雾气蒙蒙,江水连绵不绝,隐约能看清江面上只静悄悄停靠着一艘华丽游船。   船上,姜九郎的仆人阿水正在朝着他们招手示意。   说实话,卿卿和燕淮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姜九郎的庐山真面目,他什么事都让阿水出来打理,从不亲自露面,下马车的时候都是面具遮住脸,也从来不说一句话,神秘兮兮的。   卿卿正披着一件薄烟色的斗篷,把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来到江边的时候,还不放心的左右环顾了一眼。   现在的场景,还当真与梦里她被姬行云抓住的时候一模一样,以至于卿卿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这迷雾之中,姬行云突然带着人冲出来将她抓了。   岸上,燕淮带着六名随从,卿卿则由眉儿搀扶着,正朝着游船一步一步靠近。   船顶的甲板上,正有一黑一白两个男人立在顶端,居高临下,穿过薄纱般的迷雾,朝着一行人看了过去。   戴面具的白衣男子轻笑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我这份薄礼,可还和你的心意?”   姬行云只看见了走路的姿态,都不用看脸,便能分辨出是卿卿,顿时手背青筋暴起,紧紧握着木头船沿栏杆,差点没给捏碎了。   已经快半个月了,姬行云一直在铺天盖地的找卿卿,直到突然收到姜九郎让人送的信,说他要找的人在这里,这便不分昼夜,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看见卿卿就在下面的时候,他现在就想下去拦住他们去路,把姓燕的脑袋拧下来。   姓燕的倒是能耐,竟然能从他手上把卿卿救走。   他只算到张誉有诈,倒是没算到调虎离山之计。   背后的姜九郎紧紧拽着他的胳膊,给他一把拉了回来,好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道:“你若是现在过去杀了燕六,抢了她回去,她只会对你恨之入骨,就你这么暴虐,如何能博得美人芳心?”   姬行云回头,凌厉目光瞪着他。   姜九郎被他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轻咳一声,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知不知道那燕六郎多会说甜言蜜语,将人家小娘子哄得心花怒放的,你越是残暴只会适得其反,拿什么跟人家比?早知你如此冲动急躁,就不该叫你来了!”   姬行云冷嘁了一声,“别说得你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似的。”   姜九郎干笑了一声,将脸上的青铜面具取下来,给姬行云递了上去,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只留下一句,“兄弟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好自为之。”   说完,白衣面具男子负手潇洒离去。   他说话总是不着边际,姬行云没做理会。   再一转眼,垂目往下看时候,燕淮已经带着卿卿上船了。   看着他们那郎才女貌并排而行那么般配,姬行云咬紧了牙,几度想把燕淮千刀万剐了,把卿卿抢回来再说。   不过最后还是用最大的克制力,深吸了一口气,耐住了性子。   同在一条船上,她就是他的掌中之物,池中之鱼。   不就是甜言蜜语么,他也会! 第18章   虽然安全上了船,可卿卿总觉得这艘船很是诡异,好像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偷看似的,一路左右环顾,怯生生的躲在眉儿身后。   依旧不见姜九郎,只有仆人带他们前去安置。   这艘船很大,一共三楼,最顶上的三楼是姜九郎住处,不能上去,卿卿等人都在二楼,其余仆人则住在最底楼。   阿水交代完了之后,便就这么离去。   卿卿和燕淮的房间是门对着门的。   她悄声对燕淮说道:“六郎,我觉得这艘船好奇怪,我们当真要坐着回建业?”   燕淮再度安抚道,“别疑神疑鬼的,我已经传信回去叫人前来接应,忍两天我们自己的船就来了,有我在不会有事。”   重点燕淮都看过了,除姜九郎的随从很少,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打起来,也应该能应付。   燕淮又道:“你先回房休息,总归是上了他的船,我还是去见他一面,当面答谢才好。”   卿卿犹豫的点头,便回屋去了。   燕淮负手立在门外,仰头看了楼上一眼,过去找到楼梯,便想上楼去见这位姜九郎庐山真面目。   可是刚走到楼梯转角处,便被姜九郎的两名随从给拦住了去路,“郎君请回,我家九郎不见任何人。”   燕淮拱手行了个礼道:“在下只是想当面答谢姜九郎多次相助之恩,还请通报一声。”   随从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上去通报了一声,片刻后下来回禀,“我家九郎说,要见也可以,但是只见那位小娘子。”   燕淮愣了愣,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随从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燕淮眉头一皱,一甩衣袖,也只好下楼去了。   寻思片刻,前来敲响了卿卿的房门。   眉儿开门之后,燕淮进屋见了卿卿,便与她商量道:“卿卿,姜九郎想见你。”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卿卿还稍微有些震惊。   她本来就对那个姜九郎没有好感,听说姜九郎叫见她,自然多少有些不情愿。   燕淮安抚她道:“你去与他见上一面,探探虚实,放心,我就在楼下等你,你先上去,我再借口上去找你。”   其实,燕淮一直很想与这个姜九郎结交,他南齐皇室也有心请姜家这种世外高人出山相助,若是姜九郎能归顺南齐,必定如得神助。   可惜好几天了,他几次三番求见姜九郎都不肯见他,现在好不容易才松了口肯见卿卿。   燕淮都这么说了,卿卿也只好大着胆子,点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卿卿觉得姜九郎很奇怪,但是好歹也帮过他们这么多回了,全靠姜九郎,他们才能这么平安无事的出了北魏的边境,不亲自过去答谢,确实说不过去。   于是卿卿稍微整理了衣裳,跟着燕淮出去了。   走到楼梯处,二人分别之时,燕淮还再三安抚道:“我在此处等你,有事你喊一声便能听见,别怕,一盏茶之后我就上去找你。”   卿卿迟疑的点点头,才提着裙摆,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梯,来到了阁楼之上。   此刻雾气已经散去,江面上寒风凛冽,凉风顺着衣襟灌入颈子里,卿卿冷得一哆嗦,拉着身上的斗篷,赶忙进了室内。   室内温暖,迎面便是一缕缕清淡宜人的茶香飘了过来,入眼就见,矮桌前正有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席地而坐,正在用桌上一副羊脂玉茶具泡茶,悠闲惬意的模样。   卿卿迈步入内,低眉垂首,行了个礼,声音娇柔,“小女见过姜九郎。”   面具底下的视线静若寒潭,抬眸看了卿卿一眼,她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着风帽,脸上蒙着纱巾,身上里三层外三层,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   男人示意右侧的席位,“小娘子既然肯来,不如坐下陪在下饮一杯茶。”   这个姜九郎,之前就让卿卿多有顾忌,如今见了面,他看她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力,一瞬间就让她想起了姬行云……   毕竟姬行云身上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不是谁都能有的,以至于卿卿一看见他就害怕。   上下仔细打量了此人,他身上披着厚实的雪白大麾,整个人看不出身形,脸上又戴着青铜面具看不出容貌,戴上面具之后声音也变了,面具底下到底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姜九郎应该不可能是姬行云吧?若是姬行云,早就把她绑回去了,怎么可能一路暗中帮助她离开北魏?   卿卿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站在原地不动,机警的说道:“喝茶就不必了,小女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答谢九郎萍水相逢,多次出手相助,此番恩情,必有重谢。”   那宛若娇莺的嗓音,男人的手顿了顿,仰起头来看着她,“不过举手之劳,无足挂齿,重谢就不必了,若是小娘子当真想答谢,不如……就为在下献舞一曲?”   卿卿心下猛然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竟然要献舞,他,该不会真是姬行云吧?   卿卿一时手心冷汗直冒,半晌才猛然回神,咳嗽了两声,强装镇定,婉拒道:“小女风寒未愈,怕是有些不方便……”   对面的男人突然撑着身子直立起来,高挑颀长的身姿,缓步朝着卿卿靠近,“病了?可用找大夫前来替你诊治。”   看他一步步逼近,这身高体型竟然也跟姬行云差不多,卿卿更加惶恐,手足无措,“不,不必了。”   “那让我亲自为你看看?”   男人已经几步直逼到了卿卿面前,面具下那一双眼睛射出的两道寒光,直直盯着卿卿。   他抬起袖子,将魔爪朝着她伸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嗅到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毕竟都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时间,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几回,卿卿就更加确定,他绝对是姬行云没错了!   也来不及多想,卿卿心跳如鼓,扭头转身下意识就想逃跑。   她想下去找六郎,告诉六郎姬行云就在这里,赶紧逃跑!   可是刚跑出一步,便被男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拽了回来,强势的抵在了门板上,动弹不得。   既然都已经被认出来了,男人干脆缓缓摘下冰冷的面具,就见了那张异常好看的脸,眉如墨画,鼻梁高挺,五官犀利俊朗不凡。   这张可怕的脸,化成灰卿卿都认得。   卿卿屏住呼吸,瞪大双眼,便对上了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下去。   姬行云一把勾着她那不堪一折的腰,将她扶稳身子,牢牢压进怀里。   沙哑的嗓子,压低了磁性好听的声音道:“这样你还能认得出我,果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卿卿都吓傻了,唇瓣半张半合,想喊六郎救命,可是好像喉咙里卡着石头一样,说不出话来。   男人用力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箍进怀中,因为他体格健壮,力气实在太大,卿卿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了,好像随时要被他捏碎了一般。   姬行云凑到她耳边,压抑着汹涌潮水一般的情绪,小声道:“你以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是么?”   心惊胆战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出了边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姬行云当真找来了!   卿卿早有预感,就知道不该上这艘贼船!   卿卿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着急,眼眶一红,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她抽泣着,颤栗的声音问道:“你,你想怎样?”   姬行云倒是淡然自若,轻飘飘的口气道:“不想怎样,念在同床共枕的情分,你要走了,我好歹也来送你一程。”   卿卿有点没反应过来,迟疑问,“来送我?”   “嗯。”   卿卿再愣了愣,抬眸偷瞄了他一眼,有点难以置信,“你不抓我回去?”   姬行云轻笑一声,“反正你迟早也会跟我回去。”   呵呵,做梦,卿卿才不可能跟他回去!   而且,姬行云竟然胆子这么大,还敢只身前去敌国,到时候身份暴露,肯定立马死无葬身之地吧?   还有,既然姬行云是姜九郎,那前几日暗中帮他们,送他们出城那个姜九郎也是姬行云?   知道姬行云不抓她,卿卿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了一些。   还好,事情没有像那个噩梦一样发展,她还可以回家。   一盏茶时间转眼就到,外头阿水前来传话,说是燕淮想闯上来找卿卿。   姬行云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杀意。   他拿拇指抚过卿卿的眼角,将泪水拭去,道:“要不要把燕淮请上来,给他引荐一下你男人?”   卿卿心下猛然一跳,哪里敢叫六郎上来,姬行云肯定会砍下他的脑袋,或者把他扔进水里,到时候六郎就死定了!   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卿卿毛骨悚然,摇头不止,嘤嘤抽泣,娇声带着恳求,“你别杀六郎可好?”   姬行云道,“我若要杀他,他早已经尸首分离了。”   至少,第一眼看见卿卿跟燕淮走在一起的时候,姬行云真的动了杀心,恨不得立马杀了他,若不是姜九拉着,燕淮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后来姬行云冷静下来一想,燕淮冒那么大风险来救卿卿,若是因此而死,卿卿肯定一辈子忘不了燕淮,还会记恨他一辈子,得不偿失,还是暂且饶他一条狗命。   他目光幽寒,道:“不想让他死,就别让他碰你一根手指头,别忘了我说过什么。”   他说过今后只有他能碰。   卿卿皱着眉,“我们才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六郎是正人君子,对我以礼相待,才没你那么好色!”   “好色?”   姬行云冷笑了,大掌一把强行将她的后脑勺勾了过来,弯下腰凑到她脸上,指尖拆下她脸上蒙着的面巾,几乎鼻间碰着她的鼻间,呼出的炙热气息直喷到脸上,喘.息粗重而沉凝。   “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色。” 第19章   远远还能听见有人在阻拦燕淮上楼,“阁下不能上去……”   “毕竟男女有别,九郎跟我家表妹说话,还是在下在场比较妥当。”   “我姜氏出了名的家风严正,定不会对小娘子无礼,还请阁下稍安勿躁。”   “……”   嘈杂吵闹声音传来,只怕燕淮随时都会闯进来,亲眼看见姬行云正在对她上下其手,为所欲为,卿卿一时间死的心都有了,还家风严正,不会无礼,眼前的男人恨不得把她撕碎吃了。   她的小手死死摁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推,却没能阻止男人的大掌伸进了披风,隔着衣物在她背后肆意而动,像是虫子在身上爬似的那么痒,沿着背上一直爬到雪臀上,让人浑身燥热。   直到他用力捏了一把肉肉,吓得卿卿浑身一震,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用手捂着嘴才没有出声。   “还有更好色的想知道么?我们继续上回没做完的事情如何……”姬行云想起来上回分别之前,他正想做的事情,就觉得那个恨啊,都心心念念了半个月了。   卿卿屏住呼吸,僵直身子,流着泪恳求,“不要,大都督求你了,六郎要来了,你放开我可好,我不想让他看见……”   “让他看见岂不正好死了那条心。”   “不要,我求你了……”   想到姜九说,那燕淮甜言蜜语哄得卿卿心花怒放,姬行云便呼吸粗重了几分。   唇瓣贴在她耳廓,滚烫挨着冰凉,对她轻声说道:“卿卿,我第一次见你便看上你了,你只能是我的……”   姬行云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少女披着绯红的斗篷站在湖边,似乎是在等人,衬托着湖光山色,绝美的脸上带着甜腻腻的笑容,宛如枝头桃花一般灼灼其华,只是一眼便让人沦陷进去,不管多久都记忆深刻。   本来只是骑马路过,姬行云忍不住为她驻足停留,呆愣愣看了许久,让从小到大只生活在血腥杀戮之中的男人,仿佛看见了生命中唯一一道明媚的阳光,将他黑暗无光的世界带来一线光明。   因为当时后有追兵,处境危机,姬行云不得已离去,走远之后,忽然听闻背后有打杀、惨叫、哭喊声,意识到是她出了事,不顾阻拦又折返回来。   看她被流寇劫持,姬行云头一回做了一件路见不平的善事,杀光了那些流寇,救下了她,那时候的她早就吓晕了。   因为背后追兵来了,姬行云只好将她扔给她幸存的同伴,匆忙撤离,就这么回了国。   后来,想起来那琼姿花貌,娇美不可方物,实在销魂入骨,叫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夜不能寐,不尽肖想,便才又画了一副画像,派人前去建业寻她。   这两年他都在计划打下南齐,想等他攻入建业那日再掘地三尺将她找出来。   姬行云回过神来,仔细打量卿卿一眼。   其实她与两年前相比就是年长了一些,一张脸变化不大,就是身材愈发窈窕了,特别是有个丰盈轻软之处,他每次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都好像会要了命。   或许两年前见了卿卿,只是为美色所迷,不过这一个月朝夕相对,却让他确认了。   姬行云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待我去了建业便向你家提亲,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嫁给我,不然我就大军压境,灭了南齐,再把你抢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本来他是打算说点好听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又变成了这样,甜言蜜语果然太难了吧。   反正还是霸道狠厉,一点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卿卿听了之后,惊得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她是不是听错了,姬行云竟然想去她家提亲,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因为父母双亡,长兄为父,如今南北为敌,阿兄若是见了姬行云,肯定恨不得一刀宰了他,是绝对不可能把她嫁给姬行云的!   再说了,姬行云想打到建业灭了南齐,哪有说得那么容易?这个姬行云就知道威胁她!   姬行云呼出一口浊气,将她从怀里放出来,缓缓把面具戴上,才道:“你先回房休息,让燕六上来。”   卿卿怕姬行云对六郎不利,赶忙哀求道:“你别伤他可好?”   她这么在乎那个燕六,姬行云自然生气,却也道:“不过是姜九郎想请他喝酒罢了。”   他的意思,这里只有姜九郎,没有姬行云,他是不打算暴露身份的。   姜九郎肯定是不会动南齐平阳王的,要不会给姜家招来祸端,损毁家族声誉。   这么一想,卿卿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卿卿赶紧擦干泪水,把脸上面巾再戴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转身,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下了楼。   其实卿卿前后总共才上楼一盏茶时间,燕淮看见卿卿下来,立即迎了上来,“没事吧?”   卿卿有些心虚,摇摇头,“他想请我喝茶,我不肯喝,他便说要请你上去喝酒……”   因为卿卿本来就遮住脸,燕淮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点点头,“你回房歇息一下,我去会一会他。”   卿卿想提醒燕淮,却又不敢说姬行云的身份,咬了咬唇,只好道:“六郎,你千万小心一些,我觉得那个姜九郎好古怪。”   她已经不是头一回这么说了,加之姜九郎本来就脾气怪,所以燕淮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安抚她回屋,便就这么上了楼。   等到燕淮大步进屋的时候,入眼就见,一个白衣戴面具的男子正坐在前方悠闲沏茶,方才的事情,好似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燕淮抱拳拱手,客气的打了个招呼,“想见姜九郎一面,还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面具下的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透出一丝轻蔑,没好气道:“只是不想在不合适的地方,看见不该出现的人。”   燕淮愣了愣,“这么说,九郎果真早就知道本王身份?”   男人漫不经心道:“我不仅知道你身份,还知道你此行目的,还知道你为何要将那位小娘子藏着捏着。”   燕淮轻笑,“都说九郎无所不知,真是瞒不过你,这一路还要多谢九郎暗中相助,本王才得以安然出境,待到了建业,必有重谢。”   姬行云淡淡说道:“重谢就不必了,小娘子方才答应为在下献舞一曲作为谢礼。”   听闻此话,燕淮面色顿时有些难看,所以这就是姜九郎刚才要单独见卿卿的原因?   “……”   楼上看似谈笑风生,燕淮没见过姜九郎,更没有怀疑过他,毕竟对方若是想害他,趁着在北魏境内的时候动手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护送他出来。   待打发走了燕淮,姬行云还久久坐在原地,愣愣看着他离去的地方,目中带着一丝轻蔑。   旁边一名仆人走上来,随意的就坐在了姬行云身边,叹息说道:“这燕六倒是有几分本事啊,竟然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   不说还好,一说这件事姬行云就有点来气。   姜九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还情深义重,不远千里,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的卿卿表妹,这么好的男人去哪找?此番救命之恩,小娘子肯定感激涕零,回去之后就要以身相许了,我看,你还不如成全了他们,免得自讨没趣。”   “滚!”   姬行云满目寒意,这个燕六分明就是个伪君子,那女人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   把燕淮叫上楼之后,卿卿便自顾自回房间等待。   她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一言不合姬行云就把六郎杀掉了,生怕她下回见到六郎就只能看见他的一颗脑袋,就像孙英那样。   直到燕淮回来找她。   “他没把你如何吧?”   卿卿连忙拉着燕淮,上下打量,生怕缺胳膊少腿的,看见毫发未损才松了一口气。   燕淮好像有点生气的问:“你答应给那个姜九郎献舞?”   卿卿一愣,都不知道姬行云跟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微微摇头,“我没有……是他非得要……”   燕淮自然不想让卿卿给那个姜九郎献舞,但是又必须答谢人家,也只得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燕淮面色缓和下来一些,道:“卿卿,我们回去之后,便说我是在流民之中找到的你,知道么?”   卿卿瘪嘴,“可是,他们肯定都听说我被献给敌军主将的事了……”   这么说,哪能应付得过去?   卿卿沦为俘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真怕在魏营里没死,回去之后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燕淮一本正经道:“我先前曾听人提到,孙英因为献了个假冒的阮氏女被姬行云杀了,可有此事?”   卿卿回想起来孙英的脑袋,还不禁打了个寒颤,孙英死得也太冤了,到死了恐怕还以为她是假冒的。   燕淮的意思,只有拿这个说法出来,让卿卿不承认被魏军俘虏过,就说只是落难在了流民之中,被俘虏那个是冒充的,才能堵住外头的闲言碎语   不过反正卿卿也不在乎,她本来就沦为俘虏,被姓姬的狗贼这样那样过了,也不指望还能像以前那么风光无限。   送走了燕淮,卿卿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头波光粼粼的江面出神,若有所思。   她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姬行云的身份悄悄告诉六郎,然后让六郎送信回去,派遣千军万马在岸边设下埋伏,等过两日他们上岸之时,便将姬行云一举歼灭!   想到姬行云,卿卿突然想起来,他说的要去她家提亲。   他莫不是有病吧!他们若是想谈婚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拿什么提亲?   正神游天外时候,眉儿上前来,突然将窗户给关上了,“娘子风寒未愈,外头这么冷,还是别吹风为好。”   卿卿本来还在想姬行云的事情,直到无意间看见了眉儿的手,心下猛然一跳。   他们从彭城出来的时候,眉儿的手背划伤,明明留下一道疤痕。   可是面前这个眉儿,手背上分明是完好无损的,她不是眉儿!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我回头会好好学习一下情话技巧的! 第20章   卿卿面色变得难看,呆愣愣的盯着她看了许久,面貌上分明与眉儿并无差别,声音稍微有些不一样。   眉儿什么时候被人掉包了?明明刚刚上船的时候还……   毕竟朝夕相对了这么久,卿卿身边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被换掉了,卿卿自然立马就能敏锐的察觉出来。   面前这个假眉儿,见卿卿一直盯着她看,也不打算隐瞒了,含笑道:“娘子可是有什么话想问么。”   卿卿下意识的侧身避开她,自然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你,你是谁?”   眉儿抿唇一笑,“现在开始娘子将奴婢当成眉儿就行。”   “眉儿被你弄到哪去了?”该不会眉儿已经被杀了吧?   她如实回答道:“娘子放心,她还活得好好的,若是娘子不出卖大都督,她便可相安无事。”   卿卿咬紧了牙,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姬行云搞的鬼!   定是怕她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让人在岸边设下埋伏,所以才掳走了眉儿吧?   不得不说,姬行云掳走眉儿,还真的是抓住卿卿的软肋了。   自从族人抛下她离去,她沦为俘虏之后,这两个月以来,卿卿经历了人生中最低估,最为艰难的时候。   在她孤立无助之时,只有眉儿忠心耿耿,回来找她,一直陪在她身边,若是没有眉儿,卿卿都不知道怎么才能熬到现在。   以至于眉儿对卿卿来说意义不凡,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不顾的。   面前这个假眉儿还安慰道:“娘子不必担心,大都督不会为难她,早在南阳时候大都督便知道她身份了。”   “……”卿卿差点噎住,早在南阳时候姬行云就知道眉儿身份了?所以她当时的预感真的没错。   姬行云既然知道眉儿身份可疑,竟然装作不知道?   卿卿上下打量这个假眉儿,“那你们何时放了眉儿?”   假眉儿道:“待大都督离开之时。”   “……”好吧,卿卿认输了。   她就知道,在岸上设伏的事情,姬行云肯定也早就想到了,竟然让人来换掉了眉儿,一边用眉儿要挟她,一边还可以让假眉儿监视控制她,卑鄙!   不过没关系,等到了建业还有的是机会,到了她的地盘上,也让姬行云尝尝做俘虏的滋味!   在船上的两日,卿卿时刻都是神经紧绷。   眉儿被换掉之后,卿卿时时刻刻都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她,以至于,现在能信得过的就只有六郎了。   所以卿卿害怕的时候,只能去对面房间找六郎打发时间。   可是每回卿卿去找六郎,就有人前来通传,说是姜九郎唤六郎去下棋,去喝酒,去弹琴,去吟诗作对……   “……”卿卿都不知道,何时他们这么熟络了?   想一想他们二人不知道在阁楼上干什么,卿卿就心里打鼓。   难以想象,一个是敌国三军主帅,一个是本国的皇子亲王,两人竟然还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称兄道弟?   而且那姬行云挺能装的,卿卿还以为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杀戮和蛮力,肯定会被识破,没想到竟然伪装成了文人雅士,六郎也看不出破绽。   晚上时候,卿卿特意把门窗栓得严严实实的,以防姬行云趁机偷摸进来。   可是日防夜防,也防不住一头饿急眼的狼,加上假眉儿是姬行云的人,姬行云简直能在卿卿房间出入自由。   夜已经深了,游船顺流而下,日夜兼程,呼啸风声和哗啦啦的水声交错不休。   黑暗无光之中,摸进屋的男人,一把将卿卿抵在墙角。   那乌黑青丝垂下,暖光映照在绝色美人的脸蛋上,那冰肌玉肤,嫩得好似吹弹可破,伴随着急促得呼吸,雪白的颈子上下颤动,看上去那般撩人。   姬行云忍耐着,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再跟那个燕六卿卿我我的,我就把他扔进水里。”   她何时跟燕淮卿卿我我了?   卿卿没好气道:“你要把六郎扔进水里,我就跳进去陪他,我都已经答应六郎了,回建业之后就会跟他成亲,你若是去了正好可以喝到我们的喜酒!”   听闻此话,姬行云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你跟我睡过了,还想嫁给那个燕六?”   卿卿其实并没有答应,也没打算嫁给燕六,却还是道:“六郎真心待我,什么都为我着想,还不顾危险来救我,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懂!”   姬行云冷笑,“呵,你要是嫁给他,就等着守寡。”   “你……”卿卿说狠话根本就说不过姬行云,只能霍霍磨牙,捏着小拳头,无言以对。   姬行云喘着粗气,热得好像都要出汗了一般,一把将卿卿从地上竖着抱了起来,抱到一旁桌面上坐下,站在她身前。   大掌捧着她那张小脸,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卿卿,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   卿卿不屑,“你堂堂魏军统帅何须娶一个俘虏?”   姬行云一脸认真道:“我不只想俘虏你的人,还想俘虏你的心。”   不知为何,听见姬行云嘴里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卿卿一瞬间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分明觉得很格格不入,但是不知为何,这般亲昵的动作,加上这般尴尬的情话,少女脸上不自觉浮起一阵潮红,心下小鹿乱撞。   她咳嗽了一声,赶忙捂着嘴,别开脸,有点紧张的说道:“我,我风寒未愈,你别离我这么近,会传染。”   姬行云却勾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给强行掰了回来,哑声说道,“你还怕染给我,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卿卿正想解释,她怎么可能在意他啊,纯粹就是想让他滚远一点!   可是才刚刚张嘴,便被男人趁机入侵,将她的唇瓣给含住了,一番轻柔肯咬,剥开贝齿,卷出香蜜,滚烫的唇和冰凉的唇紧紧贴合,仿佛要融为一体。   上回他强势而用力的时候,卿卿费力挣扎,如今他分明没有强行禁锢着她,卿卿却突然浑身没有了力气,毫无反抗之力,一阵阵奇妙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只让卿卿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半推半就的,渐渐被那般炙热化成了一滩水,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一遍一遍的洗涤,如潮水一般来了又去,直到抽空了口中的空气,都快要喘不过气窒息了,卿卿才被放了出来。   已经是急促的呼吸着,上气不接下气,卿卿靠在他肩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感觉自己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   半晌之后,姬行云喘着粗气,将那娇柔的身子抱起来,大步走过去放在床榻上躺下,将她塞进被褥之中。   “睡吧。”姬行云坐在床沿,居高临下看着卿卿。   卿卿还在刚才的亲热之中没能缓过神来,整个人傻愣愣的。   “你坐这里我怎么睡得着啊。”一双还水漉漉的双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姬行云冷笑,“难不成要我躺这里你才睡得着?”   “……”回想起来,以前他们睡一张床那两回,确实是姬行云躺着的?   卿卿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出去。”   姬行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那你自己睡。”   而后起身就这么翻窗子走了。   半晌卿卿才反应过来,窗外是江水啊?他翻窗还不掉进水里!   卿卿翻身起床追过去,伸长脑袋朝着窗外东张西望。   窗外的冷风将卿卿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昏暗之下,就见姬行云从正头顶的窗户,伸出个脑袋,带着诡异的微笑,朝着她招手示意。   “……”他们的房间竟然是上下直通,以姬行云的功夫很容易就翻上去了,难怪他面具都没戴,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她房内。   卿卿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就关上了窗户。   回过头来,背身靠在窗前,心下扑通扑通直跳,还久久没能平复下来。   卿卿呆愣愣的将一截白皙的小手指,放在了自己唇瓣之上,回想起来方才那般亲吻,很奇怪,心理上虽然抗拒,身体却拒绝不了。   这个姬行云,上回亲她的时候跟啃猪头一样粗暴用力,给她都啃肿了,这回怎么突然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想到这里,卿卿猛的拍了一掌自己的额头,赶紧打消了胡思乱想,而后回去蒙头睡觉了。   每日姬行云都要偷摸进卿卿房里,不过,也并非每次都是来占她便宜。   隔日,外头咚咚敲了两下窗户,卿卿不打算开窗的,但是假眉儿已经帮她开了,果然这才是假眉儿真正的作用吧。   姬行云在窗户外伸一只手,递上一个食盒。   卿卿颦眉,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还犹豫的不肯过去接。   姬行云道:“枣泥山药糕,不想吃我扔了?”   只有美食的诱惑,永远无法抵御。   听说是糕点,卿卿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扭扭捏捏的走过去,勉强将食盒接了下来。   姬行云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便又上楼去了。   卿卿随后关上窗户,喜滋滋的开始吃糕点。   此后,每次从窗户送进来的食盒都有惊喜,有好吃的糕点、水果、蜜饯和零嘴,卿卿可以吃东西打发坐船的时间,也就没那么无聊了。   三天很快就熬过去了。   游船顺流而下并且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便顺利抵达了建业城外。   因为燕淮和假姜九郎已经打好了关系,所以中途并没有换船,一路同行到了建业。   船停靠在岸边时候,正巧是日暮降临时分。   天边余霞成绮,美轮美奂。   映着夕阳的余晖,一行人三三两两,前前后后从游船上走了下来。   两名男子立在岸边,燕淮主动热情的说道:“九郎对本王算是有恩,既然到了建业,于情于理本王也应当尽地主之谊才是,九郎若是尚未安排住处,不如就到本王府上暂住,不知可否赏脸?”   卿卿听见燕淮竟然要请姬行云去他家住,急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燕淮这几日与姬行云称兄道弟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引狼入室,把姬行云请到他平阳王府去住?   卿卿本来想开口提醒燕淮,千万别把这只狼带回家去。   可是抬眸对上姬行云面具下那幽森森的模样,想到眉儿还在姬行云手上,卿卿想说什么话,只能全都硬生生咽回了腹中。   姬行云欣然同意了,“平阳王盛情难却,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还真去……   卿卿好想一头撞死算了。 第21章   几人下船之后,便换乘了马车进城。   第一件事,自然是先送卿卿回去与亲人团聚。   卿卿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兄长了,还迫不及待的想找二叔一家算账!害得她那么惨,一定要让阿兄和姑姑为她做主,讨回公道!   阮雄带着阮氏一家南下出逃,一路逃到了建业,投奔了齐王的兄弟临川王。   临川王是卿卿的姑父,出了名的惧内,什么都听姑姑的,自然想也不想就收容了阮氏一家,暂时将他们安置在了临川王府空出来的别院。   一行低调不起眼的车队,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了建业城,赶在天黑之前,总算到达了临川王府门外。   卿卿裹着斗篷,风尘仆仆的从车里下来的时候。   迎面就见,有一行人已经站在王府大门之外等候多时了。   其中包括她兄长阮黎,二叔阮雄,二婶柳夫人,堂姐阮蓉,以及临川王府的表哥表姐们。   兄长因为战败负伤在身,这两个月都在养伤,加上因为卿卿的事情忧心忡忡,原本高大魁梧的身材,直接就消瘦下去一圈,面色也稍微有些苍白。   阮黎自然是想亲自去救卿卿的,只是受了伤,连刀都提不起来,只能委托了燕淮去救人。   阮黎一见卿卿,赶紧迎了上来。   卿卿看见阿兄的一瞬间,激动得多时泪崩了,小碎步跑上来,不管不顾,就像小时候一样一头栽进阿兄怀里,委屈得呜呜哭了起来,“阿兄……”   突然回想起来小时候有一回上元节,阿兄带着小卿卿出去看花灯,因为人太多,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小卿卿一个不慎就走丢了。   小卿卿独自一人提着刚买的兔子灯,又紧张又害怕,在人群里到处张望,一边哭一边喊,“阿兄,你在哪……”   她足足转了大半夜,始终都没有找到阿兄的踪迹。   最后,孤立无助又可怜的小女孩,满脸泪水坐在了街道边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在她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还好阿兄终于找到她了。   少年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又高又瘦的身影立在小卿卿面前。   小卿卿看见他,反而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了,一头就栽进他怀里,哭得天昏地暗的。   阿兄一把就将小卿卿从地上抱了起来,“都是阿兄不好,今后再也不会把卿卿弄丢了。”   如今,阮黎身上负伤,卿卿突然冲上来抱着他哭的时候,撞到伤口上差点没被他疼死,倒抽一口凉气,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   不过也只有忍耐着疼痛,阮黎手掌轻拍了拍卿卿的肩头,还是当初那句话,“是阿兄不好,又把卿卿弄丢了。”   卿卿哭得委屈,好像要将这两个月受到的屈辱一股脑儿都哭出来似的。   半晌才想起来,她都这么大了,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好抱着阿兄,这才缓缓退了回来。   除了阿兄,来接卿卿的,旁边还有二叔一家人。   几人围到卿卿面前,二婶柳夫人也是抹着眼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柳夫人上前,一副感慨万分的模样,拉着卿卿的手,“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还真是老天开眼,大哥在天有灵保佑,卿卿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孩子受苦了……”   卿卿却是一把就将她的手甩了出去,含泪的双眼恨恨瞪着她,没好气的说道:“若不是托你们的福,我至于受这么些苦?”   说着,卿卿拉着阿兄的袖子,又哭了起来,“阿兄,你可一定要为卿卿做主!”   二叔一家面面相觑,好似还很无辜的模样。   阮雄上前解释道:“卿卿,都是误会,你听二叔解释,都是你那个贱婢绿云搞的鬼,她对你怀恨在心,给你下了药,还伪装成你的模样随我们出城。我们都走了一天了才发现你没有跟来,派人回去接你,魏军已经占了南阳城,什么都来不及了!那贱婢已经被二叔一怒之下给打死了,我们也一直都在想办法救你回来,我们是血脉至亲,我又怎会如此畜生不如,将你独自一人丢下。”   呵,还真是高明,一句话,就将责任全部推脱给了一个已经被处死的奴婢身上就完事了。   那绿云是卿卿的贴身婢女,卿卿一直都待她不错,怎可能突然做出这种事?就算要做,必定也是受人逼迫的!   现在正身处在临川王府的大门口,实在家丑不可外扬,不合适在此处争执吵闹,弄得人尽皆知。而且卿卿刚被俘虏了救回来,一切需要低调行事。   燕淮从背后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劝说道:“卿卿,你也路途劳累,不如先进去休息要紧,今日有客人在此,有什么事等稍后再慢慢说。”   说着燕淮给阮黎递了一个眼色,阮黎也是面色凝重,劝说道:“也是,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吧,你既然回来了,先去跟姑姑打一声招呼为好。”   卿卿抹着眼泪,瞥了一眼二叔那一家子,虽然很生气,但是也只能先进去拜见姑姑,到时候让姑姑为她做主,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一了百了。   卿卿被人带着,跨过了准备好的火盆,洗去风尘,才进了临川王府。   反正她没给二叔一家人好脸色看,想一想被他们害得这么惨就来气,若不是被狠心抛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背后,阮黎许久才反应过来,燕淮身旁还站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询问,“这位是?”   燕淮想起来引荐,“这位就是天水姜氏的姜九郎,此番多亏了姜九郎相助,我们才得以安然归来。”   阮黎还有些吃惊,上下打量他一眼,“阁下就是传闻能预知前后五百年的姜九郎?”   预知前后五百年?姜九郎的名声,还真是千奇百怪的都有。   面具下的姬行云瞥了一旁跟着的仆人阿木,不屑道:“不过是外头的谣传罢了,在下一介草民,凡夫俗子而已。”   阮黎倒是客气,以手做引,“今日王府设有家宴为各位接风洗尘,还请二位随我进府,坐下喝酒长谈如何?”   阮黎还想仔细问一问燕淮,卿卿被救回来的个中细节。   于是几个男子先后进了王府,赴宴喝酒去了。   *   这边,卿卿已经扑倒在姑姑怀里,哭得是稀里哗啦的,活脱脱就是个受惊过度的孩子。   没人询问卿卿被遗留在南阳之后的事情,燕淮先前已经派人回来交代过了,说是找到卿卿的时候,她和眉儿正混在流民之中。   即使有诸多猜测,却也没人现在就不识相的提出来,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   姑姑阮夫人安慰卿卿道:“回来了就好,唉,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你爹娘。与姑姑好生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卿卿抽噎着,又故意向姑姑提道:“那日本来我是要随他们一起弃城离去的,却不知谁在我水中下了迷药,我晕过去再醒过来,府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后来……”   后来她就落入了魏军手中,沦为俘虏,被献给了姬行云,一直跟随姬行云左右,直到彭城兵乱,六郎趁机将她给救了出来。   当然,卿卿突然想起来,她之前与六郎谈好的说辞,否定做过俘虏之事,才能稍微挽回一些名誉。   于是卿卿只好道:“后来,我醒来的时候,眉儿找到了我,想方设法带我逃出了南阳城,一直混在流民之中……”   卿卿抽泣着,眼泪滚滚流下,委屈至极,“都是有人下药把我迷晕,故意将我留下的,姑姑一定要为卿卿做主……”   阮夫人面色沉凝,道:“卿卿,你二叔为人正直,此事他定是不知情的,你得搞清楚到底是谁指使那奴婢给你下的迷药,还伪装成你跟着出城。”   想了想,卿卿一头雾水,绿云都被人灭口了,她哪里知道是谁指使的!肯定是二叔那一家子就对了。   阮夫人还道:“此事已经让那婢女背了黑锅,现在既没有证据,也不是说处罚谁就处罚谁,还需从长计议,你可明白?”   证据,就算有什么证据,都过去两个月了,早就被他们清理干净了,让卿卿去哪里找?   不过卿卿仔细想了想,二叔如果当真对此毫不知情,那会下药谋害她的,就只剩下堂姐阮蓉了。   因为阮家两兄弟情谊深厚,一直都没分家,卿卿排行第三,上头有一个亲姐姐,前几年嫁人之后难产过世了,阮蓉是二姐,二叔的大女儿,只比卿卿大一个月。   因为年纪相仿,阮蓉从小就喜欢跟卿卿争东西,小到一块鸡腿,大到觊觎六郎,卿卿都看在眼里。   现在回想起来,定是阮蓉指使的绿云给她下药,设计将她扔在南阳的,才好霸占她的一切。   想一想,卿卿的手便紧紧攥成了拳头,恨得牙痒痒。连日的委屈压抑已久,卿卿正在气头上。   晚上家宴卿卿都没有去,从姑姑院里出来之后,直接气势汹汹的就去找阮蓉算账! 第22章   与此同时,阮蓉正坐在屋里梳妆台前,对镜梳妆,由身边婢女伺候着,将一枚白玉孔雀簪别到了发间,左右照了照镜子,看着镜中妆容精致自我欣赏着。   身边的婢女红袖却有些忐忑不安,皱着眉头,小声询问道:“娘子,三娘子回来了,若是让她知道是我们搞的鬼可如何是好?”   不说还好,说到那个阮棠回来的事情,阮蓉便是脸色一变,仿佛晴空万里突然飘来了一片乌云一般。   她好不容易才将卿卿给设计扔在了南阳等死,离开南阳之后,想着卿卿肯定落入敌军手中,吃尽苦头,生不如死,以后再也别想和她争东西了,便是一路得意洋洋,心情愉悦。   可是让人想不通的是,六郎竟然会不辞千辛万苦,以身涉险,去把她给救回来了!果然他还是舍不得那个贱.人!   阮蓉面色阴冷,翻了个白眼,道:“怕什么?她在魏营里做了两个月的俘虏的事情,明日便可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候闲言碎语铺天盖地,我看她还有什么脸抬起头来做人!”   哼,就算她回来了,也别想好过!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时候,外头忽而就听有人正在吵闹。   “三娘子,你不能进去。”   “让开!”   听见是卿卿过来了,阮蓉与红袖对视了一眼,二人起身前去应付。   见了卿卿,就见她一身雪白绒毛斗篷,里头蜜合色绣缠枝牡丹掐腰小袄,下身纯白百褶裙,头上垂云髻,发间别着翡翠发簪,面上不染脂粉,却是天生丽质,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天姿国色,姿容无双,总叫人眼前一亮,望尘莫及。   卿卿从小就长得一副好皮相,跟玉雕的小人儿似的,因为那副容貌不知讨得多少人欢心,不管做什么都有一堆人追捧,而阮蓉,就是被拉出来做对比,被她一直踩在脚下的那个。   阮蓉不知多少次恨不得刮花她那张脸,到离开南阳那日才总算找到机会,设计将她独自一人扔下。   原本还以为,她落入魏军手中,定是要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却没想到,时隔两个月的今日,她竟然好端端的回来了。   而且看她那模样,红光满面,风采依旧,不见半点狼狈,根本就不是个落难逃出来的俘虏应该有的样子。   阮蓉的手紧紧拽着袖子,面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缓步上前,模样关切的说道:“卿卿刚刚回来,路途奔波,怎么也不早些回房歇息,这么晚了到阿姐这里来作甚?”   卿卿看见阮蓉,愈发确定,肯定就是她设计将她丢在南阳的。   虽然火气正盛,可是卿卿想起来姑姑说的,没有拿到证据,也不能随意对她进行处置,现在肯定是没办法算账的。   卿卿的目光无意间瞟到她头上戴着的白玉簪子,咬紧牙,冷静了几分,淡然道:“就是想来问阿姐拿几样东西而已。”   阮蓉轻笑了笑,似乎还一脸疑惑,“你想要什么东西,让人过来取就是了,何须亲自过来。”   卿卿盯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些东西,必须亲自过来取。”   阮蓉似乎听出来她来者不善,问道:“那不知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卿卿小步在屋中转悠,上下打量了阮蓉一眼,视线又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指了指阮蓉头上的发簪。   她道:“不如就从阿姐戴的那支白玉孔雀簪开始吧,那是去年我生辰之时六郎送给我的,如今戴在阿姐头上,恐怕多有不妥吧?”   阮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也只能干笑一声,抬起头,便将头上发簪给取了下来,客气的双手奉上,“这是说的什么话,阿姐只是帮你保管罢了,想着你一时也用不上,便借来戴一下,这便还给你就是。”   她抬手取下发簪的时候,袖子滑下,露出手腕,卿卿看见了她手上戴着的芙蓉翡翠镯子,便又目光一冷。   果然,把她扔在南阳,就是为了霸占她的一切。   卿卿又指着那镯子道:“这镯子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遗物,怎么阿姐也戴在手上了?这也是帮卿卿保管的是么?”   阮蓉笑容僵硬,只能应和,“那是自然,阿姐也是怕逃难的时候弄丢了,特意戴在手上贴身保管,好等你回来之时还给你的。”   卿卿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那还不还给我?”   阮蓉咬着唇,也只能撩起袖子,要将镯子取下来。   可是,因为镯子小,阮蓉的手腕粗,戴上去干巴巴的取下来也没那么容易,取了两下都纹丝不动,皱起眉有些难堪。   卿卿带着微笑,道:“取不下来是么?不如卿卿帮阿姐取吧。”   说着,便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使劲往外扒,硬生生将镯子给扒了下来。   都不知道卿卿突然哪里来的力气,阮蓉疼得“啊”的惊叫了一声,手腕都红了一片,好像皮都要被扒下来气的,皱着眉有些生气,本来想骂她。   却见卿卿扒下镯子之后,已经戴在了她自己的手腕上。   那一截白皙细腻的手腕,配上芙蓉色的名贵玉镯,那般浑然天成,才能真正体现出这玉镯的价值连城。   以前阮蓉早就看上这镯子了,可那是卿卿母亲的遗物,她只能眼馋。好不容易得到,立马就戴在手上,可是现在,卿卿一回来就给她强行扒了下去,自然有些不甘心。   却只能疼得握住自己的手腕。   卿卿满意的看了看手上玉镯,瞥了一眼阮蓉,道:“还真要多谢阿姐帮我保管了这么多东西才是,现在卿卿既然回来了,也是时候把属于我的东西都取回去,想来阿姐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阮蓉心下咯噔一声,以前原本属于卿卿的那些东西,自从离开南阳之后,只要是阮蓉看上的全都占为己有,毫不客气的拿来自己用了,在这屋里,恐怕搜都搜得出来不知多少。   可是那确实是卿卿的东西,只要她说得出来路的,阮蓉只能全数奉还,若是不还,让她阿兄知道了岂能罢休。   阮蓉虽然极不情愿,却也只能紧紧握着拳头,含笑道:“那是自然,你既然回来了都还给你便是,放在我这里还占地方。”   呵,占地方。   “那就不占阿姐地方了。”   卿卿当时便将假眉儿喊进来,一样一样清点这屋里属于她的东西。   清点完了,一大堆首饰、摆设和书画放在桌面上,卿卿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着阮蓉询问,“阿姐要不要点一点,看看着里头是不是都是我的东西?可别拿错了才是,不属于我的,我可万万不会据为己有。”   这话分明就是嘲讽阮蓉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可耻行为。   给阮蓉恨恨咬牙切齿,却只能忍耐着应声道:“既然是你亲自清点的,想来应该没错。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打算今日清点清点给你送过去的,你这般火急火燎的急着要,还说得好像我想占为己有似的……”   卿卿一甩袖子打断她的话,质问道:“你不就是想占为己有么?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有底,我今日也累了要先回去休息,暂且不跟你计较,改日再找你慢慢算账!”   说完,卿卿冷哼一声,让眉儿带着那一大包东西,就这么从阮蓉屋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待看着卿卿那一抹纤秀的背影离去之后,阮蓉已经气得面红耳赤,胸口因为剧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袖子一挥,一把就将桌面的一套青瓷茶具给推了出去。   陶瓷“嘭”的一声应声而碎,四下飞溅了一地,阮蓉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撑在桌面上,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敢跟我示威!”   以前的卿卿哪有这么凶?定是此番遭遇不幸,性情大变,准备回来复仇的!   红袖在旁搀扶着阮蓉,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安慰说道:“娘子消消气,她也就得意这一时而已,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阮蓉目光幽冷的看着某处,呐呐说道:“她肯定知道是我把她扔在南阳的,如今回来就是想报复我!”   她要先下手为强!   *   临川王府给卿卿安排了住处,暂住在表姐燕雪柔的院子里。   燕雪柔虽然跟卿卿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性子有些像,都是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所以每回都能玩到一起去,以前卿卿来建业,都是燕雪柔带着她出去玩,燕雪柔到南阳去,也是卿卿带着燕雪柔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两人的关系极好。   以前燕雪柔就在期盼着卿卿早点嫁给堂兄燕淮,这样她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所以如今卿卿回来,燕雪柔怕是除了阮黎之外最高兴的那一个。   卿卿还在屋里收拾刚从阮蓉那里抢回来的东西那时候,燕雪柔就来屋里陪她。   燕雪柔捧着脸坐在卿卿身边,一脸疼惜的看着她,“这也太不要脸了吧,竟然还戴着你的簪子和镯子,说是替你保管的……我看肯定就是她给你下的药没错了,就是想雀占鸠巢,霸占你的东西,还想代替你嫁给六哥哥!”   卿卿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惜绿云都死了,又没有证据,能拿她怎么办。”   除非,能想办法逼着阮蓉招供,可是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招供?   想了想,燕雪柔也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拉着卿卿,道:“卿卿,这回你看清楚六郎的心意了吧,不远千里,不顾生命危险去救你,定是对你用情至深的,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去?你们赶紧成亲吧,别犹豫了。”   卿卿垂下头略微有些伤神,六郎是对她恩重如山,而且哪里都好,她现在这样还肯娶她,只是……   姬行云都还没解决,让她怎么可能嫁给六郎?   那姬行云还威胁说,她要是嫁给六郎就让她守寡……   这姓姬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难不成,跟她说来建业提亲只是幌子,实际是想来搞点什么大动作?刺杀什么人,或者有什么阴谋?   对,肯定是有什么危害南齐的阴谋。   看来,他还必须先搞定姬行云才行,不然到时候让他的阴谋得逞了,死了什么不该死的人,或者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如何是好?   搞定姬行云之前,卿卿要先把眉儿救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眉儿救回来?   *   当天夜里,因为喝酒的时间太晚,临川王盛情邀请之下,燕淮和姜九郎都暂住在了王府客房之内。   正好,二人各怀心思,都想留在临川王府住,两人的客房临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姬行云回客房之后,身边的仆人只留着阿木。   房门紧闭之后,姬行云将面具摘了下来,叫来阿水,紧皱眉头,面色凝重的询问他,“你平时戴着面具是怎么吃饭喝酒?”   姬行云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虽然面具下面有一道缺口,可是喝酒吃饭实在太不方便。   真正的姜九,其实就是站在伪装成了仆人的阿木,当即捧腹大笑,笑得是前仰后合的,却又怕被人听见了笑声,用手捂住了嘴,憋得差点出内伤。   对上姬行云凛冽的目光,姜九笑容才渐渐消失下去,回答道:“习惯就好了。”   姬行云瞥了他一眼,随后来到桌前坐下,将备好的解酒茶饮下。   喝着口中的解酒茶,不禁想起了卿卿给他送的解酒茶,想到她口中甜腻腻的味道,光是想一想,心头便是一热,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不多时,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潜了进来,来到姬行云耳边禀报道:“大都督,已经联络到了建业城内的细作,随时听候发落。”   姬行云颔首示意,北魏在南齐常年都安排有细作,姬行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办正事。   姜九也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唇边,喝了一口,而后询问道:“现在已经混入了建业,也混入了临川王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姬行云淡然道:“提亲啊。”   姜九有点震惊,“你当真来提亲的?你要直接找阮黎提亲,他肯定会一刀杀了你。”   姬行云幽幽看了他一眼,道:“那你还不献个计策?”   姜九愣了愣,摇摇头道:“你也知道,我姜氏曾经起誓绝不会参与南北纷争,保持中立,若是违背誓言我会被撵出家族。”   姬行云瞪着他:“让你想办法解决我的婚事!”   他先前都跟卿卿夸下海口要来提亲了,现在又怎能言而无信?   姜九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恐怕不合你意。”   “什么?”   姜九寻思片刻,道:“你应该知道,南齐朝廷也分主战派和主和派,一些人想与北魏血战到底,可是一些人想南北和平相处,互不干涉,若是能想办法让两国谈和,就可以让你的小卿卿以和亲的身份嫁到北魏去了……”   果然说了一半,就被姬行云截然打断了,“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么多年来,姬行云的目标就是一统南北,又怎么可能谈和?   姜九轻笑,“你打算南北和平,不违背我姜氏誓言,我倒是可以献策……”   “……”姬行云听闻,渐渐陷入了沉思。   *   夜半有人摸进卿卿房内的时候,卿卿原本昏昏欲睡,察觉到动静,豁然睁开眼,就见是一个高大熟悉的黑影立在床前,   卿卿蹭的一下坐起来,看清是姬行云,便皱起了眉,“这是在王府,你还敢来我房里,也不怕被人抓住?”   姬行云毫无忌惮道:“我自有分寸。”   其实,卿卿真的好想现在就把姬行云的身份泄露出去,让人来把他抓了。   可是想到眉儿,她又只能忍耐着冲动,好声好气的询问,“你到底把眉儿弄到哪里去了,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她,不然我怎么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是否安然无恙?”   姬行云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拉着卿卿的手,将她缓缓勾进怀里,在她耳边说道,“我可以让她跟你见面,也可以放了她,不过,全看你够不够忠心,会不会出卖我……”   卿卿当然是立马做出保证,“我当然不会出卖你!”   姬行云嗤笑,“记得你还说过,我答应的事办到了,你就是我的人了……现在却要弃我而去,让我如何信你?”   “……”卿卿仔细想了想,她好像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分明就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说出来的,怎能当真?   卿卿又被强行欺负了一顿。   为了不要嘴巴肿了,明日被人瞧出来,只能乖乖的迎合他,顺从他,只恳求他稍微温柔一点,不要最后一步那个事情就好。   姬行云还恬不知耻的说道:“反正都做过了……”   卿卿涨红着脸,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说破了,“我知道没有!”   卿卿搞不清楚姬行云到底有没有动过她的身子,后来跟眉儿打听了一下,眉儿也不懂,偷偷找了个老嬷嬷帮卿卿检查,检查之后她还是处子之身。   老嬷嬷说,要么就是男人花生那么小,要么就是还没碰过她最后一步。   卿卿跟姬行云有过各种肌.肤相亲,早就无意间蹭到过了,他……肯定不是花生那么小,所以只能是或许看过她摸过她,却还没最后一步。   耳边男人暗哑的声音询问,“你知道没有?那你可知道我有多舍不得碰你了?”   有很多时候姬行云都在想,如果卿卿上吊自尽得那根绳子没有断,是不是他就永远都跟她错过了。如果孙裕没有将她送给他,那卿卿又该受何等屈辱?   姬行云好声好气的询问她,“卿卿,若是我能让南北谈和,今后再不开战,你能接受我么?”   卿卿喘着粗气,嘤嘤哭泣,听见姬行云这么说,还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全天下都知道,想一统天下,灭掉诸侯小国的,一直以来都是魏王,都是魏军统领姬行云。   卿卿缩在姬行云怀中,贴着滚烫的臂弯,小声的问他:“你来建业,是想来谈和?”   实在不像姬行云的风格,卿卿根本就不信。   姬行云回答:“先谈和,再提亲。”   “……”卿卿一想,能谈和的话,以后都不用打仗了。   “你当真能谈和,以后再也不攻打齐国,我就答应嫁给你。”卿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毕竟这笔交易怎么看都划算。   可是想谈和哪有那么容易啊?   卿卿的父兄,二叔,姑父,六郎,全都是主战派,连齐王也主战,只想入住中原,朝中的主和派地位都岌岌可危,都不敢在齐王面前提一个降字。   不管了,卿卿是想,先表面什么都顺从他,等救回眉儿再慢慢收拾他。   姬行云还在暗想,姜九还真的说对了,一提到谈和,卿卿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那我们说好了。”姬行云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   卿卿点点头,“那我可以见眉儿么?”   姬行云捏了捏她的小下巴,“可以,改日。”   初冬,外头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凛冽的寒风吹打着门窗,透过门缝吹进屋里来,将芙蓉帷帐吹得随风乱晃。   原本清冷的屋内,也弥漫着一股火热的气息。   *   次日醒来,燕雪柔带着卿卿出门,两人又去向阮夫人请安,顺便正式说说昨日没解决的事情,关于卿卿被人扔在南阳的事。   卿卿没睡好觉,大早上脸色有点难看,现在正揉着又酸又痛的胳膊,感觉好像手快要断了。   燕雪柔还好奇的询问她,“卿卿,你手怎么啦?”   能怎么了,被一个禽兽给……卿卿为了不被他这样那样,只好答应帮他泄.火。   唉,反正不堪回首,卿卿光是想一想,脸上都一阵红一阵白的,为什么她竟然做了这种耻辱的事?   自然不敢直接告诉她,只得敷衍回答,“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   二人走在回廊时候,正巧就碰上燕淮和“姜九郎”离开临川王府。   燕淮见了卿卿,连忙迎了上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面含笑意道:“卿卿,昨夜睡得可还好?”   卿卿瞄了一眼后面白衣面具的“姜九郎”,正好就撞见面具下冷幽幽的视线,想起来昨晚的亲密行为,顿时头皮一紧,脸上涨红。   回神看着燕淮,低声应道:“还好……”   燕淮旁若无人的,将卿卿拉到了旁边单独说话,抿唇笑说道:“卿卿,今日我进宫便与母后说我们的婚事。”   卿卿连忙拉着他制止,“六郎,你先别提此事行么?等过一阵风声没那么紧了再说也不迟。”   看她皱着眉的模样,燕淮也皱起了眉,“你还是没想清楚?”   卿卿瘪嘴,“皇后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六郎这又是何必……”   燕淮自然知道,或许以前皇后还会同意,可是现在,不仅卿卿一落千丈,整个阮家都已经一蹶不振,还要全靠临川王出面保住,皇后定是不会再同意他们婚事的了。   燕淮还做出保证,“你若是不想这么快说,那现在先不提就是了,一切依你。你相信我,我会让她们同意的,你等我消息即可……”   卿卿心下一暖,抬眸看着燕淮,“六郎你真好……”   燕六抿唇一笑。   不过六郎越是这么好,卿卿想起来昨晚的屈辱,就愈发内疚了。   两人在旁边说完了之后,才就此作别。   离开之前,卿卿与“姜九郎”擦肩而过时候,两人的指尖不慎碰到了一起,一瞬间就像触电一般,卿卿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这个姬行云肯定是故意的吧?大庭广众一下碰她的手……   还好,两人都是穿的大袖,遮得严实,周围没人注意到这种细节。   分别之后,身边的燕雪柔回望了一眼,还好奇的询问,“卿卿,我听说就是那个姜九郎掩护你们回来的?”&猴&哥&整&理&   卿卿点点头。   燕雪柔又问:“那姜九郎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卿卿嘴角抽搐,有些敷衍的回答,“可能……是因为长得太难看,见不得人吧。”   “……”燕雪柔噗嗤的一声就笑了,又问,“方才六哥哥找你说什么啊?”   卿卿黯然伤神,“婚事。”   她都在懊恼,怎么能让六郎打消娶她的念头?皇后肯定不会同意,应该也不用太担心吧。   两人一起,又一次去了阮夫人院内,   今日,阿兄、二叔等人全都在场,正式商讨卿卿被单独留在南阳的事情。   可是商讨了这么久,二叔一家一口咬死了就是绿云自己想报复卿卿,擅自所为,绿云死了死无对证,实在也没出什么结果来。   从王妃那里出来,阿兄拉着卿卿到一旁询问:“卿卿,你相信他们所说,就是那奴婢自作主张么?”   卿卿微微摇头,“大哥,你也看出来了吧,就是背后有人指使的。”   不过卿卿也叹了一口气,赶忙安慰,“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毕竟是一家人,血脉至亲,我现在又相安无事的回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嘴上这么说,其实卿卿是打算私底下跟阮蓉解决这个人恩怨,至少,先让她承认。   阿兄还恼怒道:“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你被他们害得那么惨!卿卿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阮黎一个激动,捂着胸口,伤口又开始疼了。   卿卿安抚道:“阿兄,你还是别瞎操心,赶紧养好伤才是要紧的。”   如今家族败落,还要寄托希望阿兄重振旗鼓才是。   *   卿卿在王府休息了几日,尽量关门闭户,哪里都不去,且两耳不闻窗外事,上面一切有姑姑帮她压着,外面再有什么风风雨雨就当是听不见就好。   这日,府上正有两个婢女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   “你们听说了么,那个阮三娘被魏军俘虏,还送给了敌国将领,听说都转手了好几个人,不知道伺候了多少男人了……就这样,平阳王竟然还一心想娶她,她拿什么配得上平阳王殿下啊,要是我,早就一死了之算了,还有脸回来……”   正好,燕雪柔和卿卿正路过,恰好就听到了耳中。   燕雪柔当时就火了,提起衣摆就要上前,清脆的嗓音,厉声喝骂道:“你们两个贱婢,在这里议论什么?母妃的命令你们都当耳边风是么,临川王府禁止议论此事!”   两个婢女一看是燕雪柔,当时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郡主饶命,是奴婢胡言乱语……”   燕雪柔当即下令,“来人,给我将这两名贱婢拉下去掌嘴,一人二十!嘴巴打烂!”   两个婢女就这么哭喊着被拖下去掌嘴去了。   卿卿只是看着,竟然也没有阻拦。   燕雪柔回来,见卿卿面色苍白,目中含泪,赶紧企图劝说,“卿卿,她们胡言乱语你千万别当真……”   卿卿僵硬得扯了扯嘴角,“我没事,不必担心。”   反正她们说的也是事实,就算说得再难听,卿卿也只能听着。   燕雪柔叹息,“等过一阵,大家就都忘了。”   希望如此吧。   ……   当天,燕淮又来临川王府找卿卿。   已经是冬月,天气寒冷,富贵人家都已经先后烧起了炉子。   卿卿与燕淮在暖阁内见面,两人喝着热茶暖和身子,说着话。   燕淮皱着眉头,道:“卿卿,我此番来,是向临川王妃送请柬来的,过几日母后在宫中设梅宴,请王妃前去赴宴,还特意交代让王妃带着你一起去。”   太子和平阳王燕淮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在北齐自然是身份极为高贵的。   只是听见这个消息的卿卿,心下咯噔了一声,有些七上八下的。   皇后设宴,请姑姑去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还特意交代请卿卿去……其中缘由,肯定是跟她和燕淮的婚事有关的。   卿卿有些担心,“六郎可是与皇后说了你我之事?”   燕淮摇了摇头,“你既让我不说,我怎会说?”   就算燕淮不用开口,皇后是明白人,早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这次喊卿卿入宫,自然就是想跟阮夫人说说婚事。   当然,并不是大娶的事情,而是想直接将卿卿抬进平阳王府做侧妃。   毕竟燕淮救了卿卿回来,现在整个建业人尽皆知,都在称赞平阳王的情深义重,平阳王和阮氏女的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都被编成了各种话本,还让说书人说得满城皆知。   皇后迫于压力,也只能同意,让卿卿嫁给燕淮做侧妃的事情,成全这桩美事。   现在卿卿投奔了姑姑阮夫人,这婚事自然就由长辈阮夫人做主,所以这才请阮夫人带着卿卿进宫去。   不过这些详情,卿卿并不知道就是了。   五日后就是梅宴的日子。   一大早,阮夫人便领着卿卿、燕雪柔和阮蓉等人,一起进宫前去赴宴。   走到王府门外的时候,阮蓉和卿卿还对视了一眼,相看两相厌,各自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卿卿出现在宫里,被那些名门贵女少不了指指点点。   不过,众人皆知,宁安郡主燕雪柔不好惹,所以有表姐在旁护着,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对卿卿怎么样。   卿卿都是面色沉静,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里,尽量当做没看见她们异样的目光,没听见她们在悄声议论她。   真不知道,现在是有姑姑和表姐护着,二人都有点应付不过来,如果是她自己独自一人该如何应付?   皇后还亲自找了卿卿前去问话,便是询问她关于在南阳的事情,卿卿就照着和六郎说好的回应。   皇后直言询问,“我听传闻,你被俘虏之后,被送给了敌军主将姬行云,可有此事?”   卿卿有些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只是外头的谣传罢了,万不可信以为真。”   “……”   当天,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从宫里回去之后,果然姑姑将卿卿单独叫了过去。   阮夫人面色沉凝,询问道:“卿卿,你与平阳王走得近也有两年了,姑姑早就看在眼里,都要怪姑姑,没有早些安排你们的婚事,拖到如今这等地步……若是你早些嫁给了平阳王,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卿卿含着眼泪,握着姑姑的手,“这不能怪姑姑,姑姑不必自责。”   阮夫人与卿卿十指相握,看着她的眼睛询问,“卿卿,你可知道今日皇后与我说了什么?”   卿卿微微摇了摇头。   阮夫人道:“她想让你给平阳王做侧妃,这就将你抬进平阳王府去,你可愿意?”   卿卿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当即回答,“六郎待我恩重如山,除了进平阳王府,可还有别的法子报恩么?”   阮夫人还有些不理解,“你不愿意?”   “阮氏女不为妾……”卿卿与她对视一眼,愿不愿意从眼神之中就能看出来了。   阮夫人皱着眉,将所有仆人遣散出去,只留卿卿一人,关门闭户,才询问,“你老实告诉姑姑,你到底遭遇如何?”   卿卿想来想去,也就只好老实说了,她被送给了姬行云,并且,六郎是在姬行云手中救了她,不过,姬行云已经潜入了建业的事情并未提及。   这件事,除了姑姑,还谁都不曾提起过,就连表姐也不知情。   卿卿还如实说道:“说实话,我不打算嫁给六郎,姑姑就说我要为父亲守孝,推脱掉即可。”   如今乱世,生死太过寻常,守孝的规矩已经没有那般严格,多的守孝二十七个月,少的就守孝二十七天即可。   阮夫人沉思许久,才长叹一声,“你现在当真进了平阳王府我也不放心,那就依你吧。”   卿卿已经压抑了一整天时间,此番终于是鼻子一酸,忍不住一头扑进姑姑怀里,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阮夫人抱着柔软娇小的少女,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别哭了,现在外头风声紧,我送你去寺里领养几个月,待风声过了再回来,就没那么难受了,正好你也好好冷静冷静,想想清楚……就是寺中清苦寒冷,你恐怕要受些苦了。”   “卿卿不怕受苦,若是没有姑姑在,卿卿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次日一大早,卿卿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出门,要被送去栖霞寺暂住。   阮黎和燕雪柔来到门外送卿卿离去。   燕雪柔本来是想陪卿卿一起去的,卿卿拒绝了,加之想起来去了栖霞寺不能吃肉,所以就只将卿卿送的到了门外。   分别时候,燕雪柔还依依不舍的叮嘱,“卿卿好生修养着,我会过去探望你的。”   阿兄也道:“待我伤好了去看你。”   卿卿点点头,正要上马车离去时候。   远远听见有人骑马而至。   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见是白衣胜雪的翩翩贵公子,骑着一匹白马,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燕淮翻身下马,气喘吁吁来到卿卿面前,看着她询问,“卿卿,我并不知道母后想让你做侧妃,你别生气……”   燕淮还以为,皇后出马定能让卿卿进平阳王府给他做侧妃的,却不想卿卿竟然以守孝的名义拒绝了,她竟然连皇后的意思也敢拒绝?   卿卿一脸忧愁,道:“卿卿决心为父亲守孝,六郎还是另娶他人为好,至于六郎的恩情,卿卿已经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将来必定报答。”   燕淮拉着卿卿的袖子,虽然很不甘心,却也只有一脸温和的说道:“你想守孝多久我都可以等你多久。”   卿卿却背过身去,只说道:“六郎还是忘了我吧。”   随后缓缓将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转身就提着裙摆,踏上马凳,撩起卷帘,进了马车。   踏着冬日清晨的阳光,马车就这么渐渐离去,最后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燕淮久久看着马车离去的地方,手渐渐攥紧了拳头。   当初想明媒正娶她不愿意,现在这种状况了,让她做侧妃她也不情愿。   呵,既然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那就别怪他,让她只能做外室了!   与此同时,门口还有另外一双眼睛,看着卿卿坐马车离去之后,急匆匆回去禀报。   正是红袖,来到阮蓉屋里道:“娘子,三娘子去栖霞寺了!”   这几日,卿卿明里暗里给她难堪,阮蓉一直都在容忍,早就忍不下去了,她既然离开临川王府的庇护去了栖霞寺,死期也就到了!   阮蓉目光一冷,轻哼一声道:“按照计划去办!”   “是!”   *   离开王府的马车内,卿卿失魂落魄的靠在软垫上,因为路途颠簸,还左右摇摇晃晃。   突然不知想起来什么,卿卿看向一旁伺候着的眉儿询问,“你家主子呢?”   怎么好些日子都没听过姬行云的动静了,他在搞什么鬼?   眉儿回答,“大都督在栖霞寺等着娘子。”   卿卿心下咯噔一下……   突然有种送羊入虎口的错觉,她是那只羊,他是那只虎。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没羞没臊的□□生活快要开始了,不骗你们,搓手.jpg 第23章   从建业城出发,两匹骏马拉着楠木精雕香车,一路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高耸的城门,直到静幽幽的林间小道。   寒风凛凛,自车窗缝隙吹了进来。   车内的卿卿拉了拉紧斗篷的领口,捧紧了手中的雕刻喜鹊绕梅方形手炉,正眯着一双眼睛小憩,黛色的睫毛微微颤动,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摇摇晃晃。   不知出城了多久,也不知行到何处,忽然之间,车外有嘈杂吵闹声音传来,马车骤然停下,卿卿身子一个猛然前倾,下意识的抓着扶手,惊醒了过来。   卿卿睁开朦胧睡眼,询问外头眉儿,“怎么了?”   眉儿慌慌张张的伸出手,拉着卿卿要下车,“前方有流寇阻道,娘子快下来,我护送你离开。”   临川王府是派了护卫队前来护送卿卿前去栖霞寺的,这道中距离并不远,而且时常有人经过,怎么轮到卿卿路过就突然遇上流寇了,这也太蹊跷了吧?   两年前,卿卿曾经遇到过一次流寇,还见了一副异常血腥的景象,当时都吓晕了过去,至今心里还留下些阴影。   现在一提到流寇,卿卿脑中就有一些莫名的画面一闪而过。   血流成河,尸首横陈,惨叫声此起披伏,场面惊悚至极……   零零碎碎的画面在脑中拼凑着,卿卿有些头晕目眩,云里雾里的。   直到眉儿皱着眉,勾了勾手催促,“娘子,快下来。”   卿卿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来不及多想,赶紧跟着眉儿下了马车。   这个假眉儿是姬行云身边的暗卫,自然也是功夫了得,当时便是一手拉着卿卿,另一手拿着长剑,与四面八方涌来的流寇打斗,直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卿卿避难。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流寇,卿卿只能跟在眉儿的身后,闭着眼睛死命的逃跑,时而还惊叫着躲闪身边流寇的刀尖,还有背后射出的源源不断,如雨一般想置人于死地的弩.箭。   埋头跌跌撞撞的逃难,也不知道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卿卿突然身子一歪,跪倒下去,膝盖剧痛。   正此时,旁边已经有四名流寇持刀冲了上来,还喊着,“杀,一个不留!”   眼看着一把刀直逼到了卿卿脸上,好似一刀下去就要将她劈砍成了两步。   好在眉儿反应迅速,一抬手,用手中的长剑将对方的大刀硬生生挡住,与那围攻的几人颤抖在一起。   明显那些人都是冲着卿卿而来的,不与其他人多纠缠,一个个都朝着卿卿蜂拥而至。   对方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临王府护送的侍卫加上眉儿都在百般阻拦。   卿卿吓得面色发白,也不管不顾,埋头就一个劲的往前逃跑,生怕被那些流寇追到。   不禁回想起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景象。   也是在建业城外,一帮流寇将卿卿的车队给拦住,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动手。   护送卿卿的侍卫也算不少,可是都敌不过那些饿狼一样杀红眼了的流寇,一个个败下阵来。   卿卿孤立无助,也被那些流寇给擒下。   一群亡命之徒,看着卿卿长得那般姿色绝美,世间难求,当时就色心大起,企图奸.淫。   卿卿吓得哭喊着,挣脱他们往后跑,可是却因为腿软,跑出去没几步就一头栽倒下地。   背后的流寇团团围上来,一把抓着她的脚,将她拉到了身后,就开始拆自己的裤腰带。   卿卿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只顾哭喊,想要挣扎逃跑,可是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实在无力抵抗。   就在绝望之时,突然不知哪里杀出来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一般从天而降,一刀一个,就将那些流寇的脑袋,像是切西瓜一样切成了两半,还有西瓜汁一般的鲜血蹦射而出,直溅到了卿卿身上……   卿卿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当时受了惊吓过度,眼前一黑晕死过去,没了知觉。   后来,当时的场景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看到一阵刺眼的亮光,那个男人背着光站立在那里,仿佛踏着祥云而来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他手里拿着的那把大刀都闪耀着璀璨星河一般的光芒,都让人觉得有些刺眼眩晕,他那双眼睛,眼中射出腥红骇人的寒光,仿佛吃人的野兽似的。   卿卿还在逃跑,脑子里不禁想起来两年前的画面,那些早就被她所遗忘掉的细节,突然如泉水一般的涌了出来,一幕幕,历历在目。   在眉儿的断后下,卿卿盲目的往前跑,可是因为刚刚摔了一跤,脚上很疼,一瘸一拐的速度太慢。   眼看着背后一名流寇手持弓.弩,瞄准了卿卿的背,就直射出了一箭,若是这一箭中了,卿卿那么弱小的身板必定非死即伤。   好在关键时刻,不知哪里伸出来了一条胳膊,一把勾住了她的腰,将她结结实实的拉进了怀里。   转眼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将紧紧追着卿卿不放的流寇一转眼就杀了干净,只剩下一地残破不堪的尸首,和鲜血满地,血腥气味冲天。   ……   卿卿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六郎又来救她了,可是转眼定睛一看,抱着她的男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那般带着腥红的戾气,墨黑的眸子映照出她的模样,又比那时候多了几分柔情。   卿卿与他对视的一瞬间都呆住了,提着一口气,心跳都差点停止了,感觉他就和两年前救她的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卿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他脸上的面巾摘了下来。   男人一张俊朗非凡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精致好看得紧,刀削一般的薄唇,微微启口问道:“吓傻了?”   卿卿确实有点吓傻了,她以为来救她的是六郎,可是盯着他仔细一看,竟然是姬行云?   总感觉好像是她生出了什么错觉,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有点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好歹姬行云救了她,卿卿轻柔的身子靠在他怀中,也没有反抗,本来就吓坏了,鼻子一酸,干脆扑在他怀中,愈发委屈的哭了起来。   背后有人赶来询问姬行云,“主人,留了个活口,当如何处置?”   姬行云都觉得有点奇怪了,卿卿怎么刚刚一出门就遇上刺客,当即便下令道:“逼问是谁指使的。”   “是。”   卿卿惊吓过度,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还缩在姬行云怀中,抓着他的衣襟,嘤嘤抽泣,眼泪都糊在了他衣襟上。   姬行云本来想扶着她走,可是卿卿刚刚摔了跤,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也不知哪受了伤。   男人只得蹲下身,将她那纤薄的身子横抱了起来,抱着她就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马车处,将她给塞回了马车之内   眉儿也迅速跟了过来,询问现在是回去还是如何。   姬行云自然是下令,“继续去栖霞寺。”   至于流寇的事情,则让护卫回去通报临川王,当然,是说姜九郎路过顺便救了卿卿,护送到栖霞寺去了。   卿卿又像是小孩子一般被护着,缩在男人怀中,哭了许久,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就与之前姬行云带她出南阳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卿卿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   卿卿受了惊吓,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姬行云都习以为常了,没有安慰她,只是缓缓递上一张手帕。   卿卿看着手帕,再瞄了一眼姬行云,抽泣着,将手帕接了过来,擦着眼泪,瘪着嘴,小声询问,“你怎么来了?”   姬行云浑厚而磁性的嗓音道:“自然是来接你,就知道你一刻不让人省心。”   “……”卿卿也不想啊,她哪里知道,明明有临川王府的人一路护送着,竟然还有流寇这么大胆子,敢公然来刺杀她。   卿卿突然想起两年前也是如此似曾相识的画面,总觉得,这两次的事情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是她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要灭口么?   其实卿卿在建业认识的人不多,人家听说她的名字,都是因为听说平阳王燕淮的时候顺便提起她,她好像也没得罪什么人?难道又是阮棠?   本来卿卿还在擦眼泪,无意间看见了姬行云的肩膀,顿时惊恐的指着道:“你,你受伤了?”   姬行云不明所以的朝着卿卿指的方向看过去,才见自己背后肩膀上插着一根弩.箭……   卿卿突然想起来,定是刚才那流寇想拿弩射杀她,差点就中了,那根箭,是姬行云用身体帮她挡下来了?   卿卿没想到,姬行云竟然会冒险帮她挡箭,心里有种滋味无法言喻,有些慌张的说道:“快去找个大夫吧?”   姬行云还若无其事的模样,“小伤罢了。”   背上插着一根箭,还在流血,他管这叫小伤?   姬行云询问,“你车上可有药箱?”   卿卿要去栖霞寺,带的行礼里面自然有备用药箱的,里头放着一些常用的金疮药和纱布,当即连连点头,让眉儿将药箱取了出来。   姬行云又指挥卿卿道:“你帮我把箭□□,再用布用力摁住止血即可。”   卿卿也没有处理过伤口,看着姬行云背上那根箭,有些犹豫,“我,我怕……让别人帮你弄可好?”   姬行云认真的凝视她,“我想要你帮。”   毕竟姬行云帮她挡了一箭,卿卿自然是言听计从的,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鼓起勇气,白皙小手颤抖的握住他背上的箭,闭上眼,咬着牙,硬着头皮用力一拔。   随着男人一声低吼,顿时鲜血迸射,惊得卿卿都不敢看,一把将箭给扔了出去,笨拙的用纱布堵住他背上的伤口。   不过一转眼,纱布都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从白色变成了红色,血液还在不断往外涌出来。   这血流的速度,吓得卿卿更加惊慌失措了,紧张的询问,“我,我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姬行云将口中咬着的布吐了出来,已经是一头冷汗,拿了一瓶药粉送进卿卿手里,道:“将药先洒上去,换块布,用力摁着止血。”   卿卿流着眼泪,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她撒了药粉,用力摁着他背上的伤口,摁了许久,换了好几块纱布,直到血液不再往外流。   再抬眸看姬行云之时,男人已经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一头冷汗淋漓。   卿卿还头一次看他这幅憔悴样子,更加心生怜悯,连忙询问,“你怎么样?”   姬行云发现好像有点玩脱了,还真的伤的不轻,只好道:“让人去找大夫来,我们去栖霞寺等着。”   因为这里距离栖霞寺近,距离建业城远,卿卿立即点头表示同意了。   而后搀扶着姬行云,让他在马车内的软榻上蜷缩着躺下,给他枕着软枕,盖上锦被,头一回贴心又细致的照顾。   马车继续前行,上山前往栖霞寺而去。   再叫眉儿将地上带鲜血的布收拾出去,擦拭干净地面,通了通风,点上一缕檀香,这车内的血腥气息才稍微消减了一些。   卿卿坐在姬行云身边,用自己的手绢擦着他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担忧询问,“疼不疼啊?”   姬行云常年练武,带着厚茧的手握住了卿卿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帮我止疼可好?”   卿卿点点头,“怎么止疼?”   姬行云还眯着眼,淡然自若的道:“亲我。”   “……”   卿卿心下砰然一跳,握紧拳头,有些羞怯的埋下了头,好似还有些不情愿。   正好路过一个坑,马车突然猛烈一震,身子跟着也是一震,疼得姬行云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卿卿连忙将他扶正,看他可怜兮兮的……重点是因为给她挡了这一箭才这么可怜兮兮,卿卿也只好同意了。   她涨红着脸,俯身下去,弯腰凑到他脸上,快速的在唇上贴了一下,就退了回来。   还头一次,好像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那般紧张。   姬行云还没尝到味道就没有了,自然有些意见,“这样不行。”   卿卿咬了咬唇瓣,噘着嘴,说道:“那你想怎样?”   姬行云反问,“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平时他都是要啃来啃去,还要伸舌头那种,想一想就觉得太.色了。   卿卿顿时一脸潮红,虽极不情愿,还是道,“就这一回,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你可别得寸进尺!”   姬行云合眼表示同意,暗暗窃笑。   卿卿被忽悠的,当真犹犹豫豫的凑过去,再次贴上了他冰凉的唇。 第24章   完全是因为姬行云帮她挡了这一箭,受了重伤,卿卿才勉强同意这般主动给他占便宜。   她缓缓凑上去,察觉平时男人灼烫的呼吸今日都显得稍微虚弱许多,一向滚烫的唇瓣都是冰冰凉的,还带着一股血腥气味。   卿卿贴上他的唇瓣,学着他那样笨拙的撩.拨纠缠。   清甜的少女芳香,还真的麻痹止痛的功效,让姬行云只记得那般盈软可口,好似在品尝什么世间难得的饕餮美味,一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直到喘不过气来,卿卿才退了回去,已经是一脸涨红,一张绝色的小脸上,火红晚霞般的颜色蔓延到了耳后根,小耳朵都是红彤彤的。   她立即背过身去,捂着嘴跑到一边,再也不回头看姬行云一眼。   姬行云只是幽幽看向她的背影,诡异的勾了勾唇。   一路到了栖霞寺,姬行云戴上了他的面具,高大的身躯由姜九郎的仆人阿木和阿水搀扶着,一起进了准备好的禅房。   大夫已经被人快马带了过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塞进了禅房内,为姬行云治疗伤势。   卿卿因为摔了一跤,膝盖有些磕破,所以先回了自己的禅房里休息等候。   一直到了日暮降临时分,卿卿百无聊奈的坐在屋里。   安静下来时候,不禁回想起来今日遇上流寇的经过,回想起她摘下姬行云面巾的那一刹那。   也不知道为什么,卿卿看见他那双眼睛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两年前救了她的那个人。   可是,两年前救她的明明就是六郎啊?她醒过来的时候,六郎已经把她送回临川王府去了,而且当时护送她的侍卫都说是六郎救的她。再说了,姬行云恐怕都没来过建业吧,怎么可能是姬行云。   想到姬行云还受伤,卿卿才将眉儿叫过来询问。   “你家主人伤势如何了?”卿卿只知道大夫过来了,还没有过去看他。   眉儿如实回答,“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要害,现在包扎好了正在休息。”   思来想去,毕竟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卿卿还有点良心不安,翻身坐起来,准备过去看看他。   眉儿为卿卿拿来一件绣着兰花的软绒披风,搭在她肩上,系好带子,又将准备好的暖手炉送进她手中,这才搀扶着她,缓步从禅房走了出来。   外头风大,一出门,卿卿都觉得寒风割得她有些脸疼,都有些睁不开眼来。   一路冒出风,出了庭院,穿过长廊,来到姬行云所暂住的禅房,路上遇上僧人,无不双手合十作揖行礼。   姬行云自然是以姜九郎的身份住在栖霞寺的。   其实姬行云身经百战,曾经受伤无数,今日这点伤,真的只算是皮毛伤罢了,稍微一包扎,他都能够若无其事的起来走动,甚至是再大战一百回合,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此刻,姬行云早已包扎好了伤口,将染血的衣物换了下去,穿上一件墨蓝色流云纹绸缎中衣,正坐在屋里,与人商议。   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姜九,此刻扮成的仆人模样,那张脸是一张假脸。   姜九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听说,齐太子有心与北魏谈和,曾经向齐王进谏,被齐王狠狠训说了一顿,还因此险些丢掉了太子之位,从此再也不敢提谈和之事。”   姬行云颔首,“我听过。”   “所以啊,若是想南北谈和,我觉得可以从齐太子下手,要不要邀他他仔细谈一谈合作的事。”   “那就请他来寺里见面。”   “嗯。”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前来禀报,“阮小娘子求见。”   一听说是卿卿来了,姜九迅速拉着姬行云到床边让他躺下。   姬行云皱了皱眉还有点不愿意。   姜九皱眉,催促道:“你看你这苦肉计多好用,马上就要抱得美人归了,赶紧听我的,不能白白受伤……”   姬行云也只好过去,背靠着软枕,斜着坐在床榻上,腿上盖上锦被。   姜九在旁边窃笑。   他认识姬行云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还头一回见这男人对他言听计从,而且暴躁的脾气不知收敛了多少,看来,感情这个东西还真是有点奇怪,把一头恶狼驯化成一只家犬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唉,恐怕整个北魏,谁也想不到他们的大都督,正在这里千方百计博取心上人的同情心。   早在以前,姜九也是看过姬行云那副美人画像的,甚至曾经受到姬行云的委托来建业找那个美人,不过由于许多信息太模糊,姬行云也是匆匆路过,加之阮家为了卿卿的名声刻意掩盖了遇上流寇的事件,以至于找寻无果。   姜九一早知道姬行云就因为这个梦中情人,这两年拒绝了魏王的好几次赐婚,一直不曾娶妻,并且也不曾多看哪个女人一眼。   如今找到了他的梦中情人,还真没想到,他竟然也能把哪个女人当成小祖宗一样供起来。   不过想一想也是,姜九走遍大江南北,见过各个地方的第一美人,可是见了卿卿那般举世无双的姿色,都忍不住心生悸动,也难怪某个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纯情臭男人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于是,当卿卿进屋来探望姬行云的时候,正见他精神萎靡的靠在那里。   卿卿款步姗姗,走到床边,两条细小的烟波眉微微蹙起,好似担忧的看着他询问,“你没事吧?”   姬行云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你没事就好。”   卿卿心下一暖,袖子下头的手紧紧抓着手炉,稍微有些紧张。   本来是想问问他以前有没有来过建业,不过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来,只是说:“这次多谢你了。”   这是她真诚的道谢,发自内心的那种,毕竟本应该中箭躺在那里的人是她,姬行云帮她挡了,才得以幸免。   姬行云凤眼之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满不在乎的道:“保护自己的女人不是应该的么。”   他一直都把卿卿说成是他的,卿卿听了就不想理他,转而询问,“你用饭了么?我刚刚让人熬了小米粥准备晚上吃的,你要不要吃点?”   其实是卿卿想让人熬粥送给姬行云吃的,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只好说是给自己熬的,问他要不要顺便吃一点。   姬行云问,“你煮的?”   其实不是卿卿煮的,是眉儿煮的,却假惺惺的点了点头。   姬行云点头,“尝尝吧。”   于是卿卿让人将小米粥送了过来,姬行云坐起身,接过瓷碗和勺子。   用勺子盛起了小米粥,本来就已经不烫了,所以直接送进了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明明只是一碗什么味道也没有的小米粥,姬行云却好像吃的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   听闻卿卿遇到流寇的消息,次日,阮黎、阮蓉和燕雪柔都一起来栖霞寺探望卿卿。   听说是姜九郎恰好路过救了卿卿,因为救她还受了伤,众人都还觉得有些奇怪。   阮黎自然是主动前去当面答谢“姜九郎”去了。   阮蓉跟卿卿关系不好,也就做做样子,随便问候了几句,提前自屋里出来,借口去大殿烧香祈福。   另一边屋里,卿卿正和燕雪柔说着闺中密话。   燕雪柔捧着脸,瞪大眼睛询问,“卿卿,那个姜九郎该不会对你有觊觎之心吧?要不然怎会这么巧救了你,啧啧啧……”   卿卿一愣,“哪有,你别瞎说,他只是来栖霞寺找高僧指点,恰好碰上罢了。”   燕雪柔却好像很确定似的,“你可小心一些那个姜九郎,我觉得他特别可疑,不计报酬送你们回来,这回这么巧又救了你,我看,说不定就是他找来的流寇,自导自演的!卿卿,六哥哥对你这么好,你别辜负他才是。”   姬行云找来流寇自导自演的?可是他都受了伤,应该不会是他找来的人吧。   想到六郎,卿卿又叹息了一声,“可是皇后让我做侧妃,我不想让六郎为难,更何况……还要背负那些闲言碎语。”   燕雪柔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只要你喜欢六哥哥,六哥哥也喜欢你,你们两情相悦,管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作甚?卿卿,你到底是不愿意做妾,还是不喜欢六哥哥啊?”   “我……”卿卿突然回答不上来了,她自然是对六郎有些好感的,以前也曾想过嫁给他,可也没到那么非他不可的地步。   卿卿没有回答,燕雪柔叹息了一声,“要是我,若能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就是让我做妾我也心甘情愿。”   卿卿皱眉,一巴掌拍在燕雪柔脑门上,“表姐,你是堂堂郡主怎能与人为妾?”   燕雪柔干笑了一声,“我就是随便说说啊,毕竟我又没有心爱的人……”   燕雪柔想了想,又好奇问,“你见过那个姜九郎的长相么?”   卿卿果断摇摇头,她本来也没看过姜九郎,所以也不算是骗她。   “……”也不知道,燕雪柔怎么对姜九郎那么感兴趣,老是问起他。   两人在屋中聊了许久,燕雪柔才跟卿卿道别,从屋里出来,就这么回程去了。   离开栖霞寺,坐马车回去的一路上。   只有燕雪柔和阮棠两人,因为没见过阮黎,二人还在好奇,“阿兄呢?”   “他要留下保护卿卿,让我们先回去。”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坐着马车,就这么离开了栖霞寺,下山去了。   马车之内,阮蓉捧着手炉,目光清冷,还在暗中咬牙切齿。   “这些人也太没用了!白费了这么些钱财,连一个弱女子都搞不定!”   那个贱人还真是命大,这都不死!   想一想阮蓉就将手炉攥紧了一些,很不甘心。   她是确定平阳王有事进宫去了,还以为这次买通流寇去截杀卿卿,肯定能成功的,却不想竟然被那个什么姜九郎坏了好事。   现在在栖霞寺,有僧人严密把手,肯定是不能再下手的了。   阮蓉就在琢磨,不知怎么才能除了卿卿,永绝后患。   若是燕六肯娶她做侧妃,其实阮蓉是愿意的,毕竟燕六是齐帝嫡子亲王,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上位夺嫡,卿卿竟然还不知足?   可是马车行到一半,骤然停下来,外头打斗声音想起。   阮蓉还没搞明白什么状况,便见有一黑衣蒙面人,已经冲破了侍卫的防御,轻而易举上马车,一个麻布口袋套在她头上,不容反抗就给她拖拽下了马车。   “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阮蓉反应过来之后,惊慌失措的呐喊挣扎,一时间混乱成了一团。   对方嘶哑难听的声音道:“给我带回去!”   紧接着一记重击打在她脑后,给她敲晕了过去,没了直觉。   当时就是心下凉了一截,完了。   阮蓉再次苏醒过来,是因为一盆凉水泼到了头上,这么冷的天气,给她冻得一个哆嗦,清醒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候,见自己正被绑着手脚绑在柱子上,身处在一间暗房之内,面前只站着一个神秘黑衣蒙面人。   阮蓉呼吸都变得急促,惊恐的看着对面的人,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男人擦着手上带血的刀,声音嘶哑道:“听说,昨日有人冒充老子的名义在这栖霞山作乱,呵,让老子知道是谁他娘的这么大的胆子,老子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阮蓉心下咯噔一声,面色苍白的,连连摇头晃脑,“我不知道,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你们抓错认了,不是我……我是临川王府的表亲,你们抓了我,临川王府肯定会找你们麻烦的!不如你们放了我,想要多少好处我都可以想办法!”   “不是你?呵,你那个奴婢什么都已经招供了,你还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就见红袖被人脱了出来,已经被用刑得浑身是血,蓬头垢面,很是狼狈。   红袖口吐鲜血,意识模糊的,只顾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都是我家娘子指使的,花大价钱买了一帮刺客,伪装成流寇来刺杀三娘子……都是我家娘子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饶命,英雄饶命……”   阮蓉顿时慌了,连忙否认,“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终于是忍不住,阮蓉被吓得泪崩了,眼泪刷刷往下流,口中不断重复说着“我没有”。   红袖已经尝遍了酷刑,半死不活了,自然只顾活命了,完全抛去了以前的忠心耿耿,一股脑儿什么都招供了出来。   “就是她,就是她为了霸占堂妹的东西,先是设计买通了绿云,让绿云给三娘子下药,将三娘子单独留在南阳受罪!现在三娘子回来了,处处针对她找她报复,她怕当初的事情暴露就想杀三娘子灭口,所以花大价钱请了人伪装流寇……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都是她干的。而且这个蛇蝎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当初第一次来建业的时候,也是她请人伪装流寇,只因为跟三娘子闹了矛盾……”   红袖只顾说,阮蓉听完都已经疯了,“闭嘴!你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对面的黑衣蒙面人提着刀走到红袖面前,猖狂的笑道:“听见了么,你自己的奴婢都说你是个蛇蝎女人,竟然残害亲人之事都做得出来,你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或许我会将你送到临川王府,让他们公正处置,若是你不肯招供,呵呵……你问问你的奴婢,都受过了什么刑,给你通通来一遍。”   阮蓉看了一眼红袖没有指甲血淋淋的手,难以想象,被扒去指甲,该是何种痛苦。   这时候的阮蓉已经无法思考了,只一心想着,将她送回临川王府处置,好歹有父母护着,最多就是处罚,肯定不会要她性命。   “我说,我说……”阮蓉只好哭着承认了,“是我,她说的那些,都是我……”   在黑衣蒙面人的强行威胁之下,她将红袖所说的罪行都复述了一遍,还仔细说了前因后果。   可是,当她说完了之后,可见外头陆陆续续走进来了一帮人。   抬眸一看,阮黎、卿卿、姜九郎和燕雪柔一个个身姿笔直,面色凝重,目光凛冽,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仿佛晴天霹雳,阮蓉心下咯噔一声,一瞬间反应过来,她上当了,这是他们设计好的圈套!假装流寇将她掳来,其实是为了设计逼她认罪,她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的什么都认了!   阮黎面色阴沉的看着阮蓉,咬牙道:“二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肠歹毒,几次三番害卿卿,好歹也是血脉至亲,即使你不喜欢她,怎至于要致她于死地?”   阮蓉嘴唇半张半合,一时腿都软了,呼吸凝重,喉咙里像是卡了石头,一句话说不出来。   燕雪柔也是冷哼一声,走到卿卿身边询问,“卿卿,她已经这么多次想要你的命了,你说吧,想怎么处置她,我支持你!”   卿卿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旁边戴着面具的“姜九郎”。   今日的计策全是姬行云找到阿兄商量之后,两人定下来的。   若是把阮蓉直接送回临川王府处置,好处是可以让她的恶行公告天下,坏处是,惩罚肯定也不会太严重,今后还是会由着她继续蹦跶。   卿卿看向姬行云的原因,或许是想指望他能帮她处置了吧?毕竟谋害同族姐妹这种事,卿卿实在下不了手,只能加以他人之手。   反正阮黎和燕雪柔是看在眼里,二人都表示,不管卿卿怎么处置,他们都装作没看见。   似乎是注意到了卿卿求助的目光,姬行云垂目下来,看着她那双水漉漉的眼眸。   姬行云反正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询问,“她害你变为俘虏,让她也尝尝做俘虏的滋味,如何?”   燕雪柔拍手叫好,“这个主意不错,就把她送给魏军那个残暴不仁的姬行云!”   “……”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面具之下不知道姬行云是什么表情,反正卿卿没忍住,以手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燕雪柔还不明所以的看着卿卿,“你笑什么,我可是听说,那姬行云最喜欢虐待折磨俘虏,用各种残暴至极的方式将俘虏杀死,满足他的怪癖……”   “咳咳咳……”卿卿连忙咳嗽几声,将她的话打断,只怕继续说下去有些人就要生气了。   卿卿侧目看向阮黎,“阿兄,你觉得呢?”   阮黎自然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出,当时就同意了,“她此番所作所为,卿卿高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阿兄都依你。”   阮蓉还以为自己最多就是送回临川王府身败名裂,哪知要把她送给那个姬行云,吓得不轻,呜咽的声音苦苦哀求,“不要,求你们不要,卿卿你不能就这么随意处置我,我们是姐妹,你不能把我送给魏军……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我以后再也不会害你了,卿卿,我求你了,不要……”   卿卿冷笑了一声,轻蔑的看着她,“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让人装做流寇想要我的命,这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卿卿一甩袖子就走了,再不想多看她一眼,反正恶人有恶报,不值得同情。   当天,阮蓉就被姬行云的手下拿去处理了,解决完了这件事,几人串通口风,就说阮蓉被流寇掳走了,阮黎和燕雪柔这才肯安安心心的回城里去了。   *   夜里,设施简洁清苦的禅房之内,一盏油灯映照出昏黄火光。   娇.软美人正疲惫无力的靠在姬行云宽大结实的怀中。   卿卿觉得,她有义务来照顾为她受伤的姬行云,所以晚上帮他煎了药,送过来给他喝下之后。   明明屋里还烧着炉子取暖,可姬行云非要说他很冷,死皮赖脸要卿卿帮她取暖,然后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实际上,卿卿觉得,这男人身上比她身上还要热,哪里需要取暖啊?   姬行云想起燕雪柔说得那句话,突然询问,“你也觉得我残暴不仁么?”   卿卿冷哼了一声,她可还没忘记当初的事情,“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杀了宋易。”   姬行云皱眉,“是他让我杀他的?”   卿卿咬牙道:“那我还让你杀我呢,你为何不杀?”   姬行云埋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因为我舍不得杀你。”   说着,他粗糙的大手,缓缓捧着卿卿的脸蛋,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卿卿,我舍不得你……”   如此的肌.肤相亲,相互偎.依,暧.昧的气息在不断蔓延,压抑不住的热流,在二人身上不安分的乱窜。   两张缓缓凑在一起,两唇紧密贴合上的时候,你情我愿,男.欢女爱,刹那间仿佛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卿卿急促喘着热气,控制不住的,两条纤秀的胳膊挂在了男人脖子上,不听使唤的迎合他热烈的攻势。 第25章   冬天的第一场雪,黑暗夜色下,一片洁白晶莹的雪花自天空飘飘摇摇落了下来,掉落在尚有温度的青石地板上,一瞬间融化成了水渍,消失不见。   紧接着,天空无数如盐细雪簌簌落下,在寒风之中肆意飘零。   暖炉里烧着银丝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轻声喘息的声音,给寒冷的夜平添几分暖意。   裙摆被撩开的时候,粗糙的大掌铺盖在细嫩如脂的丝绸,卿卿身子还僵直了一些,好像她也要被那般滚烫化为水一般。   少女脸上染着霞晕,紧张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好似随时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急促的呼吸着。   姬行云在她耳边问她,“你愿意了么?”   卿卿没有拒绝,只是又娇又糯的嗓音,强调一件事,“先说清楚,只这一回,就当报答你这次为我挡了一箭之恩,今晚之后我们就扯平了,我不想欠你什么。”   姬行云皱起眉头,放缓了动作,“只是报恩?”   卿卿“嗯”了一声,“要不然你以为什么?”   姬行云还以为是心甘情愿?   不过突然想起来,那燕六也去彭城救了她回来,对她也算有恩,她不会也打算用这种方式报恩吧?   顿时感觉有些微妙,姬行云面色凝重,严厉纠正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恩,并且不想让你以这种方式报恩,只想让你心甘情愿,知道么?”   卿卿被拒绝了,顿时有些羞耻,涨红着小脸,轻哼一声,娇羞的别开脸去,“不要算了!”   姬行云想了想,将她的脸掰了回来,与她四目对视,强调道:“对我这样可以,对燕六绝对不行。”   卿卿轻哼了一声,噘着嘴道:“六郎是正人君子,才不会你这么禽兽!”   反正对于卿卿而言,宁愿欠着六郎也不想欠着姬行云,立马还清了两不相欠最好。   姬行云冷笑,“我禽兽,好过有些人衣冠禽兽。”   他说的衣冠禽兽,自然指的是燕六,不过就算他说,卿卿也只当他是污蔑六郎罢了,定是不会信以为真的。   二人面对面相拥在一起,你侬我侬的,徐徐渐进。   卿卿的小脑袋挨着他的脸,如此亲.密无间,难以抗拒。   姬行云衣怀敞开,可见原本受伤的肩膀绑着绷带,正面看不出血渍,可倒是突然提醒了卿卿,他还受伤在身。   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绷带,卿卿担忧说道:“你伤这么重,要不要等伤好了再说?”   姬行云自然知道,他其实伤一点不重,不受丝毫影响。   他哑着嗓音道:“我不想等了。”   或许是渐渐习惯了,卿卿很快放松了下来,就像春风吹拂一般,温暖又舒适,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少女盈软如水,婹袅纤柔,让人爱不忍释。   关键时刻害怕得颤颤巍巍的不敢继续,姬行云耐心的哄着她,好不容易才哄成功了。   正在紧要关头,就听门外有人前来禀报,“平阳王来了。”   刚刚才说起燕淮,还真是说到就到。   眼看都抱得美人归了,又是这个燕六来搅局,上回也是他!再这样他肯定会急火攻心暴毙而亡。   姬行云顿时就莫名火大,“让他滚!”   可是卿卿一听燕淮来了,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浑身一震,脑子一瞬间从浓情蜜意之中清醒过来,登时就不愿意了,连连往后缩不让他进去,哪还有心思做这种事。   卿卿匆匆翻滚起来,将散开的衣物合上,系上衣带,慌慌张张道:“六郎来了,怎么办!”   大半夜冒着风雪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要是让六郎撞见她在姬行云房间里,还准备做这种事……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姬行云身份万一暴露,那她会变成卖国贼吧?   想到这里愈发清醒,卿卿不管不顾的,一把将姬行云推开,翻身就穿上鞋子下地。   她将衣裳一件件穿戴整齐,急急忙忙道:“让人送我回房间可好?让六郎知道我们在一起就完了。”   六郎肯定是来找她的,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她不在房里,得赶紧回去。   姬行云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阴沉,明显不情愿,“让他知道才好死了这条心。”   卿卿只好来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水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撒娇道:“郎君,送我回去可好?我把六郎打发走了就回来。”   视线落在少女的芙蓉玉面,对上那楚楚可怜的目光,娇滴滴的一句“郎君”,唤得姬行云腿都发软,更想玩坏她了。   不过她既保证还会回来,姬行云只得强压下熊熊火焰,勉强同意下来。   而后用披风将卿卿裹起来,让眉儿背着她,快速翻窗子送回了房间。   等到燕淮大半夜来敲响卿卿房门的时候,还好卿卿刚刚回房间,这才及时过去开门。   卿卿假装刚刚在睡觉,一手拉着身上斗篷,一手揉着惺忪睡眼的模样,歪着脑袋看向燕淮。   “六郎,时辰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外头风雪交加的实在太冷,卿卿便将燕淮请进了屋里。   可是,因为卿卿刚才在姬行云那里,自己的禅房没有点炉子,以至于屋里很冷。   一进屋,发现屋里这么冷,燕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时就皱起眉询问,“外头都下雪了,你怎么不烧炉子?”   卿卿心下猛然一跳,半晌才找出来一个借口来,“今日碳太潮了,有烟,所以没点……”   燕淮却是心思敏锐,目光如炬,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仅屋里没烧炉子,床上的被褥还整整齐齐没有动过,且,卿卿身上披风带着些许融化的细雪。   由此可以推断,刚才这禅房里没人,卿卿也没有在床上睡觉,并她是刚刚才从外头急匆匆赶回来,并且还刻意想隐瞒此事。   于是问题就来了,卿卿大半夜不睡觉,她能去什么地方?   燕淮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眉头紧锁,心里七上八下的。   沉吟半晌,他才向卿卿解释:“本来前日听闻你遭遇流寇就想过来看你的,奈何父皇突发恶疾,卧病在床,我必须前去侍疾,现在才抽出时间,立即就赶过来看你了,你没事吧?”   卿卿扯了扯嘴角,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摔了一跤。”   其实,她还以为是她拒绝了嫁给六郎做侧妃,六郎放弃了,所以决心和她划清界限,都没有来看她,哪知道竟是齐王突然病了。   燕淮又询问,“我听说,是姜九郎恰好路过救了你,他还因此受了伤?”   卿卿点头,“嗯。”   燕淮询问,“那,姜九郎可就在栖霞寺养伤?”   卿卿再点头,“对啊。”   燕淮心下一沉……卿卿大半夜不在屋里,难不成在姜九郎那里去了才回来?她和姜九郎有什么猫腻?   对啊!这姜九郎一开始就觊觎卿卿,如今出了这件事,目的愈发明显了,他来建业莫非就是冲着卿卿来的吧。   只怪他一时大意了,以为他先前一直都没见过卿卿长什么模样,所以并未担心,却给了他有机可乘。   莫不是姜九郎跟卿卿已经暗度陈仓,所以卿卿才不愿意给他做侧妃?   越想燕淮越觉得蹊跷。   燕淮面色沉凝,对卿卿说道:“听说,昨日你二姐来栖霞寺又遇上流寇,被人掳走了,现在都还没找到,你可知道?”   卿卿自然知道,阮蓉就是被姬行云给弄没的,现在临川王府的人还在四处找她,她点点头,“也不知找得如何了。”   燕淮道:“这栖霞寺太不安全了,接连两次出事……卿卿,改日我与你阿兄商量一下,给你换个地方静修。”   换个地方可以避开姬行云,所以卿卿点头同意了。   燕淮随后转身往外走,“你先休息,稍后我让人给你送碳过来……”   卿卿将燕淮送到门口,好奇询问,“六郎,你要回宫么?”   没弄清楚卿卿跟那个姜九郎的勾当,燕淮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回去?   “我去见见姜九,答谢他救了你,晚上就住在寺里陪你,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他竟然要去见姬行云?还要住在栖霞寺?   卿卿突然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反正手心里都是冷汗。   关上房门之后,燕淮一身白裘披风,冒着风雪,径直前去姜九郎房内。   因为冬天头一场雪,落到地上都融化了,所以地面的青石板路跟下了雨一样湿淋淋的。   燕淮来到“姜九郎”门外,抬眸打量里头一眼,便见明亮的灯火投射出来,他人还没睡。   “姜九郎”出于礼数,自然而然,若无其事的模样,请了燕淮进屋。   一进屋,燕淮便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本来只是寻常檀香的味道,不知为何,燕淮总觉得刚才卿卿身上似乎也有这种味道?   两人面对面坐在席间,对着炉子取暖。   姬行云询问,“平阳王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燕淮轻笑了笑,道:“只是想亲自来答谢九郎拔刀相助,救了我家卿卿,本王那里有些奇珍异宝打算赠予九郎作为谢礼。”   他家卿卿?姬行云面具下目光阴冷了几分:“阮兄已经送过了谢礼,平阳王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燕淮看着他看上的面具,语气不太友善,“那就当是本王答谢你送我们回建业的谢礼,九郎已经滞留建业多日,还是收了谢礼之后早日离去,如今南北动荡,实在不宜久留,还请知悉。”   他这话的意思是要下逐客令了,让姜九郎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建业,不然就不客气了。   天水姜家虽然中立,但是地处北方,此番南下目的不明,燕淮完全有理由请他离开。   不过燕淮想撵走姜九郎,完全是因为怀疑他跟卿卿有什么,今晚的事情实在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姬行云不卑不亢的语气道:“是太子殿下留在下于此,替他释义一本珍稀古籍,平阳王若想撵在下走,是否先问问太子殿下的意向如何?”   燕淮一听,面色愈发难看,手指微微卷曲了一些。   难怪不肯跟着他某事,原来是太子请过来的人。   太子与平阳王燕淮是兄弟,也是皇位继承的竞争对手,如今齐王突然病重,随时可能会变天,如今姜九郎选择了太子,说明与燕淮明目张胆的站在对立面的。   燕淮也是有野心的,愈发想将姜九郎撵出去,要不然,不能为我所用,就干脆除掉以绝后患,免得他辅佐太子。   心下这么想着,燕淮只是面不改色的问:“不是说你们姜家不干涉朝政么,九郎与太子走得这么近,也不怕他人诟病?”   姬行云有条不紊的应道:“只不过翻译一本古籍而已,怎么在平阳王眼里就是干涉朝政了?”   只是翻译古籍,鬼才相信!   “……”   小谈半晌,最终不欢而散。   燕淮从房里匆匆离去之后,姬行云将脸上的面具拽下来,气恼的一把扔出去,“嘭”的一声,青铜面具在木头柱子上砸出一个缺口来。   姜九看姬行云那脸色,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杀意,连忙过去将面具捡起来,塞回姬行云手中。   他劝说道:“你要是杀了南齐平阳王,谈和就更不可能了,好不容易齐太子才答应可以考虑谈和之事,万不可功亏一篑!现在齐王病危,若是齐太子登基,谈和立马就有希望了。”   换了别人,可能拉都拉不出一头发怒的雄狮,姜九的话,姬行云好歹听得进去一些。   主要还是想到要谈和之后,才能把卿卿明媒正娶回去,如果当真灭了齐把卿卿抢回去,卿卿肯定会恨死他的。   姜九说得最有对,他这两日才刚刚尝了些甜头,确实不能功亏一篑。   这么一想,姬行云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当晚,燕淮就在姬行云隔壁的禅房入住了,并且让人仔细盯着卿卿和“姜九郎”的一举一动。   晚上,在不同的房间内,卿卿和姬行云都在回想着方才那般亲密温存,好似还意犹未尽,心里总觉得像是有羽毛在挠来挠去那般心痒难受,燥热难.耐。   可是想到有个燕淮夹在中间,也只能各自在房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最后卿卿困了就睡着了,姬行云却一夜不曾合眼,心里全是美人那般在他怀中娇态尽显,婉转逢迎,实在挥之不去。   外头下了一夜的细雪,到天亮时候方才停歇,除了枝头上覆盖了一层层薄薄寒霜一般的洁白细雪,一眼看去如同琼枝玉叶,莹然剔透,地上的雪早已经融化得无影无踪。   还好,燕淮还要进宫为齐王侍疾,所以一大早起来就匆匆离去。   卿卿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直到知道燕淮走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燕淮走之前,说栖霞寺不安全,留了一队侍卫保护卿卿。   卿卿是拒绝的,因为阿兄已经留了人保护她了,不想再麻烦燕淮。   可是送别之时,燕淮说,“你与我二人何必如此见外,多些人保护你我才放心。”其实说是想派人监视看守卿卿更为贴切。   卿卿还皱着眉,稍微有些内疚,“六郎,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不会嫁给你,你忘了我另寻他人可好?欠你的恩我会记住,来日必报。”   主要是,卿卿还担心,如果她答应跟着六郎了,姬行云会不会当真杀了六郎吧?   燕淮从来不喜欢拉下脸去强迫别人,他更喜欢以自身魅力让女人围着他转,主动投怀送抱,可是偏偏卿卿从来也不围着他转,这是他一直以来求而不得,最不甘心的。   他轻笑了一声道:“即使无缘做夫妻,我们总归也是表兄妹,我自然应该照顾你,别无他意。”   卿卿和燕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强行靠上表兄妹关系而已。   卿卿目送了燕淮离开,看着燕淮那般坦然大度,就愈发自责难受了,总觉得好像对不起他似的。   若是没有姬行云的威胁,若是成功逃出彭城之后姬行云没有跟过来。   或许回建业之后,卿卿迫于压力,迫于救命之恩,真的只能妥协给六郎做侧妃了……   因为燕淮派了人保护卿卿,周围都是燕淮的耳目,卿卿自然不敢去找姬行云了。之前还每次光明正大的去给姬行云送药送汤来着……   只能坐在禅房里认真的抄经书,卿卿才能静下心来,抛去一切不该有的杂念。   直到午后,一阵冷风吹来,窗户“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黑影带着凛冽寒意,翻窗户溜了进来。   因为假眉儿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所以卿卿已经能猜测到肯定是姬行云来了。   卿卿放下抄经书的笔,抬眸一看。   果真高大健硕的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就这么立在她面前,摘下了脸上面巾,就见果真是姬行云,远远就感觉到了男人身上一股外头带进来的寒意。   卿卿连忙从席位上站起来,询问道:“你怎么来了,被人看见可如何是好!”   姬行云已经让真正的姜九把人引开,自然不会有人看见。   他居高临下,幽幽询问,“你不是说把他打发走了就回来,结果既没打发走,人也没回来,让我等了你一夜?”   “……”想起昨晚做的事,只差一步他们都要结合了,那种耳鬓厮.磨,相互缠绕的场景,卿卿忍不住心头一阵心痒燥热,脸上已经是一片潮红,她支支吾吾道,“六郎他住在这里,我不方便过去啊……”   姬行云冷声道:“那你就与他说清楚,让他今后别再来缠着你了。”   卿卿道:“我与他说清楚了,可是人家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就像你一样,我要是让你回自己的地盘去,别缠着我了,你听么?”   姬行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想起那个碍事的燕六,姬行云愈发觉得,很有必要先把燕六给解决了,他们才能愉快的玩耍,要不然总归是个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突然冒出来打搅他们,也实在太扫兴了。   往后几日,燕淮让人把守着栖霞寺不说,还当真每天忙完了都来寺里住,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以至于卿卿和姬行云见个面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捉奸似的。   本来也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加之姬行云见不得光的身份。   昏暗的房间内,男人正将卿卿禁锢在怀里,半点不知温柔的,一通狂蜂浪蝶般的欺负她。   卿卿嘴皮都被咬破了,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尝着唇瓣上的血腥味道,卿卿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姬行云,说道:“你答应不粗鲁的,咬破了让六郎看见怎么办!”   姬行云不以为然,诡异的勾起唇角,“看见了正好,卿卿,我早晚让他知道你是我的。”   结果,当天燕淮又来找卿卿的时候,当真看见了卿卿破皮了的唇瓣。   虽然卿卿说是不小心撞到的,可是燕淮一眼就猜出来肯定是姜九郎干的好事,因为在这栖霞寺也没有别的可疑男人了。   上回看见这副样子,还是从彭城将卿卿救出来的时候。   卿卿被那个姬行云给玷污了,燕淮其实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般不在意。   如今除了姬行云,连一个姜九也可以随意折辱她,看她故意隐瞒的样子明显就是心甘情愿的。   越想燕淮就越是恼羞成怒,他一直将她奉为神女一般,即使她都不干净了,也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逾越之举。   她呢,伺候了姬行云之后,现在竟然又恬不知耻的勾搭姜九郎!   果然,看起来冰清玉洁的仙女模样,实际骨子里就是个浪.荡的贱.货,是个男人都不放过,亏他还这么尊重她,她根本就不值得!   目中闪过一丝寒意,表面上燕淮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温润如水的说道:“卿卿,你姑姑已经另外安排了一处庄子安置你,让我接你过去。”   其实,并不是姑姑帮卿卿安排的庄子,是燕淮早就帮卿卿准备好了的私宅。   这几日燕淮一直都在打算,他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卿卿接走,关进他的私宅之内,让她从此之后成为她的外室,哪里也别想去,沦为他任何人都无法染指的禁脔,由着他为所欲为。   原本燕淮还在犹豫的,可是此番看见卿卿宁愿跟那个姜九郎纠缠不清,竟然也不愿意给他做侧妃,终于按捺不住了。   以卿卿跟六郎的交情,对他向来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毕竟都跟着六郎一路从敌国逃回来了,也算是生死之交。   只是询问,“现在去么?”   燕淮点点头,“嗯,现在收拾东西就走,马车在外头等候。”   “在什么地方啊?”   “说了你也没去过,到了就知道了。”   这走得有点突然,卿卿没功夫跟姬行云道别,只能嘱托假眉儿跟姬行云传话一声。   卿卿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就跟着燕淮出了栖霞寺的大门。   踏着马凳,坐上了马车,坐在车内,撩开卷帘,往寺庙方向望了两眼,这才缓缓垂下卷帘。   山坡上的某处,正有一双深邃凛冽的眸光,直勾勾看着那辆马车,沿着道路缓缓下山,最终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不见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我可能要废掉了…… 第26章   今日是个雪后晴天,连续两日的下雪,如今山林之间已经被薄薄的一层雪白所覆盖,一眼看去银装素裹,如同人间仙境。   一辆马车缓缓行到偏僻的山庄门外停下,只见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金字牌匾雕刻着“海棠山庄”四个大字。   阮棠是卿卿的名字,卿卿喜欢海棠花,这庄子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里头还种着一片海棠树林,不过如今被白雪覆盖成了一片枯木。   卿卿坐马车时候想睡觉,所以一路几乎都是睡过来的,也不知睡了多久时间,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地方了。   下马车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燕淮,以及燕淮平阳王府的侍卫,方才跟着她的仆人以及眉儿都不见人影。   卿卿歪着脑袋奇怪的询问,说话的时候口中都喷出薄薄水雾,“眉儿呢?”   燕淮找了个借口,“她说你有东西忘在了栖霞寺,回去给你拿,恐怕晚些时候过来。”   卿卿琢磨着,莫不是假眉儿被姬行云叫回去了?怎么也不亲口跟她说什么。   反正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卿卿也没多想。   燕淮唇角微微勾起,用披风帮卿卿挡着凛冽刺骨的寒风,指着大门口道:“这么冷,别冻坏了,先进去再说吧。”   卿卿这便跟着燕淮进了海棠山庄,进门之前,卿卿还仰起头看了一眼山庄的大门。   这山庄地处偏僻,很是寂静,确实适合休养生息,而且各处的条件可比清苦的栖霞寺要好太多了。   路上,卿卿还询问燕淮,“我阿兄什么时候来啊?”   燕淮回答:“他伤势没好转,不方便走这么远,过两日吧。”   卿卿又问,“不如让阿兄也来这里养病,也好与我作伴,可好?”   燕淮自然是表面答应了下来,“好。”   随后,卿卿便被燕淮带进了庄子,暂且安置在了一间海棠小院之内。   她的房间早就已经收拾整理好了,还备好了两名婢女伺候。   一进屋便是一股火龙透出的暖意袭来,一股清淡宜人的芳香而来,卿卿扫视一眼屋内,就见女子华贵香闺布置得有模有样的,地面铺满波斯地毯,梁上挂着软烟罗帷幔,珍珠幕帘,楠木精雕细刻鲤鱼的架子床,铺满妆花缎锦被,床上还挂着刺绣缠枝海棠的丝绸床帐……   屋里更是换洗衣物,日常用品,头面首饰一应俱全,一眼看去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无一不是名贵之物,金光璀璨的,比卿卿住过的任何一间房间还要华丽,说是金屋也不为过。   看得卿卿几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燕淮含笑询问道:“你就住这里,喜欢么?”   卿卿干笑的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强的说道:“六郎不必如此破费……”   燕淮若无其事道:“你在栖霞寺那般凄苦的住了这段时间,也是时候改善一下了,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意使唤下人去办即可,这阵子下大雪,你身子不好,少出门。”   一番叮嘱之后,燕淮便又离开海棠山庄,回宫去了,说是有空了再来看卿卿。   卿卿就安心的在海棠小院住下了,起初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只隐约感觉有些奇怪,毕竟这个庄子很偏僻,而且身边一个熟悉的人也没留下,连假眉儿也没有。   虽然说,假眉儿不如真眉儿使唤着顺手,可是她的作用跟真眉儿简直一模一样,几乎很难分辨差别,易容的手段都高明得让人啧啧惊叹,也不知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做到以假乱真的。   就这样,卿卿一直在海棠山庄住了两天,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第一,都两天了眉儿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她每次说要见阿兄都会被敷衍应付过去,第三,她让人传话一直没有回音,简直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于是卿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好像被软禁并且孤立在海棠山庄了,软禁她的人就是六郎。   意识到这么细思极恐的事实,卿卿突然有些心慌了,六郎为什么要软禁她?   卿卿思来想去,也只好找身边监视看守她的婢女,“我想见六郎,六郎何时会来?”   因为齐王病危,宫里政局不稳,皇子需要轮流侍疾,所以燕淮也时间很少,直到又过了两日才来海棠山庄看望卿卿。   卿卿请燕淮在屋里入座,亲手给他斟了一杯热茶驱寒,虽然有些心里忐忑不安,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询问,“六郎,阿兄和郡主何时才有空过来陪我啊?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实在闲得发慌。”   燕淮接过热茶,却没有喝下,停顿了片刻,便总算肯开口与卿卿实话实说:“卿卿,他们不会来了,你就安心待在此处修养,若是闲得无聊就写写字绣绣花打发时间。”   卿卿眼巴巴望着他,询问,“所以你当真要把我囚.禁于此,让我与外界断了联系?为什么?”   燕淮于她对视,语气冷了几分,反问,“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我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去彭城救你回来,我对你心意如何你也看见了,为何你还是不肯接纳我?让你嫁给我做侧妃你都不肯?我堂堂亲王,哪里配不上你?”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卿卿也就不打算再伪装了,直言询问,“所以我不肯给你做侧妃,你就将我囚.禁于此,做你的外室是么?”   燕淮目光炯炯,直视着卿卿,道:“卿卿,你不是一直嚷嚷着必定会报恩么?现在我就给你机会报恩,乖乖伺候我,其他什么也不用管。”   卿卿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眼眶一热,眼中已经是泪光盈盈了,她目光空洞,一颗心失望的渐渐往下沉,“你也知道你贵为亲王,你这样做,打算如何跟我姑姑和我阿兄交代?你就不怕他们找我么?”   燕淮冷笑了笑,“他们现在还以为姜九绑走了你,去找他算账去了。”   说着,他温和深情的目光包裹着卿卿,就伸出手想握卿卿的手,一边说道:“卿卿,我不愿勉强你,只希望你认清现在的形式,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已经抹去了痕迹,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今后你只能见我一个人。”   卿卿立即躲开他的魔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躲到了一边,目光恨恨的看着燕淮,含着眼泪,道:“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六郎是正人君子,没想到看错你了,你竟能做出这般卑鄙无耻的事情来!你若是现在放我回去,我们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然,到时候我阿兄和姑姑找到我,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看卿卿躲得那么快,燕淮顿时就皱起了眉,稍微有些恼怒,特别是想到卿卿跟那个姜九郎的奸.情……   燕淮冷哼一声,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到了卿卿面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姜九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都肯跟他卿卿我我,跟他在寺庙里干些淫.秽不堪之事,玷污佛门清净之地……为何我碰你一下你都躲得这么远?卿卿,我追了你两年,什么都依你,掏心掏肺的对你,在你心里我连一个认识不久的姜九都不如是么?”   卿卿还头一次从燕淮口中听见这样难听的话,羞辱她和姜九郎的事情,可是,他说的是事实,以至于卿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淮还继续厉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要为父亲守孝,所以不肯嫁给我,你就是这样为父守孝的?守孝期间,与野男人鱼.水之欢?”   被他一句句逼问,问得无言以对,卿卿一步步后退,已经是眼泪簌簌落下,呼吸急促。   燕淮还问,“你说,你一直以为我是正人君子,正巧,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名门闺秀,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可轻浮放.荡多了,做了姬行云的俘虏还能说你是被迫的,那姜九郎你又作何解释?是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上你的床?”   卿卿已经被他说哭了,咬着唇瓣,泪流不止,“我没有!我没有……”   她想解释,可是实在一句话都解释不出来。   燕淮冷哼一声,不屑道:“没有什么?你敢发誓跟姜九郎什么关系也没有?没有私相授受,暗中媾.和?”   面对燕淮越说越难听的话,卿卿一个劲摇头晃脑,泪花都随着她剧烈的动作被甩了出去,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是除了哭,也无力辩解。   燕淮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本你若是愿意给我做侧妃,我还打算等我登基之后,便立你为后的,到时候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不想你竟如此不知检点,勾三搭四,水性杨花,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用如此下策将你留在身边了,放心,待我登基之后不会亏待你的,名分肯定也会给你。”   说着男人的手掌,一把捏着卿卿的胳膊,就将她拽进了怀里,强硬的口气道:“卿卿,别辜负了我对你一番心意。”   说着,燕淮已经伸出了魔爪,正企图对卿卿做点什么,卿卿挣扎躲避,看着面前完全不认识的六郎,茫然无措。   外头忽而有人来报,“殿下,宫中告急!”   话里的意思,恐怕是齐王快要撑不住了。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夺嫡的大事,燕淮打算等父亲病逝之后,若是遗诏没有传位给他,他便带兵宫变杀掉太子夺取皇位,这个南齐将来由他来执掌一切,这阵子他都已经陆陆续续安排妥当了,只等着齐王咽气。   大事近在眼前,只有他做了南齐皇帝,卿卿才会永远属于他,所以自然不急于一时,将卿卿带到此处,也是因为绝对不想让别人再碰她一根汗毛。   等他做了皇帝,卿卿肯定就会接纳他了。   燕淮当即收回心思,将卿卿抛下,交代让人好好看紧卿卿,就这么匆匆离去。   燕淮一走,卿卿顿时就泪崩了,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滴一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是昏天暗地,撕心裂肺的。   不过,这回只是虚惊一场罢了,齐王晕厥过去,没两日便苏醒过来,还是吊着一口气在,半死不活的。   卿卿则被关在海棠山庄,外头大雪皑皑,她缩在屋里哭了整整两日,不肯吃饭,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燕淮听闻卿卿不吃饭,只好亲自过来规劝。   他紧皱眉头看着她,道:“卿卿,你到底想怎样?”   卿卿正蜷缩在屋中角落里,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嘴唇干裂,幽怨的说道:“你放我回去,我要见我阿兄……”   燕淮叹息,“我说了,今后除了我,你谁也见不到。”   卿卿不管,倔强的对着他怒吼,“我要见我阿兄!不然就算我饿死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的!”   给燕淮气得,拿她没办法,只好连哄带骗,“你若肯乖乖吃饭,我可以让你见你阿兄一面,要不然别想再见到他了。”   “当真让我跟我阿兄见面?”   “嗯。”   卿卿肯定是再不信他的鬼话的,不过确实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好顺着台阶下来,装作上当受骗的样子,乖乖过去吃饭。   她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燕淮就坐在旁边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还亲手给她布菜。   燕淮看着卿卿,不禁有些心酸。   本来卿卿就是他的,眼看着你侬我侬,卿卿都答应让他明年开春来提亲了。   突然魏军攻来,打破了他们原定的计划,都是那个姬行云,让卿卿受尽了委屈。   将卿卿救回来这一两个月里,不管燕淮再怎么想跟卿卿重归于好,却是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城墙,卿卿总是将他拒之千里之外,完全已经没有以前那般亲昵了。   他与卿卿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他还要沦落到强取豪夺才能得到她。   若是他们能早些成亲,早些将卿卿娶回建业来,他们早就已经是夫妻了。   想到这里,先前猜疑卿卿与姜九有染的怒气褪去之后,燕淮又不禁有些怨恨,有些心疼。   他有些摇尾乞怜的意味,看着卿卿,问道:“卿卿,待我登基之后,便可以毫无顾忌的迎娶你,让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卿卿刚刚才吃完了饭,正在喝汤时候,听见他这句话,差点被汤噎住。   她抬眸看着燕淮,对上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只道:“六郎,我若娶我,只会让你背上污点。”   燕淮拉住卿卿的手腕,道:“我不在乎,到时候谁要是说你半句不是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卿卿皱着眉,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道:“你别这样……主上一息尚存,你怎能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再说了,正统继承人也是太子啊,平阳王莫不是想夺嫡?   燕淮渐渐握紧了拳头,询问,“王妃你不愿意,侧妃你也不愿意,难道让你做皇后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想怎样?卿卿,以前你明明很喜欢我的,为什么,我救你回来之后你便对我疏远了?”   就像是两兄妹吵完一架,冷静下来之后,又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卿卿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她确实对六郎有些感情的,可是也说不上来不知为何……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燕淮又质问,“是不是因为姜九郎,你喜欢上了姜九郎?”   前几日,燕淮一气之下怒骂卿卿的时候,其实多少还希望卿卿能开口辩解一下,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辩解,时至现在,也没有提半句她和姜九郎的事情。   燕淮又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卿卿才猛然回过神来,否认道:“没有,我与他素无交情,连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作甚?”   燕淮道:“那你对我呢,你可将我放在心上?”   卿卿愣住,同样不知道怎么回答,许久才违心的说道:“六郎,你应该多给我点时间,我想冷静一下罢了。”   他将卿卿拉过来,深情款款的望着她,“我可以给你时间冷静,等你孝期结束再娶你,你愿意么?”   卿卿没有说愿意,只是道:“那你先放我出去可好?我害怕。”   燕淮却道:“你先在此处待一段时间吧,现在建业很乱,我无瑕顾及你,待我解决了一切,再接你回去。”   费尽口舌,看燕淮还是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卿卿也没办法了。   直到,燕淮埋下头,捧着卿卿的脸,想要吻她。   闻到越来越近的呼吸,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卿卿一把就将他推了出去,躲开跑到一旁去了,背身对着他。   更可怕的是,当时卿卿心里竟然想起了姬行云……想起他的味道,想起他一遍一遍痴迷的亲吻她……   遭到拒绝之后,燕淮顿时神色黯然下去,目光阴冷了几分,好似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   燕淮顿觉恼怒,一挥袖子,便起身愤然离去。   燕淮出去之后,又气又恼,想到卿卿的态度,就是痛心疾首,难以接受。   身边一名亲随向他提议道:“殿下,属下有办法,必定让小娘子对殿下百依百顺。”   燕淮侧目,看他一眼,“什么办法?”   “属下知道一种禁药,服用之后,可让女人完全臣服于殿下,从此再也离不开殿下。”   其实能排得上禁药的称谓,肯定是特别歹毒的蛊毒了。   燕淮正在气头上,想着卿卿的绝情,已经是心下彻骨冰凉,当即就同意了,“多久能找来?”   “明日。”   *   于是等到次日,燕淮让人准备好了卿卿喜欢吃的芙蓉糕,给卿卿送过来,又好声好气的向卿卿致歉。   “昨日是我的错,卿卿,我也是太爱你了,我接受不了你心里有了别人……你别怪我可好?”   燕淮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卿卿将手中的糕点吃了下去。   卿卿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对不起燕淮,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太偏激了,将她囚.禁限制自由,断绝与外头的联系……这种做法让卿卿反感又害怕。   卿卿含着眼泪,又一次苦苦哀求,“六郎,你让我见阿兄可好?你送我回去,我们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燕淮神色惆怅,说着一句卿卿曾经说过的话,“我们回不去了。”   毕竟想不饿死,只能整天都吃着燕淮送过来的食物,今日燕淮送来的东西,卿卿也并没有防备。   可是当她吃下去之后,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身子渐渐燥热起来,总觉得口渴,已经连喝下了好几杯水,一炷香之后,浑身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那般使不上力气。   她扶着胸口,喘出炙热的气,扶着桌面,无力的质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燕淮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卿卿,都是你逼我的,今后你只能死心塌地听我的话了。”   卿卿摇摇头,正要站起身,可是双腿无力的又跌坐下去,整个人都爬在了桌面上,茶杯都被她掀翻了过去,茶水顺着桌面往下.流。   随着急促的呼吸,雪白的颈子微微抽动起伏,朱唇愈发火红灼目,脸蛋都染上了桃花般粉红的颜色。   卿卿无力的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一片沙哑。   燕淮却并不开心,他目光毫无波澜,起身将趴在桌前烂泥一般的少女给横抱了起来。   男人一步步抱着她,明明是轻盈纤薄的身子,却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从今往后,卿卿都会对她百依百顺了,再也不会离开他,不会拒绝他,也不会跟别的男人好,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燕淮将卿卿抱着,走到里屋,放在架子床上。   居高临下看着卿卿,她一头的香汗,那张绝美不凡的脸蛋,盈软如蛇一般的身子轻轻扭动着。   虽然只是一副躯壳,即使如此也是好的。   燕淮拉下床帐,正要上去的时候,   外头有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殿下!阮黎突然带着人马杀进来了!”   燕淮心下一跳,他自以为将卿卿藏匿得很好,离开栖霞寺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并且路上的痕迹都已经被他抹去,不可能有人找得到这里来。   怎么阮黎突然带着人找过来了?肯定是卿卿在这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燕淮也是干大事的人,冷静沉着,反应飞快,不慌不忙的,当时就将卿卿从床榻上抱起来,用披风严严实实裹住,“让人去应付,我们从后门撤!”   只要不要让阮黎看见卿卿,一切都可以应付过去,所以燕淮准备带着卿卿从后门离开。   当时将卿卿藏在披风里严严实实裹住,燕淮亲自抱着他,由亲随护送着,直去了后门,准备到时候骑上马六走!   卿卿整个人都已经一团浆糊,眼前天花乱坠的,不知身处何处。   燕淮一行人一直走到后门,出门之后,本来还以为外头等着的会是他们的马。   可是入眼就见,雪地之中,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正独自一人立在哪里。   看不清他的长相,甚至因为披风厚重又宽大,连身形都看不清,能看见的,只有他浑身比这雪地里还要冷的凛然气势,以及面具的空隙处透出来的两道摄人的眸光。   “想去哪?”   男人的声音比往常还要冷厉得多,听得即使是燕淮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此刻才突然反应过来,姜九郎分明就是一个读书人,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么重的戾气?并且身形如此高大健硕?   燕淮突然有个设想,姜九郎,莫非不是姜九郎。   燕淮楞在原地没有说话,是他身边的亲随一声令下,“单枪匹马也敢来揽我们的道,来人,将他拿下!”   说着,燕淮背后的一二十名侍卫,举着刀,就朝着对面白衣面具之人冲了过去。   姬行云正在气头上,即使身上的披风,也无法盖住他的暴戾之气。   原本手无寸铁,独自一人,可是姬行云顺手就抢夺了一把对方手中的刀。   这些看似精锐顶尖的平阳王护卫,在姬行云面前仿佛毫无抵抗之力,一刀一个,像是被切豆腐一样,一个一个接连倒了下去,尸首不全,死状极其惨烈,一转眼,雪地上就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看上去刺眼至极。   直到身边的人一转眼就已经死光了,就连燕淮近身的亲信,也已经被隔断了喉咙。   这般场景,即使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平阳王燕淮,也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但是就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男人,准确的说不像是男人,更像是什么吃人的恶鬼,让人胆战心惊。   姜九郎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燕淮还来不及反应,一张面具已经近在他面前。   本来是打算扭头专四都逃跑的,可是不知为何,对上男人面具下透出的两道寒光,光是被那气势,燕淮顿时吓得都腿软了,一步也挪不动,好像有任何反抗,都会被他手上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削去脑袋。   姬行云立在燕淮面前,一把就将他抱着的卿卿给抢了过来,看着披风里裹着的卿卿好像不太对劲,像是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的。   眼睁睁看着卿卿被抢走,燕淮竟然无力反抗,他是会武艺,也曾经带兵打仗过的,明显能感觉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姬行云冷笑了一声,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燕淮,诡异的声音道:“说,想怎么死?”   燕淮还浑身一震,对上他的目光,都被那威压,好像遏住的喉咙一般,喘不过气来。   “你敢杀我?”燕淮也鼓足气势,好像笃定了姜九郎不敢对他下手,让整个姜家与南齐为敌。   男人却是冷笑了一声,“这世上没有我不敢的事!” 第27章   姬行云一直有暗卫跟着卿卿,早就知道了燕淮将卿卿给带走的事情,本来一开始就想拦下燕淮算账的。   不过姜九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让卿卿看清楚这个燕淮的真面目,并且对他心灰意冷,要是能让卿卿才突然发现点别的什么心意自然就更好了。   所以姬行云走了一步险棋,只是暗中留在海棠山庄附近,等着实在不行将卿卿救走。   以至于,每次只要燕淮在卿卿屋里待久了,或者是对卿卿动手动脚,便会有人出来以宫里齐王病危为借口,将燕淮给叫走,宫里的事情,燕淮肯定立马就要走的。   直到今日,察觉燕淮似乎图谋不轨,姬行云总算是坐不住了,要将卿卿抢回来为好。   看着怀中卿卿似乎是被下了什么药,姬行云顿觉恼羞成怒,将刀架在燕淮脖子上,好似随时都能将他的喉咙割破。   姬行云一般情况下不会亲自动手,但凡他亲自动手的,必定是一个活口也不留。   “解药交出来!”姬行云厉声道。   燕淮冷笑,“没有解药。”   本来就怒火中烧,早就恨不得打他,姬行云反手就将刀柄甩上去,直打在燕淮那张白净的脸上。   坚.硬的刀柄打在肉上,加上姬行云力气奇大无比,可比甩了一耳光不知疼了多少倍,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硬生生摔在雪地上,半张脸都红肿了,吐出一口鲜血来。   燕淮躺在地上,看着雪地上如同梅花般的鲜血,稍微一动就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自然心有不甘,可是姬行云已经将刀尖逼近了他脸上,临近要求那种,让人眨一下眼睛都要小心翼翼。   “我可以杀了你自己找!”姬行云说得那般斩钉截铁,燕淮知道,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会杀人,就像地上那些残缺不堪的尸体一般。   燕淮燕淮想了想,若是不给卿卿解毒,那岂不是要白白便宜了这姜九?可是若是给了解药,直觉告诉他,这男人杀意已决,肯定毫不犹豫就杀了他。   便硬着头皮道:“若是我死了,你永远也得不到解药!”   姬行云就不信了,还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当时就想一刀把他杀了。   可是怀里瘫软无力的身子,伸出两根小手指,轻轻拽住了他肩膀上的衣物。   姬行云埋头一看,正是卿卿,面颊绯红,气息炙热,鲜艳欲滴的唇瓣微微蠕动,好像在说什么话,可是由于太小声了实在听不见。   只得埋头,将耳朵凑到卿卿脸上,才听微弱的声音说道:“别杀六郎……”   姬行云有些恼怒,这燕淮都把她害得这么惨了,还不让杀他?还舍不得他?   卿卿才断断续续的:“别杀他,我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虽然意识模糊,但是卿卿仍旧依稀记得,她总归是欠着燕淮的,是恩是过,这回就算是一笔勾销,她们两不相欠了,卿卿今后也再没有什么歉疚之心。   姬行云并不想放人,毕竟他想杀燕淮已经很久了。   当初在江边第一次见燕淮和卿卿走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动了杀心,这次燕淮竟然对卿卿下手,更是让他忍耐到了极限。   姬行云不想理会卿卿的话,想直接下手。   燕淮捂着红肿的脸,露出带血的一口红牙,不客气道:“杀了我你也休想活着离开建业!我的人马上就会来了,劝你还是早些离开,不然到时候不仅你大难临头,你们姜家跟我齐国关系也一举破裂!”   姬行云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你?”   其实姬行云早就通知,召集人马在长江对岸等候,只等着明年春天,雪停了之后,若是南齐的事情还没解决,便发兵逼迫南齐归降,正好现在南齐内政动荡,齐王病危,朝中还在夺嫡之争,根本内忧外患无暇兼顾,是个大好一统天下的机会。   若是杀了燕六,他立即渡江回国,带兵南下。   不过最后,姬行云终究是没有下手,因为卿卿拉着他的袖子,“当我求你了,郎君……”   娇滴滴的嗓音,因为药效,带着一丝一缕的媚意,每一次轻声喘.息都仿佛勾魂夺魄,那双雾蒙蒙水漉漉的眼眸,已经带着数不尽的风流情意。   姬行云心下一疼,这次也只好先放燕淮一马了,反正早晚也会杀了他,这次卿卿想还他人情就还吧。   在犹豫之时,阮黎已经带着人马杀过来了。   一眼就看见,寒风猎猎之中,雪花纷飞之下,高大的白衣面具男人怀中抱着娇小玲珑的少女,站立在一片被鲜血和尸首染红了的雪地里,地上还躺着个异常狼狈的燕淮。   那场景,阮黎都没忍心直视,心下还有点惊讶,这姜九郎不是出了名的文人墨客么,怎么杀人下手这么残忍?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么。   瞟了一眼地上脑花一样的东西,阮黎都有点头皮发麻,他还好是久经沙场之人,若是这些让卿卿看见了,还不恶心得吐死。   好在,平阳王还活着,虽然平阳王此举恶劣,可是身为臣子,阮黎肯定是不能杀平阳王的,   阮黎连忙上前,也居高临下看着燕淮,面色凝重,“没想到你以君子著称,竟然也能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将卿卿掳来此处囚.禁,还真是看错你了!”   说着,叫来人,将燕淮从地上拉起来,恼怒道:“走,我们这就去临川王府,让临川王主持公道!”   临川王是卿卿的姑父,也是燕淮的叔叔,怎么也有些颜面,是说得上话的人,如今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找临川王做主。   若是这件事闹开了,临川王惧内是出了名的,肯定今后不会在支持燕淮了。   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若是临川王倒戈相向,支持太子,燕淮自然就等于失去了鼎力。   让人将狼狈不堪的燕淮从地上扶起来,架着就走了。   阮黎回过头来,才想起来姜九郎还抱着他妹妹,顿时就有些不悦了,上前来,伸出胳膊想将卿卿要回去。   阮黎沉声道:“交给我吧,男女有别,九郎与卿卿如此亲近,让人见了恐怕不太妥当。”   姬行云本来是想把卿卿交给阮黎的,可是卿卿的手,抓着他的衣裳不肯送开,嘴里还喃喃细语,千娇百媚的喊着“郎君……”   大概知道卿卿肯定是中了媚药之类的,若是让阮黎看着卿卿的样子,那该多难堪?   姬行云道:“你去问平阳王要解药,他不肯给我。”   阮黎看卿卿竟然还被下了药,怫然大怒,当即去追着燕淮拿解药。   姬行云则一把将卿卿横抱起来,往庄子里走,毕竟卿卿现在的样子可万万不能叫人看见了。   海棠山庄的侍卫已经被清空,只剩下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奴仆。   姬行云吩咐人准备热水,想将卿卿泡热水缓解药效。   正巧,在海棠山庄里就有泉眼,还有温泉房间,所以姬行云直接就将卿卿抱进了有温泉的房里。   也不知燕淮给卿卿用的什么歹毒的烈药,强劲得卿卿整个人都神志不清的。   姬行云本来想将卿卿送进温泉里泡着,奈何卿卿的手抓着他不肯放开。   她主动钻进男人怀里,一双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的,不由自主就想向他索吻。   那朱唇如同烈焰一般灼烫,让姬行云不禁屏住呼吸,退一步坐在软榻上,将卿卿往外推,“卿卿,清醒一点……”   卿卿的手捧着他的大脸,唇贴上他的唇瓣,一点一点迷迷糊糊的撩动着他,就像只小奶猫在咬人一般。   那般盈软如水少女,姬行云真怕她摔了,只能一把将她搀扶着。   面对致命的蛊惑,男人虽然已经不堪重负,却还是强行抑制着,暗哑着嗓音道:“别这样,忍一忍,泡温泉,马上解药就拿回来了。”   卿卿却咬着他的嘴唇,妩媚娇娆到了极致,手不自觉乱动,魅惑的嗓音道:“郎君,帮帮我……”   姬行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将卿卿的双手摁住防止她乱摸,压在怀里,禁锢着她的手让她不能动弹,只道:“不行,你现在不清醒。”   卿卿委屈的瘪嘴,突然就哭了出来,想要挣扎,可是使不上力气,只能楚楚可怜道:“我特别清醒,不信你问我问题?”   听见哭泣呜咽的声音,姬行云垂目看她,她还真的哭的伤心,好像姬行云拒绝他,给了她莫大的打击似的。   姬行云问,“那你可认得我?”   卿卿道:“当然认得……你是……不能说……”卿卿还知道他的身份不能说,可见还是稍微有些意识,知道他是谁。   姬行云又问,“那若是现在我帮你了,你清醒了会不会怪我?”   卿卿意识迷糊的,摇头晃脑道:“不怪你……”   面对卿卿的求.欢,姬行云自然想到了极点,不过还是强忍着,在她耳边说道:“那现在也不行,卿卿,我想让你清醒的时候仔细记清楚。”   再说了,卿卿的兄长还在外面,要是姬行云当着他……估计阮黎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他吧。   卿卿哭着,仰起头看着他,“你不是向来想要我么,为什么不帮我?你怎么这么坏……郎君,求求你了……”   这个时候的卿卿,认识面前的人是姬行云,可满脑子只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去考虑,只想发泄出去什么东西。   姬行云是想要,可是也没那么想,不然他应该早就得逞了。   卿卿哭着恳求,可是姬行云竟然无情的拒绝,抓着她的手脚不让乱动。   而后让婆子和婢女伺候着,将卿卿褪去外面的衣裳,只留一层里衣,扔进了温泉里头泡着,缓解药效的作用。   任由卿卿怎么想拉着姬行云不让他走,他最后还是毅然决然转身走了。   卿卿在温泉里跑了一个时辰,阮黎总算快马回去将解药找过来了。   将解药给卿卿服下,卿卿从温泉里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早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过去。   卿卿睡下之后,两个男人凑到了一起,阮黎面色凝重的找到姬行云,道:“钟将军带着人马过来,将平阳王给要走了……”   钟将军已经是南齐数一数二的名将,还曾经败在姬行云手里,他是燕淮的人,如今及时带着人马过来将燕淮要走,人家人多势众,阮黎也不能跟那些兵马硬碰硬,所以僵持了不多久,虽然很不甘心,也只能将燕淮给放了。   不过阮黎将事情都已经告诉姑父姑母了,今后定是与燕淮划清界限,再不与他来往!   阮黎还道:“你今日出手伤了平阳王,恐怕他不会就此作罢,不如我今日就叫人护送你出城吧?”   姬行云淡然道:“不碍事,我与太子有些交情,太子自会保我,平阳王今日栽了跟头,应该暂时会收敛一些。”   而且现在燕淮准备夺嫡,肯定不想再得罪临川王,更无瑕分心来骚扰他们。   也只能说暂时安全罢了,只要保护好卿卿就行。   至于太子,当然是想依靠北魏的支持,来让他稳稳坐上皇位。   阮黎皱眉,带着几分感激道:“这回还要多亏你找到卿卿才是,没想到平阳王竟是这种人,掳走卿卿还嫁祸给你……之前得罪了。”   回想起来,卿卿刚刚失踪的时候,阮黎找到姜九,差点没给他打一顿。   冷笑一声,姬行云没有回答,琢磨着,要是阮黎知道他的身份,定是会立马杀了他吧。   二人一番商议之下,决定还是换个地方再安置卿卿,毕竟这海棠山庄是燕淮的地盘。   *   等卿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一时间天旋地转,浑身难受,翻身起床之时,直接就从床上滚了下地。   虽然地面铺着地毯,可卿卿还是磕碰到了手肘,疼得惊叫了一声,捂着疼痛的手肘,倒抽一口凉气。   隔壁的眉儿立即就听见了动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将卿卿从地上搀扶起来,担忧的看着卿卿,“娘子,你醒了,没事吧?”   天旋地转的从地上爬起来,往床边坐下,卿卿扶着胀痛的额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   好像是燕淮给她下了药,让她当场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只记得姬行云来了,把她从燕淮手中抢了回来,再然后,她药效发作,不受控制的向他求.欢,结果被拒绝了,还把她扔进了温泉里……   光是想起来当时场景,卿卿就已经脸红到了耳后根,双手捂住了滚烫的脸颊,简直不堪回首,难以想象她都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好想一头撞死算了。   身边眉儿还在安慰卿卿,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娘子放心,当时阿郎在场,没有任何人碰过你。”   这说话的语气,卿卿才反应过来,是真眉儿回来了,顿时抬眸看着眉儿,仔细辨认一下,再看了她手背上的伤痕,“眉儿是你?”   眉儿含着亲切的微笑,微微点头。   卿卿当时就激动得一头栽进了眉儿怀里,稀里哗啦哭了起来,“眉儿,那姓姬的没把你怎么样吧?”   眉儿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只是将我关起来罢了,没事。”   卿卿这才放心了许多,“那他怎么突然把你放回来了?难道不担心我们两个拆穿他了?”   眉儿摇摇头,也想不明白,姬行云怎么突然善心大发,把她给放了。   不过想拆穿姬行云哪有那么容易,眉儿才解释,之前那个假眉儿又伪装成了别的婢女,留在此处监视着他们。   卿卿现在已经搬到了别的庄子暂住,不过这次是阿兄亲自给卿卿安排的庄子,并且确保了地方安全,有侍卫保护。   也不知燕淮给卿卿用的什么烈药,导致卿卿就算服用了解药,还是残留着一些药效,偶尔大半夜的时候让她燥热煎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几日都不见有所好转。   这日,外头下着暴风雪,寒风如鬼哭狼嚎着吹打在门板上,听起来异常诡异。   卿卿在刚从浴池里沐浴更衣完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藕荷色丝绸睡裙,回到屋里来,因为睡裙是齐胸襦裙,身形虽然笼罩得看不太出来,可是玉脯高耸的弧度尤其明显,颈下那一片雪白凝脂还挂着几滴莹然剔透的水珠。   娇美的少女斜斜依靠在美人榻上,闭眼小憩,悠闲自在的模样,正在由眉儿替她擦拭刚洗过的头发,手边和脚边各有婢女为她修磨指甲。   直到突然被人从美人榻上横抱起来,卿卿才猛然惊醒过来,抬眸一看,抱着她的是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浑身带着外头风雪的寒气,戴着姜九郎的面具,身上还有些没融化的雪花。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让卿卿知道定是姬行云没错了!   房门外头,看见灯火照出男人抱着卿卿往床边走去的影子,眉儿上前一步,本来是准备进去护主的。   却被身边另一名婢女雀儿给拦了下来,这雀儿就是之前伪装成眉儿的那个人。   此番雀儿拦着眉儿,道:“还是别进去打扰为好,你放心,主子定是会娶阮小娘子为妻的。”   眉儿冷笑,“他怎么娶?”   实在想象不到,阮黎怎么可能把卿卿嫁给姬行云。   雀儿淡然道:“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是风风光光,明媒正娶。”   眉儿不依不饶,自然是想冲进去护主,雀儿跟眉儿在门外你推我阻,竟然冒着大雪就打了起来。   不过因为外头风雪实在太大,打架的动静在屋里的卿卿一点听不见。   她已经被姬行云给抱到了床榻上,喘着粗气就扑了上来,将脸上冰冷的面具扔掉之后,拿一张英俊好看的脸对着她。   卿卿当时心跳都快停止,连忙将他往外推,“你来作甚,走来!”   可是就少女那点力气,根本推不动姬行云半分。   姬行云依旧不动如山,诡异的一勾唇角,“怎么,不想见到我?”   “不想!”卿卿想也没想就回答,一脸冷漠的别开脸去。   姬行云大手捏着她的腮帮子,将她小脸掰回来对视,额头挨额头,近在咫尺对视她的眼,磁性的嗓音道:“那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求着要我帮帮你,说你难.受得要死了,还说我为什么不要你?”   卿卿一想到当时主动去索吻,恳求,重点还被他拒绝了,简直无颜直视姬行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又羞又恼。   她捶他的肩膀,眼中含泪,恨恨道:“我只是被下了药神志不清而已,怎么能当真!还有,你不是不愿意么,还来找我作甚!走开,再不想看见你!”   姬行云一脸认真道:“我只是不想乘人之危,谁说我不愿意了!”   卿卿冷嘁,不屑道:“我看你是怕我阿兄杀了你!”   姬行云道:“他打不过我,说不定谁杀了谁。”   “……”   卿卿一脸的幽怨,姬行云已经贴到了她唇上,两人逐渐被熊熊烈火给围住笼罩,本来就热的暖阁之内更加燥热了。   他呢喃说道:“卿卿,今日再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这回姬行云之前就设想好了,唯一或许能打扰他的人只有阮黎,所以姬行云把阮黎先给支走了,安顿好,确定他不会过来,这才冒着风雪来找卿卿。   所以这次真的没人可以打搅他们了。   卿卿想起来上次中了药,求.欢被拒就恼羞成怒,起初还不愿意,半推半就的,可因为身体还残留着药效,她也不听使唤的想要迎合他。   当卿卿看见姬行云身上还绑着绷带,想起来他替她挡了一箭,到现在伤势都还没痊愈,而且在栖霞寺的时候,她明明就已经答应过了还他恩情的,所以很快也就不再拒绝了。   她还是强调,“就这一回,今后我们就抵平了!”   燕淮的恩,已经将恩抵过了,姬行云的恩再还清,卿卿就可以一身轻松自在,再无亏欠。   姬行云自然相信只要她愿意了,有了一回就有二回,以后她嫁给了他,还可以想把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毕竟成婚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姬行云跟齐太子洽谈好了,以北魏的势力帮齐太子顺利登基,作为交换,齐太子册封卿卿为公主,和亲嫁到北魏,由此南北签下合约,今后长江为界,休战十年,互不相犯。   眼下,只需要帮齐太子顺利登基就行了,既能解决南北矛盾,也能满足已经的私欲,而且只用休战十年,一统天下计划只是稍微延迟一些罢了,姬行云完全能够接受。   卿卿哭得很惨,几次不愿再继续下去,却又被人左右,不受控制。   为了不被外头听见,卿卿咬着唇根本不敢出声,可是姬行云活生生将她的嘴剥开,非要她哭出声来,还说是周围都是他的人,而且风雪交加声音这么吵闹,肯定不会有人听见。   传闻中拥有天生神力的战神,就像是刚刚摘下了一朵盛开正娇艳夺目的娇嫩鲜花,将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捏在手心里,狠狠地碾碎揉烂,不留余地,让她只能默默承受。   看她哭得这么可怜,细腻如雨的亲吻落在她唇上。   卿卿细小的胳膊也勾着他的肩膀,难以忍受之时,在他滚烫的肩膀上狠狠咬下了一口,因为咬得太用力,血渍都溢了出来,留下了一个鲜红的牙印。   姬行云反击也咬她,“还敢咬人?”   那般如同秋日凋零的落叶一般七零八落,又如春日盛开的鲜花一般绚烂夺目。   雪夜,外头的暴风雪越下越大,满天的雪花簌簌落下,让地面的积雪越来越厚,凛冽的寒风无情的拍打在门板上,发出诡异的声响,将一切声音掩盖得严丝缝合。   屋外的天寒地冻,与暖阁之内的炙热温暖形成的鲜明的对比,留下让人终身难以磨灭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有了一次就有二次:)   卿卿:呵呵,做梦,再也不会有二次!(真香) 第28章   暴风雪过后,天地归于一片死一般的静寂,夜空之中还有数不尽的飞雪飘落,地面已经越铺越厚。   暖阁里的灯光早已熄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的呼吸急促而凝重,带着意犹未尽的情意。   卿卿早已精疲力尽,四肢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的死鱼动弹不得。   她本是受尽了折磨,半点不愿意再挨着姬行云,要挣脱出那烫人的怀抱,却被他拉了回去,用胳膊圈着无法动弹。   卿卿也只好背对着他,捂着滚烫潮红的脸,不堪直视。   背后的姬行云的粗糙指尖,还落在那细腻如凝脂般的雪肤上,触及之处让人舍不得用力。   本是还不安分的躁动,可想到卿卿头一回哭得这么可怜,还是强忍了下来。   之前姬行云以为燕淮或者那个孙英早就占了卿卿,今日见了她那梅花般的落.红,才知没有让人碰过,想一想还让人有些心疼,还好没受过那种罪,不然他又要想杀人泄愤了。   姬行云的脸贴在她一头秀发上,闻着那淡淡的清香,道:“我带你去洗洗。”   卿卿赶忙揪紧了被子,嗓子都哭哑了,虚弱无力的说道:“不用你,你走吧。”   “……”没见过刚刚温存之后就要撵人家走的,姬行云皱眉,“外头下这么大雪,你让我去哪?”   卿卿道:“你能来怎么就不能回去了?”   “……”姬行云突然有种他被用完了就随手抛弃的感觉,皱着眉,把她翻转过来,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卿卿,你我都有夫妻之实了。”   卿卿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道:“我们之前说好了么,就这一回……”   说到一半,姬行云却将她的话打断了,“是你说的,我可什么没说,我还要娶你回去,难道今后成了夫妻你都不让我碰了么?”   卿卿轻哼了一声,想到之前姬行云说过,会南北谈和之后再来提亲娶她回去,总觉得她要嫁给姬行云这种事情有点不切实际,也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回想起第一次她见到姬行云的时候,在那个宴席上,她被当做舞姬被送给了他,亲眼看见他杀了人,后来又砍了人家的脑袋,这男人除了让她害怕,也再没有其他了。   更别说,接下来犹如噩梦的一个月里,卿卿一直都是阶下之囚的身份,只是他的一个俘虏,一个舞姬,没有人生自由,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不甘心。   自从那日卿卿逃离彭城之后,整个人仿佛逃离了牢笼的金丝雀,才轻松自在了下来。   谁知这男人就像瘟疫一样,一沾染上了就阴魂不散,即使她都已经逃回来了,他竟然还能追过来。   卿卿一直都只把他当成一个噩梦,直到眼睁睁看着姬行云为她挡下了一箭,还能在她每回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就在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姬行云顺眼了许多,并且也不像以前那般反感他了,所以才会有了今日这般的肌肤之亲。   而且,之前姬行云杀了宋易的事情,他已经给卿卿解释过了。   姬行云当初杀了宋易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姬行云手下有一名极为忠诚重视的亲信将领,正是死在宋易手上,姬行云自然对他有所仇恨,想为自己手下报仇,所以一时恼怒懒得与他废话。   虽然姬行云杀了不知多少南齐的将士,可是南齐何尝没有杀过北魏的将士?光是卿卿的阿兄就不知杀了多少。   乱世之中,为了争夺天下,也只是出于无奈各为其主罢了。   这些思绪只不过在一念之间,姬行云埋下头,在卿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亲吻,然后让她等一等,便起身翻下床,穿上袍子,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本来卿卿是死活不肯的,只想让眉儿伺候就好,可是奈何拗不过男人力气那么大,而且眉儿因为看不过去卿卿被欺负,又打不过雀儿,已经被绑起来了。   卿卿遮住身子不肯出来让姬行云看见,姬行云又说他刚刚什么都看过了,简直让人又羞又恼,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姬行云抱着卿卿过去,将她放在了小浴池里。   卿卿交叉双手抱着肩膀,脸颊红晕,幽怨的看着姬行云,“你出去,我自己洗。”   姬行云看她那么扭捏,也只好退出去,站在屏风后头等候。   可是出去很久之后,卿卿一直没有动静,连流水的声音都没听见,姬行云放心不下,又回来看了一眼。   就见卿卿竟然趴在浴池边上睡着了……完全不知怎么睡着的,身子慢慢往下缩还毫无知觉,眼看着就要滑进水里去了。   姬行云赶紧一步上前,将水里的卿卿扶着,看着睡成了一条死鱼的小娇娘,不禁轻笑了一声。   帮她稍微清洗了身子,再擦干换上新的睡袍,回到床边,被褥都已经换过崭新又干净的。   卿卿可能是真的被折腾得太惨了,当时被姬行云弄得好似都要坏掉了,几次差点晕厥过去,身子实在经不住这种折磨。   虽然姬行云已经极力控制,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可是他天生力气极大是真的,每次与卿卿相处的时候,每次抱着她都需要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好像抱着的是一朵水晶花一般,捧在手心怕化了,放在地上怕碎了。   卿卿一直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塞进被窝之后,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姬行云的指腹轻摩怀中那花瓣一般娇嫩的红唇,嗅着她口中呼出的一缕缕芳香,想着方才她那般的香嫩可口的滋味,唇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血气方刚的男儿,刚刚开了荤,无穷无尽的浴望涌出,身上热流不安分的乱窜,可是想着卿卿不能再碰了,只能强行忍耐着。   男人已经在卿卿身上,用尽了这辈子所有耐心和自制力。   *   次日,卿卿一觉睡醒,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似的腰酸背痛,稍微的一动,差点没死了过去。   以前在卿卿想象中,男女之事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可是现在真正经历了才知道实在是太受罪了。   难怪以前会有那等谣言,说是姬行云喜欢将女人折磨致死之类的,卿卿觉得,她好像真的差点被折磨致死了,虽然脖子没有断,但是腰快要断了。   她脑中频频闪过昨夜的羞耻画面,仿佛还能听见男人在她耳边聚类喘着气,无休无止的发泄他的兽.性,一时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就她这么薄薄的一层小身板,也不知经得住他玩几回?   还好,卿卿醒来的时候,姬行云急事出去,一早已经走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   眉儿进来为卿卿穿衣裳的时候,看着卿卿的模样,心疼的竟然也掉下了眼泪,她都不记得上一回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只见娇弱的美人面色苍白憔悴,目光空洞,一头青丝盖在雪白的肩膀上,娇嫩的玉肤上留下片片淤青,看上去极为触目惊心,让人简直不忍直视,难以想象都是受了什么罪。   眉儿掉下一滴眼泪,暗暗抽泣,被卿卿给发现了,连忙抓着她的手,柔声说道:“是我自愿的,没事。”   而后眉儿仔细想了想,早在南阳的时候,其实姬行云早就可以强占卿卿了,他却没有真的那么做,一直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月。   眉儿不傻,旁观者清,多少也看得出来,姬行云对卿卿是当真对待的。   她只是心疼罢了,如此身娇体弱的卿卿,落到那个五大三粗的姬行云手上,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说是要娶她要提亲,这还没提亲呢就先尝过了甜头,今后还不知怎么对待卿卿……   想一想,再看着卿卿身上的种种痕迹,眉儿就有些气不过。   眉儿总觉得卿卿也是被迫的,她为卿卿穿好了衣裳,坐在她身边,轻声询问,“娘子,若是你想彻底摆脱姬行云,我有办法可以解决。”   卿卿其实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没办法摆脱姬行云了,不过还是想知道,就眨巴着眼睛询问:“什么办法?”   确定姬行云的眼线都不在屋里,眉儿贴到卿卿耳边,用两步之外都听不见的声音,悄声对卿卿说道:“将他的身份告诉临川王和阿郎,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他的,到时候杀了他对整个南齐都有好处。娘子,其实你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不应该管我的死活,导致一直受到他的牵制,还让自己也搭了进去。”   卿卿皱眉,道:“可是,姬行云答应了会南北谈和,暂且休战,这对南齐是一件好事,若是杀了姬行云,肯定不可能谈和了。”   眉儿瞥眉,认真看着卿卿,“娘子不会是……对他动了情,舍不得杀他?”   卿卿赶紧摇摇头,“不是,现在杀他,魏军大军南下,到时候战火四起,生灵涂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更何况,南齐现在的国力不足以与其抗衡……此番刚刚战败受损严重,需要时间恢复战力。”   “……”   *   卿卿在庄子休息了好几日,身子才缓了过来。   已经有些日没见到姬行云了,卿卿也是好奇,不知道他突然干什么去了。   卿卿也只好去找了姬行云留下来了那个婢女雀儿询问,雀儿只说姬行云有要紧事处理,很快就会回来找卿卿。   一转眼已经到了过年,一直到小年的时候,卿卿才从庄子出来,回临川王府过年。   卿卿回去之后,自然还是跟燕雪柔住在同一个院子。   许久不见,燕雪柔过来帮着卿卿收拾带回来的行礼,当然,其实也不用她们动手收拾,都是其他人收拾,两人坐在一旁谈天说地。   燕雪柔还愁眉苦脸的叹息道:“卿卿,六哥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其实,六哥哥也是为情所困,一时头昏脑热,才做出了这等错事,我看他对你是当真用情至深的,遭到你的拒之千里,一时想不开罢了。”   上回发生的事情,其实前面的卿卿还可以不怪燕淮,可是最后燕淮给她下药,实在让他无法原谅。   后来卿卿还询问了一下,听闻那是一种极为恶毒的禁药,用了之后,卿卿今后都离不开男人,只能臣服于他脚下,沦为他的玩物,对他言听计从,这是前周朝荒淫无度的暴君弄出来控制女人的。   若是现在卿卿没有解毒,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当做泄.欲工具的怪物了,即使解了毒,卿卿到现在身体都还有所残余,导致时而还发作,浑身难受。   燕淮以前什么都对她很好,也不知怎么突然就……   卿卿也不想再提燕淮的事情了,反正现在阮家已经彻底与平阳王断了联系,而且因为这件事,临川王也已经疏远了燕淮,恐怕以后想见一面都很难。   燕雪柔和卿卿正在屋里说话的时候。   突然二婶柳夫人带着人,迈步进了房间。   柳夫人身材矮胖,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手捧着暖手炉的中年妇人就这么立在卿卿的面前。   二叔阮雄与二婶柳夫人共有两女一子,如今大女儿阮蓉突然失踪了,一个月都还没有找到下落。   因为那日阮蓉是跟着前去栖霞寺看望卿卿,回来的路上就此莫名失踪的,说是被流寇给掳走了,可哪有这么蹊跷的事情?鬼才相信。   所以柳夫人一直都在寻找女儿的下落,并且怀疑这件事跟燕雪柔、阮黎和卿卿三人脱不了干系,几乎都认定了就是他们将她的女儿以什么方式给弄没了。   不过因为实在也没有证据,柳夫人也不敢指名,只是缓步走进屋来,先想着燕雪柔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卿卿也起身行礼,乖巧的招呼了一声,“二婶。”   柳夫人微微抿唇,露出一副亲和的模样,道:“卿卿这阵子受苦了,二婶只是想来看看你情况如何。”   卿卿回答,“卿卿无碍,多谢二婶挂心。”   柳夫人长叹了一声,“卿卿还真是好福气,遇上流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哪像我家阿盈……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在何处受苦……我苦命的阿盈,是娘对不起你……”   说着,妇人拿出袖中丝帕,伤心的擦起眼泪来。   卿卿和燕雪柔对视了一眼,一瞬间就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定是怀疑阮蓉失踪跟她们有关系吧?   回来的时候,阮黎是交代说,阮蓉想自己先回王府,所以就先走了,没想到路上遭遇不测,他们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马车了。   看上去很合理,其实漏洞百出,却又全无证据,哪有一个大活人,说失踪突然就失踪的?   接下来,柳夫人就在卿卿屋里一直伤心的哭,哭阮蓉失踪的事情,卿卿和燕雪柔只能悉心安慰,不管柳夫人怎么套话,他们都并未露出马脚。   待送柳夫人离去院子之后,燕雪柔和卿卿进屋,并排坐在软榻上,才开始悄声议论。   卿卿还有些担心,“二婶莫不是知道是我们干的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卿卿刚一回来就到她面前来哭个不止,好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想过来诈一诈卿卿。   燕雪柔道:“放心,九郎做得干净得很,他们肯定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便神不知鬼不觉了,他就算怀疑,只要不承认也拿我们没办法。而且,都是那阮蓉自作自受,她先把你留在南阳的,而且还这么恶毒,为了掩盖那件事又想杀你。”   卿卿想了想,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个二婶看似温和,其实刚刚说话就绵里藏针,明显是故意过来向着卿卿哭丧的,而且二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他们当真铁了心要追究阮蓉的下落,且认定了就是卿卿干的,哪有那么好应付?   说到九郎,燕雪柔突然拉着卿卿的袖子,激动的对卿卿说道:“卿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与他人说可好?”   卿卿跟燕雪柔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当时就点头答应下来。   燕雪柔女儿家的娇羞姿态,还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凑到卿卿耳边悄声说道:“我有心上人了。”   提到这个事情,连卿卿都顿时打起精神来了兴致。   毕竟前几日还听燕雪柔说了那句“反正我也没有心爱的人”,这才过去不到多久,怎么突然就有心上人了?   卿卿好奇询问,“是谁啊,我认识么?”   燕雪柔眼睛眯成了月牙形状,脸上带着甜腻腻的微笑,露出两颗精巧好看的小梨涡,道:“可以说认识吧,你跟他还有些交情,他救过你的。”   卿卿蹙眉冥思苦想,实在也没想起来是谁。   除了姬行云和燕淮,还有谁救过她啊?难不成是哪个他哥哥的部下?   燕雪柔看她竟然想不出来,还有些失望,指尖摁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怎么这么笨,这都想不到?就是姜九郎啊!”   说到姜九郎的名字,燕雪柔都笑得更甜了,还更加害羞了。   卿卿却有点笑不出来,甚至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雪柔什么时候跟姬行云搅到一起了?莫非是姬行云那个狗贼,一边跟她甜言蜜语说要南北谈和了跟她家提亲,一边又勾搭燕雪柔为了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为何,卿卿原本听说了燕雪柔有心上人还替她高兴,听闻心上人是那个人,却一瞬间高兴不起来了。   只因为,燕雪柔肯定不知道姜九郎的身份就是姬行云吧,还被姓姬的狗贼蒙在鼓里吧?   卿卿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面无表情的询问,“那你可看过姜九郎长什么模样了?”   她有些担心,燕雪柔现在会不会很危险,姬行云莫不是色心大起,还打算对燕雪柔也……   越想就越担心了,只是担心之中,还夹杂着被姬行云欺骗了那种有些心酸的情绪,心情愈发沉重。   毕竟他们上次才发生了男女之事,还隐约记得事后他那些绵绵情话,还帮她洗洗干净,少女的心思多少还有一丝丝的幻想,如今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卿卿头上一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燕雪柔笑眯眯的回答,“虽然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但是他言谈举止风趣幽默,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我感觉他肯定长得不会太难看。”   风趣幽默?   卿卿觉得这个词,好像跟姬行云有点不沾边,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也说不定。   以前卿卿都以为,姬行云只会舞刀弄枪,直到看见他伪装文人墨客的时候像模像样的毫无违和感,再伪装个风趣幽默来勾搭燕雪柔也不是不可能。   燕雪柔看着卿卿表情有些不对劲,笑容才渐渐消失了下去,迟疑的询问,“卿卿,你跟九郎是不是有什么……”   她知道卿卿跟姜九郎是先认识的,所以多少也有些怀疑,卿卿是不是跟姜九郎也有些什么瓜葛。   卿卿赶紧抿唇否认,“什么也没有啊,你别多想,只是姜九郎对我有路见不平之恩,仅此而已。我是担心,你连他长什么模样,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可千万别太认真才是。”   燕雪柔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自顾自的念道:“没有就好,若是你心仪姜九郎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你们先认识的,我可以退出。”   她说得很坦然,让卿卿更加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姜九郎是姬行云伪装的才好,一时焦头烂额。   “你们何时好上的?”卿卿询问。   燕雪柔回答:“就是栖霞寺的时候我去看你,便与他说过话,后来他经常出入东宫,我进宫的时候见了许多回,一来二去就熟络了……然后……”   反正那姜九郎太会了,燕雪柔这等纯情少女哪里经得住他撩拨?   卿卿听了燕雪柔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生气。   姬行云那个狗贼,在栖霞寺的时候,卿卿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给他熬汤煎熬,还给他取暖,甚至还脱光了滚到一起,前几日才又睡过了。   原来他一边苦肉计将她骗得服服帖帖的,一边又已经勾搭好燕雪柔了,还真是,心思深沉……   果然,他说要谈和是假的,要提亲是假的,真正是另有目的吧?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卿卿还是好心好意的提醒燕雪柔,道:“郡主,你记得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没有摸清底之前,和他保持距离,这个姜九郎,我早就觉得他很奇怪了,他家中万一早就有妻妾怎么办?”   燕雪柔想了想,好像也是?她还忘了问姜九郎家中到底有没有妻妾了。   反正卿卿是看透了那个姓姬的狗贼,愈发觉得不能任由这他在建业胡作非为。 第29章   当天夜里,临川王府别院的某间屋内,昏黄火光之下。   妇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音传来,真的是痛哭流涕,抽噎的说道:“二郎,阿盈都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如今生死未卜,你也不赶紧想想办法救救我们闺女……闺女这才十六,尚未出阁,怎么能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呜呜……我的阿盈怎么这么命苦啊……”   听见柳夫人的哭声,阮雄也有些焦头烂额,“我不想找么?我都已经派出人手,把这周围翻了个底儿朝天了。”   柳夫人摸了眼泪,质问道:“你明明就知道是哪些歹毒之人谋害阿盈,将她揪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阮雄叹息,“有郡主和姜九郎作证,一口咬定说是阿盈自己要先离开栖霞寺出了事,寺里的僧人也这么说,让我怎么问?”   燕雪柔好歹也是郡主,加上姜九郎姜家的威望,他们二人又跟阮蓉无冤无仇,他们说的话临川王自然深信不疑。   柳夫人恨恨咬牙,“我看他们就是串通好的!能做的这么□□无缝的也只有阮黎了,定是他将阿盈弄失踪的……二郎你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不能不管阿盈的死活。”   其实阮雄是知道自己闺女之前把卿卿丢在南阳的事情,可是碍于魏军已经占了南阳城,回去救实在太危险,所以选择了放弃她一人保住阮氏全家……   说是阮黎为了给妹妹复仇将阮蓉给弄没的,阮雄也只能暗中找一找去向,再想法子私底下解决。   不管柳夫人怎么哭,阮雄都不为所动。   可是柳夫人却救女心切,看阮雄指望不上,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这件事她也只有自己想办法了,若是女儿死了,她定是要卿卿偿命!   *   隔日,燕雪柔一大早兴冲冲的进入卿卿房内。   燕雪柔的身材比卿卿丰盈许多,此刻正穿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下身青葱色褶缎裙,头上梳着惊鹊鬓,耳中带着珊瑚耳珰,眉心还有梅花花钿,能看出来是特意精心打扮过的,整个人艳若桃李,明媚动人。   她走到卿卿面前,欣喜的转了一圈,道:“卿卿,你看这样好看么?”   卿卿难得看燕雪柔如此仔细打扮,微微点点头,“好看,打扮这么好看你要去哪?”   燕雪柔娇羞的一笑,凑到卿卿耳边小声说道:“今日我们要去山上滑雪,姜九郎也要去……”   前周朝本来就民风开放,以至于如今分裂出的南齐也没有限制女子出门,寻常人家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都是寻常之事,像燕雪柔这种名门贵女,只需稍微遮遮脸,带够奴仆和侍卫一向想去哪就去哪,少男少女只要有人作伴一起出去玩耍也屡见不鲜。   听闻燕雪柔要去见姜九郎,还……滑雪?卿卿顿时就撇下了眉头。   原本雪板是北方才有的,不知何时也传到建业来了,成了世家子弟们的新奇玩意儿,一年之中可能也只有这两天能玩得上。   燕雪柔笑眯眯的说道:“卿卿,要不然你随我一起去吧?”   想到姬行云那个狗贼,卿卿才不想去,撅着嘴,别开脸道:“出了这么多事,我还是闭门不出避嫌为好。”   燕雪柔不依不饶,“你若想跟我去,可以扮作婢女跟着我,反正见过你的人也少。”   “可是我也不会滑雪啊。”   “没关系,我也不会,我们去看郎君们滑就是。”   卿卿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最后,还是害怕燕雪柔被姬行云给哄骗,扭扭捏捏的就跟着去了。   于是,卿卿换上了燕雪柔婢女的衣裳,跟着他们出了门。   走到门口与临川王世子汇合的时候,卿卿立即就被人认出来了。   毕竟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熟悉的人自然是化成灰都认得的。   临川王世子燕霖注意到跟在燕雪柔身后那抹窈窕身影,不禁轻笑了一声询问,“表妹怎么穿成这样?”   卿卿被一眼认出来,还有些局促,偷瞄了面前身着裘衣,仪表堂堂的表哥燕霖,尴尬的笑了笑,“世子表哥,是郡主非要我跟着去,我拗不过她……”   燕霖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一早就应该叫上你一起。”   说着打量卿卿一眼,看她穿着婢女单薄的衣裳,蹙了蹙眉道:“你穿这点衣裳,山上会冷。”   一旁燕雪柔轻笑了一声,还带着些调皮的意味道:“阿兄你就别瞎操心了,冷的话让卿卿穿我的衣裳!”   随后便牵着卿卿的手,头也不回的,带着她一起坐上了马车。   燕霖还久久看着被拖走的那抹背影,那般柳娇花媚,莞尔动人……   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这样的背影。   燕霖今年二十,在十年前他才十岁的时候,母亲阮夫人曾经带着他回南阳阮家省亲。   记得第一次见这位小表妹,看那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雪白无瑕的肌肤,粉嘟嘟的小脸蛋,波光灵动的大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实在喜欢得紧。   小卿卿热情好客,带着他在府上四处游玩,还带着他去看她的小秘密,在墙角处偷偷养的一只小鸡仔,他们花了三个月时间一起把那只小鸡仔养大了,只可惜养大后的小鸡仔被阮黎给宰了做成了烤鸡,害得卿卿伤心的哭了好几天,怎么哄都哄不好,直至现在燕霖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当初小卿卿和燕霖玩得关系好,阮夫人与卿卿的父亲还曾经开玩笑要不要亲上加亲,不过终究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再次见面是两年前,小卿卿长成了大卿卿,小表妹出落成了大美人,只是看了一眼,燕霖便被那般天姿国色所惊艳到。   两年前,燕霖原本是在江夏带兵,听闻卿卿来了,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   因为路上耽搁,回来晚了些,卿卿已经到建业好几日,等燕霖回来的时候,已经听说卿卿遭遇流寇,还被燕淮所救下的事情。   自那之后,燕淮是卿卿的救命恩人,明目张胆的对卿卿展开了猛烈攻势,两人顺理成章就是外人眼中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燕霖稍微有些失落,也只能远远看着他们,将曾经的一点幻想深深埋藏在心里。   此番听闻卿卿落难,燕霖也曾想过去救卿卿,不过当时燕淮已经自告奋勇的去救卿卿去了,便又只好将这种想法压抑下来,继续守着江夏。   等到过年这几日,燕霖才从江夏回建业,与家人一起过除夕。   之前都只是一直关注卿卿的消息,知道她经历千难万阻很不容易,前两日卿卿回王府之后,燕霖才再正式见了她。   至少现在,他再也不必避讳对她的目光,因为她已经跟燕淮彻底断绝了来往。   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一行人一路坐着马车出城,再坐着狗拉着的狗车,不过一个时辰到了雪山山坡之上。   今日的活动是临川王世子燕霖组织的,除了有临川王府的人,另外还邀请了不少世家子弟,不过世家贵族的娇娇女们怕冷,都躲在自家的暖阁里不敢出门,唯一出来的几个,或许都是冲着哪家郎君来的。   山坡上,所有郎君们都裹得严严实实,并且换上了骑装,脚上绑着滑雪用的雪板,站在山坡上蓄势待发的模样。   山坡上搭设了帐篷,卿卿和燕雪柔只是裹着厚厚的棉衣,在上面远远的观望。   卿卿居高临下,从几人之中,一眼就看见了带着面具的姜九郎,除了脸上的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之外,其他与众人并无多少差距。   燕雪柔看见姜九郎出现的时候,激动得一把就抓住了卿卿的袖子,差点没兴奋得尖叫出来,“九郎好潇洒啊!”   看见这个“姜九郎”卿卿就兴致全无,板着个脸,翻了个白眼,问,“如果姜九郎面具底下长得比看门的张三还丑,你还看得上他么?”   面对卿卿突如其来的泼冷水,燕雪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下去,如实回答,“看不上。”   “……”女人,还真是现实。   随后就见,郎君们在山坡上排成了一排,各自都绑好了滑雪用具,一声令下,众人如脱弦之箭一般速度飞快,一泻而下,冲了出去。   “啊……你快看九郎……”身边的燕雪柔忍不住尖叫出声,刺耳的嗓音,让卿卿都用手堵住了耳朵。   一路兴奋激动的燕雪柔,和一脸面无表情的卿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他们比试了好几轮,还玩累了,才一个个回到帐篷处来休息。   卿卿躲在帐篷里,手放在暖炉旁边取暖。   不多时,戴着面具的姜九郎朝着他们的帐篷缓步走了过来,燕雪柔见状,赶紧捧着一杯热水,朝着姜九郎迎了上去。   卿卿本来是不想看见姜九郎的,所以背着身假装看不见,不做理会,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侧脸过去偷瞄了一眼。   就见娇羞的少女,双手端着水杯给面具男人递了上去,男人指尖轻轻点了点燕雪柔的鼻尖,两人相互调笑,好像对视的眼神之中都满是柔情蜜意……   反正也不知道突然哪儿来的火气,卿卿恨不得将面前烧得正旺盛的暖炉扔到姬行云那张脸上去。   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后,燕雪柔心花怒放的跑了回来,对卿卿说道:“卿卿,九郎要教我滑雪,你去么?”   卿卿真是不想让燕雪柔被骗,试图劝阻她道:“这么危险,你还是别去了吧?”   “没关系,我能保护好自己。”燕雪柔也从小练过武,身体本来就比较好,加之实在已经蠢蠢欲动,太想参与其中了,非得跟着去学滑雪。   不过卿卿就不同了,她身子板从小就体弱多病,而且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燕雪柔也没有勉强她跟着。   而后就见,姜九郎就这么带着燕雪柔走了……   突然想起来姬行云床上咬着她耳朵说得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想起来他们那般肌肤之亲,身体毫无阻挡仿佛要融为一体,做过了那些羞耻不堪的事情,卿卿越想越恼火。   想着想着,卿卿突然有点担心燕雪柔的安危,毕竟,她还被蒙在鼓里,被那男人骗得团团转,万一也被骗上了床……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卿卿也只好暗自决定,今日回程的时候就跟燕雪柔摊开了来说,把姬行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免得她再上当受骗了。   毕竟在卿卿意识里,燕雪柔是信得过的人,若是跟她摊牌,说不定两人可以一起想办法对付姓姬的狗贼。   卿卿正想得天花乱坠的,一个高挑的身影掀开帘子走进了帐篷里来,正是燕霖,看卿卿独自坐在这里,不禁询问,“表妹,想去滑雪么?”   眼见燕霖过来,卿卿才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会。”   燕霖轻笑,“我教你?”   卿卿埋下头,扣着手指,“我……我害怕。”   “不必害怕,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在平地上玩,让人扶着你。”   卿卿想来想去,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随后卿卿就带上兽皮帽子,口鼻裹得严严实实,跟着燕霖出了帐篷。   可是,当卿卿来到燕霖所说的“无人雪地”上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姜九郎正在那里教燕雪柔滑雪。   平坦洁白的雪地上,一高一矮的男女身影。   姜九郎踩着雪板,手拉手的牵着燕雪柔,两人正在雪地上走来走去,两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卿卿还没见过姬行云如此欢声笑语的样子。   可是片刻后,燕雪柔突然身子不稳,摇摇晃晃就要摔倒下去。   姜九郎伸出胳膊,一把就揽住了女子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两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   一对男女好像都有些吃惊,一上一下,视线相对,黝黑的瞳孔之中都清晰的映照出对方的模样,就这么对视良久。   不知怎么,姜九郎突然凑到燕雪柔的脸上,用脸上的面具,贴上了她裹紧的脸,虽然两人之间有层层阻隔,但是明显就是亲吻的动作了!   看到这一幕的卿卿当时就……如鲠在喉,目瞪口呆。   燕霖无意间撞见他们在这里卿卿我我也有些吃惊,毕竟是自己妹妹,本来燕霖是打算上去收拾那个姜九郎,阻止他们的。   可是卿卿突然就一甩袖子转身跑了。   燕霖看了看一对狗男女的方向,再看了看卿卿,思来想去,也只好连忙追着卿卿而去,琢磨她或许是撞见这么难堪的一幕不好意思吧。   *   当天,从山上回去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候。   坐在马车里,燕雪柔脸上笑得比花还灿烂,一路哼着小曲,兴高采烈,反正在卿卿面前毫不掩饰她的心情愉悦就是了。   倒是卿卿,脸色很是难看,都不忍心给燕雪柔泼凉水,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告诉她实情了,也不会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   犹豫再三,卿卿始终是开口道:“郡主,有件关于姜九郎的事情我想与你说。”   燕雪柔笑着问道:“嗯,什么事?”   卿卿没有直接说出姬行云的名字,而是委婉的说道:“其实,这个姜九郎是北魏的细作,他此番潜入建业另有企图,你可别跟她走这不近了,他肯定是图谋不轨的……”   没想到,卿卿还没说完,就被燕雪柔给笑眯眯的打断,“我知道啊,他什么都跟我说了,还说等南北谈和之后,就来我家提亲。”   说到这里,燕雪柔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羞涩了。   卿卿心下咯噔一声,当时就吃了石头一样,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燕雪柔早就知道姬行云的身份?姬行云那个狗贼竟然也跟她说,南北谈和之后来她家提亲?   回想起来之前在雪山上看到了一幕,看见姬行云跟燕雪柔抱在一起,隔着个面具亲她。   总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一阵说不上来的恶心感觉泛上心头,给卿卿气得一时想吐血,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燕雪柔还问道:“卿卿,你看不顺眼九郎,就是因为知道他的秘密么?你别想太多,他真的只为谈和而来,很快就能南北休战了。”   卿卿苦笑了笑,只好低下了头,“既然你知道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怕你被他蒙骗。”   燕雪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骗。”   但愿如此吧……   *   卿卿回去时候已经是夜里,赶紧回到暖融融的暖阁之内,喝了一碗眉儿送上来的姜汤。   还真是后悔今日跟着出去,差点把她冻死了,还要看着人家恩恩爱爱。   一想到这里卿卿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眉儿也跟着去了,大概知道姜九郎跟燕雪柔怎么一回事。   眉儿跟着卿卿这么久,自然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心思,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询问,“娘子,你一提到姜九郎脸色就这么生气,莫不是……吃醋了吧?”   卿卿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吃醋,只是怕他有什么阴谋,害了表姐,要不然还是像你说那样吧。”   因为雀儿在后面,卿卿没有直说,可是眉儿会意过来,意思是上次说的对姬行云下手。   两人正在屋中说话,忽而外头雀儿前来禀报,“主子来了。”   眉儿跟卿卿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雀儿和眉儿出去回避之后,卿卿抬眸一看,就看见一个一身墨色斗篷戴着风帽蒙着面的高大男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那双眼睛透出幽光,犹如夜半上门的恶鬼一般。   这个狗贼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过来,当临川王府是他家么随意进出,而且,白天的时候不是装作完全不认识她,看都没多看她一眼,还当着她的面跟表姐卿卿我我……   卿卿也不知道为什么,怨气有些重,感觉被欺骗了,被玩弄了,而且还连累了表姐,反正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姬行云那日有急事连夜回了一趟长江对岸,只让人告知卿卿一声,而后这些时日思夜想,蚀骨钻心般煎熬难受,今日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立即就来看卿卿了,还曾经幻想卿卿看见他,定会激动的一头栽进他怀里来……当然只是幻想罢了,看卿卿的脸色就知道有多不想看见他。   反正卿卿对姬行云极不待见就是了,别开脸,装作没看见他,若无其事的背过身去就要走。   可是才走出两步,背后的男人就两步跨出,突然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来,从背后一把就圈住她的腰,将她自地上抱起来双脚离地。   姬行云已经摘下了风帽,褪去了脸上面巾,身上还带着外头冬夜的彻骨寒意,冰凉得浸人的唇就贴在卿卿的后颈上,呢喃着,“见了我不高兴么?”   突如其来的袭击,卿卿纤薄的身子差点被他的胳膊给折断了,颈子也冷得一个哆嗦,用力扣他的手,怕被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你放开我!”   姬行云却是半点不肯放,将她抱得坐在梳妆台上,将她压得背贴在铜镜上,一团黑影直接迎头盖了上去,将娇小的身躯整个笼罩在怀里。   男人伸出胳膊,捏着她的腮帮子,低下头便贴上她的唇要亲她。   卿卿没有力气与他抵抗和挣扎,又气又恼,却是真不愿意再受他摆布。   抬起袖子,“啪”的就是一耳光,硬生生打在姬行云那张好看的俊脸上。   这一巴掌,本来姬行云可以躲的,但是却直直接下了,毕竟对他来说,卿卿那点力气还不够挠痒痒的,却是不知卿卿哪里来的火气,以前哪里有胆子打他?   卿卿打了这巴掌,不知道姬行云疼不疼,反正把她自己疼得够呛,跟打在石头上似的,让她整个手掌都麻木了,纤细的手指在颤抖。   她怨恨的瞪着他,“你出去!不然我喊人了!到时候临川王和我阿兄带人过来,你休想活着出去!”   现在是临川王府,把手森严,确实只要卿卿喊一声,姬行云插翅难飞。   姬行云拧起眉,认真看着卿卿,问道:“卿卿,你是不是怪我那日丢下你就走了?我……”   卿卿不想听他说话,“你若再不走我真喊人了!”   姬行云就是不走,“你喊吧!”   卿卿当真张嘴就要喊人,可才刚刚出声,便已经变成了一阵“呜呜呜”的声响,被姬行云都吞进了腹中。   他勾着她的后脑勺,强势的禁锢在怀中,不由分说就是用力的扯咬得柔嫩的唇瓣都变了形,带着他粗重的呼吸声音,还有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卿卿挣脱不开,急得眼泪都哗啦啦流出来了,找到机会,小牙齿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都尝都了鲜血的味道,他却好像不疼一样,无休无止。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ω\*)没有什么是一次强吻解决不了的,有就吻两次 第30章   姬行云不给卿卿喘息的机会,汹涌翻腾的亲吻着她,许久才肯放开她,喘着粗气对着她询问:“卿卿,你这是为何?”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卿卿今日好像吃了火.药一般怒气正盛,也不知是不是他不在这阵子,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结果卿卿一找到机会,急促的呼吸着,还流着眼泪,张嘴就扯着嗓门放声大喊,“来人呐,来人……”   她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之中显得尤为刺耳,恐怕这一喊声,不但惊醒隔壁的燕雪柔,整个临川王府的护卫都会跑过来。   姬行云当时脸都黑了,面色凝重,压着声音道:“你当真喊?”   卿卿恨恨看着他,只是道:“你要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   姬行云头疼欲裂,无可奈何,也只能就此罢手,趁着侍卫尚未赶到,当时就化作一道黑影一般,快速翻窗子离去了,只剩下窗子吹进来的凛冽寒风。   片刻后,卿卿深吸了一口气,赶忙跟过去将窗子关上。   不过一转眼,外头的侍卫已经赶到,就连隔壁住着的燕雪柔也被夜半惊醒过来,正由眉儿和雀儿应付着。   “卿卿怎么了?”众人都紧张万分,怕是卿卿出了什么要紧事,大半夜突然惊慌乱叫。   许久才见卿卿打开房门,战战巍巍的跑出来,由眉儿搀扶着,哭着道:“方才屋里看见一只老鼠……”   “……”被说成是老鼠的某人已经快气绝。   于是当天晚上,卿卿被这只“老鼠”吓得,只能过去跟燕雪柔挤在一张床上一起睡。   二人并排躺在一起,卿卿还一直听燕雪柔说那个姜九郎,听得卿卿脑子里一团浆糊,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想告诉燕雪柔事实,可是又实在说不出口,害得一整夜都没睡好。   至于姬行云那边,当天晚上回姜九郎住的驿馆之后,询问了卿卿最近发生的事情。   众人都眼神游离的看向了姜九郎,欲言又止。   顺着众人的目光,姬行云也抬眸,目光深邃骇人的看向姜九郎,姜九郎有些心虚,与他对视一眼,也只好什么都老实交代了。   姜九郎还道:“你不懂,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吧,她现在吃醋了,这说明心里有你,还是很在意你,不然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心意?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姬行云听完姜九郎亲自出马勾搭撩拨燕雪柔,并且还当着卿卿的面各种亲亲我我的时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像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这一耳光了,也清楚卿卿为什么突然翻脸不认人。   男人冷哼了一声,目中露出一丝阴寒,“也是,我是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为了感谢姜九郎,当日姬行云把他扒光了精光,只穿一层单薄的里衣,用绳子绑得牢牢实实,直接扔到外头雪地里去。   “……”姜九郎在冰天雪地之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还一边心里暗骂着这人恩将仇报,他还真是白费这么些心思了!   次日卿卿就染上风寒,卧床不起,冥冥之中还有姜九郎与她同命相连,也冻得染上风寒,要多惨有多惨。   姬行云听说卿卿病了本来想去看她,与她解释,可是卿卿让人把她的院子戒严了,还将雀儿撵出了临川王府,俨然一副拒之于千里,丝毫不给机会的模样。   *   半月之后卿卿的风寒才彻底痊愈。   如今风雪早就已经停歇,几日的暖阳照耀之下,连雪都融化了一大半,只剩下有草地的地方尚且有些许斑白的残余。   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向来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南齐都城建业,为了准备上元节的灯会,早就整个都城之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普天同乐。   卿卿原本是打算不去灯会的,就在家中过算了。   不过架不住阿兄、世子表哥和郡主几人的强拖硬拽,定是要让她一起出去灯会,毕竟像这般彻夜不眠的盛大节日,过了这一回就要再能一年,怎能轻易错过?   卿卿风寒初愈,裹着厚厚的披风,抱着手炉,节日时候必定是盛装打扮,跟着大家一起出了门。   本来卿卿也是好玩之人,最喜欢的就是上元节的灯会,今日还算兴高采烈,满怀期待的出门。   可是,与燕雪柔坐在马车之中,听见燕雪柔娇羞的说着,“我今日请了九郎与我们一起去……”   卿卿抽了抽嘴角,虽然很不想见到姬行云,可是怕燕雪柔继续被那狗贼骗色,到时候人财两空,也只好暗暗决心到时候跟紧她,不要给那狗贼任何机会才是,若是找到机会就拆穿狗贼,才好让燕雪柔死了那条心,不要再跟那狗男人来往了。   几人坐着香车宝马,一路到了灯会集市上,所到之处,街边都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天都还没黑,街道上早已经是人头攒动,比肩接踵,不分男女,热闹非凡。   灯会上,同行的世家子弟众多,许多看见卿卿都走不动路了,忍不住上来找临川王世子打听,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绝色姝容,叫人啧啧惊叹。   燕霖哪里会让自家小表妹再让人觊觎了去,自然不肯说的,一个个都给敷衍了回去。   而后侧目看看卿卿,就见今日的卿卿还是那般惹眼,因为特意梳妆打扮过,穿的是一身石榴红金线丝绣折枝梅花齐胸襦裙,外头披着大红披风,衬托得愈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明艳不可方物。   不仅是各个世家子弟忍不住投来倾慕的目光,就连街道上来来往往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为之驻足,频频回头看了过来。   卿卿从小就早已习惯了那些目光,习惯了他人的议论,所以到现在也见怪不怪了。   两个月之前卿卿回建业的时候,因为她流落敌营的事情,曾经遭到许多闲言碎语,如今早已经平息了下来。   风声一过,再也没人记得她,毕竟,众人听闻阮氏女的名声,全是因为她受到平阳王的青睐,如今因为卿卿跟平阳王燕淮断绝来往,她的消息就彻底在建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路过一个面具摊位的时候,燕霖带着众人前去买面具,想着让卿卿戴上面具,便没人总是盯着她打量了。   一行临川王府的郎君娘子,加起来也有十几人,燕霖将面具摊位直接都买了下来,让众人过去随意挑选,选剩下的便赠给周围的平民百姓。   燕雪柔还在调笑姜九郎,“九郎都不用买面具了,哈哈……”   然后燕雪柔还特意挑了一个跟姜九郎的面具有些类似的,两人一看看去就是一对……   卿卿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把自己选的面具戴上,再不想看她们。   街道上,一行人渐渐越走越散,变成燕雪柔跟姜九郎组成了一对,卿卿与燕霖组成了一对,阮黎将卿卿交给了燕霖照看,便前去邂逅小娘子去了。   人群之中,众人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直到一匹突如其来的快马,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横冲直撞的惊扰了灯会上的百姓,一片惊声尖叫,众人纷纷闪避免得被马撞到,受惊的群众险些发生踩踏事件,一瞬间慌乱成了一团。   燕霖本来想回头护住身边的卿卿,可是一转头才见,卿卿已经不见了踪迹,一时有些慌了,仗着身材比较高,四下张望,除了一颗颗乱窜的黑溜溜的脑袋,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找打卿卿人影,只能呼唤她的名字,“卿卿,卿卿……”   一旁的燕雪柔正好也着急道:“阿兄,卿卿不见了么?九郎也不见了!”   “……”因为人多,场面太乱,他们也只能开始四处找人。   另一边,刚刚被快马惊扰正在躲避的卿卿,在人群之中,突然一只胳膊拉着她,一阵混乱不堪,还没搞清楚状况,转眼就将她拽进了一旁隐蔽无人的巷子之内。   卿卿惊恐的正要尖叫,一抬头才见,将他拽进暗巷的不是别人,而是戴着他标志性面具的姜九郎。   顿时皱起眉,卿卿很是不待见他,一甩袖子就要走。   却被姜九郎拉着袖子拽回来,当时就用胳膊将她抵在了墙上。   面具下嘶哑的声音传来,“卿卿,你怎么能这么绝情,难道就不想听我解释么?”   姜九郎的面具戴上之后,声音会变得瓮声瓮气的,所以卿卿听上去并无多大差别。   她冷笑了一声,“你解释什么?”   姜九郎那面具之下,深情款款的温柔目光看着卿卿,道:“卿卿,我早在两年前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你可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我接近郡主其实只是因为你,是为了让你发现其实你内心也是有我的,你若不是在意我,怎会如此醋意大发,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卿卿气得稀里糊涂的,如果不是他戴着面具,真的想给他一嘴巴子,竟然这种禽兽的话都说得出来,一边想哄骗她,一边又想哄骗燕雪柔么?   最后卿卿只有咬牙切齿,目光恨恨,举起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警告你,今后离我表姐远一点,不然我就把你的事抖出来!到时候临川王定不会放过你!”   卿卿又要走,姜九郎就将她拉回来道:“卿卿,你何必这么嘴硬,你越是生气只能说明越是喜欢我,你我分明就是两情相悦的,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卿卿冷笑,“你别自作多情了,谁和你两情相悦啊!”   可是说完了之后,卿卿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姬行云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虽然声音可以通过面具改变,身材也有法子伪装,可是说话的语气和身上的气焰是无法改变的。   卿卿之前怒气正盛,倒是忽略了一件事,这个姜九郎,身上的气质太温和了,以至于融合在阿兄和燕霖这些人之中也丝毫不觉得有违和感。   可是姬行云分明不同,光是一个背影,一个眼神就人让人望而生畏,人群之中一眼就能将他给认出来。   眼前这个姜九郎,分明就没有让卿卿生出一丝原本应该有的感觉。   第一次见姜九郎的时候,卿卿就一个眼神就看出来是姬行云了。   这回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怒气上头,脑子有些不清醒,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近距离接触,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个戴着面具的姜九郎,分明就不是姬行云!   突然之中,卿卿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机警的瞪着姜九郎,紧绷身子背靠在墙上,询问,“你,你是谁?”   姜九郎轻笑一声,“你说呢?”   一双清润的眸子与卿卿对视,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卿卿就更加确认了,他根本就不是姬行云!   一转眼,才见巷子一旁黑暗之中,一个高挑健壮的身影走了出来,顶着一张绝世的俊脸,带着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慑人威压,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与他直视都似乎有人扼住喉咙,他一走出来,周围的寒风都要对他退避三舍。   从姜九郎背后走出来那个人,竟然才是毫无伪装的姬行云!   卿卿惊愕的嘴唇半张半合,有点云里雾里的。   背后那个才是姬行云,那这个,卿卿指着他,吞吞吐吐疑问,“那你又是谁?”   面具之下,男人轻笑了一声,这才退了开去,远离卿卿,抱拳行了个礼,“姜九郎是也,见过嫂嫂。”   “……”卿卿惊呆了,一瞬间拨云见月,恍然大悟……   这么说,这个人是真的姜九郎?不是姬行云假装的那个姜九郎?   反应过来状况的卿卿,当时就埋下了头,一张脸红到了耳后根,一时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躲一躲。   她竟然完全没想到,她还以为是姬行云一路借了姜九郎的身份过来建业的,倒是没想到,原来姜九郎本尊就在这里?   卿卿和这个姜九郎本尊,上回滑雪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看他,说话都没说一句,也没往那里想,自然而然就先入为主,把他当成是姬行云了。   卿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这阵子都是你?”   姜九郎如实回答,“那是自然,与郡主来往的都是在下,是九郎没解释清楚,让嫂嫂误会了,还望见谅。”   回想起来,好像一瞬间什么疑惑都消失了。卿卿一脸潮红,别开脸去,不敢看姜九郎,更不敢看姬行云了,撅着嘴,小声嘀咕,“谁是你嫂嫂啊,人家尚未出阁,不要乱说。”   姜九郎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姬行云脸色,见姬行云朝着他扬了扬下巴,姜九郎就此识相的退开,只留下他们二人。   待到姜九郎离去之后,知道事真相的卿卿,简直对姬行云无颜直视,想起来上回不由分说的甩了他一耳光,还将他嘴巴都咬破了,顿时更加心虚。   就像方才姜九郎说的,她确实很生气,气自己一直被姬行云骗得团团转,还以为姬行云骗完了她又要骗燕雪柔,所以这阵子都很是纠结难受。   现在误会突然解开,卿卿心里才犹如明镜一般,一片通透。   姬行云走上前来,弯下腰凑到她脸上,将她的面具拿掉,幽幽的看着她问,“不生气了?”   卿卿撅着嘴,埋下头幽怨道:“我才没生气……我只是担心郡主被人骗色!”   姬行云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解释道:“我没有骗你色,是那日圣旨突然召我回洛阳,我只能快马赶回,一时没来得及告诉你,本来是让人转告你的,谁知姜九自作主张,要试一试你,我已经罚他了……”   姬行云回去,是因为魏王施压,要明年春天让他领兵南下,一举歼灭南齐,他只能将意图谈和的事情向魏王说了,魏王便是,要谈和,必须要南齐向北魏称臣纳贡,事情还没解决完。   卿卿瘪嘴,“你都回去了,还回来作甚!”   一条胳膊将卿卿拉进了怀中,紧紧抱着,在她耳边说道:“我当然是要十里红妆把你娶回去。”   卿卿扭了两下肩膀也没扭出来,只好将脑袋埋在他身上。   而后姬行云伸出大手,牵着她的小手,一双灼灼的眸子垂眸凝视着她,“走吧,我带你去逛灯会。”   手牵在一起的时候,冰凉的小手感觉到温热的大掌,卿卿心下还猛然一跳,脸上愈发涨红了。   不过突然想起来,她又拉住姬行云的袖子,“不行,不能让人瞧见。”   姬行云发了个暗号,便有人给他送来了面具和披风。   这灯会上,到处都是戴着面具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而卿卿,只用换掉面具和身上的披风就行了,姬行云好像早都已经为今日的事情做好了准备,一开始就打算他带着卿卿逛灯会。   卿卿还有些担心,“那我阿兄……”   毕竟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一声不吭不见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阿兄肯定会找她的,毕竟以前都在灯会上把她弄丢过一回了。   姬行云牵着她走进了灯会的人群之中,“姜九会掩护过去。”   能单独和姬行云,两人像是情侣一样逛灯会,卿卿连想都没想过的,如今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对比起这阵子生气、失望、伤心那般五味具杂的情绪,卿卿此刻竟然有些暗暗窃喜,很快就恢复了兴致勃勃的模样,愉快的玩耍起来。   *   另一边,丢下姬行云和卿卿单独说话,姜九郎往回走,准备回去应付,一切都在朝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   直到姜九郎走出暗巷时候,就见着燕雪柔正站在外头等着他,面具遮住了脸,可是她那双眼睛里正包满了泪水,好像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姜九郎暗觉不太对劲,却也温声询问,“郡主你怎会在此?”   燕雪柔实在憋不住,眼中热泪一瞬间就滚落下来,抽泣的怒骂道:“姜九郎,我们现在就恩断义绝!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突如其来的甩下一句话,说完燕雪柔转身就要走。   姜九郎连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说清楚。”   燕雪柔扭头回来,冷哼一声道:“说清楚?呵,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卿卿,只是为了让卿卿吃醋,让她知道她喜欢你是么!那你把我当什么!你这个卑鄙小人!”   说完燕雪柔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一把就朝着姜九郎砸了过去,恨不得给他砸死算了!   而后燕雪柔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怒气冲冲的跑进了人群,不见了踪迹。   姜九郎心下咯噔一声,才知道,莫不是刚才他在巷子里跟卿卿说的话,被燕雪柔听见了吧?而且还是听见一半就跑的那种?   这次可玩大了,他刚刚明明就是学着姬行云的语气,想把姬行云不会说的话转达的,没想到会让燕雪柔听见。   姜九郎这才反应过来,他肯定是被姬行云给设计了!   难怪他刚刚出言调戏卿卿,姬行云竟然不出来阻止,这个才是真正的卑鄙小人……   他为了帮姬行云才让卿卿误会的,现在这姬行云反手就是一招,简直害人不浅!   思来想去,姜九郎赶紧追着燕雪柔去了,想找到人解释清楚。   *   夜幕降临时候,高台阁楼之上,卿卿正站在阳台上,仰望天空,乌云蔽月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居高临下,垂目一看,整个建业城都是灯火辉煌,恍如白昼一般,一副繁荣昌盛景象,让人已经完全遗忘了那才不久之前发生过的战争。   卿卿真的想再也不打仗就好了,永远都过这么安逸舒适的日子。   一双手从背后环着她的腰,将她的背影搂在怀中。   姬行云的脑袋贴在卿卿头上,二人一起看着灯会上一片灯火璀璨的美景。   耳边磁性的男人声音询问,“卿卿现在肯接受我了么?”   刚刚两人已经谈和了,欢欢喜喜,手牵手在灯会上玩了个遍。   卿卿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却是回答道:“还是等南北谈和再说吧,我可不想与敌将谈情说爱。”   姬行云也能理解,只是询问,“不谈情说爱,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卿卿仔细想了想,羞涩不好意思的说道:“身体关系,各取所需。”   “……”姬行云捏着她的下巴,垂目对上她那双波光流转的澄澈双眸,还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各取所需?”   卿卿涨红了脸,强调,“就是各取所需啊!反正你不许再到王府找我,若是被发现我就是叛国罪,我家人甚至临川王都会受到牵连!而且你也不能动我亲朋好友一根汗毛,不然我跟你没完!”   姬行云自然是想也没想答应下来,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那以后就在此处见面,可好?”   这里是酒楼的六层阁楼之上,在这里见面自然比在王府见面要好。   卿卿心跳得很快,掩唇一笑,那模样又娇又羞,撩人心怀,算是默认了下来。   一瞬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随后天边烟火一朵一朵升上天空,绽放出五光十色,绚烂夺目,在黑暗的夜空之中形成了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卷。   那五颜六色映照在一对男女墨色的瞳孔之中,就如此刻他们心里控制不住的奇妙火花一般,正在静悄悄的蔓延滋生。   烟火的映照之下,二人对视,姬行云细腻带着痴迷的亲吻了卿卿,按捺不住将她抱起来,带进阁楼之内。   卿卿千娇百媚的模样,咬着鲜红得好似能滴出血的唇瓣,因为以前解毒还有些残留,以至于稍微的与他有些亲密接触,她便忍不住浮出薄薄一层香汗,又羞又臊,却也拒绝不了,只能半推半就的顺从他。   因为还记得姬行云之前受了伤,卿卿特意看了看他挡过箭的伤势,到现在早就已经结疤,只留下难看还未愈合的疤痕,先前肩膀上被卿卿咬过的地方,也有一些痊愈的齿痕。   外头的烟花和灯会还在一整夜的持续绽放,热闹非凡的景象,屋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姬行云喘着粗重的热气,将轻软的身子箍在怀中,如获至宝一般,百般疼惜呵护,控制不住的将她抱得更紧,好像要恨不得把她揉碎融进身体里,怕是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卿卿还在不听话的,像小奶猫一样的咬他的手指,咬得也不疼,就是痒痒的,他皱着眉道:“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就咬你,谁叫你这么讨厌,脚踩两条船,还骗得我这么惨……”轻轻.颤动的娇音,悦耳动听。   “……”姬行云不知道多冤枉,“不是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怎么还怪到我头上!”   卿卿轻哼一声,娇滴滴的,“我不管,就是你!”   铁血男儿在他的小卿卿面前,也只能化作柔情似水什么脾气也没有的服软了,“行,都是我的错,今后再也不敢了……你要是不高兴就多咬几口出出气。”   他都让咬了,卿卿想起来自己生的一肚子气,就当真对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下去,嘴下不留情。   疼得姬行云倒抽一口凉气,好像手指头都要被她咬掉了,只能咬着牙,进行了一轮强势的反击,一直到卿卿终于求饶认错了,才肯缓下来逼问她,“现在气消了么?”   卿卿都哭了,都不敢哭得太大声,眼泪汪汪的很是楚楚可怜,瘪着嘴委屈道:“消了,都消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咬着她的耳朵道:“卿卿,我只会上你这一条船……”   卿卿冷笑,还不就是色迷心窍罢了,姬行云就算还没有娶妻,家里肯定早就姬妾成群了吧。   不知为何,卿卿后知后觉突然想起来,姜九郎先前说的那句“早在两年前就一见钟情了”,当时气糊涂了没有注意,现在猛然回想起来……   两年前就一见钟情? 第31章   上元佳节,建业城中各式各样的彩灯,看得人眼花缭乱,犹如火树银花,一片华天金地。   最繁华热闹的十字路口建的醉生梦死楼的五楼之上,转为王公贵族之类的贵客预留的客房之内。   陈设奢华精贵的房中,缕缕檀香的味道掩盖了其他的气味,热情的余温尚未褪去,一对男女还相互依偎着。   卿卿想起来姜九郎说的那些话,什么两年前一见钟情,本来是想询问姬行云的,可是回想起来,姜九郎说的那些话不着边际,怎么能信?所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姬行云将拇指束在卿卿眼前,逼着她看被咬了留下来的小小牙印,低沉的声音道:“你看你咬的?”   卿卿得意的抿唇笑了笑,两只小手伸出来,捧着他的大手,撅着嘴唇,对着他食指上轻轻吹气,“帮你吹吹。”   男人的眼睑下垂,还隐隐带着火焰的灼灼目光,直直盯着她那微微撅起的樱唇檀口,看着那般鲜艳夺目,想着那般盈软可口,心下不禁一动,将被咬伤的那根手指塞进了她口中。   磁性的声音埋头附耳在她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作,加上那些话,卿卿都有些吃惊,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脸就变得涨红。   进入口中的东西比手指更甚,让她都有些包不住,不停的来回差点让卿卿承受不住,不适的喉中哽咽作呕。   又是一阵意犹未尽的亲昵之后,卿卿实在快要累死了,才恳求姬行云送她回王府,总不能一夜不归吧,万一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姬行云同意了,亲手帮她将衣裳穿好,裹得严严实实的,横抱着一路出了阁楼,将她抱上了马车。   马车上,卿卿已经瘫成了一条死鱼一样,正坐在男人腿上,被抱在怀里。   她咽下一口唾沫,嘴巴两侧还痛得厉害,口中还残留着涩口的味道,想着刚才受到的屈辱,就有些赌气不想理他这个禽兽。   姬行云早从春宫图看过了这些,方才手指放进卿卿口中的时候,一时如洪水决堤,实在忍不住了,也没问卿卿同意,便强迫了她。   也只好好声好气的道:“不是你说各取所需的?”   不说还好,说起来卿卿脸上更红了,把脑袋藏在风帽之中,咬着唇瓣,如何也不肯抬起头来。   姬行云也只好哄她:“别生气了,今后先问你同不同意,可好?”   卿卿冷哼一声,还想今后?哼,果然,她对他的作用就是满足色浴罢了。   *   卿卿在回去路上,早已经精疲力竭的在男人怀中睡着了。   姬行云高大的身躯,对比怀中娇小的女子,像是抱着个小孩子一样,亲自将她悄无声息的送回了临川王府房间之内,放在床榻上睡好,这才离去。   匆匆回去酒楼客房之后,见姜九郎正坐在屋中等他。   此刻的姜九郎在屋中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如焚。   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燕雪柔在灯会上突然失踪了,几个时辰了都还没找到。”   姜九叙述燕雪柔失踪的过程,正是因为燕雪柔听闻了姜九在暗巷中和卿卿说的话,两人起了争执,燕雪柔臭骂了姜九一顿,而后气得扔下面具就进了人群。   姜九一路追过去,可是追丢了,再不见燕雪柔人影,在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只能去拉着临川王世子燕霖和阮黎等人一起找。   灯会上人山人海,实在太乱了,众人一直找寻了大半夜,后来又派遣王府亲军出动,始终都没能找到燕雪柔踪迹。   姜九担心的是,要么是不知谁人把燕雪柔给掳走了,要么就是燕雪柔与他吵架,自己躲起来了,最怕的是,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就不好了。   上元节的夜里通宵达旦,王府中人大批出动,彻夜未眠的找了宁安郡主燕雪柔一整夜,始终都没有找到她的去向。   卿卿直到次日睡醒,才听闻燕雪柔失踪的消息。   “什么,郡主失踪了?”当时就惊得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可是因为昨晚的战况惨烈,她浑身都疼,当时就用手撑着腰,倒抽了一口凉气。   按理说,燕雪柔生在建业长在建业,又是郡主,身边少不了有暗卫保护,加上她自己本来也会武艺,很难突然一声不响就失踪的。   眉儿回答,“他们连夜在外寻找,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卿卿也很是担心,思来想去,“我去看看姑姑吧。”   昨夜这么多人一起出去,还把燕雪柔弄丢了,姑姑肯定正在担心。   卿卿翻身起来,穿了鞋子下床。   可是因为双腿发软,差点就一头跌倒下去,还是眉儿搀扶着才强行站了起来。   卿卿都在双腿打颤,整个人腰酸背痛,暗暗骂了姬行云几句,只好强撑着起来。   而后屋中婢女伺候着梳洗打扮完毕,眉儿扶着卿卿出门,前去阮夫人的院子。   阮夫人确实正为燕雪柔突然失踪的事情忧心忡忡,见了卿卿,还询问昨夜燕雪柔失踪的经过。   卿卿哪里知道燕雪柔失踪的经过,她当时已经跟姬行云幽会去了。   最后一次见到燕雪柔,是惊马袭来的时候,当时燕雪柔还好好的。   卿卿突然有些自责,她本来应该一直跟燕雪柔在一起的。   也只好敷衍回答道:“昨日灯会上突然冲出来一匹马,混乱之中我不知被谁踩了脚,受了伤,就先回王府休息了,不知后续情况。”   卿卿今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对外就是说昨日灯会上被人给踩的,其实她是被姬行云给折腾的,这男人也太不知轻重了。   阮夫人一脸愁容,抹着眼泪道:“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王府就没几天安生几日。”   自从卿卿回来了之后,确实是事情连连不断,卿卿有些自责,垂泪道:“都怪卿卿。”   抬眸看一眼卿卿,那般眼泪汪汪很是委屈的样子。   其实阮夫人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就是觉得最近事情太多罢了,先是卿卿和阮蓉连续遭遇流寇,到现在阮蓉都还没找到,然后卿卿失踪了好不容易找回来,时间还没多久,燕雪柔又失踪了,不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起吗?   阮夫人握着卿卿的手安慰,“姑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只是近来临川王府的人接二连三失踪,实在太蹊跷了。”   实在太蹊跷了,这么一说,卿卿也觉得实在太蹊跷了,莫非燕雪柔也是被人给掳走了?可是谁会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掳走临川王的女儿,南齐的宁安郡主?   卿卿陪了阮夫人整整一天,燕雪柔依旧没有找到。   直到夜里,卿卿才回房休息。   正在屋中暖阁里坐下,二婶柳夫人前来看望卿卿,也是询问昨晚燕雪柔怎么突然失踪的事情。   柳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这娘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踪,也不知是什么霉运染到了临川王府来。”   卿卿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柳夫人唇角却勾出一丝笑意,道:“其实,我今日过来,是还有一件事想跟卿卿商量,是关于我家阿盈的事,想问一问卿卿。”   说着,柳夫人让她的婢女去将房门关上,把闲杂人等就叫了出去,只与卿卿二人在席上相对而坐。   卿卿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这么神秘兮兮的。   果然一关上房门,柳夫人的目光就阴冷了下来,坐在卿卿身边,盯着她说道:“我一直都想问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家阿盈的去向?”   卿卿自然是咬死了一句,“二婶,我若是知道阿姐去向早就告诉你们了,何必刻意隐瞒?”   而且,卿卿当真不知道阮蓉的去向,因为直接交给了姬行云处理,甚至不知他是怎么处理的。   柳夫人也不废话,特意压低声音,就直接跟卿卿摊牌了,“你不肯承认也罢,我就跟你直说了吧,郡主是我让人绑走的,你若是不拿我家阿盈来换,我就让她跟阿盈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柳夫人是确定阮蓉的失踪,跟卿卿、燕雪柔和阮黎摆脱不了干系,本来是计划昨夜上元节灯会上绑走卿卿,用来威胁阮黎把人交出来的,可是昨日不见卿卿人影,只有燕雪柔落单,所以临时更换目标绑走了燕雪柔。   一听此话,卿卿心下咯噔一声,一瞬间打起了精神,抬眸盯着柳夫人,“二婶,她可是郡主,你知不知道事关重大……”   话没说完,就被柳夫人给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我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如果你敢告诉临川王,那她也会跟我一起死,若是找不到我的女儿,拉个人垫背也好!”   卿卿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连忙道:“二婶,我当真不知道阿姐去向,你赶紧放了郡主回来,免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柳夫人冷笑了一声,当即起身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只道:“我作为母亲,女儿莫名失踪了,明知是谁搞的鬼,怎能袖手旁观?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如果我看不到阿盈安然无恙的回来,或者你敢让王府的人知晓此事,那我随时可以让燕雪柔给我家阿盈陪葬!若是你肯将阿盈放回来,我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放下这句狠话,柳夫人便一甩袖子,愤然离去了。   只剩下卿卿看着她的背影,简直惊得目瞪口呆。   看来她是小看了二婶找到阮蓉的决心了,竟然绑走郡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卿卿似乎也能猜测到,昨日二婶想绑走的人是她,或许燕雪柔只是受到牵连罢了。   一想到燕雪柔是无辜受罪,卿卿无法忐忑不安。   当时就起身想要出门。   眉儿将她拉住,道:“娘子,都已经夜深了,你要去哪?”   卿卿蹙眉,“当然是去找姜九郎,想办法救郡主。”   既然不能告诉临川王,那也只有去找姬行云和姜九郎,想办法将燕雪柔从柳夫人手中解救出来。   如今时辰已晚,卿卿想出门肯定是不方便的。   还好正巧此刻,一个黑影从窗户熟练的翻了进来。   转眼一看,正是姬行云高挑修长,黑衣蒙面的身影出现在了房内。   只能说,他来得正是时候。   卿卿赶忙一步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郎君,你可知道郡主失踪了么?”   姬行云自然知道,而且还一直在帮着姜九郎找人,可是昨夜那么乱什么痕迹都被混杂了。   姬行云将脸上面巾取下,身上还带着寒意,喘着粗气,道:“嗯,姜九郎正急着找她,只找到她身边暗卫尸首,人还不知去向。”   卿卿皱了皱眉,犹豫片刻,想着姬行云这次应该也是站在她这边一起找人的,所以将刚才柳夫人来找过她,并且威胁,要用郡主来交换阮蓉的事情。   她愁眉苦脸,有些自责的说道:“都是因为我报复阮蓉,才连累郡主被掳走,你说现在怎么办?”   姬行云蹙眉,“是她绑走的人?”   卿卿点点头,“方才她过来亲口对我说的,还让我三日内交出阮蓉。”   姬行云冷笑了一声,眸光轻轻一闪,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既然知道是谁掳走的燕雪柔,那一切可就再简单不过。   姬行云告诉了卿卿计划,明日让柳夫人亲自带着燕雪柔,前来指定的地方,互相交换人质。   卿卿还有有些疑惑不解,“要把人换回来?”   姬行云只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没有直接回答,“你不必操心了,交给我吧。”   卿卿还云里雾里的,姬行云便已经俯下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轻吻,道:“相信我。”   感觉到额头上的一丝丝凉意,卿卿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才猛然回过神,想起来因为昨晚的事情她还在生气。   她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不能来王府,怎么才一天你就忘记了?”   姬行云道,“当然是预感到你想见我。”   卿卿瘪嘴,“我才不想见你!”   “当真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卿卿翻了个白眼,别开脸去,“赶紧走吧,不然我又叫人过来捉老鼠。”   “……”   两人就说了几句话,燕雪柔还失踪着没心思缠.绵,姬行云很快就带着消息,匆匆离去了。   按照提前跟姬行云说好的那样,卿卿次日一大早起来,让身边眉儿去跟柳夫人传话。   眉儿找了个机会接近柳夫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若想换人,今日申时亲自带着郡主到城东安义巷赵宅,相互交换,还望言而有信,别耍什么花样。”   只是擦肩而过,一转眼眉儿已经只有一个背影。   柳夫人扭头过去只看见了她一眼,当即恨恨咬牙,握紧了拳头:“果然阿盈就在他们手里!”   身边的嬷嬷还有所疑惑,“夫人,他们答应得这么干脆,会不会其中有诈?”   柳夫人想了想,就算有诈,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管如何,要亲眼看着阿盈还好生生活着,我才会放人!”   *   当天傍晚时候,安义巷赵宅。   这是一间破败不堪,墙垣撂倒的废宅,推开大门便是尘土漫天,一阵腐败的臭味扑面而来,呛得人无法呼吸。   柳夫人是按照约定亲自来的,此刻带着帷帽走进宅子里,贵族妇人很少来这种地方,被熏得用手遮住了口鼻。   进了宅子,张望了一眼,四下无人,只有黑暗之中不知哪里,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传来,“人带来了么?”   柳夫人也不示弱,冷声回答:“先让我看到我女儿,不然休想让我放人!”   可是,周围却突然冒出来许多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柳夫人瞄了一眼周围的人,却是冷笑了一声,丝毫不惧,道:“阮三娘,你若是想现在杀我灭口,郡主也会与我陪葬!”   是的,柳夫人根本就没有带着燕雪柔过来,便是害怕她将人带来了,对方不将女儿还给她。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从废宅的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并不是卿卿,而是宁安郡主燕雪柔本人。&猴&哥&独&家   燕雪柔披着雪白狐狸毛披风,大步从屋子里走出来,就居高临下的站在柳夫人的面前,冷笑了一声,道:“柳夫人,没想到你胆子倒是挺大的,竟然敢让人掳走本郡主?你知不知道会有何后果?”   柳夫人见到燕雪柔出来的时候,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她……明明让人将燕雪柔关起来了,怎么会?   燕雪柔走到她面前,双手叉腰,对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质问道:“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吧?”   她会在这里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姜九郎昨夜就把她救出来了。   昨日姬行云从卿卿这里听说了燕雪柔是被柳夫人给掳走的,还企图用来交换阮蓉。   回去之后,把事情跟姜九郎一说,缩小了范围之后,姜九郎连夜寻找,很快就找到了柳夫人将燕雪柔藏匿之处。   记得当时,燕雪柔还被绑着手脚,堵住嘴,关在一间漆黑无光的暗室之中。   忽而听见外头有打打杀杀的声响,不过片刻看守她的人就被杀了个精光,转眼有人破门而入,来到燕雪柔面前。   因为光线太黑,点亮了油灯,燕雪柔才看清前来救她的人,正是一身白色披风带着面具的姜九郎。   姜九郎连忙过来,将燕雪柔手上的绳子解开。   燕雪柔被松绑之后,立即就把嘴里堵着的抹布给取了扔了出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姜九郎眼巴巴的望着她询问,“你没事吧?”   虽然说,燕雪柔被绑在这里寒冷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这男人冒出来救她,稍微还是有些触动的。   可是一想起来,姜九郎喜欢的是卿卿,是为了让卿卿生气吃醋,所以才故意接近她,利用欺骗她的感情,顿时燕雪柔就火冒三丈。   翻了个白眼,燕雪柔没给他好脸色看,起来就要走。   姜九郎这两天两夜都没睡觉,就为了找她,生怕她因为生气出了什么事,如今总算找到了,却只有怨恨的目光。   有些难以接受,姜九郎一把抓着她的袖子,就给她强行拉了回来,圈住了她的肩膀。   姜九郎道:“你就不能听我解释?”   燕雪柔扭动肩膀挣扎,冷声道:“解释什么?我亲耳听见你说的那些话!我就说,难怪这阵子卿卿都不高兴,原来是你这个负心汉,你既然早就跟卿卿好上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难不成还想脚踏两条船!你这个人渣!”   姜九郎头疼,将她拉紧了不肯放手,“亲耳听见的不一定是真的,亲眼看见的也不定是真的,你可知道有两个人共用姜九郎的身份?和阮三娘子好上的是另一个姜九郎!”   很早以前,因为姜九郎身形和声音跟姬行云都有些相像,以至于姬行云为了方便办事,经常使用姜九郎的身份,所以很多年前,姜九郎的身份已经是姜九和姬行云两个人在使用了,为了方便,姜九还特意身形练就得跟姬行云相差不多。   听见他如此解释,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姜九郎?   燕雪柔倒是稍微冷静了一些,轻哼一声道:“你让我凭什么信你?”   姜九叹息,“你若是不信,回去找阮三娘子一问便知,她之前也是因为误会了,我当时出面与她说话,正是想与她解释清楚,是你自己只听了一半就跑了。”   燕雪柔一想,当时她确实只听了一半就气得跑了,想不明白,回过头来又找姜九郎对质。   这件事找卿卿问一问,自然就知道姜九说的是否属实,是不是当真有两个两个姜九郎。   燕雪柔冷哼道:“别以为我会再信你说的鬼话!”   姜九只能继续辩解:“我对你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我敢以姜家的名义发誓。”   燕雪柔想了想,转过身来,瞥了一眼他的面具,道:“你整天戴着面具,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都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又怎知你有几句话是真的?”   “……”   燕雪柔与他直视,“除非,让我看看你的脸!”   姜九郎想也没想就回答,“本来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想看就看吧。”   本来也是为了方便姬行云,姜九郎才戴上了那破面具。   燕雪柔听闻他同意了,心下还稍微有些激动,其实她早就想看姜九郎的真正面目了,都不知幻想了多少次,毕竟谁都想知道和自己谈情说爱的到底是人是鬼。   她抬起袖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姜九脸上那冰凉的青铜面具,缓缓摘下面具的一瞬间,燕雪柔呼吸都凝固了,紧张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好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姬姬:我肯定是亲儿子福利待遇(≧ω≦)/ 第32章   随着面具渐渐揭开,一张男子白净的脸显露在面前,那面如冠玉,眼如点漆,透出清雅蕴藉的气质,自是英俊好看的。   对上燕雪柔诧异的目光,姜九微微蹙眉。   他向来戴着面具的时候毫无顾忌,如今摘下面具,直面相对,特别还是面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倒是突然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起初姜九郎蓄意接近燕雪柔,确实是抱着目的的,想给姬行云助攻一下,没想到这么快把自己玩进去了。   “可是让你失望了。”姜九扯了扯唇角,笑得有窘迫。   燕雪柔一直以为姜九肯定很难看才戴面具的,所以看了这张脸好看,还有些不信,“是不是还有一层?”   “……没有了。”   两人相视良久,燕雪柔才想起来这么直接盯着人家看有些失礼,脸上一红,揪着袖子,有些羞怯的埋下了头。   姜九郎伸出手,去牵住她的小手,“现在信我了么?”   却被燕雪柔不好意思的甩开了他的手,“都还没跟卿卿问清楚,哪有那么容易!”   说完,燕雪柔抿唇娇羞的一笑,转身就跑了,姜九郎怕她又丢了,赶紧追上去。   于是天亮之后,卿卿被提前叫去了醉生梦死楼,本来还以为见的应该是姜九郎和姬行云,却没想到燕雪柔已经好端端的坐在阁楼客房里等她了。   两姐妹一见面,激动得抱在一起就哭了起来。   卿卿含着眼泪,担忧的捧着燕雪柔的脸询问:“郡主你没事吧?”   燕雪柔微微摇头,“只是被关了一夜有些冷,放心,我可没你那么娇弱。”   还好她练武,身体健康,若是卿卿被关这一夜,估计又要病倒了吧。   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燕雪柔没事,卿卿才放心了许多,感叹道:“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卿卿总觉得,昨日应该被掳走的人本应该是她的。   燕雪柔安慰,“你别自责了,要怪就怪那个柳夫人,自作聪明!”   其实回酒楼之后,燕雪柔已经亲眼见过了两个姜九郎了,不过想起来,还是找卿卿求证一下为好。   卿卿缓缓点头,与她解释,“郡主,与你一起的是真的姜九郎,与我一起的假的姜九郎。”   燕雪柔惊讶,“这么说,姜九郎真的有个孪生兄弟?”   噗……孪生兄弟?   “……”   卿卿奇怪的眼神,看向一旁坐着的姬行云和姜九郎,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孪生兄弟啊?   现在是姬行云带着面具,姜九郎没有戴面具,还朝着卿卿招了招手,招呼了一声“嫂嫂”。   卿卿也是头一次见到姜九郎的阵容,不得不说,长得还是挺俊美的,比起姬行云柔和温润得太多,不像是姬行云,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他年纪轻轻杀人无数,身居高位,人人畏惧,没人敢去看他的长相如何。   然而,注意到卿卿只不过多看了姜九郎几眼,姬行云便过去拽着卿卿的胳膊走了,好像生怕卿卿被美色所迷惑似的。   留下燕雪柔与姜九对视,眼神愈发暧.昧。   *   众人解释清楚之后,便风风火火的赶去安义巷的赵宅,也是时候找掳走燕雪柔的柳夫人算账了。   所以就出现了现在这一幕,柳夫人进入废宅之内,还以为燕雪柔在她手里,她便捏着保命符,可实际上大出所料,燕雪柔已经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了。   看见燕雪柔出现的一瞬间,柳夫人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什么底气也没有了,吓得有些腿软差点跌倒了下去。   燕雪柔立在她面前,质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们这笔账,怎么算?”   柳夫人倒是个有骨气的,今日她既然胆敢单枪匹马的过来,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毫不示弱道:“哼,是你们先掳走了我女儿,错也是错在你们!我应该找你们算账才对!”   反正,柳夫人觉得她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为了救自己女儿,若是当真闹到了临川王面前,她也完全有理有据,不用怕他们什么,到时候正好逼他们把她女儿交出来。   柳夫人还气势汹汹的质问:“你们敢摸着良心,对天起誓,我家阿盈不是被你们给掳走的么?”   燕雪柔是个嚣张跋扈的,当时就承认了,“就是我掳走的,你能奈我何?”   柳夫人气得指着她的手都有些发抖,“你……”   卿卿才从背后走出来,对柳夫人说道:“二婶,你应该之后她当初是怎么把我丢在南阳,为了掩盖此事,还让人伪装流寇企图杀我灭口的吧?你既然知情,还和二叔一起包庇着她,我回来也不肯给我一个说法,我若是不出马,你是不是打算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了?她沦落到如此地步,也只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柳夫人恨恨咬着牙,她自然知道女儿做了什么,可是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她眼眶一热,便是眼泪刷刷流了下来。   柳夫人看着卿卿,突然语气温和下来,“卿卿,她怎么说也是你的族姐,血浓于水,你怎么下得去手?”   卿卿道:“她对我都下得了手,为何我要对她手下留情?”   柳夫人心下咯噔一声,“那她……可还活着?”   “她活着,我做了两个月俘虏都是拜她所赐,如今我让她做两个月俘虏,应该也不过分吧?”   柳夫人才知道,卿卿这是将燕雪柔送去做俘虏去了!定是也将她送去了北魏,沦落到敌营,还不知道被人怎么样对待了吧。   想到女儿如今的遭遇,柳夫人哭得更加心疼无比。   她连忙跑到卿卿面前,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也变得多了几分恳求,“卿卿,如今两个月也过去了,你将她带回来可好?怎么说你们也是姐妹,从小到大的情谊……”   卿卿冷笑,“从小到大的情谊?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安分过?以前她怎么对我的,二婶应该也看在眼里吧。这就叫一报还一报,她为人不善,罪有应得。”   柳夫人落泪道:“不管以前如何,她现在定是吃尽苦头,肯定什么都已经知错了,今后再也不会给你添堵。卿卿,看在你二叔的颜面上,你就将阿盈送回来可好?今后我定会好好管教她,此事也当做没发生过后,卿卿,算是二婶求求你了,你将阿盈送回来可好……”   柳夫人是个识相的,她现在没有了底牌,不敢再跟卿卿作对,能做的也只有苦苦哀求。   卿卿叹息了一声,玩着自己细嫩的指尖,也不理会身边的柳夫人,只道:“二婶想接她回来,不如自己去找她?可别忘了,当初也不是二叔二婶救我回来的,也是其他人救我回来的,二叔二婶什么也没做过……”   柳夫人一想,若是能知道阮蓉身在何处,要让人去救她回来应该也不难,毕竟燕淮都能把卿卿给救回来,他们自然也能把阮蓉救回来。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柳夫人也只好询问,“好,我自己去救她回来,卿卿,你告诉我,她现在身在何处?”   卿卿瘪了瘪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别人把她带到何处去了?”   这北魏这么大,不像是卿卿还知道去向,阮蓉如今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天大地大如同大海捞针,让她怎么去找?   柳夫人哭得更伤心了,“卿卿,你就退一步,行行好,告诉我你阿姐身在何处可好?二婶知道你受尽了委屈,都是二婶的错,教女无方,才如此害了你,你有什么气也出了,再有什么怨恨,往二婶身上发就是了,你阿姐还年轻,你难道忍心她就如此香消玉殒了么?卿卿,算是二婶求你了。”   柳夫人是当真能屈能伸,当时扑通的一声就跪在了卿卿面前,不断的哭喊着认错,让卿卿有什么想报仇的都找她,她愿意帮自己女儿承受一切,只求卿卿将阮蓉的去向说出来,她可以自己去救女儿回来。   不得不说,卿卿还真是被她的爱女心切所触动了,触动得甚至有些嫉妒。   卿卿的母亲去得早,如今阿爹也去了,真是渴望,若是当初她被抛弃在南阳的时候,若能有母亲这样为了救她劳心劳力,恐怕她也不至于受那些罪了吧。   现在卿卿想起来,若不是当时跟着姬行云,姬行云待她还算不错,她恐怕早就已经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不仅是卿卿,就连旁边的燕雪柔都心软了,差点被柳夫人这番哭天喊地的举动感动得哭了出来。   对视了一眼,最终,卿卿还是妥协了。   将哭得泣不成声的柳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卿卿也只好说道:“快起来吧,二婶身为长辈怎可给卿卿下跪?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她身在何处,能不能救她回来,就只能你们自己凭本事,今后我们有什么恩怨就算是扯平了。   “二婶,这次是看在二叔的颜面上,看在二婶你的爱女之心的面子上,若是今后你们再是死性不改,还耍什么花样,我们之间可就再没什么亲情和颜面可言了,别总以为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   看见卿卿终于松了口,柳夫人才放心了下来,擦着眼泪,道:“多谢卿卿,你今日的话二婶记住了。”   “……”   回头,卿卿便转身进入废宅屋内,找到姬行云询问阮蓉的去向。   姬行云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如实回答,“她在信都。”   将阮蓉所在之处告诉柳夫人,卿卿便就这么放柳夫人回去了。   反正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卿卿也不怕让人知道阮蓉是被她给弄走的。   看着柳夫人离去之后,总算是解决了一件要紧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燕雪柔昨日被绑了一夜,卿卿还有些担心的询问她:“我就这么把柳夫人放了,郡主会不会觉得太便宜她了,没能为你出一口恶气?”   燕雪柔想起来柳夫人刚才又是哭得那么惨,又是给卿卿下跪的样子,微微摇头,实在感慨不已,“她都快把我说哭了,要是我,我也忍不住要将阮蓉给还给她了,让她自己去救已经算是为难她。柳夫人倒是个好母亲,怎么就养出来一个阮蓉那种女儿来!”   卿卿瘪了瘪嘴,她母亲若是还在,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好母亲吧。   想起来,卿卿反倒是有些嫉妒阮蓉了,想到自己父母,不禁一筐一热,眼泪都包在了眼珠子里。   *   当日,燕雪柔先回了一趟临川王府,找父母解释,毕竟她失踪了两日,总要交代自己的去向。   不想将这件事闹大,燕雪柔说自己摔了晕倒了,被某户人家所救,并没有指认柳夫人将她掳走的事情,想就此息事宁人,毕竟被人掳走传出去也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好名声。   既然虚惊一场,燕雪柔能毫发未损的回来,临川王自然也不想多追究。   当天夜里,燕雪柔又找到卿卿,道:“卿卿,我们今天再偷偷跑出去逛灯会吧,把前日的补回来。”   上元节的灯会是持续好几日,虽然今日的已经不如当日那般盛大,可是多少也可以稍微弥补回来一些。   反正上元节那天卿卿一直跟姬行云在床上度过,燕雪柔又被人给掳走了,根本就没有好好愉快的玩耍。   卿卿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两人大半夜悄无声息的摸出了王府,且去醉生梦死楼找了姜九郎,让他一起又去一次灯会。   看着姜九郎跟燕雪柔成双成对的走在一起的背影,卿卿还在暗中腹诽,所以燕雪柔根本不是想逛什么灯会,而是偷偷摸摸的出来找姜九郎幽会的吧?   再一侧脸,卿卿便对上了姬行云那沉静如水的视线,好吧,他们二人是跟着凑热闹的。   四人各自戴着面具,在灯会上玩得不亦乐乎。   这回,姜九郎紧紧抓着燕雪柔的手不肯松开,害得燕雪柔都有点烦了,想甩开他的手,“你一直拉着我作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姜九郎不以为然,“若是不看着点,你像前日那般走丢了,让我怎么找?”   之前为了找她,姜九郎两天没睡觉,今日才没睡多久,又要出来玩,还困得很。   两人在前面打打闹闹的,后面卿卿则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小糖人儿,身边的姬行云还帮她提着刚才买来的荷花灯。   姬行云是不担心卿卿丢,因为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卿卿身上挪开过,一直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她。   后来灯会逛累了,便到画舫上喝酒。   只有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便也不用再带着面具,各自以真面目示人。   喝酒吃席的间隙,燕雪柔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到了姬行云脸上,偷瞄了几眼,心下啧啧惊叹了几句,这男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怎么看上去戾气那么重,多看几眼都让人觉得眼睛疼……   燕雪柔第一次见姬行云容貌。   她还凑到卿卿耳边悄声问道:“他们俩人是孪生兄弟,为什么长得不一样?”   “……”她终于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卿卿不想欺骗燕雪柔,只好说道:“他们其实不是孪生兄弟,只是身份不便告知,郡主就别多问了,就把他当成假九郎就行了。”   燕雪柔冷笑:“你总说让我别被姜九郎骗了,我看你才是别被骗了才是,身份都不知道,小心被骗财骗色!”   “……”骗财卿卿倒是不担心,因为姬行云不缺财,骗色……她已经被骗去了怎么办。   燕雪柔悄声问道:“卿卿,这个假九郎,比得过我六哥哥么?六哥哥你都瞧不上,怎么就看得上他了,他模样长得还算不错,可是,身份可配得上你?莫不是什么寒门子弟吧?”   卿卿肯定是不能嫁寒门的。   想了想姬行云的身份……   从某个角度来说,魏王率先攻入洛阳,接受先周朝皇帝禅让称帝,算是手握着传国玉玺的正统皇帝,受普天之下承认,齐王只是不服魏王做皇帝,自立称帝,并且占领了整个南方的反贼罢了。   而姬行云举兵南下,也是想灭掉齐王这个反贼,才能一统天下,正式建立大统一。   当真要比起来,自然是魏王比齐王身份要正式。   更别说,姬氏本来就是世世代代的名门贵族,姬行云如今年纪轻轻,有权有势,又是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都督,身份自然不低了。   就算要说起来,别人也只会觉得卿卿配不上姬行云而已,怎会觉得姬行云配不上卿卿?   这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卿卿拍了拍燕雪柔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心吧,反正我也无所谓。”   她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被骗?顶多也是姬行云贪图她的美色,求而不得,愈发想得到,所以不远千里也要追到建业来。若是姬行云突然玩腻了想走就走吧,她也不在乎。   几人在画舫上说说笑笑,姜九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嫂嫂,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我送你回了建业,你还欠我一支舞来着?”   话刚说完,姜九郎就感觉到耳边一道寒光,背脊都有些发凉。   那明明是卿卿和姬行云说好的……   姜九郎瞥了一眼姬行云,就对上他诡异的目光,干笑一声道:“兄长莫动怒,九郎也是好奇,嫂嫂到底如何天人舞姿罢了,反正,你也欠我这个人情是不是?”   燕雪柔已经喝了几杯酒,大概听明白了,是因为当初姜九郎送卿卿回建业,卿卿答应献舞一曲作为报答。   早就知道卿卿能歌善舞,燕雪柔倒是毫不吝啬,当时便拍手道:“卿卿,反正就我们几个,也没有外人,你既然答应好的,不如就献舞一曲吧!正好我可以为你伴奏!”   卿卿也喝了几杯果子酒,脸上染着一抹红晕,看了一眼姬行云的脸色,见姬行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也就只好同意下来。   合作一曲,倒也是并非不可。   而后便有人取来古琴摆好,燕雪柔跪坐下去,调试了一下琴弦。   于此同时,卿卿将身上披风褪了下去,因为没有带专门跳舞穿的衣裳,所以便只多挂上了一条丝帛装饰。   静悄悄的夜色之下,江水平静的水面之上,灯火明亮的多彩画舫中。   伴随婉转悦耳的琴声响起,灵动妖娆的翩翩身姿,场面和谐又融洽。   *   夜里,卿卿酒量不行,喝多了两杯果子酒就已经醉倒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燕雪柔酒量好,却也喝得醉意微醺。   时间已晚,因为她们二人的偷跑出来的,怕是被王府的人发现,自然是要连夜送回去。   姬行云抱着喝醉的卿卿,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翻窗子将她送回了临川王府。   还好姬行云早在王府安插了人手,不然恐怕也不能这么自由出入。   将烂醉如泥的身子放进被窝里,姬行云本来是想就这么离开的,却不想一只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醉醺醺的女子,含糊的语气说道:“郎君,留下来陪我可好?”   那般娇.软动人,姬行云哪里拒绝得了?   当即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问道:“你不是不许我待在王府?”   卿卿的手指轻轻在男人的手心挠了挠,娇美的一笑,道:“今日破例一回……”   姬行云也就同意下来,“那好。”   于是便决定留下来陪着卿卿。   男人褪去鞋子,翻身上榻,与卿卿盖在一张被子里。   卿卿枕头男人的臂弯里,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听着胸之中那颗心脏剧烈跳动,本来就醉的不省人事,更加迷迷糊糊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由自主的问他,“郎君,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你是不是也早就见过我了啊?”   姬行云凝视怀中姣若秋月的绝美少女,动情说道:“我早就见过你了,卿卿,我当初见你第一眼便对你一见钟情,这两年一直四处找你,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只是姬行云说完之后,怀中的卿卿丝毫也没有反应,只剩下了一片均匀的呼吸声音,埋头一看,卿卿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瞬间就睡着过去,她果然是喝醉了,恐怕明日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等到卿卿睡熟之后,姬行云将她放开,又翻身下床,准备离开王府。   一个黑影,飞快的从卿卿的房间里翻出来,正要趁着夜色,摸黑越过高墙离去的时候。   刚刚走到高墙下,周围突然无数火把亮起,将黑衣蒙面的姬行云给团团围住。   领头的燕霖和阮黎迎面缓步走了出来,挡住了姬行云的去路。   阮黎面色阴沉,目光凛冽,冷哼一声道:“姬行云,你好大的胆子,单枪匹马闯入我建业不说,还敢潜入临川王府来,当真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么!”   姬行云自以为身份没有暴露,没想到阮黎会对他直呼其名,直到瞥见了跟在阮黎身后的眉儿,好像也就没那么意外了。   是眉儿实在看不下去卿卿被这样对待,为了让卿卿脱离苦海,已经悄悄将姬行云的事情告诉了阮黎。   阮黎知道敌国将领出现在建业,已经够火冒三丈的了,更别说这狗贼还如此欺辱卿卿,当时就怒气冲天,决定今日就在临川王府设伏,要活捉姬行云。   阮黎清楚姬行云的能耐,为了能一举将他擒拿,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联合临川王世子燕霖,将王府里三层外三层早就埋伏好了,今日就算姬行云有天大的本事,也必定是插翅难飞! 第33章   因为昨日小酌几杯,卿卿次日醒来的时候简直头痛欲裂,脑袋像是灌了铅似的难受,好半晌才舒缓过来。   稍微找眉儿询问了一下昨日的状况,毕竟卿卿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记了。   也是因为她对姬行云还算信得过,不然是不敢如此夜不归宿的。   昨夜的事情,眉儿只字未提,面不改色的回答:“昨日是那个人送娘子回来的,看着娘子睡着之后才走了。”   卿卿想了想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眉儿寻思片刻,回答,“他说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可能要离开一阵子,娘子不必寻他。”   当然,这些话是眉儿瞎编的,因为昨夜,姬行云已经被阮黎带着人马给生擒了下来,如今正关在临川王府暗牢之内审讯。   也是奇怪,本来阮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好来一场恶战抓姬行云,谁知姬行云竟然丝毫也没反抗,就这么束手就擒了。   阮黎交代,此事暂且不能让卿卿知道,所以让眉儿如果卿卿问起来就说姬行云已经回去了。   上次姬行云已经回去过一次,所以卿卿并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姬行云手上还有千军万马等着他,他总不能总是围着她一个女人转吧?   头一天,卿卿头疼在屋中休息,阮黎还亲自前来探望。   阮黎身姿挺拔的站立在床前,垂眸凝视着床上躺着的妹妹,面色稍显凝重。   从始至终的事情经过,阮黎都已经一字不漏的听眉儿说了,包括一开始卿卿被送给了姬行云做舞姬,成了姬行云的俘虏,后来姬行云为了追着卿卿,或者是为了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扮成了姜九郎一路追到建业,一番哄骗加胁迫之后已经占尽了卿卿的便宜。   卿卿因为害怕姬行云伤害家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欺辱。   知道此事,阮黎差点没气得吐血,给姬行云身上狠狠抽了几鞭子出气,要不是燕霖拦着说是要审问姬行云,他真想打死那个狗贼算了。   如今只有阮黎和燕霖知道姬行云被他们抓住的事情,二人打算先严刑拷打,问出姬行云的阴谋,再作处置。   所以现在看着卿卿,阮黎内疚万分。   他竟然这么久了,完全都不知道妹妹被人胁迫,不知姬行云对她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甚至还曾经与假姜九郎称兄道弟。   想起来阮黎就有些来气,自己竟然疏忽了妹妹这么久,让她受尽了委屈。   许久才询问卿卿,“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身体不适?”   卿卿不敢让阿兄知道她们昨夜偷偷跑出去玩的事情,只能谎称,“只是又染了风寒。”   阮黎想了想,便试探的询问,“卿卿,你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阿兄?”   卿卿肯定是有事瞒着阿兄的,比如说与姬行云的事情。   可是她不敢说,只是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应该说的都已经跟阿兄说过了啊。”   阮黎声音温和下来,叮嘱卿卿道:“卿卿,现在你我兄妹相依为命,长兄为父,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千万别瞒着阿兄,有人欺负你,阿兄必定为你撑腰,不管是天王老子都不必害怕。”   在阮黎的意识里,卿卿肯定是被那姓姬的狗贼给胁迫的,所以他多少还是有些指望着,卿卿将一切事情老实跟他交代了,由此表明他们兄妹之间坦诚相待。   可是卿卿并没有坦诚相待的意思,只是抿唇笑了笑道:“真的没事,阿兄不必担心卿卿了。”   阮黎见她不肯说,定是对姓姬的害怕到极致了,毕竟,姬行云残暴阴鸷在普天之下是无人不知的,都难以想象,卿卿一个柔弱女子到底怎样被那个禽兽给虐待了。   越想阮黎越生气,现在就恨不得去给姬行云身上伤口抹盐水,疼死那个人渣!   卿卿对姬行云已经落入他们手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平日里还与以前一样,或是去陪着姑姑说话,或是在屋中抄经书,或是跟燕雪柔在一起做些闺中姑娘家的小事打发时间。   *   直到过了两日,燕雪柔先发现不对劲,突然急匆匆的过来找卿卿。   燕雪柔一副焦灼不安的模样,拉着卿卿的手说道:“卿卿,九郎不见了!”   卿卿当时还在抄写经书,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整整齐齐的落在澄心纸上,不以为然的回答道:“或许人家只是有什么要紧事去办去了,不必大惊小怪的。”   因为上次姬行云也是这样,随便留了一句话,一声不响就被喊回北魏去了,大半个月时间才回来,如今才消失了三天而已,卿卿好似一点也不着急。   可是燕雪柔已经急不可耐了,因为她以前和姜九郎好上的时候,两人不能见面,都会每天都让人给姜九郎送信,姜九郎每日也会给她回信。   可是这回,自从那天夜半回来之后,燕雪柔让人送去的信一直都没有收到回音,姜九郎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她特意让人去醉生梦死楼和驿馆到处找姜九郎,也不见姜九郎踪迹。   经过燕雪柔这么一说,卿卿好像也后知后觉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了,以前姬行云一直安插了好几个人在她身边,比如雀儿之类的,现在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越想,卿卿也觉得有些蹊跷。   燕雪柔放心不下,非要拉着卿卿,亲自去醉生梦死楼他们之前幽会的地方找一找,看看姜九郎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卿卿拗不过她,也只能乖乖跟着她一起去找。   可是,刚穿过垂花门,想往王府大门外走的时候,途中便有王府的侍卫过来将二人给拦下来了。   燕雪柔顿时就变了脸色,指着拦路的侍卫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赶拦着本郡主的路!还不快给我闪开!”   王府侍卫毕恭毕敬的说道:“世子有令,郡主和阮三娘子不得迈出王府大门一步,还望郡主不要为难小的们。”   燕雪柔和卿卿对视了一眼,才知道是燕霖下的命令,给她们禁足,不许再出门了。   “阿兄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许我出门!”   燕雪柔向来就是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就去哪,如今受人限制自然心生不悦,特别是,她还急着出门找失踪的姜九郎。   于是气不过的燕雪柔,当时就气势汹汹的要去找临川王世子燕霖说事。   卿卿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就跟着燕雪柔一起去了。   燕雪柔带着卿卿一起,来到世子书房门外。   进世子书房之内,就见席位上方,燕霖与阮黎正面对面坐在一起商议着什么要紧事,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特别是阮黎,看见卿卿就皱起了眉。   燕雪柔一上来便询问,“阿兄,你倒是说说,我们犯了什么事,为何下令让我们不能出门?”   燕霖一脸严肃,便开始以大人训斥小孩子的语气道:“你上回才失踪了两天,回来说得不清不楚的,大半夜还偷偷跑出去喝醉了回来,别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事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你名声还要不要了,今后如何嫁人?”   燕雪柔声音清脆,道:“我如何嫁人用不着你担心,有的是人排着队想娶我!若是没人娶,大不了我不嫁了!”   燕霖拧着眉头,抬头看着她,“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多?这阵子给我禁足,好好想想到底错在何处!”   燕雪柔紧紧捏着拳头,还想跟世子理论,卿卿看事情已成定局,两兄妹火气都这么大,只好拉着燕雪柔的手劝了她两句。   而后卿卿弱弱的模样,眼巴巴的看着阮黎询问,“阿兄,我也要禁足么?”   阮黎对卿卿发不起脾气来,只是轻咳了两声,道:“都听世子表哥的吧,别给王府再添乱了。”   “……”卿卿想了想,王府收留他们也不容易,她确实已经添了很多乱子了,不该再添麻烦。   老老实实从书房里出来之后,燕雪柔跟卿卿还在私下议论。   燕雪柔气不过去,当时随口就说道,“九郎失踪,莫不是跟他们有关系吧!”   话刚出来,确实把卿卿吓了一跳,顿时觉得有些大事不妙,姜九郎失踪,姬行云又一声不响走了,难不成,姬行云的事情已经被阿兄知道了?   *   回房之后,卿卿越想越觉得阿兄、眉儿和世子表哥这两日的反应都很是奇怪,便将眉儿单独留下来问话。   眉儿偷瞄了一眼卿卿锐利的目光,好似已经将她隐瞒的事情都看穿了似的,也只好什么都老实交代了。   如实交代说道:“是奴婢告知阿郎姬行云的事,那日娘子喝醉了,姬行云送你回来的时候,便落入了阿郎设下的埋伏,被生擒了。”   卿卿听闻姬行云被抓了,顿时就恼了,噌的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眉儿,“眉儿,我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出卖我?我说了要将此事告诉阿兄了么,你竟然擅作主张?”   眉儿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深埋下头,急促呼吸着辩解,“是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娘子继续被那狗贼玷污欺辱,也是为了娘子着想,所以才出此下策,娘子你不用害怕,那姓姬的已经被阿郎用铁链锁起来了,他再也奈何不得你了……”   卿卿跟姬行云发生过两次关系的事情,眉儿都知道,她亲眼看见了卿卿身上的痕迹,也知道卿卿腿软都下不了床,肯定都是被姬行云给虐待的。   眉儿总觉得卿卿是被那姓姬的狗贼胁迫的,必定是卿卿受到要挟所以才顺从姬行云,为了帮助卿卿摆脱姬行云的控制,眉儿才不得已冒着风险这么做的。   卿卿一听,阿兄竟然用铁链把姬行云锁起来,就更生气了。   她恼怒骂道:“我不是说了,是我自愿的,姬行云没有强迫过我!谁叫你这么多事!”   一时气得卿卿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只得着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焦虑不安的。   眉儿觉得,卿卿肯定是被姬行云给控制成习惯了,生了心病,所以才会自愿跟着姬行云好。   实在无法想象,若是卿卿当真想嫁给姬行云,那就太可怕了,不管是眉儿还是阮黎,都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才想赶紧将卿卿和那个姬行云拆散了才是。   卿卿思来想去,还问,“那姜九郎也被抓了么?”   姜家的人,他们自然不好为难,只是强行将姜九郎遣送回北魏去了,直接将人用刀架着送上船看着他们离开建业那种。   卿卿都快被眉儿给气得背过气去,“你一直跟着我,明明就知道姬行云从来不曾为难过我,还几次救我于危难,为何还要私底下跟阿兄报信!眉儿,你摸着良心问一问,姬行云若是被阿兄一刀给杀了,你过意的去么?”   眉儿皱着眉,只是低着头,没有反驳,其实心里是在想,姬行云就这么占了卿卿的身子,已经够阮黎一刀杀了他的。口口声声说要提亲,要娶卿卿,却一点也不珍惜卿卿,这种男人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色.欲罢了,哪里可能真心实意的。   被眉儿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许久冷静下来,卿卿才询问,“他被阿兄关在何处?”   眉儿咬着嘴唇,自然是不肯说的,琢磨着,卿卿莫不是执迷不悟还想去救姬行云吧?   卿卿很是恼怒,“不说是吧?那你说清楚,你到底是忠于阿兄,还是忠于我?”   “……”   卿卿盯着她质问,“你若忠于阿兄,现在就滚出去,自己去跟着他,若是忠于我,带我去见姬行云!”   眉儿抬眸看着卿卿,“娘子,他已经被阿郎关在地牢里了,你见不到他的!”   卿卿挥了挥袖子,“好,你走吧,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眉儿摇摇头,有些接受不了,“眉儿对娘子忠心耿耿,难道就因为一个欺辱过你的狗男人,你就不要眉儿了?娘子难道当真对那狗贼动了心么?”   卿卿含着眼泪道:“眉儿,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什么秘密都让你知道,你却背叛我,我留你在身边何用?你既另有心思,就别再跟着我了,反正你本来也是阿兄差遣给我的,你回去跟着阿兄吧,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眉儿跪着走到卿卿面前,拉着她的衣摆恳求,“娘子,眉儿当真是不忍娘子受委屈……”   卿卿再次强调,“委不委屈我心里知道,不用你替我判断!滚出去!”   “娘子……”眉儿还想说点什么,卿卿已经不想再理她了,将衣摆从她手中扯出来,便关门进了里屋。   眉儿一瞬间感觉,她好像失去卿卿的信任了。   她……她的本意是想保护卿卿,让她摆脱姬行云的控制,并不是想出卖她。   此后,眉儿只好做错了事一般,一直跪在门外,不肯离去。   卿卿气得在屋里伤心的哭了很久,伤心眉儿竟然违背她的意思,擅自将姬行云的事情告诉了阿兄,难怪之前阿兄找到她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她还不知道阿兄突然怎么了。   现在回想起来,定是知道她和姬行云纠缠不清的事情,所以才会问那些话的吧。   可是阿兄和眉儿都是误会了,卿卿这次是心甘情愿的。   或许当初回建业之前,卿卿是不愿意的,所以姬行云也没有真正的碰卿卿。   可是中间一番接触下来,卿卿也稍微有些接纳的意思了。   卿卿希望,姬行云能够兑现他的承诺,并不是要娶她的那个承诺,而是能让南北暂且谈和休战的承诺。   要不然以北魏现在压倒性的实力,开春之后定是又有一场恶战,到时候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像曾经卿卿一样变成俘虏,任由宰割。   卿卿其实很怕,姬行云当真有一天打到了建业,灭掉了建业的一切,甚至是战场上与阿兄针锋相对,若是能休战,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燕雪柔跟卿卿住在一个院子,很快就听婢女说了眉儿一直跪在卿卿门外的事情,便好奇的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因为眉儿和卿卿曾经共患难的事情,眉儿跟卿卿不像是主仆,更像是朋友和姐妹,此番眉儿突然跪在门口,定是出了什么事。   燕雪柔进屋,就见卿卿眼睛红肿含着眼泪,一脸幽怨的模样,楚楚可怜的。   一番询问之后,卿卿才肯如实说了,“郡主,姜九郎已经被我阿兄和世子表哥给遣送回北魏了。”   燕雪柔两条柳叶眉微微一蹙,不解的询问:“你怎么知道?”   卿卿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外的眉儿,“她说的,不然你可以去问问世子表哥是否属实。”   燕雪柔却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九郎在建业待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被撵走了?”   卿卿思来想去,现在姬行云的事情,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她也只好跟燕雪柔都说了。   “你不是也一直想知道假九郎到底是什么身份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就是魏军三军统帅,大都督姬行云。”卿卿说完,深埋下了头,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又要哭了。   听闻这个说法,燕雪柔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了,“什么,他是姬行云?”   姬行云是谁,就连燕雪柔都知道,自然是早就听闻了姬行云在外头的名声,不管是他的性情暴戾也好,还是他血战沙场,无可匹敌也好,即使对燕雪柔来说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燕雪柔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假姜九郎竟然就会是传闻中那个暴戾嗜血、杀人不眨眼的姬行云!   想起来之前竟然和他来往过,还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直让燕雪柔都打了个哆嗦,浸出一身的冷汗来,简直不能接受,更无法想象,卿卿竟然是在跟这种人谈情说爱。   难怪这个假九郎这么神秘兮兮的,要借用姜九郎的身份,藏着捏着,还死活不肯将身份说出来,能耐还那么大,好像什么都能办到似的。   卿卿认真的点头,“对,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姬行云。”   而后,卿卿才将事情如实跟燕雪柔交代了,当初她是怎么被送给姬行云,姬行云又是如何追到建业来,伪装成姜九郎一直跟在她身边,从一开始,一直到前几日,眉儿出卖之后,姬行云被阮黎和燕霖给抓了关起来了。   听闻前因后果之后,燕雪柔倒是松了一口气,“我说难怪你突然不肯跟六哥哥好了,原来是在南阳就跟姬行云好上了啊!卿卿,你这是移情别恋知道么!”   “……”燕雪柔好像没有抓住重点?   卿卿歪着脑袋,桃花眼之中粉泪盈盈的,一脸疑惑的看着燕雪柔。   燕雪柔一拍巴掌,说道:“那你现在赶紧想办法将姬行云救出来啊!万一我阿兄或者你阿兄想不开,一刀把他宰了,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卿卿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救姬行云,没想到燕雪柔突然就通透了。   奇怪的询问,“你觉得,我应该救他?”   燕雪柔当时就对卿卿果断说道:“不管你救不救他,反正我现在就要去找九郎了!”   卿卿一愣,看着她当真起身就要走,连忙跟过去,拽着她的袖子道:“你要去找姜九郎?郡主,你莫不是疯了吧!”   燕雪柔异常冷静道:“我没有疯,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晚上就翻墙走人。”   卿卿诧异,“你们才认识没多久,你莫非要与他私奔?”   燕雪柔回过头来,握住卿卿的手,解释道:“放心,我不是去私奔,只是去与他道别罢了,毕竟有这么些情谊,不管能不能在一起,总不能一句话都没有就各自天南地北了,我必须去与他说清楚,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卿卿,你也是,趁着他还没死,不要遗憾。”   说完,燕雪柔拍了拍卿卿的肩膀,抿唇一笑,潇潇洒洒的转身就走了。   她真去收拾了东西,当天晚上就在亲信的帮助之下,翻墙逃走了。   卿卿实在佩服燕雪柔的果断,想做什么事情,立马就毫不犹豫的去做。   想到燕雪柔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卿卿也很快想明白了,跑过去打开了房门,正见已经是深更半夜了,眉儿依旧还跪在门外等候。   卿卿将她搀扶起来,带进屋里关上门,这才问她,“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带我去救姬行云!”   卿卿微微扬了扬唇角,每次都是姬行云救她,这回轮到她去救他了!   眉儿能做的只有帮卿卿,于是策划等明日世子和阿兄出去之后,他们便潜入地牢,把姬行云救出来。 第34章   次日,等到确定燕霖和阮黎都陆续出门之后,卿卿先让眉儿摸进书房偷了钥匙,然后经过一番打点,好不容易来到了临川王府地牢。   身着月白色软毛斗篷的娇美女子,翩翩盈盈的迈步进入阴冷潮湿的地牢之内,她抬起袖子,揭开遮住脸的风帽,抬起头来。   入眼便见,高大魁梧的男人正被沉重的铁链锁着手脚,大字型牢牢禁锢着,丝毫无法动弹。   卿卿发现他头发凌乱,埋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他快要死了。   赶忙上去,凑近了查看。   姬行云这才猛然抬起头来,精锐的视线与卿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却很快各自卸下来防备。   仔细一看,他一张俊脸上嘴角带血,身上遍体鳞伤,破烂的衣服上处处染着鲜红血迹,可是那浑身的凛然气势,丝毫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狼狈,却反倒如同是被关在囚笼之中的野兽一般,好似随时都会挣开束缚进行反扑。   卿卿头一次见姬行云伤成这个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伤肯定都是被世子和她阿兄用刑留下的。   一想到阿兄不知给姬行云抽了多少鞭子,把他打成了这副模样,卿卿顿时就心口闷得发慌,鼻子一酸,眼泪便簌簌落下。   姬行云却是目光沉静如水的包裹着卿卿,唇角微微勾出一丝笑意,声音都已经变得嘶哑,问道:“你怎么来了?”   卿卿仰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反问,“你为什么都不反抗?”   卿卿都听眉儿说了,姬行云都没反抗就被阿兄给抓了,其实卿卿觉得,他完全就可以逃走的,而且他暗中潜伏了那么多人,他被抓之后肯定应该有人来救他的。   姬行云却若无其事,好像受了酷刑的人不是他似的,只风轻云淡的道:“是我先前让你受了委屈,就当是赎罪也好。”   他所指的,是当初在南阳初遇的时候,让卿卿做了那阵子的俘虏所受的委屈,现在他也做了俘虏,算是抵平了。   他定是故意让阿兄给抓住,也让阿兄对他惩罚的。   反正卿卿哭得更厉害了,抽噎得一时都无法呼吸,一头便栽进了他怀里,圈着他的腰抱着他,呜咽着说道:“万一他们杀了你怎么办……”   被卿卿突如其来的熊抱,姬行云身上的伤口差点没把他疼晕过去,倒抽了一口凉气,冷汗都渗了出来。   浑身伤口都疼得厉害,却只是咬牙忍耐着,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么在意我的死活?”   卿卿只知道,她不想让姬行云死了。   不过,好在阮黎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杀了他。   而后卿卿才猛然想起来,她今日是来救姬行云的。&猴&哥&独&家&整&理&   赶忙把袖子里的钥匙找出来,将束缚着姬行云的枷锁给打开了。   卿卿知道,想救姬行云出去应该很简单,只要除去了他身上的枷锁,他完全有能耐从这里杀出去。   揭开枷锁之后的男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卿卿掐着腰从地上抱了起来,又激动又急切。   还是卿卿拍打着他的胳膊提醒他,“赶紧走,不然我阿兄回来了!”   姬行云才百般不舍的将卿卿放下来,二人来不及多说什么,逃出险境才是要紧的。   因为姬行云身上衣裳都破了,全是血迹。   正好,刚才眉儿和卿卿进地牢的时候打晕了两个守卫,就让姬行云换上守卫的衣裳,再跟着她混出王府。   原本姬行云重伤,卿卿怕他撑不住,是想搀扶着他走的,可是姬行云拒绝了,只能让他自己跟在后面,看上去倒是与没有受伤时候差别不大,只是脸上有些淤青,面色有些苍白难看。   卿卿、眉儿和姬行云三人,脚步匆匆,气喘吁吁,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地牢,往王府后门走去,一路上无人阻拦。   王府后门早已经备好了马车,只要姬行云上了马车,必定能顺利逃走。   眼看着卿卿还以为可以就这么顺利逃走了。   可当他们来到王府后门时候,周围侍卫蜂拥而至,各自拔刀相向,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卿卿还没来得及震惊,已经看见阿兄阮黎从对面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正面色凝重,目光凛冽的看向卿卿。   如此场景,就是卿卿最怕看到的。   阮黎就这么立在对面,厉声质问道:“卿卿,你这是作甚?”   卿卿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就好像小时候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   许久,才流着眼泪恳求道:“阿兄,你放他走可好?算我求你了。”   阮黎顿觉有些恼怒,他都恨不得杀了这个畜生给卿卿出那口恶气,卿卿竟然私自摸进地牢里,要将他给放走?   深吸一口气,阮黎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让你受了这么些罪,你竟然要放了他?卿卿,你想气死我?”   一时间气得阮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早知道就趁着有机会的时候一刀杀了他好了。   更可恨的是,阮黎在拷问姬行云的时候,逼问他来建业做什么,姬行云竟然说是来找他提亲要娶卿卿,阮黎觉得这句话分明就是有意侮辱他们,给姬行云狠狠揍了一顿都不解气。   他心疼妹妹遭受这狗贼侮辱,妹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要放了这狗贼,可想而知阮黎现在的痛心疾首。   卿卿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只是恳求的说道:“阿兄,我真的没受什么罪,我在南阳时候他便待我极好,要什么给什么,而且我逃走之后,他明明早就找到我了,若不是他有心放我回来,我回不来的……既然他都放了我回来,我现在放他回去,就算是我们恩怨两清,互不相欠了。阿兄,他还救过我,帮我挡了箭,这件事你也知道的,你就放了他可好?”   卿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已经算是第一次将她和姬行云的关系公诸天下了。   姬行云听完还有些触动的,因为卿卿说了这番话,还公然放走了他,今后她在建业更加没法待下去了,他必须带她走才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面对卿卿为了这个狗男人苦苦哀求,阮黎更生气了,捏紧了拳头,皱眉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眼看着周围弓.弩手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又有举着刀的侍卫一点一点围了上来。   卿卿实在跟阿兄解释不清楚,横手挡在姬行云面前,一步步往后退,生怕姬行云再被阿兄捉回去,这次若是被阿兄捉回去,姬行云肯定会被打死的。   情急之下,一时灵机一动,卿卿也只扭过头,对背后的姬行云压低声音说道:“你快点挟持我啊,挟持我,我阿兄只能放你走!”   姬行云自然是不会挟持卿卿的,不肯有所动作。   周围的侍卫怕误伤了卿卿,或者让姬行云挟持了卿卿,都不敢擅自动手,阮黎要被她给气死了,恼羞成怒的骂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阮黎想不明白卿卿怎么会变成这样,肯定是这姓姬的给卿卿下了什么蛊,才让卿卿中邪了似的,这般鬼迷心窍。   众人僵持不下时候。   直到姬行云拉着卿卿的胳膊,将她缓缓拽到了身后,直面着前方阮黎,道:“我没给她灌迷魂汤,我是真心来求娶她的,不如你还是成全了我们……”   话没说完,阮黎带着血丝的目光瞪着姬行云,给他打断了,“做梦,我妹妹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用了什么邪术蛊惑了卿卿!今日我就要杀了你,让她死了这条心!”   说着,阮黎就要亲自提着刀上来,示意卿卿,“走开!”   卿卿却摇头晃脑道:“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阮黎看着卿卿这般护着姬行云,差点气绝,“你……”   卿卿知道她在这里挡着,阿兄不会伤害她,有恃无恐的模样,下令道:“眉儿,马车!”   阮黎厉声喝令:“不许去!”   眉儿之前违背了卿卿的意思,擅自做主把姬行云的事情说出来,已经与卿卿生了隔阂,此时一个选择摆在眼前,正是表现的机会,因此果断选择了听卿卿的,赶紧去把准备好的马车驾了过来。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阻拦,阮黎也是头疼欲裂,只能眼睁睁看着卿卿扶着姬行云上了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毫发未损的离开了。   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阮黎才气急败坏的下令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追!若是卿卿少了一根汗毛,你们这些废物提头来见!”   “是……”   众人纷纷前去牵马,急忙追了出去。   不过阮黎话里的意思,主要是保证卿卿安全,能不能捉姬行云回来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都让他逃了哪能那么容易捉回来,只求他别把妹妹拐走了才是要紧的。   这个傻子妹妹,要么就是被那臭男人甜言蜜语给骗了,要么就是被下了什么蛊,一定要把她追回来才行!   *   卿卿之前早就准备好了马车,是因为考虑到方便出城门用的,因为临川王府的马车在出城的时候都无人敢拦下,这样方便掩护姬行云离开。   卿卿敢肯定,阿兄现在肯定还派了追兵在背后追他们,想把姬行云抓回去。   马车剧烈摇晃着,横冲直撞的在街道上飞快前行。   车内,姬行云已经按捺不住,一把将卿卿拉进了怀里,心下狂跳,激动不已的说道:“卿卿,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娶你为妻。”   卿卿想起来阿兄说的那句“我妹妹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知道阿兄对姬行云的排斥,定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她蹙眉,赶紧澄清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为了和你恩怨两清,你当初放我回来,现在我放了你,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你还嘴硬……”   男人将卿卿压进怀里,勾着她的后脑勺,埋头便撞在了她的唇瓣上,一番深情难却的拥吻,仿佛激烈碰撞的火花一般,在两人之间绽放。   刚刚卿卿所做的一切姬行云全都已经看在眼里了,卿卿来救他,心疼他,还为了他与兄长撕破脸皮,分明心里有他的,就是死也不肯承认。   现在情况危急,卿卿哪有心情跟他亲亲我我,好不容易才把饿虎扑食的男人给推了出去,涨红着脸,别开脸道:“别这样,背后还有追兵,先逃出去再说吧!”   对于姬行云来说,逃出去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是,他这回可以将卿卿给一起带走了。   卿卿一直提心吊胆的,时常撩开卷帘往后头看,还好几次催促眉儿快一些,生怕阿兄派人追上来抓他们了。   就这样,马车一路飞奔到了北城门口,原本还以为临川王府的马车无人敢拦的,却不想在城门处被人给拦了下来。   卿卿偷偷撩开卷帘的一角往外头看了一眼,看见城门处竟然站着个燕淮,顿时就心下一沉……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燕淮在城门口站着。   果然,燕淮一眼就看见了王府的马车,看见驾车的人是眉儿,便已经猜测出车里坐着的是卿卿了。   燕淮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见过卿卿,但是他一直都不曾忘记过她,反而心里的思念愈发强烈而煎熬。   只是碍于跟临川王府的关系已经闹僵了,加上宫里的事情走不开,所以燕淮没办法再出来找卿卿。   今日正好碰上了,燕淮忍不住心下就有些蠢蠢欲动。   燕淮特意挤出了一丝温润如玉的笑容,缓步朝着马车走了上去,问驾车的眉儿道:“你家娘子可在?”   眉儿已经紧张惊恐得冷汗直流了,看了着燕淮,再瞄了一眼马车,知道瞒不住的,人家随时可以冲上马车搜查,到时候把姬行云搜出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卿卿自然也知道,必须将姬行云护送出城,背后追兵随时会到,不能在这里磨磨蹭蹭。   于是片刻的思索之后,卿卿也只好主动从马车上出来,由眉儿搀扶着下了马车。   而后恭恭敬敬的,向着燕淮行了个礼,应付道:“见过平阳王殿下。”   “卿卿……”   多日不见,卿卿还是那般一眼让人惊艳,每每一看见她,就让燕淮忍不住心念一动。   他想告诉卿卿,这阵子多想念她,   他知道当时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想求得卿卿的原谅。   可是现在人多眼杂,燕淮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纠结片刻,也只是淡然的询问了一句,“你近来可还好?”   卿卿低眉垂目,那娇美动人的模样,“多谢殿下挂记,卿卿很好。”   燕淮看了一眼卿卿的马车,柔声询问,“你这是去哪?”   卿卿需要单独出门,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毕竟以前至少她要出门也是跟着燕雪柔一起的。   思来想去,卿卿也只好瞎编道:“只是去寺里烧一炷香。”   燕淮异常热心的说道:“不如我陪你去如何?”   这是一个跟卿卿道歉的好机会,燕淮之前本来想找卿卿负荆请罪,可是几次被阮黎拒之门外,连见都见不到卿卿了,只能作罢,现在好不容易才偶遇了,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卿卿连忙摇摇头,“不必了劳烦殿下,卿卿想自己去。”   燕淮一脸真诚的模样,道:“卿卿,我知道上回的事情是我的不该,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致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卿卿捏了一把手心冰凉的冷汗,实在着急着出城,生怕背后阿兄的人要追来了。   眼看着燕淮一副不肯放他们走的样子,卿卿也只好稍微让步的说道:“六郎,今日我急着出城,不然恐怕太阳落山之前都回不来了,有什么话,我们改日约个地方再慢慢说吧。”   卿卿这句话,倒是很合燕淮的心意,至少卿卿已经愿意再唤他“六郎”了。   “那好,改日我去临川王府找你。”燕淮抿唇笑了笑。   卿卿行了个礼,便才转身准备上马车,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正此时,别后阮黎的人马已经带着哒哒马蹄声,踏着一地尘土,飞奔而至。   隔得老远就听见有人大喝道:“关城门,别放他们出城!姬行云在马车里!”   此话一出,不知姬行云是谁的倒是毫无反应,可是燕淮以及别后的一帮人马已经慌乱成了一团,顿时拔刀就将卿卿的马车团团围住,百姓们看见这拔刀相向的动静,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惊叫着逃窜开了。   燕淮听闻马车里有姬行云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后才是难以置信。   他本来想伸出手,将卿卿给拉过来,可是卿卿连忙避开了。   与此同时,穿着王府侍卫衣裳的姬行云,当真就这么毫不避讳的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将卿卿护在了身后,防止燕淮将卿卿抢走。   他的卿卿,再不会容许任何人抢走了。   燕淮以前就曾见过姬行云本人,此刻看见这男人竟然当真从卿卿的马车里跳出来,并且还护在卿卿面前。   而卿卿怯生生的模样,柳娇花弱的躲在高大的男人身后,两人倒是有几分你情我愿,成双成对的样子。   燕淮惊愕的瞪大了眼,回想起来刚才卿卿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卿卿分明就是急着掩护姬行云出城!   卿卿跟姬行云……   燕淮看着卿卿询问,“卿卿,你是受这姓姬的胁迫么?”   卿卿躲在姬行云身后,咬着嘴唇,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话。   可是什么也不用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燕淮好像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他总算看出来,姬行云就是当初那个姜九!   原来卿卿移情别恋的一直都不是什么姜九,而是当初俘虏了她那个姬行云!   卿卿竟然会喜欢上俘虏了她的那个男人?燕淮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眼前也容不得燕淮多想,当时便下令道:“来人,有敌将潜入,给我拿下,格杀勿论!”   也只有现在把姬行云杀了,才能结束这一些,让卿卿对这个男人死了那条心。   姬行云掐着卿卿的腋窝,将她从地上竖着抱起来,在耳边说一句,“上马车,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因为某人要大开杀戒了,不能让卿卿看见,她肯定会害怕。   卿卿有些担心的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放开,因为她看过了姬行云的伤势,他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当真杀出重重包围?   姬行云把她塞进了马车,招呼眉儿看着她,而后才拔出了一把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姬行云已经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可是卿卿不希望他们打起来,因为她是在帮敌将逃跑,本来就是叛国的行为了,现在一边是阿兄,一边是六郎,一边的姬行云,实在是让她为难至极,不知如何是好。   这场面,她真的不想看见,卿卿哭喊着,掀开马车帘子,“你们别打好不好……”   可是场面已经难以控制,若是不动手,姬行云身份暴露,身陷重围,今日很难出这个建业城了。   正当两边剑拔弩张,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时候。   好在又是另外一匹快马急匆匆赶了过来,远远就大喊“住手”,想要阻止几人的刀剑相对。   众人朝着快马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人飞奔而至,气喘吁吁的从马上跳下来,出示了手上一块令牌,声音洪亮道:“太子殿下有令,放他的贵客出城,不得阻拦!”   燕淮一惊,果然太子已经和姬行云勾结了?   燕淮确认了令牌确实是太子的,质问道:“太子可知道他放走的是什么人?”   来人道:“殿下交代,一切后果由他一人承担,所有人不得有违。”   太子的命令在场的人只能听的,因为齐王重病之后,已经由太子代理朝政了,这不仅仅代表太子对姬行云的态度,也代表南齐对北魏的态度。   颇为无奈,众人也只能让开了一条道,开城门放姬行云出城。   不用杀人就能出城,对于姬行云和卿卿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临走之前,姬行云与燕淮冷冷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眼,仿佛电光石火一般,两人目中都暗藏着杀意。   而后姬行云挪开目光,一跃坐上马车驭驾上,牵着缰绳,便驾着马车,在万千双眼睛之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城门。   眼看着姬行云就这么把卿卿给带走了,不仅是阮黎的人马飞速追了出去,燕淮也当时就下令,“派人追!我要见到姬行云的人头!”   燕淮只有一个想法,姬行云必须死!   所以,即使驾着马车逃除了城,姬行云和卿卿的背后还有无数的追兵蜂拥而至。 第35章   如今已经是开春,在春风吹拂一下,官道两旁的树木和野草都已经发出了嫩绿的新芽,一片生机盎然景象。   一辆马车飞快的速度冲出建业城门,踏着风尘,往官道上疾驰而去。   背后不多时,接二连三的快马陆陆续续追了出来,直朝着马车的痕迹追了上去。   一直到当天日暮降临之后,天地安静下来,渐渐下起了一层层如烟如雾的小雨,冲刷得春色下愈发绿油油的新叶,地面都混合都一股泥土的芳香。   建业城外,某个荒郊野外,偏僻的废弃小茅屋之内。   卿卿和眉儿,左右搀扶着受伤的姬行云,冒着细雨一步步走进了屋里躲避。   因为今日逃出建业之后,姬行云还亲自动杀了好几拨追过来的追兵,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捕,以至于用力过度,失血过多,现在血都透过衣衫渗透了出来。   姬行云的脸上愈发苍白,嘴唇发乌,精神萎靡不振的模样,可想而知定是伤势重的撑不住了。   将他搀扶着进了小茅屋,在屋内废弃的只铺着一层干茅草的炕上躺下。   卿卿含着眼泪,握住那粗糙又冰冷的大手,担忧的看着姬行云,指尖轻抚着他的脸廓,问道:“你怎么样?”   姬行云只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卿卿才不相信他伤这么重能睡一觉就好了,因为以前她摸着姬行云的手,每回都是滚烫滚烫的,可是现在竟然是冰冰凉的,总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且他们现在逃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虽然躲开了追兵,可是又没有大夫又没有药,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卿卿抹着眼泪,很是担心,“我们现在怎么办?”   卿卿知道,背后追的刺客都有两拨,一拨是阿兄派来捉她回去的人,一拨是平阳王派来的人,可是不管是那一拨人,肯定都是想杀掉姬行云。   姬行云却好似见惯了这种场面,淡然自若的模样,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枚精巧雕刻成蛇形状的玉哨,递给卿卿,道:“出去吹三次,会有人过来。”   卿卿知道,姬行云身边肯定是带着有人的,这玉哨肯定就是通知联络他们的方式。   于是接过玉哨,卿卿出去放在唇边吹了三次,这才回来,扶着姬行云等待。   一旁的眉儿已经就屋里找了一些能烧火的干柴,在屋中升起了一把篝火给姬行云取暖,毕竟刚刚三人还稍微淋了一些雨,几人的衣裳都是稍微有些湿润的。   卿卿坐在已经废弃的炕上,让姬行云的脑袋枕着她的腿,埋下头,纤秀轻软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垂目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   一滴眼泪从卿卿眼睛里滴落下来,正好就落在了姬行云的脸上。   感觉到温热的泪水,姬行云抬眸与卿卿双眸对视,抬起袖子,手指卿卿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柔声道:“别哭了,我又不会死,只是太累而已。”   卿卿抽泣着,眼泪却更多了,“你死了倒好。”   姬行云轻笑了一声,不过总归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毕竟今日,卿卿当着她哥哥和旧情人的面,跟着他走了。   大概是追着卿卿来了建业这几个月,这是姬行云最痛快的时刻。   特别是那个燕淮当时那晴天霹雳的表情……   其实卿卿也是在乎别人的眼光的,可是今日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她也没多想,只好先抛开一切险把姬行云救走了再说。   许久之后,眉儿用小茅屋里残留的破旧锅碗瓢盆,烧了一壶热水,缺了个口的破碗盛出了一碗热水,给卿卿送了过来。   卿卿将姬行云扶起来,也只能先给他喝点热水再说。   半晌之后,有一群黑衣人一个个戴着斗笠和蓑衣,冒着春日的牛毛细雨,急匆匆的靠近废弃小茅屋,最终停在门外。   为首的那人直直冲进屋内来,看见姬行云在屋里,便是单膝跪地,俯首行礼,“参见大都督!”   仔细一看,才见来人是周晋,外头带着的那些人,自然是姬行云随身的亲军和暗卫之类,听见发出去的暗号,立即找到了小茅屋来与姬行云汇合。   姬行云强撑着身子,在卿卿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因为虚弱,稍微动作了一下就轻咳了两声,声音稍微有些微弱。   他微微抬起袖子,询问,“药带来了么?”   周晋应声,便将准备好的装着给姬行云治伤药物的楠木药箱子,双手给姬行云送了上来。   姬行云不方便去接,是卿卿赶紧过来,双手接了过去。   姬行云一面询问,“追兵如何?”   周晋回答,“附近痕迹和追兵都已经清扫干净了,大都督大可放心休息,不过,燕淮派出大军,现在已经将江边戒严,控制了所有船只,不许任何船过江,我们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境。”   反正想要离开南齐,总归是必须坐船过江的,就像当初卿卿回来的时候,若不是坐了姜九郎的船,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回建业来。   现在,姜九郎已经被驱逐出境了,还能怎么过江?   说白了,燕淮抓住了不让姬行云过江这个点,然后派人在建业境内搜寻,关口严查,怎么都能把姬行云捉住。   除非,从西边绕一大圈。   姬行云不急不缓,淡淡合眼,“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周晋偷瞄了姬行云一眼,看着他家大都督受了伤,还有些担心,毕竟以前大都督还没做过这种自投罗网的事情,这次为了这位阮小娘子也实在是太冒险了吧。   即使是这般绝色的美人,按理说也不应该让大都督做出如此失去理智的行为。   随后周晋领命,便出去,带着人冒雨前去找安全的地方暂且安置他们。   卿卿拿到了治伤的药,倒是松了一口气,主动帮姬行云褪去衣裳,“郎君,我帮你疗伤。”   虽然身体寒冷,还疼痛得没有知觉,可是在那双少女纤纤素手若有似无的触碰下,带着一缕缕清香袭来,姬行云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好像每次他受伤了,都会有特别好的待遇,卿卿会很温柔细心的照顾他,真是让他好似不喝酒都醉了,神魂颠倒了一般,那一瞬间一辈子躺在床上都心甘情愿。   卿卿一件件褪去姬行云身上的衣裳,然后用热水稍微帮他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渍和污渍,看见那皮开肉绽的模样,简直血淋淋的不敢直视,心里难受得一直包着眼泪抽泣不止。   大概因为卿卿眼前太模糊了,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姬行云身上的伤口的肉。   疼得姬行云忍不住浑身都是一震,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随着他的声音,卿卿吓得手一抖,含着眼泪眼巴巴的,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看着他,“疼么?”   姬行云心里是想,指甲碰到了没有皮肤的肉,能不疼么?不过还是紧皱眉头,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疼。”   他眉头都皱成这样了,一头的冷汗,能不疼?卿卿才不相信。   姬行云注视着卿卿,抿唇别有深意的说道:“记不记得我教你的如何止疼?”   如何止疼?   卿卿好像突然想起来,上回姬行云受伤了,要把身上的箭拔下来,卿卿曾经帮他“止疼”过一回。   思来想去,看着他身上的那些伤,想着事她阿兄给打的,她也有责任,实在于心不忍。   卿卿伸长脖子,看着眉儿在外头烧水煮粥,好半晌卿卿才下定决心,跪在炕上捧着姬行云的脸,缓缓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下。   鲜艳欲滴的红唇,馨香盈软的味道,总是让人着迷,不管几次都能让男人窒息,只觉得不尽的痴迷。   这世上,只要卿卿能让他如此的如痴如醉,什么事情都不想干了,只想累死在她身上。   卿卿都亲了姬行云好几口帮他“止疼”,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伤都撒上了药粉,并且缠了纱布一圈又一圈,缠得满身都是,算是包扎完毕。   在给姬行云包扎的时候,他手下的暗卫已经迅速给他送来了更换的干净衣物,所以包扎完了,卿卿便伺候姬行云,换上了一身黑色雷云纹锦衣,因为服用了几颗红色的恢复气血的药丸,姬行云看上去面色已经恢复了许多。   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茅草屋里没有火烛,只能烧着篝火照明和取暖。   晚上,几人吃了点肉干和干粮,喝了一些眉儿熬的粥,食物都是姬行云的手下送来的。   当天夜里,因为外头还在下雨,暂且也没有找到安全并且可以安置他们的地方,所以只能暂且留在这破茅屋里头过夜。   好在姬行云的手下不知哪去找了一些棉被过来,可以稍微凑合一下。   说实在,卿卿还没有这般流落在外过。   以前跟着燕淮从彭城逃出来的时候,卿卿大多数时候是住在驿站,就算没有驿站,也可以住在马车里凑合。   像现在这样,在荒郊野外一个都有些漏风漏雨的破茅屋,还是头一次。   安静下来时候,听着外头淅淅沥沥拍打在树叶泥土上的细雨,还有屋内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好像住在露天之外一样。   卿卿害怕的缩成一团,睁着眼睛都不敢闭上,只能怯生生的往姬行云怀里缩了缩,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物。   姬行云是真的身心疲惫了,被阮黎折磨了好几日,身上重伤,今日逃出来又废了好些力气。   他心里是很想蒙头大睡的,可是身体不允许他睡,他的某个地方总是不安分的颤动着,按捺不住的想现在就找怀中的小娇娘好好深度交流一下。   本来还默然无声的,想着让卿卿睡了就好了,偏偏卿卿也睡不着,还在不安分的翻来覆去。   姬行云许久才小声问她:“怎么了,还不想睡?”   卿卿咬着嘴唇,夹着有些颤抖的双腿,很是难受,可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支支吾吾许久。   姬行云伸出胳膊,将她圈进怀里,又问,“是不是想要?”   “……”卿卿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我才没有!我……”   她说不出口……   卿卿想了想,也只好翻身坐起来,准备下床出去,“我,出去一下……”   姬行云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这么黑,你去哪?”   卿卿捂着脸,简直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许久才肯小声说道:“我……我尿急……想去找个地方如厕一下……”   都急得快要憋不住了那种,可是卿卿又不知道去哪里尿才好,这荒郊野外的,外头在下雨,又没有夜壶……再说了,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小虫子、蛇、蜘蛛什么的,光是想一想就好害怕。   她琢磨着,也只好去找外头打地铺的眉儿,让眉儿带她去找个地方尿尿了。   “……”姬行云差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缓缓翻身起来,跟着卿卿下床,一面道,“我带你去。”   “不,不用,你还受伤,还是好生养伤为好。”卿卿惊恐的摇头晃脑。   姬行云一身起床了,道:“走吧。”   然后就牵着卿卿出去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卿卿全程涨红着脸,无法直视,拗不过姬行云,只能任由他摆布。   本来卿卿是想不要姬行云看着自己解决的,结果被抓着,像是把.尿一样的姿势,羞耻得卿卿好想一头撞死。   好不容易解决了回去之后,姬行云还去弄了点热水帮她擦擦干净,说是要每天洗洗干净才不会生病。   在家里有人伺候的时候,卿卿自然知道要每天洗洗干净,现在不是环境限制么?   后来卿卿才知道,他洗洗干净原来……另有目的的。   指尖穿过男人的头发的时候,卿卿摁着他的脑袋,想将他推出去,那明明刚刚才尿尿过的地方……   却被他摁倒下去,躺在被褥之中,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黑漆漆的还盖着棉被,卿卿也看不清楚里头是个什么状况,可是已经是热得气喘吁吁,用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脑袋。   羞耻的声音痒痒的好像要从喉咙口冒出来,可是荒郊野外的夜晚实在太安静了,她一点不敢出声,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将一切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剩下一阵阵急促的呼吸,一层层不断浮出的热汗,憋得她热泪都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岸上的岩石,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起起伏伏,或高或低,汹涌不止。   最后卿卿已经浑身化成了一滩水,躺下去只顾喘着粗气,一头香汗淋漓,都浸透了内衫。   男人匍匐上来,由上而下的看着她,虽然黑漆漆的一片,可是他的眼睛亮如明镜,几乎连她的一根纤长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看见那波光潋滟的动人眼眸,和白瓷似的肌.肤上,已经染上一片霞晕的绝美脸蛋。   他凑上去一口便含住了那鲜艳欲滴的盈盈唇瓣,仿佛口中的是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甜腻如蜜,入口即化。   卿卿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一般,毕竟姬行云刚刚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现在又亲她的嘴,仿佛还能感觉到一种奇怪咸咸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很难以置信,卿卿却愈发羞耻不堪起来。   她想拒绝他的,“你怎么都不顾伤势?”   白天不是还一副要死的样子,卿卿还以为他撑不过去要死了呢,这才没两个时辰,滚在一起的时候,突然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姬行云咬着她的耳朵,一遍遍的怜惜,“卿卿,要是不想让我伤势变重,今日你就乖乖帮我,不许抵抗。”   在他可怜兮兮的恳求之下,卿卿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听凭他的使唤。   本来是春寒未却的冷夜,却在两人交融的炙热呼吸之下变得火热起来。   外头的春雨绵绵,屋内也有春风不尽,春雨不绝,几许风流,几许柔情。   等到平息下来之后,姬行云还气喘吁吁的,小心的捧着怀里的小娇娘,不知满足的咬着她的耳朵,呢喃的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比如问她上面眼泪多还是下面眼泪多之类的,直接给卿卿问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堵住他那一张嘴。   姬行云还问过卿卿好几次了,“卿卿,你随我回去我便娶你可好?”   还在激情之后的余温之中,炙热的气息包裹着卿卿,明明刚刚亲热得几乎合为一体,可是现在的卿卿却很是异常清醒和冷静。   她淡然反问:“你有没有听过,聘为妻,奔为妾?你让我就这样跟你回去,是想让我做妾么?”   若是卿卿就这么跟着姬行云回去,始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姬行云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普天之下就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家里也是世世代代的名门,怕是他家里人也不会承认卿卿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随意就跟男人私奔的女人。   更可况,说得更现实一下,即使姬行云强行的态度要娶卿卿,他们成亲了,可是卿卿凭什么能够在北魏王公贵族之间立足?   姬行云的母亲是襄城长公主,听说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卿卿要是就这么跟随姬行云回去,襄城长公主能瞧得上她么?   现实告诉卿卿,现在她和姬行云还是不可能的   姬行云心下一疼,捧着卿卿的脸,询问她,“卿卿,我不会让你做妾,你随我回去可好?”   卿卿的盈软小手,温柔的盖在他的大手上,心平气和的,轻声道:“郎君,那时候你送我回来,现在我也送你回去……”   所以,她千辛万苦跟着他出来,只是为了送他回去?   姬行云摇头将卿卿抱紧了一些,“可你若是回去,我放心不下。”   姬行云的行踪已经暴露,肯定是不能在建业停留了,将卿卿留下的话……虽说临川王和阮黎也能保住卿卿,可是,谁知道他不在会出什么意外?就像以前一样?   卿卿劝慰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你来我家提亲,我阿兄同意了才行,现在我阿兄都拒绝你了,而且你承诺的谈和休战也没有做到,你还是乖乖回去吧,今后……有缘再见。”   姬行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他强调道:“我现在是要回去,卿卿,你相信我,我会让你阿兄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会再来提亲,你等着我可好?”   卿卿埋下头,这次阿兄的态度,给了卿卿当头棒喝,已经让卿卿清楚的意识到了,让阿兄同意她嫁给姬行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们是不可能的。   卿卿现在只有阿兄一个至亲了,他们要相依为命,若是阿兄不同意,她是不会嫁给姬行云的。   即使她当真动了心,可是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动心,对于卿卿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她曾经对六郎也动过心。   卿卿以前也是心里有六郎的,一直没有答应嫁给六郎,是因为一些小小的隔阂。   当初有一回,卿卿无意间看见,堂姐阮蓉正在对六郎投怀送抱,六郎竟然也没有拒绝,虽然两人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来往,可只是那一瞬间,卿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六郎虽然还没有正妃,可是府上早已经有不少妾室了。   想到六郎都有很多女人,卿卿就在疑惑,姬行云家里是不是也早就很多姬妾了啊?毕竟姬行云年纪也不小,说不定都有孩子了吧?   想到这里,卿卿突然从恋爱的幻想之中清醒过来,试探着,询问,“郎君,你家中有妻妾么?”   没想到卿卿问这个问题,姬行云还愣了愣,随后才管段的回答,“自然没有。卿卿,自见过你之后,我再不曾多看哪个女子一眼,只有夜夜都在梦里见到你……”   姬行云所指的,是两年前见过她之后……   不过见过她以前,姬行云一直醉心于一统天下,征战四方,对女色向来也不感兴趣。   但是卿卿好似并没有听懂他这番话里的意思。   不知想到什么,姬行云突然捧着卿卿的脸,轻笑的说道:“若是放心不下,随我回洛阳看一看?”   卿卿愣了愣,眼巴巴的看着姬行云,“我去洛阳?”   姬行云连连点头,“卿卿,你还没去过洛阳吧,不如随我回去,一看便知。”   卿卿一脸狐疑,“我怎么去。”   姬行云一瞬间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他这次要带卿卿回洛阳,让卿卿打消她的疑虑,让她知道他的决心,他当真是排除万难都要娶她,也让她对他的家里情况有所了解。   至于带卿卿回洛阳的方式,便如法炮制,拉出姜九郎来,用姜家的小娘子的身份,这样在洛阳也会受到礼遇。   姬行云将这个想法告诉卿卿之后,卿卿还有些不解,“那我阿兄?”   姬行云回答,“等你到了洛阳,给他去一封信即可,他自会想办法。”   反正卿卿若是现在回建业,无法想象会有多大的麻烦。   卿卿思来想去,自然也知道她当众放走了姬行云,回建业处境该多尴尬,所以思虑再三,也就只好勉强同意了。   姬行云暗暗窃喜,方才谈话之间,休息了那么久已经恢复体力了,便又将卿卿压进了怀里。   卿卿皱着眉将他往外推……“快睡觉,你还要不要命了!”   实在有些头疼,前两回,事后卿卿怕怀孕,偷偷喝过避子汤了。   可是这回,在姬行云眼皮子底下,还在亡命天涯,让她去哪里找避子汤啊?   她现在自身难保,可不想生个什么身份也没有的孩子出来受罪。 第36章   因为姬行云要养伤,他们找了偏僻安全的村落停留了两日时间,这才伪装了一番继续出发,前去约定好的渡口,那里到时候会有船只前来接应。   现在的情况,就与卿卿当初从彭城逃出来的时候相差无几,都是前有阻拦,后有追兵。   不过好在一切有姬行云应付,卿卿也不用担心太多。   除了燕淮和阮黎在追杀他们之外,齐太子在暗中派人打点疏通,想确保他们能够安全离开南齐。   一路东躲西藏的数日之后,众人才总算不用在外露宿,找到了一间上好的酒楼歇脚。   最近大多数都是吃干粮,顶多有些烤肉,卿卿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放开肚子大吃大喝了,果断趁着今日机会,好好饱餐了一顿。   姬行云在旁陪同着卿卿一起吃饭,男人吃饭向来很快,风卷残云一般,一转眼就一扫而空。   虽然觉得卿卿吃饭跟蚂蚁一样慢,姬行云光是看着都干着急,不过还是只能尽量耐着性子,静静在旁等候她吃完,还帮她夹菜,帮她盛汤。   卿卿喝着姬行云递过来的汤,朝着他抿唇一笑。   美人那般笑颜倾城,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灼灼夺目,叫人只是看一眼,都有些心神恍惚,陶醉其中。   两人吃完了饭,卿卿嘱托姬行云找来纸笔,她要给阿兄写一封信。   毕竟她要去洛阳的话,怎么也应该跟阿兄交代一声吧?若是一声不响的就走了,阿兄恐怕当真以为她私奔了呢,而且阿兄派来的人还一直想追她回去。   姬行云让人前去找来笔墨纸砚,眉儿伺候着磨好了墨,铺好了纸。   卿卿坐在桌案前,纤细的手指捏着笔,皱起了两条细小的眉毛,有些苦恼。   她到底应该用什么理由跟阿兄说才好?   倒是姬行云早已想出了办法,示意卿卿说道:“你就告诉他,你去把你表姐找回来即可。”   卿卿瞪圆了眼睛,惊愕的看着姬行云,还有些狐疑的询问,“对了,我表姐现在去哪了你知道么?”   姬行云轻笑一声:“她已经过了江,与姜九在一起,到时候让他们一起去洛阳,有你表姐与你作伴,想必不管是临川王还是你兄长,都能够放心一些。”   不得不说,姬行云这个说法简直精妙绝伦,卿卿都忍不住拍巴掌叫好。   燕雪柔失踪,临川王肯定会到处找她的,而且,卿卿确实想去找燕雪柔来着,到时候她与燕雪柔作伴,确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提笔落下,在纸上写下一行行清秀小字,向阿兄和姑姑说明,她此番是前去寻找表姐燕雪柔,到时候必定将表姐给他们毫发无损的带回去,希望他们能够放心。   事情交代好了之后,卿卿才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姬行云又要留在卿卿房里跟她一起睡。   因为路上沐浴不方便,最近几日卿卿都没有洗澡,只是烧热水擦一擦身子,洗洗用过的地方,今日好不容易住进了酒楼,有热水和浴桶可以沐浴,卿卿自然是要畅快的清洗一番。   姬行云因为有伤在身,不能碰水,还不能洗澡。   卿卿都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了,姬行云这一阵子都是一身的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因此遭到了卿卿的嫌弃,不肯与他睡在一起。   可是这如饥似渴饿狼一般的男人,好像一天不折腾她整个人都不舒服似的。   娇娆异常的美人,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芙蓉色丝绸齐胸睡袍,婀娜的身形若影若现,带着一丝妩媚动人的味道,贴到他耳边,与他好生的商量。   她答应帮他解决,不过他们需要制定一下规矩,不能每日都这样了,她承受不住,毕竟她赶路都已经够累了,还得伺候他,每次都腰疼得起不来,简直整个人都精神萎靡不振的。   重点是卿卿暂时还没办法避孕,整得每日齐心吊胆的,好害怕万一整出身孕来。   卿卿在他耳边,撒娇的意味道:“郎君就不能稍微有些怜惜之心,控制一下自己么?这样下去卿卿受不住,怕是不用多久就要香消玉殒了吧,就算不顾卿卿,至少也应该顾一下自己的伤势,早已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   姬行云自然不想让卿卿当真香消玉殒了,面色凝重的询问,“那你说怎样?”   卿卿是想,姬行云伤势好转之前不能碰她了,不想了想肯定不行,只好说五日一回。   姬行云竟然果断的答应了下来,“好。”   卿卿还有些惊讶,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卿卿想好的许多说辞,好像也都不需要了?   一转眼姬行云便抱着卿卿,过去将她压了下去,一只手探入裙摆,含着她的耳垂,磁性的声音说道:“那今日第一回。”   “……”   又是躲不掉的一夜,卿卿整个人都快散.架了,才算完事。   次日,卿卿醒来的时候,便见姬行云早早起身,正坐在外屋的榻上,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浑身的寒意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卿卿还有些腰酸腿软,缓步走上前去,歪着脑袋看着姬行云,好似察觉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询问,“郎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姬行云抬眸看她,幽暗的眸子深不见底,沉默了许久,才指着桌面上的几包药材。   因为最近姬行云用药比较多,所以第一眼看见药材的时候,卿卿还没反应过来,上去摸了两把,不解的问,“这个怎么了?”   她不肯老实交代,姬行云捏紧拳头,这才徐徐说道:“你说怎么了?今日一早我的人发现你那个婢女鬼鬼祟祟的出去,买了这些回来,让人查了查,是什么避子汤?”   卿卿确实交代过眉儿,若是找到机会便去买药回来备用的。   既然已经被姬行云抓住了,卿卿咬了咬嘴唇,也就如实交代了。   她垂目看着地面,小声嘀咕说道:“是我让她去买的,怎么了?”   她那模样,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没做对。   姬行云眉头皱得更深了,拉着卿卿的胳膊,将她缓缓拽进了怀中。   让她坐在他一条腿上,姬行云垂目与她对视,质问道:“你不想为我生孩子?”   卿卿也就如实说道:“那是自然,我现在无名无分,可不想生出来一个野种来,还望郎君能够谅解。”   听见她用“野种”来形容他们的孩子的时候,姬行云心下很是难受,一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问过了,这等虎狼之药对身子极度有害,用多了很可能导致今后无法生育,卿卿怎么能喝这种东西?   他自然是想给卿卿名分的,可是卿卿心高气傲的样子,估计要是告诉她,可以给她换个身份先娶她为妻,她肯定也不会同意。   姬行云将她的脑袋摁在肩上,轻轻搂着她,道:“今后别用这些了,你若不想怀孕我有别的法子。”   卿卿瘪着嘴,没有说话,只在靠在他身上,呆愣愣的不动弹。   若是姬行云能主动避孕,卿卿自然求之不得。   当日收拾整理好了之后,姬行云便又带着卿卿出发了。   马车上卿卿一直靠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睡得很安心舒适的模样。   姬行云垂目下来,便嗅到了她呼出的香甜味道,看着她沉睡的一张绝美精致的小脸,男人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安然到达指定的渡口,已经又是三日之后。   在夜色的帷幕下,众人混到了江边渡口处。   江上早有一艘小船在岸边等候多时,姬行云、卿卿、眉儿和周晋四人,再加上撑船的老翁打扮的人,就这么撑着船,入了水。   卿卿整个人藏在披风之中,还被姬行云揽在怀里,缩在船舱内,随着小船缓缓驶离,她整个心好像都悬了起来,仿佛如履薄冰,紧张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放心的伸出小脑袋往外望了一眼,还真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伸长脖子,凑到姬行云耳边,卿卿悄声询问道:“郎君,我害怕。”   船是姬行云安排的船,可是江边日夜有人巡逻,很难过江的。   总觉得,他们不知是不是就这样安全的过去了?   姬行云捏了捏她纤薄的肩膀,“有我在怕什么。”   卿卿深吸一口气,小手紧紧抓着男人的拇指,尽量安抚自己。   总觉得,比她当初回来的时候还要紧张许多?   事实证明,卿卿的不安和担心不是多余的。   他们的小船行驶在江面中央时候,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艘大船。   远远就听大船上有人在呐喊警告,让他们停下检查。   他们自然是不能停的,可是对方二话不说,便朝着小船放出了火箭。   带火的箭脱弦而出,不过一转眼就射到了小船的茅草棚子上,一瞬间就将船身给点燃了,周围映照得红彤彤的清晰明亮,还在水中倒影出了火焰的颜色。   卿卿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的钻进姬行云怀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在江面上无路可去,眼下别无他法,也只能跳船了。   可是卿卿不会游泳啊!   小船实在燃烧得太快,也没时间让卿卿考虑,不想被烧死,就只能跳水。   卿卿也来不及多想,就这么被迫跳进了冰凉刺骨的江水之中。   一瞬间江水从眼睛鼻子耳朵灌入,卿卿喝了好几口凉水,被呛得无法呼吸,头重脚轻的,整个人浮浮沉沉,天旋地转,几乎要沉入水中,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淹死了。   一口一口的江水灌入腹中,卿卿手脚乱拍,身子却在不听使唤的往下渐渐沉淀。   眼看她要沉入水里,还好一只大手,一把就将她从水中给拉了出来,她才总算能够大口大口的呼吸。   浑浑噩噩的在水面上被拖行,时而还要沉入水中躲避箭雨。   不过几个来回,卿卿便已经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   等到卿卿醒过来的时候,正头痛欲裂的躺在床榻上,睁开眼,就见了已经身处在一间温暖舒适的客房之中。   轻轻唤了一声,眉儿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娘子你醒了。”   看见眉儿,卿卿口中实在干涩得如同干涸已久的沙漠一般,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个“水”字。   眉儿赶忙去倒了一杯温茶水过来,扶着卿卿起床,将水送进她口中。   卿卿喝过了水,润了润喉咙,这才目光扫视一眼,询问了当下的状况。   眉儿解释,前日晚上,他们乘船渡江的时候,被一艘南齐的大船伏击,只能跳水自保。   是姬行云一路撑着卿卿,带着她游到了对岸,因为对岸有姬行云的亲军接应,南齐的船只才只能放弃了追捕。   所以说,他们现在已经安然来到南齐境内,脱离了险境。   只是卿卿落水,染了上了风寒,卧床不起,已经昏迷了两日时间,这次病得算是很严重了。   不过卿卿想着总算安然过境,到了姬行云的地盘上,应该不用担心阿兄和六郎追杀了,这才长嘘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卿卿突然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突然想法都转变了。   以前她明明很害怕在北魏的,恨不得立马逃脱回家,却不知何时开始,她竟然会觉得在北魏境内更安全,在南齐反而更危险?   回想起来,卿卿在建业的时候确实没发生什么好事,好像在哪边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卿卿病的重,耽误行程,所以他们只能暂且在驿站之内歇下。   卿卿头痛欲裂,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又缩进被窝里,再睡一觉。   再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候,是因为听见了姬行云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呼唤她,“卿卿,起来把药喝了。”   卿卿睁开眼,就见姬行云正拿一张英俊好看的脸对着她,端着药碗坐在床边。   他小心的将卿卿从床榻上搀扶起来,圈在怀中,让她靠在他身上,然后一勺一勺的将汤药送进卿卿口中。   因为实在太苦了,苦得卿卿难以下咽,她只喝了一口,就别开脸,死死闭着眼,皱着眉头不肯再喝。   姬行云还在旁边哄她,“要把药喝了才能好起来。”   卿卿瘪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苦。”   姬行云自然知道苦,“给你备了蜜饯。”   卿卿觉得,光是喝了这药都会把她苦死,哪还有命吃什么蜜饯,所以死活不肯张嘴。   姬行云思来想去,也只好自己喝了一大口,而后嘴对着卿卿的嘴给她喂了进去。   卿卿当时都惊呆了,竟然完全忘记了苦这回事,只是瞪大眼睛,感觉汤药从他嘴里送进了自己嘴里,呆愣愣的吞了下去。   喝下一口之后,姬行云还想喂第二口的,卿卿涨红着脸,阻止他,虚弱的道:“别……我自己喝,才不想吃你的口水。”   然后卿卿就稍微强撑着打起精神,端起汤药,死死闭上眼睛,强忍着苦意,仰头一口就咕噜咕噜的喝了进去,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必须一口喝完。   喝完之后,卿卿赶紧朝着姬行云招手。   姬行云会意过来意思,从旁边拿了两颗蜜饯,给她塞进了嘴里。   好半晌,卿卿鼻子和嘴里都是又臭又苦的味道,久久无法消散。   “哪有这么苦。”姬行云看着她喝药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又将她扶着躺下,牢牢实实盖上被子。   男人就坐在床边,目光一直包裹着卿卿,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看着她那绝色精致的眉眼,看着她那丰盈微微蠕动的唇瓣,好像在打量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卿卿平躺着,对上他那般灼灼迷恋的目光,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娇软糯糯的询问:“你看什么呀?”   姬行云用手托着腮,饶有兴致的打量她,“看你好看。”   卿卿知道自己生病了肯定不好看,不过姬行云夸她,她自然有些欣喜。   姬行云的指尖落在卿卿发间,柔声道:“好生休息,现在已经在我的地方了,待你病好了我们再启程回洛阳。”   卿卿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有点担心的问,“郎君,我就这么去洛阳么?”   她的意思,她是不是就要顶着这张脸去,万一有人认出来她可怎么办?   姬行云却回答,“不必遮遮掩掩的。”   卿卿突然想起来,以前试图将她占为己有的那个晋王,若是看见她,肯定认识她吧,让晋王认出来她,问她挑事怎么办?   姬行云却道:“他已经瞎了,看不见你。”   卿卿顿时噎住,还有些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瞎了啊?”   男人只是目光阴沉沉的,道:“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只是让他瞎了眼而已,又没要他的命已经是便宜他的了,反正见过卿卿的脸的人本来也不多,就算让人知道了卿卿的身份,只要有姬行云顶着,拒不承认的话,也不会被人发现。   *   卿卿这回落水病得重了一些,不过因为每日被姬行云逼着喝药,在他的悉心照顾下,十日也就痊愈了。   毕竟如果不喝药就要吃姬行云的口水,卿卿只能乖乖喝了。   待卿卿好转之后,他们便继续启程,前往洛阳而去。   路过襄城的时候,卿卿一行人与姜九郎和燕雪柔二人汇合了。   逃亡的路上,不知不觉都经历了快一个月,所以与燕雪柔接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两姐妹再见的时候,又是泪眼汪汪的就抱在了一起。   “卿卿,你也来了!”   燕雪柔含着眼泪,脸上却绽放出灿烂微笑,看上去还稍微有些滑稽。   卿卿也差不多,激动得难以言喻,好像劫后余生了一般。   两姐妹也不管那两个臭男人了,手拉手坐在了一起,嘘寒问暖,询问这阵子的情况。   卿卿先向燕雪柔叙述,说是当时燕雪柔走了之后,她如何去把姬行云救了出来,然后又如何在阿兄和六郎的阻拦之下,众目睽睽的和姬行云一起离开了建业。   燕雪柔都忍不住啧啧惊叹,“卿卿,你胆子可真大,那你今后还怎么回建业啊?”   卿卿瘪着嘴,扣着自己的手指,好似还有些委屈的说道:“所以不敢回去,就跟着他一起逃到北魏来了。”   卿卿确实有些不敢回去,不知回去以后怎么面对才好,说不定还被认为是叛国吧?   而后卿卿又告诉了燕雪柔,两人逃亡途中背后还有一波一波的追兵接连不休,最后在江上他们的船着火了,只能跳船保命,卿卿落水受了风寒,这才耽误了半个月时间。   说完了这阵子惊险刺激的经历之后,卿卿又歪着脑袋询问燕雪柔,“你呢?你那日离开建业之后,怎么找到姜九的?”   燕雪柔找到姜九就再简单不过了。   她从建业出来之后,当时卿卿他们逃亡的事情还没发生,江边没有戒严,她直接坐船过了江,随便找了一间客栈,凑巧,姜九正好就住在里头,他们就这么重逢相见了。   本来燕雪柔是打算跟姜九道别之后就回去的,可是一想啊,都过来了,不如就多玩几日。   不料,玩着玩着愈发的不想回去了,直到后来姜九接到姬行云的消息,让带着燕雪柔一起去洛阳,先在襄城等着汇合。   起初燕雪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要她到洛阳去,后来才知道,原来卿卿也来了,他们这次要一起去。   卿卿轻笑了笑,道:“表姐,你害怕么?在洛阳,若是你我身份暴露,恐怕会死得很惨的。”   之前卿卿可是当过一次俘虏的人了,自然知道其中滋味难以言喻。   不过卿卿和燕雪柔都算是有信得过的人,只要身份隐藏好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燕雪柔自然不怕,只道:“就当去游玩吧,洛阳三朝古都,听说比建业还要热闹繁华。”   其实,燕雪柔也想看看,洛阳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想帮卿卿看看,姬行云家里到底什么情况,顺便,说不定还能刺探到什么消息?   两姐妹不知不觉从白天聊到了晚上,当天晚上两人都睡在一起,说个没完没了。   不知道说道了什么,燕雪柔突然凑在卿卿耳边,轻声询问她:“卿卿,你跟那个姓姬的……有没有……”   她声音很小,可是卿卿还是听得见的。   听闻之后卿卿还羞于启齿,支支吾吾许久,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   燕雪柔道:“你不说话,就是有?卿卿,你怎么就这么便宜他了?”   卿卿低下头,说出来也太丢脸了,因为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同意与姬行云各取所需的……   而后卿卿涨红着脸,小声反问,“那你跟姜九?”   他们也单独相处了一个月了,说不定也夫妻之实了吧?   燕雪柔轻笑:“你猜?” 第37章   三朝古都洛阳确实名不虚传,城门外便是一副繁华昌盛,奢靡之气扑面而来,蜿蜒曲折的护城河,高耸屹立的城墙,恢弘大气的城门,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百姓络绎不绝,人头攒动,车马如龙。   卿卿也是头一回来洛阳,探出一双眼睛,好奇的往外观望,回过头来也是啧啧惊叹。   突然就觉得以前自己家所在的南阳,与洛阳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燕雪柔同坐在一辆马车之内,心里不免也有些震惊,回头感叹,“我总算知道为何父王做梦都想入主中原,攻占这洛阳了。”   燕雪柔觉得,她很有必要进洛阳皇宫去看一看,与建业的皇宫可有多少差别。   卿卿嗤笑了一声,道:“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记住,今后你是姜九郎的表妹,我是姜九郎的妹妹,别露馅。”   两人的身份都已经安排好了,进洛阳也是跟着姜九郎进来的,至于姬行云,跟他们分开走,已经提前两日,早一些进了洛阳打点。   卿卿一行人进了洛阳之后,便径直去了洛阳的第一酒楼邀月楼,姬行云早在这里给他们包下了一间阁楼住下。   邀月楼坐落在洛河河畔,春日繁花似锦簇拥着,亭台阁楼绵延不绝,风景恍然如画,进进出出的客人都是王公贵族子弟,一个个锦衣华服,珠翠环绕,气度不凡。   卿卿一进客房,便直接浑身无力的瘫倒在松软舒适的软榻上。   屋中整个波斯地毯铺地,一缕缕清香扑鼻而来,软烟罗帷幔悬挂,紫檀家具,古画古玩的摆设比比皆是,软榻上全是软绸的被褥,鸳鸯花的织锦缎,摸上去顺滑舒适,卿卿好像这辈子都没睡过这种床似的,一瞬间都差点睡着了。   卿卿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贵族,在建业时候都攀得上皇亲国戚的名头,竟突然有一种自己见识浅薄的错觉?   进来时候就已经是一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了,一个酒楼而已,便已经如此奢侈,也不知道当真进了洛阳皇宫,又是如何景象?   卿卿还舒服的躺在床上,一旁眉儿在整理卿卿带过来的行礼,记录看看需要出去采购些什么。   不过多久,燕雪柔欣喜的跑了过来找卿卿,直接将一套衣裳甩到了卿卿脸上,“换上,我们出去潇洒。”   卿卿还想直接睡觉的,皱着眉,无精打采的翻身坐起来,拿着手中一套白色的男装,再看看燕雪柔,她已经是女扮男装的打扮了,看模样打算出去玩吧。   卿卿瘪着嘴道:“表姐,我想睡觉,能不能明天再去潇洒?”   结果……当然是不能!   卿卿就这么被强拉硬拽了起来,并且换上了一身男装。   两人并没有打算离开邀月楼,只是在酒楼内吃喝玩乐,反正花的都是姜九郎的钱。   至于姜九郎,因为刚进了洛阳,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应酬,只是将身边的亲随留下来看着二人。   好像天底下的战争硝烟,丝毫都没有影响到洛阳城里的纸醉金迷。   这邀月楼住宿与酒楼是分开的,住宿的别馆安静无声,可相比之下酒楼里现在已经是歌舞升平,丝竹声声,喧哗热闹一片。   燕雪柔牵着卿卿,两人东张西望的,找到酒楼店小二,想要叫一间隔间,吃一顿洛阳的好酒好菜,看一看邀月楼的歌舞乐曲。   只是店小二露出标志性的微笑,“不好意思二位客观,楼内已经预约爆满了。”   意思就是不管是大堂还是隔间,现在都已经被人订下了,再没有多余的位置,他们想要吃一顿只能预约明日。   燕雪柔顿觉有些失望,卿卿倒还是感叹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两人正在惋惜之时,一旁一名衣着华丽,浑身贵气逼人的男子上来与她们招呼。   “二位小郎君一看就不是洛阳人吧?”   男子倒是长得五官标致,气度非凡,笑容满面,热情的向她们询问。   燕雪柔和卿卿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便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男子坦然一笑,“听二位口音便知道了,肯定是南方来的。”   燕雪柔和卿卿心下一跳,对视了一眼,突然有些心虚,他们都已经说官话了,难道从哪里来的还听得出来吧。   男子倒是热情满面,“既然远到是客,不如在下尽一番地主之谊,请二位小郎君到雅间饮酒一杯,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燕雪柔正愁没有预定房间,琢磨着反正她们都是穿着男装,还带着几名仆从,很何况燕雪柔还会武功,也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看着燕雪柔竟然答应和一个陌生男子去吃饭,卿卿还怯生生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燕雪柔经常一个人偷跑出门,所以早就习以为常了,“怕什么,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然后便拉着卿卿,一起跟着那人去了雅间,路上还互相询问了姓氏,那男子姓萧。卿卿知道萧是北魏的国姓,难不成这男子是什么皇亲国戚?   几人进了雅间,萧衡大方坦然的叫上了一桌的好酒好菜。   卿卿本来还无精打采的,有些不情愿跟着姓萧的来吃酒,可是看见桌上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之后,都看得眼花缭乱了,一瞬间就打起了精神,什么顾虑都遗忘得一干二净了,明亮的眼睛里满眼都是美食,还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萧衡的灼灼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卿卿的身上,见那般的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五官好似玉雕一般尤为精致好看,只叫人见了眼前一亮,这若是个女子还不世间难得的倾国倾城之色,洛阳都找不出那般美人吧?即使是男子作为娈童也未尝不可。   萧衡收回目光,示意桌上酒菜,道:“二位不必客气,来,今日全都算在下请客。”   燕雪柔跟卿卿对视一眼,还有点不好意思,想着反正也是女扮男装,所以就毫不顾忌的吃吃喝喝起来。   酒桌上,萧衡还好奇的询问他们从何处何来,不过都被燕雪柔给敷衍了过去。   以前卿卿喝的都是清酒和果子酒,今日喝了邀月楼独酿的寒潭香,只是一杯辣酒入喉,卿卿便有点醉得晕乎乎了,脸上浮起了一阵潮红。   眼前模糊不清时候,卿卿恍惚看见姬行云和姜九郎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还以为自己喝醉眼花了,用手使劲揉了揉惺忪醉眼,再睁眼一看,萧衡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似乎也有些意外。   萧衡倒是客气,对姬行云抱拳,互相行礼,“大都督怎么有雅兴出来吃喝玩乐?”   男人大摇大摆的进屋,分明是春日,却好像刚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带着肃杀之气,冷幽幽的瞥了一眼萧衡,目光又落到了卿卿身上。   卿卿虽然穿着男装,可是光是衣裳根本无法掩盖住她身上那股子娇娆动人的气息,是个男人凭着嗅觉也能认出她来,还不被她勾得魂儿都没了,再看看那萧衡觊觎的目光,姬行云心下愈发不悦。   卿卿被姬行云看了一眼,就顿时毛骨悚然,一瞬间都清醒了许多,蹭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因为头重脚轻,还身子摇摇欲坠。   姬行云一步上前,一把掐着她的腰,那柳腰盈盈不堪一握,好似轻易都能折断,男人轻易将她揽进怀里护着,顺便还要把披风取下来,给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她的醉态着实勾人,眼眸之间波光流转,摄人心魄,姬行云见了都心下燥热不堪,自然不能让旁人看见。   卿卿喝了那杯酒,醉得一时忘了还有旁人,那娇音微颤,乖巧的询问,“郎君……你怎么来啦。”   那声音,总让人听了都觉得骨头都软了。   “谁叫你自己跑出来的。”姬行云训斥的意味,他若不来,就这般景象都不知卿卿会不会被人灌醉了骗了去。   姬行云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生气,萧衡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一旁的姜九上前行礼,笑着解释道:“让秦王殿下见笑了,我这二位妹妹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萧衡看见姬行云一进来就将那娇滴滴的小郎君护在臂弯之中时候,还有些震惊,因为他是头一回看见这铁血手腕的男人,竟然会对哪个女人如此小心翼翼,就好似他手中捧着的是一朵娇花那般。   嘴唇半张半合的,惊讶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姜九郎说的话。   姜九郎不是头一回进洛阳了,也不是头一回见萧衡,所以早前就已经认识的,只是姜九郎走哪都戴着那张面具,也没人认得他。   萧衡自己一拍巴掌道:“我说二位小郎君怎么生得如此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原来是二位小娘子,九郎的妹妹。”   果然是美人,还是姜家的小娘子。   姜九郎笑道:“二位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在下带他们来洛阳游玩,没想到刚到就偷跑了出来,还望没给殿下添什么麻烦。”   萧衡摆摆手,“不麻烦……”   姜九郎道:“那在下就先行告辞,带二位妹妹回去歇息了。”   “……”   燕雪柔似乎还有些不情愿,人家都还没有吃饱喝足,这就要回去了?不过听闻方才的对话,这男人是什么秦王?那岂不是皇子么?   本来萧衡还要留着姬行云和姜九郎喝酒的,可是姬行云明确的拒绝了,冷声道:“秦王殿下请人喝酒的毛病还是改一改吧。”   说完姬行云便带着人走了,看他那火气那么重,萧衡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只不过喝了一杯酒而已,自己也不知道她们真是女子啊,他有必要这么生气?   *   卿卿醉意朦胧的,几乎是被姬行云抗着回房间的,一回来便无力的躺倒在了软榻上,趴在软绵绵的被褥之间,只露出一张娇媚的侧脸来,媚眼如丝的样子,朝着姬行云勾了勾手指,嘴里呢喃的喊着,“郎君,你过来说话……”   姬行云侧目一看,不论衣着如何,醉态百出便将她的娇艳动人暴露无遗,活脱脱像个小妖精似的。   姬行云过来坐在她身边,弯下腰凑到她脸上,捏了捏她的小下巴,却是压抑着发怒的语气,在她耳边低沉的声音道:“你胆子这么大,还敢与人出去喝酒了?”   卿卿与他对视,很是委屈的瘪嘴,她也没想到这酒这么醉人,以前她至少喝三杯才会头晕,今日喝一杯差点就醉倒了。   姬行云觉得,他只要一转眼没看着她,就不知道她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总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当即决定,“你还是随我回我府上住吧。”   姜九郎走到哪里都是住当地最好的酒楼,几乎不怎么在别人家里留宿太长时间,以显示他们姜家虽然交友广泛,但是与谁都不亲近,所以姬行云没有将他们安排到他的容陵侯府住。   不过现在,姬行云觉得很有必要让他们都住侯府住下,他才好看着卿卿。   卿卿才不会同意去呢,若是去了,到时候肯定会被人半夜摸进房间里,对着人家为所欲为。   “卿卿以后再也不自己跑出去了。”卿卿乖巧的样子,连连做出保证。   姬行云早就被她一举一动够得不能自已,加之他提前回了洛阳,好几天没见过卿卿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也算是久别重逢。   他突然就俯身盖在她身上,由上而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那要好好罚你。”   闻到一股刺鼻药味儿,卿卿顿时皱起眉,将姬行云往外推,“你多久没洗澡了?”   虽然只能闻到药味儿,虽然没洗澡也擦过身子,可是,卿卿一想到姬行云因为受伤,可能一个多月没洗澡,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再也不想跟他滚在一起,一脸的嫌弃。   姬行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诡异的勾唇,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就去洗。”   说着,便将卿卿抱起来就走。   他说的意思,是与卿卿一起洗。   并且在邀月楼,每一栋别馆阁楼,每一层都有单独的浴池,池子里早就备好了热水。   于是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抱进了单独浴房之内,迎面就是一股夹杂着花瓣清香的水雾弥漫,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只能看见浴室之内偌大的浴池,烟雾腾腾,轻纱曼曼,馨香阵阵,温暖宜人。   卿卿衣裳都没有脱就被被扔进浴池里之后,脑子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刚才那些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突然不想让姬行云洗澡了,连忙抬起手,阻止还没下水的男人,“郎君,你伤都还没痊愈,要不然还是别洗了!”   过去了一个多月,其实姬行云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涂过特效灵药的缘故,大多数都已经掉疤,只剩下比较大一些的。   毕竟当初虽然被阮黎打得很惨,不过都是皮外伤而已,没有什么内伤,所以好得也很快。   重点是,在卿卿的滋补之下,他都觉得事半功倍,好得更快了。   卿卿已经嫌弃他没洗澡这么久,姬行云自然不能再被她嫌弃,所以今日必须洗,还要让她一起来洗。   “你不是嫌我没洗澡,今日就洗个够?”   在热腾腾的浴池之中,还没脱衣裳便就这么抱在了一起。   卿卿头发已经散落了下来,一头乌黑秀亮的青丝水漉漉披散在肩膀上,一张绝美的小脸,雪白的肌肤染上了一阵阵杏花红色,看上去桃羞李让,美艳绝伦。   她身上的衣裳湿透,紧紧包裹着身子,只是因为是男子装束,身前特意裹得很紧,看不出弧度。   姬行云垂目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仿佛浴池里的热水都玩流便全身了一般,热流乱窜,难以抑制。   将她死死抵在浴池边上,伸出手帮她解开女扮男装的束缚。   卿卿一脸红晕,咬着鲜红得好似要滴出血的唇瓣,纤薄盈软的身子娇娇婉婉,扭扭捏捏的,还不想让姬行云帮她,伸出手自己来。   可是小手终究拗不过大手,绸带一层一层的从身上旋转下来,就这么飘进了水中,在浮着花瓣的浴池之中飘荡。   男人的薄唇强势的压上了那诱人的芳唇,只不过几日没碰而已,好似已经急不可耐,一发不可收拾。   水波荡漾而起,溅起层层白色的水花,哗啦啦的水声啪嗒着浴池,久久不曾停歇。   娇嫩的花瓣,被肆意的揉成了各种形状,在如薄纱一般的朦胧水雾之中若隐若现。   卿卿恨恨的捏着小拳头,半个身子无力的趴在水池边上,听着背后的水声,心下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提洗澡的事情了,哪有像他这么没完没了洗澡的?   洗倒是洗干净了,她快半条命没有了。   本来卿卿就赶路很累了,加上还喝了那杯酒有些醉,累得还没完事就直接昏睡过去,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浑身疼痛,头昏脑涨,估计是纵欲过度导致的。   后来,燕雪柔听说别馆有单独浴池,兴致勃勃的想叫卿卿一起去洗。   卿卿一想起来在池子里的各种姿势,羞耻得不堪回首,那浴池简直成了她的噩梦,再也不想去了。   只好装病道:“表姐你自己去吧,我又病了,暂时不能下水沐浴。”   燕雪柔都叹息了,“你怎么又病了,唉,算了,我自己去洗了!”   她走出门外时候,便被一只胳膊抵在墙上。   是姜九郎,饶有兴致的凑到她耳边,“要不我陪你去?”   燕雪柔抿唇一笑,“做梦!”   “……”   听闻卿卿又病了,姬行云连夜就过来看她,还给她叫来了御医。   其实卿卿只是装病……   姬行云以为卿卿真病了,总算有了点歉疚之心,皱着眉,神色凝重道:“都是怪我太放纵了……”   卿卿别开脸,轻哼一声,想到当时都被弄晕了,便不想理他。   姬行云凑上来,对着她的后脑勺,大手轻轻抚着背后柔顺的秀发,男人沉思许久,还是询问道:“卿卿,你先以姜氏的身份与我成亲可好?我现在就想娶你。”   南北谈和的事情没有眉目,且要阮黎同意他们的婚事不知何年何月,姬行云实在等不及了。   更何况,卿卿早就是他的人了,他应该给她名分,让她正大光明的进姬家,而不是如今这般。   等到今后时机成熟,再为卿卿恢复身份即可,再简单不过。   卿卿自然是不愿意的,背着身,淡淡回答,“你答应我的事都还没办到,再说了,我阮氏也算是世代名门,我的姓氏也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卿卿还没有到愿意为他隐姓埋名的程度。   姬行云道:“答应你的事我必定办到,现在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卿卿,我并非要你抛弃姓氏,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这样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跟着我了。”   卿卿突然才反应过来,姬行云说暂时带她来洛阳游玩,该不会是想先把她骗到洛阳来,然后根本没有打算让她回去了吧?   所以他现在才想让她改名换姓,先与他完婚?   这个骗子!   其实这么久了,卿卿根本不能确定,姬行云会不会为了她,当真放弃攻打南齐的念头。   他天生就是为战而生的,恐怕平定南北的想法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他不会那么容易轻言放弃,就算他能为她放下,魏王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到时候魏王一声令下,姬行云难道还能抗旨不尊,不打南齐?   思来想去,卿卿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不知如何是好。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决定找燕雪柔问问意见。   等姬行云离开之后,卿卿才找了燕雪柔过来,两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悄声议论此事。   卿卿将姬行云想让她以姜氏的身份先嫁给他,姜氏在南齐和北魏的皇宫里都有嫔妃,与两国皇亲国戚也多有联姻,所以若是姬行云暗中包装一下,卿卿的姜氏身份会变得□□无缝,也完全可以嫁给他。   燕雪柔听闻,只能这么告诉卿卿,“若是我,我就嫁。”   卿卿疑惑的看着她询问,“为什么?”   燕雪柔面色沉凝,道:“卿卿,你也听过吧,天下分久必合,所以不管姬行云怎么安抚你,也避免不了南北早晚也会有一场恶战,若是你嫁给了姬行云,将来哪天打起来,你好歹也能发挥一些作用……实在不行,反正也不是你的身份,你一走了之也并无影响。”   所以,燕雪柔是赞成她改名换姓先嫁给姬行云? 第38章   卿卿不慌不忙的在邀月楼一住就是好几日。   她没有主动提及要去姬行云家里的事情,姬行云暂时也还没有安排,他一回洛阳之后,大多数时间出入皇宫,出入洛阳各种宴席,事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偶尔抽空来看卿卿都已经是大半夜,还带着一身的酒气,二话不说就想钻人家的被窝办正事,可是卿卿记得他们明明说好了要限制的?问题卿卿每次都是香喷喷的,姬行云澡都不洗就迫不及待了,非要先办完再带卿卿去洗澡,洗完还要继续。   后来卿卿觉得,她不能出门的主要原因是一直在“装病”,完全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喂饱一只总是饿急眼的狼。   不过,卿卿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她是很当真的想要了解一下姬行云家里的具体情况。   姬行云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回去,她总不能什么也不闻不问,就这么傻不拉几的当真跟着他了吧?   于是,她私底下叫眉儿出去洛阳城里稍微打听了一番。   卿卿这才知道,姬行云虽然在南齐人口中臭名昭著,受人唾弃,全都是骂他残暴不仁,为人不善的,各种说他怎么喜欢杀人嗜血,冷血无情……   可是在北魏,几乎所有百姓都奉他为无所不能的勇猛战神,提起他的名字都是一脸的钦佩崇拜,带着敬畏之心,与南齐人口中说出来他的形象都大相径庭,仅仅只有那句“人人畏惧”实属南北通用。   而且眉儿还打听到,姬行云不知道什么原因,曾经拒绝了魏王好几次的赐婚,至今尚未娶妻,家里也没有什么妾侍,有传言说姬行云不喜女色,冷血无情,也有人说他是个情种,因为他的挚爱已经过世了所以才至今不娶。   听过了有关姬行云的各种传闻之后,卿卿有个感触,发现她好像什么都不能信以为真,因为大家说得都有很大的出入,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   记得以前没见过姬行云的时候,卿卿还曾经听人说,他力大无穷,送进他房里的女人都会被玩死了。   现在事实证明,她不管怎么被玩也没有死,只会半死不活。   几日后,姬行云给姜九郎正式送上请柬,请姜九郎带着他的两位“妹妹”,一起前去他容陵侯府,参加襄城长公主设下的百花宴。   这是卿卿来了洛阳这几日,头一次受邀去正式场合,想到马上要去姬行云生活的圈子正式露面,还稍微有些紧张。   以前卿卿也算是各个世家贵族的宴席的常客,不管是在南阳还是在建业,时常受邀前去各类宴席,每每都是众心捧月,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她还是头一次有紧张的感觉。   一早上起床,燕雪柔便在帮着卿卿挑衣裳。   前几日,两姐妹时常出去在洛阳城里大肆购物,毕竟都是出身王公贵族,一般的货色肯定看不上的,所以挑的都是名贵奢侈之物,把姜九郎都给掏空了,姜九郎只能去问姬行云报账。   女人买的东西,无非就是绸缎衣料、头面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为了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   好几套刚刚裁好的漂亮衣裳摆在面前,让她随意挑选。   燕雪柔拿了一条绣莲花的齐胸襦裙在卿卿身上比对,“卿卿穿这件石榴红最好看!”   燕雪柔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决定今日一定要给卿卿好生打扮一下,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卿卿到时候艳压群芳,去亮瞎那些洛阳贵女们的眼,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绝世美人。   卿卿却是看着这条裙子,微微瞥眉,“会不会太妖艳了些?”   燕雪柔扑哧了一声笑了出来,挑了挑眉,调笑道:“也是,卿卿今日是要去见未来婆母,要给婆母留个好印象才行,不如,就拌个乖巧的大家闺秀,想必她们肯定喜欢……”   卿卿的脸瞬间就涨红了,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表姐,你别笑话我了,她若是知道我的身份,不可能会接纳我的。”   燕雪柔笑道:“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于是卿卿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不艳丽也不寡淡的,颜色和款式适中的。   反正,她长得已经够扎眼了,穿什么对于她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卿卿梳上随云近香髻,发间别着一套鎏金点翠步摇,眉心一点莲花花钿,淡扫蛾眉,微施粉泽,打扮精心细致,却并不隆重,整个人犹如出水芙蓉,百般难描。   燕雪柔没有刻意打扮,反正她就是用来衬托卿卿的,她虽然长得也算难得一见的美人吧,可是在卿卿面前已经是黯然失色,她其实还挺喜欢欣赏卿卿的容貌。   二人离开酒楼,出去与姜九郎汇合。   来到马车边时候,就见姜九郎已经站在外头等候。   那面具之下,男人不自觉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卿卿,好像失了魂一般看了许久。   直到燕雪柔狠狠的一脚踩下去,凶巴巴的目光瞪着他,“姜九郎,你看什么!小心有人挖了你的眼珠子!”   感觉到脚下的疼痛,姜九郎疼得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挪开了目光。   卿卿和燕雪柔一起坐上马车之后。   卿卿偷瞄一眼燕雪柔,看她板着个脸,还以为是因为姜九郎盯着她看,燕雪柔不高兴了。   顿时就有些尴尬,卿卿张了张嘴,还想解释点什么。   燕雪柔已经看出来她的意图了,抢先说道:“不关你的事,看一眼罢了,我不会那么小气。”   卿卿看她这么一脸幽怨的,肯定是有什么心事,担心的询问,“那你生什么气啊?”   燕雪柔别开脸,淡然道:“我也是才知道,姜九郎家里有个未婚妻,这个死骗子,还说去我家提亲。”   “……”卿卿顿时噎住,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姜九郎果然……有点靠不住。   燕雪柔又道:“他说是因为不想跟她成亲,所以几年都没回家了,说是到时候回去退婚,呵呵……”   她若是早知道他有未婚妻,才不会跟他好!还好她有所保留,没有便宜那个狗男人!   本来燕雪柔气得想一走了之的,不过想了想,她不愿丢下卿卿独自一人,所以还是留了下来。就当留在洛阳陪卿卿吧,等卿卿做好了决定,要么一起回建业,要么卿卿安定下来之后,她再自己回建业。   燕雪柔好歹也是个郡主,姜九郎退婚之前,她是再也不想理会他了!她这个人干脆利落,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想跟那个狗男人纠纠缠缠。   *   一路去了容陵侯府,入府第一件事,姜九郎便领着两位“妹妹”前去给襄城长公主请安。   大堂内已经围着不少衣着华丽的女眷宾客,上方主位上坐着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气质尊贵,不苟言笑,岁月似乎在她脸上似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卿卿与燕雪柔都是自小娇养出来的贵女,众目睽睽之下,举止大方得体,一丝不苟,上前气声行礼拜见,“见过长公主。”   众人见了这两人都不禁感叹,这姜家养出来的女儿果然都非同一般,两位小娘子都长得这般绝美模样,只让人不自觉将目光定格在她们身上,如沐春风一般,眼前一亮。   襄城长公主萧芜君一双丹凤眼之中透出犀利的光芒,视线立即就落到卿卿身上,这一眼,便被小姑娘的容貌所惊艳到,毕竟就连洛阳城。   萧芜君也是见过姜九郎的,便才询问,“这二位是九郎的家妹么?”   姜九郎依次介绍,燕雪柔是表妹,姓薛,卿卿是妹妹,排行十七。   萧芜君微微颔首,“九郎去忙吧,二位小娘子就交给本宫会替你照顾。”   姜九郎瞄了一眼卿卿和燕雪柔,这便将她们留下,找姬行云去了。   *   姬行云生父早亡,生母襄城长公主曾经二嫁,第二任丈夫前几年也过世了,如今搬回来跟随姬行云,寡居在容陵侯府。   姬行云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是萧芜君与第二任丈夫生的,名为谢姝,现在也住在容陵侯府,因为府上人少,所以萧芜君还收养了一些亲戚族人的孩子排解寂寞,也有为儿子物色妻妾的意思。   萧芜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她改嫁之后,姬行云小小年纪便被魏王扔去了军营里,没人过问。   如今姬行云已经二十三岁的年纪,没有成亲生子,萧芜君自然开始看着着急了,各种变着法子往儿子房里塞人。   可是她从小没有管过姬行云,两母子关系不亲近,姬行云向来雷厉风行惯了,从来也不听人摆布,连魏王都制不住他,萧芜君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萧芜君培养的这么些小娘子里头,最满意的就是在第二任丈夫家里过来的谢婉,是女儿谢姝的堂姐。   于是今日容陵侯府的百花宴,萧芜君招待的各家妇人,交代女儿谢姝和侄女谢婉二人招呼同龄的小娘子,带她们去百花宴上赏花吃酒,各自玩耍。   所以卿卿便被谢姝带着,一路到了百花宴上入席,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卿卿身上偷瞄,暗自窃窃私语的议论,还忍不住啧啧惊叹?   卿卿暗下想了许久,脑袋迷迷糊糊的没有转过弯来,也没搞清楚这谢婉、谢姝和姬行云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悄声在燕雪柔耳边询问,“她既是姬行云的妹妹,为什么不姓姬?要姓谢?”   燕雪柔倒是好像搞明白了。   于是给卿卿掰着手指解释,长公主第一任丈夫姓姬,生了姬行云,第二任丈夫姓谢,生了谢姝,所以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由于长公主两任丈夫都过世了,没有再嫁,便带着女儿前来与儿子一起住,长公主没打算再嫁,而是养了面首。   卿卿瞥了一眼上头,跟谢姝坐在一起那个高挑纤瘦的少女,“那那个谢婉又是什么关系?”   燕雪柔觉得,听名字应该是谢姝谢家的什么亲戚吧,反正应该跟姬行云没什么血缘关系。   卿卿与燕雪柔在这里议论别人的时候,与此同时,谢姝和谢婉两姐妹也同样在议论她们。   两人交头接耳的一番,不知说了些什么,谢姝便过来招待卿卿和燕雪柔。   谢姝是姬行云的妹妹,生得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与长公主长得有六七分的相像,看上去高贵优雅,清澈的嗓音道:“二位小娘子头一回来洛阳吧?今日既然到了容陵侯府,就是我们侯府的贵客,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我就是,不用不好意思。”   说着,谢姝给二人斟酒,笑道:“二位远到是客,我代表侯府敬二位小娘子一杯酒,以示欢迎。”   卿卿想起来,洛阳的酒更烈,她喝一杯就醉了,而且她都跟姬行云说再也不喝酒了。   于是婉拒,“小女不甚酒力,不如就以茶代酒吧?”   谢姝笑着说道:“怎么,姜娘子不肯赏脸么?只是甜酒而已,不醉人的,那我先饮为尽,姜娘子随意。”   说着谢姝便将甜酒饮下了。   卿卿和燕雪柔对视一眼,也只好燕雪柔代替卿卿把两杯都喝了下去。   这才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席上的诸位少女,一个一个轮流来给卿卿和燕雪柔敬酒,都说只是甜酒而已,可是差点把酒量这么好的燕雪柔都给喝醉了。   感觉她们就是故意的,卿卿和燕雪柔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躲到了一边喘口气。   卿卿还在懊恼,不禁询问,“这洛阳的贵女们凑一起这么喜欢喝酒的么?”   毕竟每个地方习俗不同,不知洛阳贵女是不是喜欢喝酒,卿卿她们也只能入乡随俗。   “我看她们就是想联合起来整我们,想让我们喝醉了出糗,还好我酒量好!”燕雪柔喝了两人份的这么多酒,醉是没醉,就是尿急,想找地方方便一下。   不过容陵侯府也不熟悉,只好找了恰好路过的谢婉,带她们去找净房。   谢婉是谢姝的堂姐,倒是热心,这便领着两人去如厕。   从净房出来之后,谢婉又提议,两人头一次来,她可以带着两人在这侯府参观一下各处的景象,两人自然求之不得。   路上,谢婉毫不避讳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卿卿,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像,真像。”   其实谢婉看卿卿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她不仅美貌绝伦,而且不管是容貌还是神态,各方面都像极了姬行云那幅美人图上的女子。   于是谢婉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个姜氏女莫非是姜家培养出来的替身,想送给姬行云故意接近姬行云的?或者,是姬行云自己找回来的替身?   听说,那幅画上的女子早就已经死了,以前也有人给姬行云找来过长得像的替身,都被姬行云给送了回去。   由此可见,这个姜氏女,更可能是姬行云自己找回来的。   其实,长公主一直想将温婉贤淑的谢婉嫁给姬行云,所以才经常将谢婉叫到容陵侯府来。不过姬行云常年外出,四处南征北战,动辄一年半载不回洛阳,以至于谢婉都很少与姬行云见面,甚至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话,她只能靠着讨好长公主,想以此坐上这个容陵侯夫人的位置。   所以看见卿卿,谢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卿卿听她的话听得云里雾里的。   燕雪柔也很是奇怪,“什么像不像?”   看她们的模样,好像并不知情,谢婉自然是欲擒故纵,轻笑了一声,摇头摆手道:“没什么,只是看见姜家小娘子,突然想起来一个认识的人罢了。”   燕雪柔就受不了这种说话说一半的,加之喝了点酒,有点激动的,就拉着她询问,“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谢婉顿了顿,好似还有些狐疑的,看着卿卿询问,“你们当真不知情么?”   燕雪柔真的很烦她,翻了个白眼,若是在建业恐怕现在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   卿卿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什么我们知不知道的?”   谢婉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扭扭捏捏的,半晌才拉着二人到花园一旁的角落里头,说道:“冒昧的问一句,姜家的小娘子是跟着大都督回来的吧?”   卿卿和燕雪柔对视一眼,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奇奇怪怪的。   谢婉又道:“只是姜小娘子与大都督的一位故人长得实在太像了,若是小娘子不知情的话,我也就是多嘴随便提醒一句,你好心里有个底,千万别让大都督知道是我说的。”   这拐弯抹角的好半晌,卿卿总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卿卿和姬行云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卿卿呆愣愣的,还没什么反应,燕雪柔倒是赶紧询问,“你是说,我表妹跟大都督的旧情人长得像?”   燕雪柔问得很直接,特别是强调了“旧情人”三个字。   谢婉没有否认,已经算是默认了。   谢婉如实说道:“我还以为你们知道的……以前我曾无意间看见过大都督收藏的一幅画像,听说画上的女子是大都督的心上人,只可惜早年就香消玉殒了,大都督对她念念不忘,至今不肯娶妻,四处寻找长得像的替身……”   谢婉记得,那次是大长公主非要让她给姬行云送汤,她虽然很害怕姬行云,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送到了书房,便无意间瞄了一眼书桌上的画,至今还对画中的女子印象深刻。   说完,再抬眸看卿卿的时候,便见明艳动人的美人,眼眶已经红了,眼睛里包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委屈的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谢婉便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果然她猜得不错。   看着卿卿要哭了,谢婉又赶紧认错,“我也是道听途说,或许只是凑巧罢了,姜小娘子千万别往心里去……”   卿卿信以为真了。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姬行云为什么会看她第一眼便喜欢她,全都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旧情人吧!所以,她就是姬行云找回来的那个替身。   以前卿卿都不明白,姬行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她从彭城逃走之后,姬行云分明就不用亲自来找她了,顶多让人追杀她。   可是姬行云不仅来找她,浪费了几乎一个冬天,到建业来纠缠她,现在他纠缠成功了,逼得她无路可退只能来洛阳。   现在听谢婉这么一说,好像一切都说得明白了,姬行云只是因为把她当他心上人的替身,所以才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卿卿不想在别人面前哭出来,强忍着眼泪,扭头转身就跑开了。   卿卿就这么气得跑了,燕雪柔还有点没搞明白,来不及多问,赶紧追着卿卿过去。   背后的谢婉,唇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像诡计得逞了一般。   卿卿跑来的时候,眼泪都憋不住流了下来。   燕雪柔追上去把她拉住,道:“卿卿,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看她就是有意挑拨,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画像,也没有什么替身!”   卿卿知道,肯定有,画像,肯定也有替身。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要回建业去,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反手拉着燕雪柔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燕雪柔感觉不到卿卿的心情,旁观者清的样子,道:“卿卿,你好歹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吧。”   卿卿才不想问他,万一撕破脸皮,姬行云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回去怎么办。   反正卿卿现在气得,一股脑只想走,燕雪柔不走她便自己走好了。   然后她扔下燕雪柔,扭头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刚扭头过去,便一头撞上了一个石头一般结实的怀抱,撞得她都头晕目眩的,身子不稳,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好在对方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卿卿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抬起头来,就看见面前是个熟悉的高大男人身影。   他就这么拉着她的胳膊,眉头紧锁,眼睑低垂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姬行云的一瞬间,卿卿更是泪水如泉,哗啦啦的往下流,抽噎着,发出嘤嘤哭声,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姬行云感觉不太对劲,本来他在阁楼上,很久没看见卿卿人影,所以抽空下来找她的,碰见她,却见她哭成了泪人儿。   姬行云干脆将她拉到墙角下,轻声询问,“卿卿,你怎么哭了?”   卿卿哭得很伤心,说不出话来那种。   姬行云有点着急,把她小心圈在怀里,找出手帕来,帮她擦着眼泪,询问道:“告诉我,可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   卿卿哭着,伸出一根小手指头,指着姬行云鼻子,“你欺负我!”   “……” 第39章   美人泪眼盈盈,哭得是梨花带雨,惹人轻疼怜惜。   “我哪里欺负你了?”   姬行云问她,可卿卿只顾委屈的哭泣不休,就像以前那样,哭起来没完没了的,也不回答姬行云。   男人见势不妙,健壮的胳膊,一把将娇小的身子圈进怀里,让她靠在他怀里哭,“你要不说,我去问你表姐。”   卿卿抽噎着,眼泪都擦在他衣襟上,许久才肯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姬行云被问得一头雾水,“哪个人?”   卿卿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模样,声音都有些含糊,断断续续道:“就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人,所以你才看上我的是么?姬行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曾经在夜里,他们最亲密的交融为一体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说的无数情话。   他说他第一回见她便心里眼里都是她,还说在无数次梦里看见过她,还说梦寐以求想娶她为妻……他最激动澎湃之时,在他们紧紧相拥盘旋云端之际,断断续续说着对她有多迷恋,对她有多痴醉,那些话,卿卿都还清楚记得。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男人都是骗子,傻子才会当真相信了他一时欢愉说出来的甜言蜜语,信了他真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为她做这么多事。   姬行云好像明白了,肯定是卿卿不知道听人说了什么,误会了。   他眉头渐渐拧紧,面色变得沉凝,冷声问道:“你在哪里道听途说的,我何时说过你长得像谁了?”   卿卿都已经直接问了,他竟然还装模作样的不承认,便更是生气了,小拳头恨恨的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捶得自己都有点手疼。   她有些恼怒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以前就有个心上人,因为你心上人死了,你至今念念不忘,为她一直不娶,还留着她的画像,想寻找与她长得像的替身!我就是你找到的那个替身!姬行云,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跟她长得像是么?”   卿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伤心,这么生气,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姬行云差点哭笑不得了……   因为他曾经拒绝过几次魏王赐婚,外面传得风风雨雨,整个洛阳都在猜测他为什么至今不娶,加之他在找人的事情稍微走漏了一丝风声,不知怎么的就传成了他心上人死了之类的说法,他自然没空与他们澄清。   如今听卿卿这番说辞,姬行云才反应过来,她定是不知在哪听了那些话,信以为真了吧。   说得跟真的似的,还替身?   姬行云倒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事卿卿这么伤心,他在她心里总算是有些地位的吧。   男人勾了勾唇,唇贴在她头顶的发间,声音微哑,轻声询问,“小傻东西,你怎么可能是替身……别哭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她的画像好不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她是谁。”   卿卿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其实,卿卿多少也想让姬行云解释一下,就像燕雪柔说的,应该亲口问一问他。   这个姬行云,也不知道解释,竟然还要带她去看那个女人的画像,是想气死她吗?   卿卿气得想要挣脱他,“我不想看!”   姬行云跟她说不清楚,干脆勾过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就走,“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卿卿就这么被姬行云抱起来就走,熟练的穿过长廊花道。   “你放我下来!”   卿卿都忘记了哭泣,有些着急,环顾四周,今日容陵侯府的百花会这么多人,被人家看见姬行云抱着她大摇大摆的走像是什么话?   她也只好妥协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让人看见了!”   卿卿都哭成这个样子了,姬行云哪里还管人家看不看见,为了能快速到达书房,立马就让卿卿亲眼看一看那幅画,解释清楚她的疑惑。   姬行云干脆一跃而起,飞檐走壁,直接抱着卿卿从房顶上,一路跳到了书房之内。   害得卿卿一路天旋地转的,只能把脑袋藏在姬行云怀里,不敢睁开眼睛,耳边呼呼风声略过,一转眼他们已经到了书房。   姬行云将卿卿从怀里放出来,抱她在他的书案上坐下,便径直去书架找出来一个木盒子,将盒子打开,把里头精心装裱的画卷拿了出来。   看见卿卿还站在那里委屈的抹眼泪,姬行云道:“别哭了,先看清楚。”   卿卿瘪着嘴,还有点不情愿。   姬行云手持画卷立在卿卿面前,从上而下,刷的一下展开,一幅颜色鲜艳灼目的美人图,便活灵活现的呈现在卿卿眼前。   男人手上提着画卷,眸光深邃,认真凝视着卿卿,一本正经的说道:“卿卿,本来我也打算今日让你知道的。”   已经来洛阳,姬行云本来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卿卿,今日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卿卿擦干眼泪,久久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幅美人图。   画卷上的少女,身上穿着的是金线刺绣折枝梅花的石榴红斗篷,头上梳着双螺鬓,身形袅袅娉娉,风娇水柔的模样,一双秋波潋滟的桃花眼,秀挺的鼻梁,朱红唇瓣犹如熟透了的樱桃一般,样貌看上去稍微还有些青涩,却难以掩饰骨子里的绝色……   卿卿愣愣看着画上的少女,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下还在暗想,果然长得好像!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她自己呢。   鼻子一酸,想到自己跟别人长得这么像,姬行云才对她这么好的,卿卿红肿的眼睛又泛起了泪光,瘪着嘴,委屈巴巴的。   姬行云皱着眉,有些头疼欲裂的询问,“你还没看出来么?”   卿卿别开脸,抽了抽鼻子。   姬行云把那副画直接怼到了卿卿脸上,一字一句道:“卿卿,你仔细看看清楚,这就是你!根本没有什么替身,你就是本尊!”   “……”卿卿瞪大眼睛,仔细又看了看那幅画上的少女,当时还有这么难以置信。   她和姬行云认识也才半年,这画一看就不是刚画的,怎么可能是她?要不然,这幅画不是谢婉说的那副画?   卿卿突然就搞不清楚状况,脑子里一团浆糊。   姬行云将画随手扔在一边,把坐在桌案上的卿卿揽入怀里,嘴唇就对着卿卿的额头,缓缓如流水的语气道:“卿卿,事实就是,三年前我就曾经看过你一眼,当时印象深刻,无法忘怀,回来之后就请了画师柳寻芳画了这幅你的画像,还让人四处寻你,不过这两年一直没音讯,直到去年在南阳与你重逢……”   卿卿听闻,心下猛然一跳,惊愕得瞪大了眼,抬起头来便与姬行云那深邃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三年前姬行云就见过她?这幅画,本来就是她?   姬行云微微勾了勾唇,粗糙的指尖捏了捏卿卿的下巴,认真道:“卿卿,我早就说过,对你是一见钟情,是三年前那次就已经一见钟情了,我一直要找的心上人就是你,我是为了找你才一直没娶妻的,没有什么已经死了的心上人,也没有谁能替代你。”   卿卿一脸的呆滞,也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仍旧不相信姬行云的一己之言。   还好姬行云留有证据,当时就将自己放在柜子里私藏起来的一个锦盒拿了出来,打开盒子,拿出来了一张还带着黑色血迹绣着海棠花的绣帕。   “你定是不记得了吧。”姬行云当时做好事没留名,急匆匆就走了,顺手带走了一张绣帕,现在想与卿卿说清楚。   卿卿迟疑的,缓缓将带着血迹的绣帕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心下就愈发清如明镜了。   因为卿卿印象深刻,这张绣帕上的海棠花是她自己亲手绣出来的,中间还有一段绣错了,因为舍不得剪掉,就将错就错用别的颜色掩盖,所以摸上去鼓鼓的,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这张手帕是无法伪造的。   只是,这张绣帕在她三年前去建业那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弄丢了,再也没有找到。   如今看见带着血迹的绣帕,联想到三年前的建业,再联想到上次在建业遇上流寇姬行云救了她,当时她就怀疑,想问姬行云是不是去过建业,后来却又搁置了。   如今一切串联在了一起,记忆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好像总算除去了迷雾,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也看清楚了当初背着光的那个高大的黑影的脸。   卿卿心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姬行云,与记忆渐渐重合,她也渐渐回想起来,年前这个男人,果真就是当初出手残忍至极杀掉流寇救了她的那个人。   他就是在那个地方,救她的时候,见过她的。   他们早就见过了,只是卿卿根本不记得,甚至还认错了救命恩人,姬行云却还记得一清二楚,他还在一直让人找她。   那副画画上的衣服,确实与卿卿那天穿的差不多。   卿卿沉思许久,当总算搞明白来龙去脉的时候,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心跳得越来越快,心下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有些激动又有些震惊的情绪贯穿四肢,却是让她不知所措,只能手上紧紧攥着手帕,热泪滚滚而下。   干脆一头栽进男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呜咽的哭声阵阵。   姬行云还以为是她还不相信,所以才又哭了,男人眉头紧锁,有些懊恼,也很是心疼,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她诉说清楚了,就是今日这些话,都是姬行云这半年来在心里不知重复了几次,早就想对她说的。   他道:“卿卿,到底要我如何说你才会信我?”   卿卿哭得稀里哗啦,将脑袋埋在他胸膛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呜咽的说道:“那时候是你救的我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这个坏蛋,呜呜……”   姬行云渐渐勾起了唇角,抿唇笑了出来,大手抚.慰着她的小脑袋,更加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现在告诉你了,你信不信我对你的心意了?”   卿卿抽泣的哭着,没有回答,可是哭着哭着,唇角不自觉的抿出一丝浅笑来,突然又有点想笑。   就是这么奇怪,卿卿听说姬行云把她当替身的时候,心里委屈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可是现在,一切浮出水面,她竟然又开始欣喜若狂,好像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控制着她的情绪。   感觉到男人温暖安全的怀抱,听着他心跳动的声音,卿卿心下一股暖意流窜,将她原本冰凉悲戚的心都渐渐融化了。   所有的犹豫和顾虑,他们之间的隔阂,好似在那一瞬间崩塌瓦解,这一刻,卿卿抛开一切,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愿再去多想,只想与他紧紧相拥。   *   与此同时,外头的燕雪柔还在到处找卿卿,刚刚只不过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该不会当真被气得一走了之了吧?   在转角处时候,恍然一个白衣面具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见姜九,燕雪柔便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姜九拉着她的袖子,一把拉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里,“你别生气,是我不该盯着别人看。”   其实姜九当时是在想,燕雪柔要是穿卿卿那件衣裳,再像卿卿那样精心打扮一番,应该也会很美的吧,结果就被燕雪柔狠狠踩了一脚。   燕雪柔冷笑了一声,“别自作多情了,你看谁都与我没关系。”   姜九道:“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那婚事是我祖父订的,我与她素无情意,本来也不打算娶她,耽误她这辈子……”   燕雪柔也很明确,“我也说过了,你退婚之后我们再说,我可不想与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燕雪柔想到卿卿不见了,便想起来询问,“对了,你可看见卿卿了?”   姜九道:“哦,方才我看见大都督把她带走了,你不必担心,他们会处理好。”   想了想,燕雪柔看着姜九郎,问道:“这么说,姓姬的当真把卿卿当成什么替身?”   姜九轻笑了一声,这才给她解释,“哪有什么替身,事到如今也就告诉你吧,你的小表妹,本来就是大都督一直在找的人。”   于是姜九就将三年前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跟燕雪柔说了一遍。   燕雪柔不禁啧啧感叹,没看出来,这姓姬的还真是个情种啊!认定了一个女人,好像就非她不可似的?   *   这边,书房之内,姬行云浑厚磁性的嗓音,正对着卿卿,情意绵绵的说道:“卿卿,我一直都在想,当初在南阳,若是你那根绳子没有断,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与你错过了……如今能看见你活生生在我面前,我便不想再放你离开,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卿卿虽然感动得稀里糊涂,可还是头脑清醒了几分,娇声问道:“你当真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姬行云点头,“嗯。”   卿卿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你能为了我,永远不与我阿兄为敌么?”   其实,在卿卿看来什么南齐北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兄和姑姑,因为阿兄和姑姑都忠于南齐,忠于临川王,所以卿卿也要忠于阿兄。   她若是要跟着姬行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要他保证,不要与阿兄兵戎相见,水火不容,让她两边为难。   到时候,若是姬行云与阿兄打起来,她会毫不犹豫就和姬行云撕破脸皮,然后回去找阿兄。   姬行云早就考虑好了,干净利落就道:“我可以保证,只要有我在一日,南北再不开战。”   他七八岁时候就杀了第一个人,从小就染了一身的血腥和杀戮,曾经踏过一地的尸首和骸骨,早就已经麻木又疲惫,虽然一统天下近在眼前,指日可待……   可是,他现在沉溺女色无法自拔,只想整日与卿卿厮混在一起,每日与她做缠缠绵绵亲密无间的事,用遍各种姿势疼爱她,与她一起欢愉至极.乐世界,原本志比天高的男人,现在已经斗志全无,每次都在她床上不想起来,更不想再出去打仗,要离开她这么久……   他只要有能力保护好卿卿就行了,其他什么也不想再劳心劳力,反正这天下就算一统了,那也是别人的天下,又不是他的,他流血卖命了那么多年,再有什么恩情都已经报了。   现在也应该为自己而活,为卿卿而活。   一个杀戮太深的男人,现在只想放下屠刀,跟爱的人如胶似漆过日子。   姬行云问她,“卿卿,你就答应我可好?”   卿卿渐渐已经止住了哭声,擦干眼泪,垂下眼帘,“答应你什么?”   姬行云道:“我现在就想娶你过门。”   卿卿瘪嘴道:“可是,又不能用我自己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万一被人查出来怎么办……”   姬行云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道:“姜楚卿也是你的身份,姜家帮你伪造,确确实实存在的,没人能查出来。将来等时机成熟,只说你是阮家丢失已久的女儿,被姜家收养,便可名正言顺用回自己的姓氏……卿卿,我不会委屈你的。”   姜家之所以能够混迹南北,背地里肯定是抓着不少人的把柄,并且能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把很多黑的洗成白的。   就比如说,这么快就能给出卿卿一个身份,而且去姜家一查还能真查得出这么个人来,□□无缝。   一句话,只要有足够的钱,就没有姜家办不到的事情。   卿卿抿唇似笑非笑,尽是小女儿家又娇又羞的模样,又问,“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长公主能同意你娶我么?”   姬行云道:“我的事她管不了,卿卿,只要你今日答应了,明日我便可以公布你和我早有婚约,我既然已经提出来了,自然是早有准备,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反正当初卿卿同意到洛阳来之时,姬行云就已经在开始在做准备,连婚约名帖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今日卿卿答应,明日卿卿便摇身一变成为他的未婚妻,长公主那里,只要姬行云去说一说,即使知道有不对劲之处,长公主也束手无策,干涉不了。   卿卿有些诧异,“啊?我就这么从天而降,长公主肯定不能接受我的……”   姬行云弯下腰,凑到她脸上,一双大掌便已经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最为盈软之处搓.揉,带着几分情意绵绵的语气,“你早日为她生个小孙子,她就接受你了。”   话说完,还由不得卿卿反抗,便勾着她的后脑勺,迫不及待撞上了她的唇,唇齿交融之间,含糊的唤着卿卿的名字。   男人呼吸越来越凝重,越来越炙热,好像燃烧起来了熊熊烈火,将卿卿给整个包围了。   卿卿再怎么铁石心肠,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被他欺骗迷惑,可是现在,却在被男人一点一点拉入深渊,跟着他一起沉沦下去。   她的两条纤细的胳膊,不由自主的搭上了姬行云的脖子,迎合着他炙烫的欲.望,被他渐渐点燃,与他一起被烈火焚身,额上都渐渐浮出一丝香汗来,雪白肌.肤染上了灼灼桃花粉色。   男人将那一抹艳红吞进口中,像是在吃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轻轻的一咬便是甜腻如蜜的果汁喷涌而出,香甜可口很是解渴,让人好像永远也不肯停下来。   卿卿以为只是亲一下,一转眼就已经这样,看着光天化日之下,男人黑溜溜的脑袋,就这样埋在她身前,羞怯得无法直视。   纤纤玉指,抱着黑溜溜的脑袋,无力的想要将他往外推,“郎君,不行……”容陵侯府还在百花宴呢,这么多宾客,姬行云莫不是想现在白日宣淫吧,也不怕人家在外头急着找他么?   卿卿想要拒绝,姬行云却已经被火焰支配,完全没有听卿卿说的话,除去遮挡,扶着纤秀细腻的玉股,如狂风骤雨,又如波涛汹涌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卿卿就这么坐在书案上,伸手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男人的大臂一挥,桌案上原本放置的笔墨纸砚都歪歪倒倒下去,一些书籍和信件稀里哗啦的散落了一地,方才卿卿的画像,还有带血迹的绣帕,被随手一推,掉落在了地面上,绣帕正好便遮住了画像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妩媚勾人的眼睛来。   卿卿只有断断续续嘤嘤的哭声,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男人一双眸子已经猩红如同野兽,呼吸粗重而急促,声音暗哑磁性,重复在卿卿耳边告诉她,“卿卿,我爱你。”   “……” 第40章   卿卿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早已经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慵懒的半眯着眼睛休息。   男人的呼吸正好喷在她耳后,痒得卿卿连忙缩回了肩膀,侧过脸去,便对上了他的脸。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胳膊漆黑瞳孔之中,各自清晰映出对方完美的轮廓,久久凝视着挪不开眼。   卿卿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白.嫩如葱根一般,还染着艳红蔻丹的指尖,在男人的脸上划过,划过那精致好看的眉眼,削挺的鼻梁,纤薄的唇瓣。   以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卿卿心下一股暖流,现在总算再也没有了顾虑和疑惑。   她现在知道了,在建业城外,她身处险境,惊恐至极,以为自己都快死了的那次,救她的那个男人就是姬行云。   他们早就见过,可是她惊吓过度,已经把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忘记了,报恩还报错了人,是姬行云一直记得她,还在千方百计的找她。   他们在南阳相遇之时,她先入为主,将他看成了罪大恶极的敌人,可是一路走来,他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反而一直都在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周全。   他杀了宋易,是因为宋易先杀了他的手下,并且,他已经给了宋易归降的机会,是宋易自己不肯服软。他杀了孙英,是因为孙英欺负了她。   他知道卿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沦为俘虏的身份,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也只能放了她离开,宁愿自己深陷险境,只身跟着她去到建业,企图扭转她的心意,想方设法的要出去他们之间的矛盾和隔阂,想要与她终成眷属。   卿卿都无法想象,男人背后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那健壮的肩膀上,扛着多重的担子,背负了多少重任。   可是他选择抛弃所以,只求于她在一起,愿意给她最安定的生活。   卿卿喜欢安定的生活,喜欢守着自己的一小片天地,有亲人和朋友在身边陪伴。   姬行云为了她,不知如何压抑着自己,可是他却从来也不说。   在今日,卿卿总算都明白了。   娇柔的身子,缓缓靠在男人怀里,卿卿眼眶还是湿润的,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涌了出来。   她娇滴滴的嗓音,道:“郎君,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姬行云轻哼,“你这么厌恶我,告诉你,你会信么。”   卿卿还试图辩解,“我,我没有厌恶你……”   姬行云质问,“没有?你每日背地里骂我什么……狗贼?”   “……”卿卿咬住嘴唇,瞬间就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了,其实除了狗贼,她还偷偷骂了他很多坏话,还时常诅咒他……   姬行云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幽幽问道:“卿卿,你就这么讨厌我?”   卿卿摇摇头,她现在,早就不讨厌他了。   姬行云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询问,“那卿卿可喜欢我?”   卿卿红着脸,还有些又羞又臊的,“你表现好才喜欢你,你可别忘了,刚刚才答应永不与我阿兄为敌。”   “自然不会,我答应的必能办到,卿卿大可相信我。”   卿卿娇笑了一声,带着余温的脸上,那笑容明明是无意为之,却透出一股入股的媚意,只叫人不尽沉沦。   她还带着眼泪,笑起来却甜甜腻腻的,一头撞进姬行云怀里,算是对于姬行云的恳求,总算应允了下来。   “那明日,便开始筹备婚事可好?”姬行云询问。   卿卿想了想,还有些担心,她身无分文,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连嫁妆都没有……就这么光秃秃的成亲吗?   姬行云好歹也是北魏的三军统帅啊,朝中权势滔天的人物,就算卿卿用了姜家女儿的身份,如何才能嫁给姬行云啊?   姬行云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只是薄唇轻抿,保证道:“一切我都安排妥当,就不必你操心了,你等着备嫁就好。”   卿卿自然是答应了姬行云,“那好。”   得到了卿卿的首肯,姬行云欣喜若狂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两条手臂将卿卿搂紧了,紧得仿佛想将她融入他身体里去。   因为他实在太用力,卿卿都快喘不过气,感觉快要被他勒死了似的,扭了扭肩膀,道:“快起来吧,外头这么多人等着你……”你却在这里苟且之事,真的合适么?   “让他们等着去……”   姬行云却不以为意,不慌不忙的,埋头下来,又落在了那盈软诱人的唇瓣上,压制性的啃吻,今日什么也不想做,就想一直与她陷入这浓情蜜意之中,再也不出来。   卿卿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他还欲求不满吧!人家腿都还在打颤呢!   好在此时外头有人前来禀报,说是大长公主在找姬行云前去说话。   迫于无奈,姬行云也只好起身,一个吻落在卿卿白皙细腻的额头上,柔声说道:“睡一觉吧,我忙完了就回来安顿你。”   卿卿经常被他折腾,已经渐渐习惯了,可是由于今日太过猛烈,还是让她承受不住,浑身动弹不得,双腿发软的使不上力气。   怕是出去也会被人看出来,也只能缩在被子里,眼睁睁看着姬行云,自己一件件穿上衣裳,然后开门出去了。   本来卿卿也很累,现在她信得过姬行云,知道他可以依靠,能处理好一切,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于是累得筋疲力尽的她,就这么在书房里,身上只穿着件薄衫,沉沉睡去。   *   姬行云整理好了仪容,前去见了母亲襄城大长公主。   萧芜君高坐上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从善,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应当成家娶妻,为姬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你爹早亡,就留下你这一条香火,你又常年带兵打仗,危险重重……”   她的意思,战场上刀剑无眼,任凭姬行云再如何百战不殆,说不定也有失去控制的时候,早日留下香火,一直是萧芜君期盼的事情。   萧芜君以前也趁着姬行云不在洛阳的时候,给她收纳了许多美姬在府上,可是每回姬行云一回来就将人都送走了,至今油盐不进。   她是软磨硬泡,就想着早日让姬行云成家,这姬行云离开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这次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了,必定要将婚事订下。   萧芜君道:“阿婉你也早就见过了,我觉得她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是洛阳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你常年不在,这侯府有她打理,我也能少操心一些,若是你没异议,改日便让人去谢家提亲吧。”   她这次是下达命令的语气,毕竟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所以萧芜君这次就是要做这个主。   然而姬行云沉默得听完了她的一番话,才淡淡启口,道:“其实从善此番回来,便是有婚事要与母亲商议,去年我只身前去南齐办事,身陷险境,幸得姜家相助才得以脱困,当时我已经答应姜家,会娶姜家的女儿作为回报,此番姜九郎带着他妹妹来洛阳,便是将想他妹妹许配给我,完成当日承诺……母亲今日应该已经见过姜家的小娘子了,还望首肯。”   萧芜君听闻这番话,顿时皱起了眉,“那个姜家十七娘?”   好啊,当时萧芜君看见姜氏女的时候,心下便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那少女娇娇软软,柔枝嫩叶的,一张脸生得过分美貌,在一群少女之间着实扎眼。   当时萧芜君还在想,姜家把她带进洛阳来,必定是想要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没想到还当真被她给猜中了,她要嫁的不是别人家,正是她容陵侯府姬家!   那少女如此娇柔得跟一朵娇花似的,萧芜君实在想象不到,她若是嫁给自己儿子……   萧芜君突然有点怀疑,姬行云与姜家素有来往,莫不是早就看上了这姜家的小娘子,所以才至今不娶吧?   虽然有所疑虑,可姬行云用的这个借口,实在让人无力反驳,总不能让他违背了与姜家的婚约吧?虽然是口头的,可毕竟姜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在给个世家贵族都说得上话。   萧芜君也只是有点犹豫,“可是,我早就相中了阿婉,阿婉也时常来侯府陪我,若是就这么辜负了人家小姑娘一番心意,传出去难免落人话柄,我看……不如你就收了阿婉做侧室吧。”   姬行云自然是拒绝的,“母亲,谢四娘子与阿妹是同族姐妹,与我也算是兄妹了,她若嫁进了姬家,岂不是有违伦常?母亲若是觉得有愧与她,可以另外寻一户好人家,也总比给我做妾要好。”   萧芜君不知,姬行云竟然能说出“有违伦常”这种话来,一时根本无法反驳……   姬行云又道:“从善这两日便会安排前去姜家提亲,姜家的小娘子既然来了怕是也不好再回去。   “外头还有宾客要应付,从善先行告退。”   随后高大的男人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只留下地上渐渐拉长的背影。   萧芜君看着姬行云离去的背影,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那姜氏女,就是长得太美貌太娇弱了,看上去就是个红颜祸水,让萧芜君极为不满,与她心中的儿媳人选相差甚远,谢婉那样的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闺秀,才是萧芜君合心意的对象,怎么看怎么满意那种。   不过萧芜君从小就没有管过儿子死活,现在想管,什么都晚了。   *   姬行云出门之后,便撞见了谢婉正要往院里走,二人擦肩而过。   谢婉一看见姬行云,便浑身紧绷,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阿婉见过大都督。”   其实谢婉很害怕姬行云,她想嫁给姬行云,完全是图名利地位,毕竟能做大都督的夫人,就算是当朝皇后都要给她几分颜面,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反正姬行云常年带兵在外,她都不用见他,只要以后想办法弄个孩子出来,就能保证自己高枕无忧的侯府人身份了。   大长公主这么喜欢她,肯定是会让她进门的吧。   本来姬行云是没打算理会她,直接就要走的。   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与她直面相对。   姬行云已经听说了,就是这个谢婉,把画和替身的事情告诉卿卿的,也不知是她无意为之,还是有意透露。   更何况,现在姬行云都说了要娶姜氏女了,大长公主竟然还执意要姬行云娶谢婉做侧室?   姬行云朝着谢婉大步靠近一步。   他那浑身盛气凌人,惊得谢婉腿软,差点退了出去,稍微有些心虚,一双手紧紧捏着手帕。   姬行云居高临下,阴沉的眼眸看着谢婉,冷厉低沉的声音道:“今后少来容陵侯府,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姬行云便转身走了。   只剩下谢婉浑身僵直的立在原地,眼眶通红,却是不知错所,全然不知,她到底哪里得罪姬行云了?   当时便忍着眼泪,谢婉走进大长公主的院子里,来到萧芜君面前,行了个礼,道:“阿婉是前来与婶婶道别的,家中突然有事,唤阿婉回去,还望婶婶见谅。”   萧芜君颦眉,看着谢婉双眼含泪,顿时就察觉出来蹊跷了。   姬行云才刚刚离去,谢婉这么快就来道别,还这般委屈的样子……   萧芜君询问,“是不是从善与你说了什么?”   谢婉摇摇头,“没有。”   没有?萧芜君能相信没有?   *   当日,姬行云以大长公主的名义,留着卿卿等人在容陵侯府暂住一晚,因为留的人很多,所以卿卿也并不显眼,直到次日,卿卿休息好了才从容陵侯府离去。   就如姬行云所答应的那样,不过两日时间,襄城大长公主就亲自宣布了姬行云与姜氏女有婚约的喜讯,一时间整个洛阳城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大家都说大都督为了报恩才与姜家订下了婚约,如今也只是履行婚约罢了。   别馆之内,听闻消息的燕雪柔急急忙忙冲进卿卿屋里来,惊讶不已的与她议论,“卿卿,果然,一夜之间,姬行云跟姜氏女早有婚约的事在大街小巷已经传遍了,他还真是本事,这样也行……”   卿卿自然知道传遍了,她长叹一口气,无精打采的往桌上一趴,说道:“表姐,姜氏女始终是姜氏女,又不是阮氏女。”   真正的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卿卿不想披着别人的名字,所以,即使她同意了嫁给姬行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燕雪柔在卿卿旁边坐下,顺手就将一颗蜜饯送进了口中,轻笑道:“这不是权宜之计么,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卿卿想了想,她确实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她自然也想和姬行云能成亲,只是这种方式不是最理想的罢了,想要与他在一起也只有做出牺牲,退而求其次。   毕竟姬行云都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退让一步也是应该的。   正说话时候,听见敲门声音。   两姐妹闻声看去,就见是姬行云身姿飒飒,立在门口。   燕雪柔瞬间提起了一口气,快速回想了一下,她刚才没说姬行云什么坏话吧?   这个男人,这么恐怖,对别人的态度,跟对卿卿的态度完全是两样。   别看他在卿卿面前恭维得很,跟一条温顺的狗似的,一扭头看见别人,就是一匹龇牙咧嘴凶狠无比的恶狼。   自从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后,燕雪柔至今都不敢跟这男人直面相对,跟他说话都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我先回避了。”   燕雪柔起身,小心翼翼的,隔得老远绕过姬行云,急匆匆出去离去,屋里婢女也尽数退了出去,   姬行云这才一声不响的,迈步进屋,来到卿卿身边坐下。   他抿唇一笑,握住了卿卿的手,垂目看着她,“卿卿,婚期订在一个月后,四月二十,我给你安排了去洛阳姜氏旁支,暂住备嫁。”   卿卿抿唇,微微点了点头,“郎君辛苦了,什么都要你一人劳心,卿卿什么都帮不上忙,实在惭愧。”   姬行云似乎察觉她笑得有些勉强,渐渐皱起了眉。   将她拉过来,靠在他肩膀上,问道:“你可是觉得委屈么?”   卿卿摇头晃脑,“没有。”   姬行云垂目看她,“当真没有?”   卿卿起身,过去依靠在男人背上,从背后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真的没有,能得郎君如此厚爱,卿卿哪里会觉得委屈?只是在想,我都要出嫁了,此事应不应当让我阿兄知晓……”   阿兄是她唯一的至亲,是她现在唯一牵挂的人。   卿卿觉得,她嫁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都不告诉阿兄一声,将来若是阿兄知道,肯定不会原谅她吧。   她都已经违背了阿兄的意思,放姬行云出建业,还跟着姬行云私奔到了洛阳,如今竟还要换个身份嫁给姬行云,若是让阿兄知晓,肯定会气得要吐血了。   姬行云想了想,轻叹道:“还是不告诉他为好,将来一切解决之后,我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再说什么也没用。”   若是让阮黎知道了,估计又要把他的卿卿抢走,他不想卿卿再离开他。   卿卿用手拖着腮,有些苦恼,“可是,阿兄真的不会怪我么?”   姬行云捏着她盈软细嫩的小手指,呐呐道:“不会,放心吧,我会有办法让他承认我。”   卿卿觉得,阿兄肯定不会承认姬行云的,毕竟在建业的时候,差点没把他打死了,又怎么可能突然承认?   姬行云原本又想欺负卿卿的,可是卿卿抿唇得意的笑道:“我月事来了。”   月事来的时候,真是卿卿最开心的时候了。   “……”同样,也是姬行云最不开心的时候,却只能关切说道,“那你好生休息,别受了凉,缺什么让侍女给你准备。”   卿卿现在有两个侍女随身伺候,一个是一只跟着她的眉儿,另一个是姬行云派来的那个雀儿。   她抿唇轻笑,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在屋中什么羞羞的事都没有做,只是相依相偎着,闲聊来许久,姬行云才就此离去。   婚事相关,都由姜九郎和姬行云出面张罗着,卿卿只需要搬到姜家,安安静静备嫁就行了。   洛阳的姜家于天水姜家也有些渊源,算得上是远亲,卿卿以姜氏女的身份出嫁,从这里比较合适。   因为备嫁,卿卿便不能与姬行云见面,只有分别之前,姬行云还强行满足了一回,说是以后要憋一个多月,怕憋坏了。   “……”卿卿只有一脸的幽怨。   燕雪柔跟卿卿一起来了姜家,陪伴出嫁,说是等看着卿卿成亲了之后,她就要回建业去了。   想到两人相处时间所剩不多,便整日都混在一起。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日。   原本燕雪柔是被姜九郎找过去吃喝玩乐的,喝了些酒,坐着马车,踏着夜色往姜府返回。   可是行到半路,燕雪柔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骤然停下,身体不自觉前倾,将燕雪柔给惊醒。   外头打斗声传来,一转眼一个黑影钻进了马车里。   燕雪柔惊愕不已,正要动手抵抗。   却见上车的黑衣蒙面的男人,冷声道了一句,“是我。”   因为灯笼的火光昏暗,男人揭开面具之后,半晌燕雪柔才看清是谁,当时就屏住呼吸,倒吸了一口凉气,“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是阮黎!   看见他的一瞬间,燕雪柔目瞪口呆,简直醉意都一瞬间被吓醒了。   阮黎什么时候竟然跑到洛阳来了?   阮黎对外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还在打斗,燕雪柔才伸出个脑袋喝止,“别打了,自己人!”   而后安静下来以后,阮黎风尘仆仆的走过来,往燕雪柔身边一坐,道:“自然是来救你们回去,卿卿在哪?”   燕雪柔真想告诉他,他们不知道过得多潇洒,根本不需要救啊?   “她,她不在这里。”眼看着姬行云和卿卿再有一阵就成亲了,阮黎这个时候来,肯定会把卿卿带走的,所以燕雪柔绝对不会告诉他卿卿在什么地方!   阮黎皱着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两个女儿家,孤身来到敌国,家里这么多人,整日为你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难道你们就一点没有歉疚之心?”   燕雪柔道:“我只是没来过洛阳,想四处游玩一番,既然……表哥来接我了,我跟你回去就是。”   阮黎只问,“卿卿呢?”   燕雪柔一口咬定,“我当真没见过她!我就是跟着姜九郎来洛阳吃喝玩乐的,本来也打算过一阵就回去。”   阮黎知道,卿卿肯定就在洛阳城内!并且燕雪柔明明知道卿卿得去向,却一口咬死了不肯说,分明就是想掩盖什么。 第41章   阮黎受临川王嘱托前来寻找燕雪柔回去,并且他自己也想把卿卿找回去,所以,一个月之前就已经从建业出发,一步步,混进洛阳城已经有十日时间。   他带着人在洛阳四处搜寻,怕被姬行云察觉,只能暗中盯着容陵侯府,还以为卿卿定是跟姬行云在一起。   可是盯着姬行云许久也没看见卿卿踪迹,根本不知道姬行云已经将卿卿弄到哪里去了,只听说了姬行云和一个什么姜氏女的婚事,对于燕雪柔和卿卿一直寻找无果。   直到今日,在邀月楼看见了燕雪柔的身影,这便立即追了过来,把燕雪柔抓个正着。   只可惜,不论阮黎怎么询问,就是说破了嘴皮子,燕雪柔就是不肯交代卿卿如今去向。   阮黎想了想,随口就诈了燕雪柔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要跟姬行云成亲那个姜氏女,是不是就是卿卿伪造身份?你若是不老实交代,到时候他们大婚之日,我便带着人前去抢亲,带她回去!”   他也就是胡乱的猜测罢了,并没有任何确凿证据,只是想着,卿卿失踪肯定跟姬行云脱不了干系,毕竟这么巧合,姬行云才从建业回来不久,突然就要娶姜九郎的妹妹?于是瞎说了一个姜氏女是不是卿卿。   没想到还真被他给蒙对了,燕雪柔听他如此肯定的语气,以为阮黎已经查到了此事,卿卿身份已经暴露了。   当时就连忙拉着阮黎的袖子制止,“表哥,你别这样!卿卿喜欢姬行云,她就想跟他成亲,你又何必横插一脚,硬生生拆散他们呢!”   阮黎脸都黑了,眸光渐渐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道:“她是我阮氏嫡女,怎么能让姓姬的狗贼糟蹋玷污!”   气得瑟瑟发抖的,指着燕雪柔的脑门骂道:“你也是糊涂,不但不知道劝着她,竟然还帮着她如此胡来?”   燕雪柔被骂得闭上了眼,却还义正言辞的说道:“人家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哪里就胡来了?你是卿卿的兄长,应该也想看见卿卿嫁个好人家吧?”   阮黎差点背过气去,“是不是姬行云给卿卿下了什么蛊?”   燕雪柔连连摇头解释,“姬行云没有对卿卿下什么蛊,他对卿卿是认真的,你还记得三年前建业城外那次吗?当时救了卿卿的人其实是姬行云,不然那时候卿卿早就九死一生了,姬行云对卿卿一见钟情,这两年一直在找她,所以卿卿被俘虏之后,姬行云也一直对她很好。   “后来卿卿逃了,他分明可以把卿卿抓回去的,可是他却亲自护送卿卿回建业,还要冒着风险,到建业试图与太子谈和休战,准备再向你提亲的。   “他救了卿卿这么多次,而且也是真心实意想娶卿卿,谁知你对他偏见这么深,还差点把人家打死了……   “现在卿卿都被你逼得有家不能回,只能背井离乡,明明是可以明媒正娶的,是你逼得她只能改名换姓,就算是报答姬行云对她的救命之恩,她想嫁,你还要阻止他们。   “表哥,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不能擦亮眼睛,看看清楚么?若姬行云对她不是真心实意,她这样的身份,何必费这么大的劲,非要娶她为妻?   “你若是当真为了卿卿好,就成全他们吧,卿卿只想有你的祝福,若是你在从中作梗,只会让卿卿觉得两难,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一番话下来,说得阮黎早已经反被说得怒气全无,支支吾吾,已经无言以对了。   过了半晌,阮黎才确认一般的询问,“姬行云当真以前就救过卿卿?”   “对啊,只是功劳被六郎给冒领了。”   燕雪柔这阵子跟卿卿闲聊,加上跟姜九郎通气,几乎把两个人的事情了如指掌了,就像在看人家的爱情话本似的,又是羡慕又是感动。   因为有些切身体会,她自然是最支持卿卿的那个人,并且,既然阮黎都已经来了,燕雪柔更希望阮黎是来给卿卿送嫁,而不是来阻止他们的婚事的。   阮黎沉思了许久,只道:“卿卿在哪?”   燕雪柔以为阮黎还要去找卿卿麻烦,强行把她给带走,自然是不愿意说出卿卿的去向。   她心里还在纠结着,她到底要不要把阮黎来洛阳的事情告诉姬行云。   万一姬行云翻脸,要找阮黎当初的仇,把阮黎又给抓起来打得半死,那卿卿夹在中间岂不是两面为难?   可是她若是不让姬行云知道,就这么让阮黎把卿卿带走了,活生生棒打鸳鸯,今后卿卿就算是回了建业,肯定也会活得不开心吧?   *   夜里,房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   高大健硕的男人黑影,风尘仆仆的迈步进屋。   卿卿闻声看去,便见是姬行云还喘着粗气,在门口长身而立。   唇角勾出一丝甜腻腻的笑容,卿卿赶忙扔下手上的东西,如同一只刚出笼的鸟儿一般,飞快的扑上去,一头栽进男人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因为两人一大一小的身高差距明显,少女小脑袋就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那娇莺般的嗓音,难以掩饰有些欣喜的说道:“郎君,你怎么来了。”   他们都半个月没见面了,因为说好了按照风俗备嫁的时候不能见面的。   软玉娇香入怀,姬行云手掌盖在小娇娘纤薄的后背上,隔着薄薄一层丝质的睡裙,光是抱这一下,压抑了半个月的,只叫他一瞬间烈火焚身,呼吸都变得灼烫,喉中干涩得如同久旱的黄土地一般,不自觉喉结滚动而下。   姬行云润了润干涩的唇瓣,哑着声,道:“自然是想你了,想见你。”   只不过半个月不见,姬行云就感觉整日焦灼难眠,每夜都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蚀骨钻心的难受,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他必须见卿卿,以解相思之苦才行,已经等不了半个月之久了。   方才看见卿卿朝他奔过来,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姬行云好像还在做梦一样,如梦似幻的。   去年他还以为恐怕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了,现在他们却已经即将成亲,他能娶到这辈子唯一让他心动,让他爱慕,让他沉沦的女人。   他恨不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盯着卿卿,生怕这一切转瞬她就消失了。   卿卿窃笑着,在他怀里娇滴滴的说道:“不是说好了婚期之前不能见面的么……”   姬行云掐着腰,将卿卿从地上轻飘飘的抱起来,便抱到一旁软榻坐下,让卿卿坐在他腿上。   他垂目看着手中捧着的宝贝,轻声问道:“卿卿不想我么?”   卿卿别开脸,瘪着嘴,“我才不想。”   姬行云不自觉勾起了唇角,抬起袖子,捏了捏卿卿的小下巴,“你不想?那你一来就抱着我作甚?”   卿卿当时就要把手收回来的,人家不抱就是了,却反被姬行云拉进了怀里,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下巴挨着她的额头,鼻间充盈着她身上独有的玉兰花芳香,姬行云如实说道:“卿卿真的不想我?”   卿卿翻了个白眼,“我们才几天没见啊,又不是分开很久了!”   姬行云立即义正言辞的纠正,“不是几天,是半个月了!”   卿卿眨巴着眼睛与他对视,“半个月很久吗?”   反正她觉得好像一点也不久啊,她在屋里绣绣花,看看书,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气得姬行云将她压在怀里就啃她,这个小没良心的,都没把他放在心里,亏他这么想她,她为什么就不能也像他爱她那般。   姬行云觉得一定要给她一点的教训,特别深刻那种,让她哭着求饶的那种。   “……”   卿卿后来算是明白了,姬行云分明就是饥渴难.耐了,所以才破坏规矩,提前跑来找她,根本就不是想她!他只想上她!   差点没被饿急眼的狼弄死过去之后,卿卿气得不想理他了,红着眼眶,眼泪糊了一脸,背过身去,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姬行云撩起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呢喃细语,“卿卿,你刚刚不是也很喜欢么,怎么又生气了?”   明明刚刚她自己也欢快至极,一边哭一边求着他,跟个小妖.精似的往他身上蹭,把他勾得神魂颠倒,都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等要够了满足了,事后就立马翻脸不认人,还生气了不理人。   卿卿抽泣着,“谁会喜欢被你这么折磨得半死!”   现在都还没成亲呢,卿卿觉得成亲之后,她肯定就要彻底生不如死了吧。   “……”姬行云都觉得女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明明自己那么喜欢还要口是心非。   他将她搂进,在她耳边道:“谁叫你这么勾人,叫我把持不住……”   说着将她眼角的泪给吻去,娇小的身子整个圈进怀里。   卿卿其实一直想问问,姬行云以前真的把别的女子……折磨死过么?那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感觉到腿的肿痛,卿卿还是有点心里忌惮的,以至于每次和他做这个事,还是有点心里忐忑,以至于多少有点放不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所以,到底还是问一问比较放心。   她转过身,面对着姬行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姬行云似乎察觉到她有话想说,手背从她细嫩得好似能掐出水似的肌肤上划过,轻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得?”   卿卿瘪了瘪嘴,许久才犹犹豫豫的凑到姬行云耳边,支支吾吾询问,以前有没有女人死在他床上过。   她说完就埋下了头,脸上涨红,解释,“我也是怕我有生命危险罢了……”毕竟姬行云练武之人,百战沙场的大将军,弄得实在没轻没重的,每次都战况惨烈,让她还曾经晕死过去,她担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姬行云差点笑了出来,在卿卿耳边说道:“卿卿是我唯一的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这辈子都是。”   姬行云从来没见哪个女人有如此冲动,他的眼里只有卿卿一人,满脑子都只有卿卿,无时无刻不想与她在一起,就是为她销魂致死,他也愿意的。   卿卿才不相信,就像她阿兄一样,虽然也二十来岁没有娶妻,可是老早就有了通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燕六也是,府上老早就有了妾室,解决生理需求。   像姬行云这种身居高位的,打了胜仗还有人给他送美姬,他怎么可能只有过她一个人。   重点是,他那么熟练,花样那么多!每每都让她羞耻又无力抗拒,都是不知道玩过多少才练出来的吧!只可惜,男人又不能验证,还不就任由他怎么说。   卿卿红着脸,唇瓣鲜艳欲滴,娇羞的低下头去,“你何时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了。”   姬行云面无表情,都不想解释,反正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卿卿不信说再多也没有办法。   两年腻歪的说话说了大半夜,又不知折腾了几次才算罢休   次日醒来的时候,姬行云已经一大早就走了。   这回两人是说好了,成亲之前他不许再过来。   *   只是次日一大早,卿卿发现燕雪柔昨日出去了就没有回来。   正要派人去问问姜九郎的时候,燕雪柔才面色很是难看,顶着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回来找卿卿。   卿卿腿酸痛得厉害,一瘸一拐的上去,拉着燕雪柔的手询问,“表姐,你昨夜怎么一夜未归,也不让人回来说一声啊?我正要派人出去找你呢。”   卿卿以为燕雪柔在姜九那里,姜九又以为燕雪柔已经回来了。   燕雪柔一夜没有睡觉,被阮黎一直逼问卿卿去向,死缠烂打的。   最后阮黎保证不会带卿卿回去,燕雪柔实在架不住他软磨硬泡了,这才答应带阮黎过来与卿卿见面。   燕雪柔神色凝重的看着卿卿,朝着门外扬了扬下巴,道:“你看看谁来了。”   卿卿顺着她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她带回来的人里头,有个戴着披风风帽,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   男人迈步进屋,将风帽取下来,才见了那张脸……   卿卿一看见是阿兄,当时就浑身一震,整个人就僵住了,呆愣愣的看着他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好像最担心的事情始终是发生了。   燕雪柔哭丧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很是无可奈何的说道:“卿卿,你也别怪我,我实在扛不住了,我不带他来见你,他不让我睡觉……你们有什么话好好商量吧,商量好了再告诉我,我要先去睡一觉再说。”   而后燕雪柔便进了里屋,直接倒在卿卿的床上,拉过被子,什么也不想管,闷头就睡,她都要困死了。   燕雪柔走了,就剩下卿卿与阮黎面面相对。   卿卿屏住呼吸,偷瞄了一眼阮黎,顿时心虚得攥紧了袖子,许久才道:“阿兄……你,怎么来了……”   阮黎也一夜没有睡觉,一夜都在想燕雪柔说的那些话,此番见到卿卿,他发现卿卿与以往不同了。   比方说,上次卿卿回建业的时候,会委屈得直接扑到他怀里就哭,可是现在,卿卿看见他竟然明显能感觉到害怕。   阮黎有无数话想亲口问卿卿,可是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垂目沉声道:“你失踪了,我自然应该找你,怎么,你现在已经这么不想见到阿兄了?”   卿卿连忙道:“没有,卿卿刚刚还在想念阿兄。”   阮黎冷笑了一声,“你既还记得你有个兄长,长兄为父,你出嫁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打算告知我一声,你还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么?”   卿卿被问得,一时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眶一热,眼中已经是秋波潋滟,好似还有些委屈。   阮黎走到卿卿面前,弯下腰,对着她的脸,道:“卿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卿卿点点头,眼泪便随着动作,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道:“我知道,阿兄,是我自愿的,姬行云没有逼迫我,在建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他是诚心诚意对我的,他都救过我好多次了……”   阮黎打断她的话,“行了,你们之间的事,阿柔都跟我说过了,我此番过来,也不会强迫你跟我走,就想问问你的选择,是要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还是要与我阮家断绝关系,做你的姜氏女,留在洛阳与那姓姬的成亲。”   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好像撞在卿卿心坎上一般,因为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卿卿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暗暗抽泣。   她要嫁给姬行云,就要跟阮家断绝关系么?   阮黎认真的凝视着她,说道:“卿卿,你要知道,姬行云就算是喜欢你,也只不过是为色所迷,一时欢愉,等激情一过,他便会厌弃你了,你孤身一人留在洛阳,没有母族为你撑腰,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早晚也会觉得你累赘,将你弃之如履的,这世上,只有自己的母族,自己的亲人才靠得住……你别那么天真了,兄长告诉你的才是事实,跟阿兄回去。”   卿卿含着眼泪,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假装很清醒的模样,强行找了一个借口出来,“阿兄,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他答应我永不与你为敌的,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会让南北休战,若是我嫁给他,能让南齐多喘息的时间,修生养息,养精蓄锐,将来真到了必须来战那一天,能有能力与北魏抗衡,也并非不可。”   阮黎呼出一口浊气,问她道:“这么说,你选择留在洛阳?”   卿卿哭着,拉着阮黎的袖子,“阿兄,你不要逼我做这种选择好不好?卿卿虽然想留在洛阳,可是万万不想跟阿兄断绝关系……我们是血脉至亲,同胞兄妹,怎么能说断就断了?阿兄,我求你了……”   卿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两边为难的情况,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阮黎轻叹了一声,头疼欲裂,看着卿卿这么一哭,简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思来想去,也只好道:“你让姬行云来见我,我与他当面谈。”   上回两人见面的时候,姬行云被阮黎打得半死,现在在姬行云的地盘上,阮黎还敢说要见他,也不怕他报复?   不过,或许阮黎就是想看看,姬行云会不会报复吧,若是姬行云动了手,卿卿肯定机会对这个狗男人死了那条心了。   卿卿也记得上次两人的仇,她多少有些犹豫,“阿兄当真要见他?”   阮黎确信的点头,他倒是要看看,那狗男人到底拿什么把他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的了,连兄长、母族,还有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就想跟他成亲。   卿卿无可奈何,也只好叫来雀儿,让他送信去通知姬行云过来与阿兄见面。   信送出去之后,卿卿心里还七上八下的,紧张得心里打鼓,不太确定姬行云会不会对她阿兄动手,不过卿卿只说想见姬行云,并没有提出于什么原因,更不敢说是因为她阿兄来了。   因为姬行云在宫里去了,如坐针毡的,卿卿和阿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都已经夕阳西下时候,才总算把姬行云给等到了。   踏着夕阳的余晖,男人兴冲冲的迈步进卿卿的屋里,还以为卿卿今日终于知道想他了。   姬行云一进屋,见了卿卿便一把将她自地上抱了起来。   卿卿脸都黑了,“放我下来!”   姬行云一时高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卿卿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毫无防备的,与此同时,背后已经有一把匕首顶在了姬行云的腰上,阮黎冷声道:“别动,不然一刀要了你的命。”   卿卿连忙过去拉着阿兄的袖子,看着那把刀,皱眉着急道:“阿兄,你答应不伤他的!”   阮黎冷哼一声,“我不伤他,可也要防着他伤我。”   “阿兄,你先把刀收起来可好?”   阮黎不肯。   姬行云这才知道,原来阮黎竟然找到洛阳来了,还当真让他找到了卿卿,确实也有几分本事。   卿卿也只好与姬行云说道:“郎君,是我阿兄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上回的事情,还望郎君不要计较,你们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姬行云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着阮黎,倒是心平气和的模样,“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们确实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桩婚事。”   姬行云稍微高出一些,与阮黎四目相对,两个男人的眼睛里都仿佛有电光石火一般,随时可能大打出手。   卿卿夹在中间,急得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QAQ哭唧唧,你们别打啊……阿兄:我只是想谈一谈聘礼的问题。 第42章   卿卿含泪恳求,“阿兄,你把刀收起来,有话好好说可好?”   阮黎对姬行云时刻小心提防,寻思片刻,也就退让了一步,“让他卸下武器我便收刀。”   卿卿只好侧脸,眼巴巴的望着姬行云,示意他卸下防备,姬行云才将身上武器全数取出,扔到一边,以表诚意。   阮黎还不放心,让卿卿给姬行云搜了身,确定他身上没什么威胁,这才将匕首收入了刀鞘,冷冷看着那个一直被他视为仇敌的男人。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紧张的气氛压抑得人几近窒息。   还是卿卿道:“阿兄,姬郎,你们坐下说话吧,卿卿给你们斟茶。”   卿卿拉着阮黎前去入座,又瞪了姬行云两眼,两人才都过去在席间盘膝而坐,面面相对。   卿卿转身出去,当真前去给二人备茶,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趁着卿卿不在,姬行云先打破了沉默,直入主题就说道:“我们的事卿卿都与你说清楚了吧?”   阮黎幽幽瞪着他,“我早就与你说过,别想打我妹妹的主意,你竟还将她拐骗到了洛阳,姬行云,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你何必纠缠我妹妹,她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显而易见,姬行云娶卿卿,明显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可是他偏偏千方百计的要娶,还自费给卿卿弄了个姜家的假身份。   姬行云淡然自若道:“我要娶卿卿是因为对她思慕已久,情难自禁,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利益,我可以以性命担保,将来必会十年如一日的好好待她……我也知晓,你对我素有偏见,光凭我一己之言,你肯定不会信我,也不放心将卿卿交到我手上,所以我早想好了协议之策。”   阮黎先前听闻燕雪柔的劝告之后,思来想去,姬行云好像对卿卿确实不错,其实他也想尊重卿卿的选择,只是,他担心,将卿卿孤身一人留在洛阳,不知今后会受什么罪,到时候连个依靠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让卿卿今后即使没有母族撑腰,也有所保障,才不会让姬行云现在一时兴起,为色所迷,对卿卿百般呵护,将来玩腻了又要将卿卿弃之如履。   如今,姬行云说他有协议之策,阮黎自然想听听,他到底想的什么对策,来摆平他这个难缠的兄长。   “你且说。”阮黎道。   姬行云这才将他的协议之策徐徐道来。   除了之前与齐太子说好的,会与南齐十年休战协议之外,卿卿的聘礼一样也不会少,姬行云还要跟阮黎私底下订下一个协议,两人可以以姜家作证,订下一份契约,捏在阮黎手中,若是将来姬行云有任何辜负卿卿之处,阮黎可以拿着这份契约去找姜家,姜家查证属实,便会曝光姬行云捏在姜家手中的所有把柄,还有不知多少肮脏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这些东西曝光,根本就不用阮黎动手,必定让所有姬行云这些年积攒的无数仇家,一瞬间将他拉下神坛,再也爬不起来。   姬行云这些年一直被魏王当成靶子使,魏王之所以给姬行云如此高的权利地位,让他去大杀四方,征战天下,将所有的恶名都推脱到姬行云身上,他魏王只用高高在上做一个善用贤能的明君即可,所以姬行云为魏王做过的丑事不计其数,姜家能平衡南北,不知捏着多少人的把柄,其中也包括姬行云。   姬行云既愿意用自身的把柄作为交换,可想而知,他还真是无所畏惧的。   关于姜家的事情,阮黎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姬行云提出的协议,他稍微有些动容了。   很快,卿卿带着眉儿,端着热茶回来了。   卿卿来到席便屈膝跪坐,看了看姬行云,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兄长。   眼泪都还没干的卿卿,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意,“你们……谈得如何?”   阮黎先前表情还很难看,可看见卿卿这阵子养得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好似这阵子在洛阳,比先前在建业的时候过得还好滋润?   只要卿卿过得好,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阮黎也并非那么一意孤行之人。   心里筑起的高高城墙一瞬间崩塌下来,阮黎突然就抿唇失笑,长叹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姬大都督给出的聘礼,我还算满意,卿卿,咱们家的嫁妆也早就为你备好的,只是现在情况不便,只能今后再给你送过来。”   卿卿刚刚出去了还没一盏茶时间,本来就是给两个男人私底下交谈的,害怕他们谈不妥,所以不放心回来看看。   却没想到,阿兄竟然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姬行云到底跟阿兄说了什么?   卿卿还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阮黎,“这么说……阿兄,同意了?”   阿兄刚刚都还说要断绝关系,卿卿还以为两个男人多半要打一架呢,没想到这么顺利阿兄就妥协了。   阮黎合眼,只能还有些不情愿的同意了。   卿卿顿时就破涕为笑,一把抓住阮黎的袖子,一时间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将激动得眼泪都擦在了阮黎的胳膊上,“我就知道阿兄对我最好了,什么都依我!”   阮黎冷笑,“这是你自己选的,今后你若是在洛阳吃了亏,可没人给你撑腰!”   卿卿展颜而笑,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月牙形状,一时嘴快就说道:“要是吃了亏,就再回去投奔阿兄也来得及!”   话刚说完,就感觉背后一道寒光袭来,一瞬间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卿卿转过脸去,便对上了姬行云难看的脸色,幽怨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一个可以随意被丢弃的玩具似的。   其实姬行云真想跟阮黎说,阮黎担心他抛弃卿卿,倒还不如好好管管,让卿卿不要抛弃他!   一想到卿卿那句话,她随时都会回去,姬行云就有点来气。   卿卿好似发现了自己说错了话,便赶紧转移话题,道:“阿兄既然都来了,不如就亲自为卿卿送嫁可好?”   按照成亲规矩,从娘家出嫁是要有兄弟送亲的,之前是安排姜九郎给卿卿送亲,私底下卿卿还认了姜九郎做义兄。   现在,既然卿卿的正牌兄长亲自来了建业,自然应该兄长亲自来送。   看着卿卿脸上灿烂得让花容失色的笑脸,阮黎心下什么疑惑和顾虑都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是瞥了一眼依旧看不顺眼的姬行云,提醒道:“看大都督答应的事情何时办到。”   姬行云答应得干脆,“现在就去找姜九。”   于是跟卿卿稍微交代了一声,姬行云便带着阮黎前去揽月楼找姜九郎去订下协议去了。   当天夜里,姬行云、姜九郎和阮黎等人,便跟什么事没有一样,坐在一起吃酒,谈笑风生。   姜九郎内心还在疑惑,姬行云是不是忘记上回他差点被阮黎给打死了?   不过阮黎倒是将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毕竟,他现在还搞不清楚以前在建业跟他坐在一起喝酒的,什么是真的姜九郎,什么时候是姬行云,如今三人坐在一起才坦然说起了此事。   *   夜里,姬行云醉了酒,安顿好了阮黎在揽月楼住下,又连夜过来找卿卿。   今日卿卿是跟燕雪柔一起睡的……主要燕雪柔今日一回来就在卿卿床上倒头就睡。   所以大半夜,卿卿只好出屋外与姬行云见面。   浑身酒气的男人,脸色阴沉沉的,爬床的计划没有得逞,也只好跟卿卿在门外说几句话就走。   卿卿歪着脑袋询问,“郎君,你与我阿兄做了什么交易么,他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啊?”   姬行云耸了耸肩,无可奈何,“我现在把柄都捏在你阿兄手里了,若是有负于你,将会一无所有。”   大掌捏着她得腮,凑到她脸上,“有些人,一天到晚还想着如何离开我?”   卿卿摇摇头,“我没有!我是说……万一你抛弃了我,我还可以回去找阿兄啊,你不抛弃我,我自然不会回去。”   姬行云鼻尖几乎都挨着卿卿的鼻尖,炙热的酒气喷到卿卿脸上,哑声道:“我这么千辛万苦娶你回来,怎么可能抛弃你?”   卿卿抿唇一笑,主动踮起脚尖,便在他唇上撞了一下。   软绵绵的香唇,只一下怎么够?手掌一把勾过她的腰,将她摁在怀里。   *   燕雪柔实在太困,一觉睡醒已经是次日,听闻姬行云已经把阮黎给摆平了,几个人晚上还在一起吃酒……   总觉得她睡了一觉,好像错过了一场大戏?   她连忙拉着卿卿询问,姬行云是怎么解决阿兄的,可是卿卿也不清楚细节,只知道他们当真做了什么交易,并且他们已经和解了。   如今和平解决,自然也是燕雪柔想看到的情况,细节的话,她去问了姜九郎,可是这事关私密之事,姜九郎也不肯说。   燕雪柔还以为阮黎当真要强行把卿卿带回去,活生生将人家给拆散呢,还好,虚惊一场。   所以接下来,卿卿总算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待嫁了,姬行云忙于筹备婚事,并且跟卿卿说好了这些日子不见,所以就没有过来,卿卿则忙于向请来的老嬷嬷,学习大婚习俗和规律。   直到婚前五日,大红嫁衣和凤冠霞帔才给卿卿送了过来。   一件件奢华名贵的喜物整整齐齐的放在托盘之中,呈现在卿卿面前,还有老嬷嬷在旁边喋喋不休的介绍,“这些都是让宫里的御用绣娘连日连夜为小娘子赶制出来的,首饰也都是出自洛阳最顶尖的工匠之手,实在花了不少功夫,还请小娘子试一试是否合身,到时候还可以修改……”   婢女将大红金线刺绣的百花嫁衣拖起,过来伺候卿卿将衣裳穿上……流光溢彩的华贵嫁衣,配上雪肤花貌的娇媚美人,还尚未梳妆,便已经光彩照人,世间绝色,叫一旁观望的燕雪柔都不禁啧啧惊叹。   “卿卿,你穿这衣裳真太美了吧。”燕雪柔看得都有些挪不开眼,不禁暗暗心动,也不知她自己何时才有穿上嫁衣的那一天?   想到姜九郎,燕雪柔便又皱下了眉头,忽然觉得,当初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都像是过眼云烟,一瞬间消失不见。   卿卿看了看广袖之上精美的回纹刺绣,不禁露出一丝甜腻的笑容。   “表姐,你很快也会风风光光出嫁的!”卿卿眉眼含笑的看向燕雪柔。   燕雪柔却是一声哭笑,“还早呢,哪有那么容易。”   卿卿明亮的眼睛看向燕雪柔,“谁说得准呢?我还做梦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至少去年今日,卿卿还以为她早晚会妥协嫁给燕淮的呢,却没想到,一瞬间跌落谷底,却又被人拉上了云端。   想到自己的事情,燕雪柔心里是难受,堵得慌,可是因为卿卿马上就要大喜之日,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徒添悲伤,只能自己憋着,强颜欢笑。   当天晚上,燕雪柔便独自一人,骑马出去,随意找了个小酒馆,门头就喝酒。   心中烦闷至极,也只有醉酒能让她暂且忘却烦恼,抛开忧愁,不去想那些让她烦心之事。   只是今日,燕雪柔并没有换男装,只是一身女子劲装,便坐在酒馆之中,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   本来就生得姿色过人,有些惹眼,加上独自一女子喝酒,难免引来旁人注意的目光。   两个牛高马大,长相粗犷的男人,挤眉弄眼的凑了上来,猥琐的模样,笑嘿嘿的询问,“小娘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喝闷酒,要不要郎君们陪陪你?”   燕雪柔本来就够烦闷的了,目中闪过一丝寒光,一拍桌面,厉声喝了一句,“滚!”   “哟呵,倒是挺有脾气,我喜欢,来陪大爷我喝两杯呗……”   说着,便将魔爪朝着燕雪柔伸了过来。   燕雪柔正愁没地方撒气,冷哼了一声,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拧,直接将八尺大汉给打倒砸在了桌面上,噼里啪啦乱成了一团。   另一名壮汉惊愕不已,也想冲上来止住燕雪柔,被燕雪柔一脚踹在肚子上,也给两下打得鼻青脸肿的,二人也只好仓惶逃跑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你,你等着!”   燕雪柔冷嘁一声,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放在心上,换了个地方,继续喝酒,还让小二上菜。   因为打坏了两套桌椅,看见小二哭丧着个脸,燕雪柔只好甩给他一罐钱作为补偿,小二才又露出了笑脸,继续给燕雪柔上了酒来。   一直喝到了半夜三更,燕雪柔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才醉醺醺的从酒馆里出来,打算回去。   可是刚出来打算去牵她的马的时候,四周好几个高大的身影,一个个拿着棍棒武器,朝着燕雪柔气势汹汹的围拢了上来。   其中有两个人,正是刚才被燕雪柔打得满地找牙的那两个壮汉,就是他们挨了打不服气,现在找来了一帮兄弟,想要报复燕雪柔。   还有一个鼻青脸肿的指着燕雪柔,愤愤不平的说道:“大哥,就是这个女人!”   毕竟只是个柔弱女子罢了,任由她这么大的能耐,他们受伤的都有武器,不可能以一敌十吧?今日把她捉了,还不任由他们处置!   为首的壮汉提着大刀上前,冷笑道:“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小娘子下手倒是挺重,老子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燕雪柔不知哪里来的火气,醉醺醺的骂道:“本郡主不想动手,为何总有人想来找死?”   几个壮汉哈哈大笑,“口气倒是不小,兄弟们给我上,今日谁能把她拿下,就让谁先弄她!”   说着便是一个个朝着燕雪柔冲了上来。   若是平时,或许燕雪柔还能对付对付,可是今日喝醉了酒,眼前早已眼花缭乱,看见那些壮汉的人影,一个变成了三个。   燕雪柔本来想拔剑,可现在突然想起来,好像今日出门没有带剑?   眼看着醉酒之后,越来越晕,面对强力的攻势,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在关键时刻,也不知哪冒出来一堆黑影,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将一众壮汉给打倒在地,一切消停了下来。   燕雪柔实在有些撑不住,当时就醉倒了过去,直接摔得靠在了墙角处。   白衣面具的姜九,两步上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阿柔……”   看着怀中的女子,已经是醉意朦胧,脸上霞晕阵阵,红艳艳的唇瓣微微蠕动着,不知在喃喃自语什么。   以前燕雪柔就喝酒,可是从来也没醉成这副模样过。   今日还是姜九头一回看她喝得如此酩酊大醉。   还好,前些日发生了阮黎突然把燕雪柔掳走的事情之后,姜九一直派人暗中跟着燕雪柔,今日便知道她一个人跑出来喝闷酒的事情。   本来还以为她喝一喝就自己回去了,没想到喝到了大半夜,还打人惹事,姜九才亲自过来想带她回去,恰好就遇上了她被这群人给围住了。   燕雪柔喝得烂醉如泥,姜九也只好将她抱上了马,带着一路回了揽月楼安置。   还是以前包下来的别馆,燕雪柔原先就住过的房间。   姜九抱着她进去,将她安置在了房间里,本来是想去叫婢女前来伺候她脱衣裳睡觉的。   可是刚刚要走,燕雪柔忽而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姜九回过头去,垂目一看,便见了燕雪柔正醉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拉得老长,道:“姜九,你,给我回来……”   姜九想了想,只好回去,坐在了床边,拧眉一脸沉凝的看着她,“谁让你喝这么多了,知不知道女子大半夜一人在外多危险?”   可是燕雪柔却不听他的废话,醉醺醺的从床上爬起来,直接伸出手,把姜九脸上的面具取下来,“我想看看你……”   姜九整日带着面具,以前燕雪柔跟他好的时候,亲密的时候会取下来看一看,可是自从划清界限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他的模样了,也有一个来月了吧,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醉了,一股脑儿只知道想看看他。   姜九没有阻止,只是搀扶着她的身子,任由她将面具取下。   昏暗的灯光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面面相对,专注凝视着对方的模样,黑珍珠般的眸子里都是对方的倒影。   燕雪柔眯着眼,看不清,只能往姜九脸上凑,凑得都快鼻尖碰到了一起。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都已经湿润了,看着他质问,“你既早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要招惹我?”   眼泪顺着粉颊滑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伤心的哭,明明都已经醉了还以为不会再伤心,可是心里却更加难受,更加痛苦了。   姜九捧着她的脸,唇瓣贴贴上去,将落下的泪一点点吻去,眉头紧拧道:“对不起,阿柔……等他们婚事完了,我便带你回姜家,让你看着我退婚,然后就去你家提亲。”   燕雪柔抽泣道:“你就这么退婚,人家小娘子今后怎么办?”   姜九道:“……”   姜九郎小时候便订了这门亲事,可是她一直只当顾家的小娘子是妹妹,实在想象不到要娶她为妻怎么面对,因此才会几年也不想回去。   现在想了想,倒不如早点退了亲,也免得耽误顾家妹妹的终生大事。   喝醉了的燕雪柔,不想再也管那些烦恼。   她脑子一热,不受控制的双臂圈着男人的脖子,柔若无.骨钻的身子进了他怀里,那模样含娇带羞,妩媚动人,勾魂夺魄。   这般女子诱人的馨香入鼻,姜九郎心下一热,喉结滚动而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阿柔,你醉了,早些睡吧。”   燕雪柔却是勾了勾唇,迷迷糊糊的主动横跨在了他身上,撞上了他的唇。   面对爱慕的女子投怀送抱,血气方刚的男儿,哪有能耐拒绝?当时就屏住呼吸,整个人就僵住了,想将她退出去都丝毫没有力气。   她是喝醉了,醒了之后肯定会后悔的吧?   芙蓉暖帐,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水光潋滟。   地面凌乱成了一团,便如百花盛开的花园之中,两只蝴蝶成双成对,翩翩飞舞过来,停留盛开得鲜艳的花瓣之上。 第43章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户纸照进屋里来,在地上形成了格子形状,给屋内增添了几分暖意。   地面上凌乱得衣物交错散落了一地,架子床上的帷帐都被扯得掉落下来了半截,可见战况多么惨烈。   一片狼藉的被褥之间,一对男女正相拥着沉睡。   女子一条雪白的胳膊露在外头,不知过了多久,黛色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苏醒过来。   燕雪柔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都疼,不仅头疼欲裂,身子还好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似的,还有一条沉重的胳膊正压在她身上。   看见压在身上的胳膊的时候,燕雪柔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顺着胳膊看上去,才见了一个白净俊美的男人正睡在她身边抱着她。   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燕雪柔浑身一震,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看着身边睡着的姜九,再撩开被子,看看还不着半缕的自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燕雪柔,整个人都不好了。   头晕目眩的,她好半晌才想起来,昨夜是她自己一时想不开,独自跑去喝闷酒,结果碰上一群流氓将她围堵,好在姜九跑出来替她解围,将喝醉了的她带回了邀月楼。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隐约还记得一些,已经是面红耳赤,无法直视了,恨不得立马夺门而逃!   她怎么跟姜九就睡在一起了呢?   以前她与姜九虽然相好,可是没有过什么过于亲密的行为,反正姜九也没有要越过界限的意思,两人大多时候还是以礼相待的。   特别是,后来姜九坦白他有未婚妻这件事之后,燕雪柔更是一根手指头都没让姜九再碰过了,两人保持的距离就更远了,仅限于平时正常来往。   没想到现在她竟然失身于他……   燕雪柔突然想起来她曾经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若是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她愿意为妾,当时卿卿还笑话她,说她是堂堂郡主,怎么可能为妾?   现在,莫非要一语成谶了?不,不可能!   这些想法都只在一念之间,燕雪柔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目光一冷,一脚就将身边的男人踹下了床,毕竟也是练过武的,即使浑身都疼,也不妨碍她这一脚的力度。   下一刻,姜九扶着头,还光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坐着,还一脸茫然。   光线照在他身上,倒是没想到,衣裳的包裹之下,男人也有健壮结实的身影,完美的线条轮廓,一块块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肌肉,只叫燕雪柔看得心下怦然一跳,又想起昨晚做过了那种事,不堪直视,又羞又恼的朝着他扔过去一个软枕。   她骂道:“给我滚出去!”   姜九是自然清楚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还试图解释,“阿柔,我会对你负责的。”虽然说昨晚被迫的是他……   燕雪柔紧皱眉头道:“只不过一夜露水情缘而已,谁要你负责啊!滚,我不想看到你!”   “……”   因为燕雪柔反应太激烈,然后,姜九还随意的披了一件衣裳,就这么被撵出了房间,还好他的住处不远,趁着没人瞧见,赶紧回屋去了。   姜九失魂一般的,肚子坐在屋内,扶着沉重得跟灌了铅似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   午后,燕雪柔梳妆整理好了,原本是准备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回姜府去找卿卿的。   姜九郎追过来想要送她回去,并且说清楚昨晚的事情,总不能,人家黄花闺女糟蹋在他手里,就这么当没发生过吧。   可是燕雪柔却冷漠又决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昨日我就是一时兴起,事情过了就过了,反正你也没吃什么亏,就当做了场春梦吧。”   她总是那样,一副提得起放得下的样子,更是让姜九难受得很,“阿柔,你别这样……”   燕雪柔皱着眉看着他,“那你想让我怎样?”   “……”   两人正在这里争执不休之时,因为没有关门,阮黎突然就创了进来。   看见两人在对峙不知在说什么,阮黎就这么愣在了门口,迟疑询问,“我来得不是时候?”   姜九此刻不用出门,便没有戴面具,只是转过身来,面色沉凝,燕雪柔也别开脸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正在闹矛盾,正在吵架。   阮黎支支吾吾指着门外,道:“我方才出去街上,遇到位迷路的小娘子,她说是来洛阳找姜九郎的,我便将她带回来了,九郎要不要看看是否认得她?”   姜九还不以为意,“谁?”   “她说姓顾。”   听见姓顾,姜九面色一沉,该不会这么巧吧,她来洛阳作甚?   正说着,屋外已经一个甜腻腻的声音传来,一个黑溜溜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带着一脸灿烂明媚的笑容,远远唤了一声,“九哥哥!你果真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他骗我的呢!”   顾灵儿欢快的跳进屋里来,因为看见姜九郎太过兴奋,没有注意门口还有个门槛,直接就绊到门槛,“啊”的一声尖叫,一头就栽倒了下去。   还好,阮黎就站在门口,一把拖起顾灵儿的肩膀,将她给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顾灵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还好没有摔,抿唇微笑,退了开去答谢了一句,“多谢阮阿兄。”   而后顾灵儿才跑到姜九郎面前,“九哥哥……”   小娘子也有十六七岁,可是长着一张婴儿肥的圆圆脸,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穿着一身红裙,整个人仿佛蝴蝶一般灵动可人。   姜九看见她脸都黑了……不过,阮黎和燕雪柔倒还一脸迷茫,并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目光扫过阮黎和燕雪柔,姜九赶忙一把拽着顾灵儿的胳膊,将她拉到了一旁说话,拧眉严肃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来了?”   看见姜九见了她好像很生气的模样,顾灵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下去,瘪着嘴有些委屈,“是他们说,姜家的女儿要出嫁,好歹应该来点人撑撑场面吧,所以我就来了……”   “……”问题你也不是姜家的人啊?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也不怕被人拐卖了?”   顾灵儿噘着嘴,手捏着身上背着的小袋子,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把他们弄丢了,然后我又迷路了……不过,还好碰上那位阮阿兄,他好心带我来找你。九哥哥你别生气,我这不好端端找到你了么,没有被人拐卖……”   “……”   姜九与顾灵儿问了几句话,实在对她无语,便才撒手出来。   可是出来之时,已经只剩下阮黎一个人站在那里,燕雪柔不见了踪迹。   姜九询问,“雪柔呢?”   阮黎扬了扬下巴,“她说先回姜府去了。”   姜九简直头疼欲裂……   阮黎看着他背后的顾灵儿,还好奇询问,“这位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顾灵儿当时就想解释:“我是他……”   可是刚开口,就被姜九给打断了,“表妹!”   顾灵儿也就只好咬着唇,不再说话了,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乱说的。   阮黎缓缓点头,抬眸看了一眼顾灵儿,便对上了她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看上去比万里无云的天空还要干净不染纤尘。   只是对视了一眼,小娘子粉嫩嫩的脸颊,咧嘴一笑,便露出一颗小虎牙,并没有刻意避讳阮黎的目光,眼神之中还闪烁光芒,带着几分感激。   那笑容,看得阮黎心下砰然一跳,立即扭头避开了与她的对视,久久还觉得心跳得有点快,这也太可爱了吧。   *   直到午后,燕雪柔才捂着肚子,走路有些奇怪的回到姜府。   正好看见卿卿在吃饭,桌上还有她喜欢吃的胭脂兔。   燕雪柔昨夜喝了酒,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早就饿得腹中擂鼓巨响了,什么话也没说,过去坐在桌边,都懒得叫人添碗筷了,抢过卿卿手上的筷子就开始吃。   卿卿正为她担心了一晚上,看她一回来,就如此反常的模样,只能叫人去添碗筷来,然后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询问,“表姐你没事吧?”   燕雪柔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吃着吃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豆大的眼泪哗哗往下掉,竟是抽泣得伤心难过的哭了起来,然后一边狂吃东西一边哭个不止。   卿卿登时惊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很少见到燕雪柔哭,平时都是卿卿在哭,燕雪柔在旁边安慰她……   昨夜姜九郎已经派人回来告诉卿卿,说是燕雪柔喝醉了酒,带她安置在了邀月楼。   燕雪柔都和姜九来往这么久了,加之阿兄也在邀月楼,所以卿卿也没多担心。   可是今日,燕雪柔一回来就如此反常举动,什么话也不说,过来就抢她的东西吃,吃着吃着就开哭……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跟姜九有关的那种,毕竟卿卿也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什么事能让她突然这样了。   卿卿皱着眉,许久才道:“是不是姜九郎欺负你了?”   燕雪柔袖子随意的抹了一把眼泪,想着马上就是卿卿大喜之日了,她怎么这么没出息,竟然还忍不住流眼泪。   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之后,燕雪柔才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个女人来了。”   虽然姜九郎没说,但是女人的直接,燕雪柔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看见那小娘子什么都不知道,看见姜九郎心花怒放,亲热的喊“九哥哥”那模样。   当时燕雪柔眼眶都湿润了,想想她和姜九郎刚刚发生了那种事,突然就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实在对不起那小娘子。   若不是要参加卿卿大婚,她现在都想一走了之了!   反正她已经决定了,卿卿成亲之日一过,她要立马就回去。   卿卿听闻“那个女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猛然醒悟过来,她指的那个女人,莫非就是姜九郎的未婚妻?她也来洛阳了?   突然就好像知道燕雪柔为什么要哭了,肯定是很难受吧,卿卿代入了一下,如果姬行云也早有妻妾,大概就能体会燕雪柔的心情了。   而后吃完了饭,燕雪柔就回房去了,卿卿本来想过去安慰她的,燕雪柔却拒绝了,“我没事,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其实她是想赶紧回去洗洗干净,把那个狗男人的痕迹都洗掉。   早知如此她就不喝酒了,喝完了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弄得现在情况更是尴尬万分。   *   次日,燕雪柔所说“那个女人”便过来看望卿卿了,姜九郎和阮黎也一并过来。   不过两个男人只是在姜府的厅堂里,与姜府的主人说话,商议成亲那日的事情,只有顾灵儿独自一人前来看准新娘,毕竟卿卿用的假身份的话,她们也算是亲戚了。   姜家冒出来假女儿这种事情,顾灵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灵儿热情的拉着卿卿上下打量,看着那般跟巫女洛神一般绝色的美人,下巴都快惊掉在地上了,不禁感叹,“你可长得真好看。”   她还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仙女,几度看得眼睛放光,跟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卿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好道:“小娘子过奖了。”   跟顾灵儿相处下来,卿卿觉得她人还不错。   其实,进洛阳的姜家撑场面的人不止顾灵儿一个,其他陆陆续续都已经随后到了洛阳,特别还有卿卿名义上得爹娘,卿卿第一次见他们。   她爹娘都已经过世了,突然冒出来一对假的父母,心下还感慨万分,若是她爹娘能在看着她出嫁就好了。   卿卿真在与顾灵儿说话的时候,燕雪柔还过来了。   燕雪柔看见顾灵儿在,顿时就有些窘迫,不不知如何面对她才好。   所以三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整个气氛都很诡异,卿卿和燕雪柔自然是心知肚明为什么,可是顾灵儿还被蒙在鼓里,又热情又亲切。   卿卿都有点担心,如果姜九郎当真退婚,对这小娘子定会打击很大吧?   当天,离开姜府之前,姜九特意单独来找燕雪柔,想跟她再解释解释的。   毕竟那天睡了之后,燕雪柔就这么走了,便再也不想见他。   燕雪柔刚刚回屋,便被姜九郎拉着胳膊,摁在了门板上。   男人急促的喘着粗气,将她拉进怀里,正要开口说话。   燕雪柔已经将他用力推了出去,一巴掌就给他脸上打了上去,可是因为姜九带着面具,这一巴掌打在了面具上,疼得她手指都在发抖。   只是捏着拳头,两手放到了背后,燕雪柔恨恨瞪着他,“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都知道了,顾小娘子就是你那个未婚妻是吧?人家那么好,你还在这里跟我纠缠不清,你对得起她么?若是让她知道了,你让她如何想我?”   姜九看着她道:“是你们都好,就我不好,你要怎么拿我撒气都行,别亏待了自己,你若铁了心与我断绝干净,也不想再看见我,我再不来找你就是……”   说完姜九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毕竟,这是燕雪柔想要的,她不想再看见他。   带到他走了之后,燕雪柔蹲下身便哭了起来,反正过两日她就走了,再也不用见面。   *   转眼便到了大婚之日。   卿卿一大早便起床梳洗打扮,白皙胜雪的脸蛋上化上精致红妆,本就生得娇美的皮相,精心装扮之后,犹如锦上添花,透出几分新娘独有的艳丽绝色。   沉甸甸贵重的百花嫁衣一件件穿上身,出嫁之前,在屋里与卿卿说话的是阮黎和燕雪柔。   阮黎自然是百般叮嘱,“卿卿,我会留一些人在洛阳帮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立马派人回来告诉我,不行就自己脱身回来。”   卿卿抿唇一笑,“阿兄放心,不会有什么事。”   阮黎看着卿卿这般出嫁,心下还是多少有些感慨,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卿卿还压低声音,对阮黎悄悄说道:“兄长也应该早日娶妻才是,做妹妹的走在前头实在有些不妥。”   阮黎干笑了一声……他好像,确实也应该娶妻了,只是也一直没有合适的。   不知道为什么,阮黎不经意间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也是来给卿卿送嫁的顾灵儿一眼,不过撞上她眼神的一瞬间,他立马就避开了。   阮黎坐下来与卿卿说了一会话,接着燕雪柔也过来与卿卿说了话。   卿卿含着眼泪,看着燕雪柔脸色这般憔悴,眼眶乌黑凹陷,无精打采还要强颜欢笑,还有些担心,“表姐,你……没事吧。”   燕雪柔抿唇一笑,“没事,只是起来太早了,有些困,送你走了我再去睡一会儿。”   “……”   众人围拢着卿卿,按照成亲的习俗一样一样走下来,最后才将盖头给卿卿盖上。   毕竟是出嫁之日,人生大事,加上好些日子没见过姬行云了,卿卿心跳的很快。   是兄长亲自将卿卿背着,一路踩着红毯出的门,而后塞进了喜车之内,分开之前,兄长还不放心的,对卿卿叮嘱了几句。   卿卿就这么坐着挂满了红花的彩车出发了。   长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城西到城东,一路上鼓乐齐鸣,场面盛大隆重,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洛阳百姓知道是当今大都督迎亲,老早就来街道两旁围观,一路欢声雷动,万人空巷,喧闹不凡。   迎亲队伍的前方,穿着红绸喜袍,身姿挺拔健硕的年轻将军,今日看上去春风满面,英姿勃发,高高坐在他的战马之上,那景象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姬行云曾经骑马带兵,打过无数次胜仗,可是,只有这一次,终生大事,这一场胜仗,才是他最为重要的。   光是想一想卿卿正坐在他背后的花轿里头,已经数日不见卿卿的姬行云,此刻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一路迎亲到了容陵侯府,府上早已宾客满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一副景象。   是姬行云亲自将新娘自辇车上背下来的。   卿卿身子娇小,轻飘飘的挂在姬行云背上。   小心翼翼背着他的新娘,姬行云心里还在琢磨着,她也太轻了吧,会不会突然掉下去了他都不知道,而且那般盈软得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总让他觉得背的是一个软枕,于是背得更加小心了。   卿卿垂目看着下方,就看见了姬行云宽大的背,还有周围围满了的人。   她很是紧张局促,生怕今日出错,但是心里又有些难以抑制喜滋滋的。   一番新娘进门的流程之后,便是前去拜天地。   坐在上方的是襄城长公主,卿卿垂目的时候,只能看见大家的裤子和鞋子。   一条带着大花的红绸将卿卿和姬行云连在一起,二人就这么在众人的围观和祝福之下,热热闹闹的拜了天地。   随后便是卿卿被送进了新房,独自在里头等候,坐在放着红枣桂圆的床榻上时候都有些硌人,但是喜娘不让她动,也只能强忍着。   一忍就忍到了夜里,卿卿大半天没有动弹一下,浑身酸痛,又饿又累,因为昨晚太激动了几乎没有睡觉,害得还特别困,坐着都快睡着了过去。   正在她坐在那里昏昏欲睡,差点把头上喜帕都掉落下地的时候,外头姬行云,总算在所有人的簇拥之下进来了。   男人饮酒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卿卿身边的位置坐下。   卿卿立即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身板,一双手紧紧捏着膝盖上的裙摆,一时心跳如鼓,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冒汗。   当喜秤就这么撩开了卿卿头上的喜帕,抬眼就见,身边喜袍在身的男人,今日眉飞色舞的,眼睛里目光如炬,那剑眉飞拔,凤眼生威,鼻若悬胆,唇如刀削,俊美不凡的模样。   卿卿以前……也没觉得姬行云长得这么好看啊?怎么好像今日穿上了这身衣裳,跟换了个人似的,身上戾气全都被这喜袍给掩盖下去了,留下的只有那龙章凤姿的英气十足。   卿卿与他的目光撞上那一刻,心跳都快停止了。   姬行云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卿卿许久,心下早已经汹涌翻腾,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太过激动,他觉得眼前都有点眩晕。   眼前世上最美的新娘,让他几度以为这是在梦里,有点不太真实。   卿卿被他看得太久了,一时竟然有点羞怯害臊,绝色的脸蛋上浮出了一抹诱人的红晕。   他们明明什么亲密羞耻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一刻,卿卿竟然羞于直视?   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夫君了? 第44章   暖黄温馨的灯光下,大红织锦缎鸳鸯被铺了满床,缕缕馨香萦绕在鼻间。   一对新人犹如巧夺天工的璧人美玉一般,正并排坐在床前,紫檀玻璃画灯立在床头,灯光摇晃,人影晃动。   两人的对视,眉目之间显得极尽温情脉脉,各自都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   忍耐着心下的澎湃热血,姬行云牵起卿卿的手,在一行喜娘的伺候之下,带着她一起去行合卺之礼。   清酒哗啦啦的倒入酒樽之中,卿卿抬起袖子,自广袖之间伸出一只细嫩如玉的手来,端起酒樽那一瞬间。   落入姬行云眼中,还仿佛回到了他们头一次重逢那天的宴席上,她端起了一杯酒,瑟瑟发抖的模样,送到他手中来。   一晃眼,八个月时间过去了,她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新娘。   两人对视一眼,现在的卿卿,眼中却半分不见恐惧,亦没有了当初的成见,抛开了一切,成为了他的发妻。   手腕相交,男人身子太高,为了顾及卿卿,还稍微弯下了腰。   明明喝下的是合卺酒是清酒,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似刚刚喝下的是最甜的蜂蜜一般,对视一眼,唇角都不自觉上扬了一些。   原本闯进来闹新房的人……被姬行云冷冷看了一眼之后,都赶紧头皮发麻的跑出去了,所以新房内很快就回复了平静。   在丫环婆子的伺候之下,很快给卿卿褪去了繁重复杂的嫁衣喜服和头饰,换上了一件薄薄的轻纱齐胸睡裙,身前露出了一片诱人的雪白,隆起的酥峰挤出了一丝沟壑,那般婀娜盈盈,比寻常时候更显得娇娆妩媚。   那般天生尤物,配上头一次如此大胆的妇人装扮,惹得姬行云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里涌出,呼出一口灼烫的气息来。   卿卿刚收拾好了坐到床边,姬行云面上沉静如水,其实早已等不及了,挥了挥袖子便将人叫出去,“退下吧,不必伺候。”   众人不敢违背姬行云的意思,便就这么退了出去,侯在门外,等着伺候。   房门吱呀的一声关上。   与此同时,姬行云已经喘着炙热的粗气,将卿卿一把揽过盈盈不堪一折的腰肢,压在了宽大的怀抱之中。   感觉到男人怀中那充满野性的气息,卿卿怯生生的,有点心慌意乱。   她的纤纤素手,推着他的肩膀,娇声说道:“卿卿伺候郎君更衣?”   男人哽了哽喉,垂目饶有兴致的看着娇柔的美人,磁性的声音道:“好。”   于是卿卿便一点一点伺候着,将姬行云的衣裳褪去,只留下一件里衣。   刚刚将鞋子脱去,男人便顺势将她拉了过去,翻身压下,将她整个小小的身躯笼在了阴影之中。   那泛着红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好像要将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似的。   光是被他看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卿卿都有些腿软。   姬行云的拇指,从她那粉嫩如桃花灼灼的脸蛋上划过,轻声道:“卿卿,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卿卿瘪着嘴,好似还有些在意,“现在可还算不得正大光明。”   怕是隔墙有耳,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毕竟卿卿在意的是,她的身份再怎么样也是伪造的,也不知何时她才能用回自己的身份?有生之年,还有希望么?   姬行云只简单的一句,说道:“相信我。”   卿卿既然都已经嫁给他了,自然也只能相信他靠得住了,毕竟,连阿兄都认可了他,阿兄肯定是有把握的吧,不然也不会突然扭转了态度。   眼睫微颤,卿卿抬起眼眸与他直视,抿着唇,坚定的点点头,“郎君,我信你!”   姬行云唇角上扬,那张原本煞气十足的脸,在今日喜事的冲刷之后,在温馨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温润了太多。   他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卿卿的发髻,墨玉一般的眼眸之中只有他心爱的女人。   “卿卿,你今日真美。”   带着炙热的酒气,男人的唇瓣抵下,一口便将鲜嫩多汁的樱桃小嘴吞入口中,那般清甜可口,只叫人回味无穷,真想给她咬碎了吞进腹中,不舍得分开。   卿卿喘不过气来了,眼泪都憋了出来,男人却只是将她热泪吻去,明明是咸咸的眼泪,在他舍尖却尝出了她的甜腻。   很快便被一层一层剥开,露出春笋一般嫩.白如玉的身子来,耐心的,像是品尝时间最珍贵的宝物,像是雨滴一点一点打落在花瓣上,盛开得娇艳欲滴的鲜花,在绵绵细雨的拍打冲刷下,显得愈发的鲜亮诱人。   卿卿眼前早就被盈盈热泪模糊了,她涨红了脸,半个身子都被染上了霞晕,色泽诱人,撩人心魂。   却是只能死死咬着唇瓣,好像红唇都要被咬唇了血来,他将她的唇齿剥开,再不容许她忍着,今后的她,不管何时都能肆无忌惮。   以前两人在一起亲昵的时候,卿卿总不愿意发出声响,总怕是被人听见了,可是今日,她可以放心大胆,毫无顾忌,他要听她喊哑嗓子的模样。   今日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了,夫妻之事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一番悉心的照顾之后,等到直入正题时,男人却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失去了方才的耐心细致,因为大半个月的空挡,活脱脱就是饿久了的野兽,只管强势的将他的猎物摁在抓下,无情的进行蹂蔺。   卿卿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和欢愉双重刺.激,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又像是跌落深渊,都只能任由着他带着她肆意放纵,这回她当真成了他身.下的俘虏。   由于太过激烈的狂风骤雨之后,卿卿真觉得好像床都要塌了,应该换个结实一点的床才对……   姬行云还呼吸急促,意犹未尽的压她在怀里,亲吻她还潮红一片的脸颊,久久贪恋而又痴迷,在她耳边断断续续说着情话,也不知他那里学来的,最近越来越会说了,平日里倒还一本正经,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什么羞耻不堪入耳的话都说得出来,还要各种逼问卿卿,卿卿不回答还要受罚,那臭不要脸的禽兽样子。   卿卿想了想平时别人眼中的姬行云,再看了看现在只知道欺负她的姬行云,总是不能联系到一起来。   许久之后,姬行云才不舍得把卿卿放开,起床披了一件衣物,拿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纯白帕子,割了手心在帕子上沾了鲜红的血迹。   卿卿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其实也明白他在做什么,这是伪造元帕吧?   其实卿卿早就把身子交托给他了,今日肯定是没有落红的,姬行云肯定是为了免去长公主来询问她的麻烦,所以帮她都想好了。   心下突然一暖,卿卿很快就原谅了刚才他对她的为所欲为,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忍不住将脑袋蒙着被子里笑了一声。   姬行云坐在床边,垂眸看她,“你笑什么?”   卿卿细嫩的手指朝着他勾了勾,“你过来我告诉你。”   姬行云凑上去,想知道她说什么。   卿卿抓着他的手掌,看了看手心的伤痕,想起姬行云为她留下的那些伤疤,不禁有些心疼,询问,“很疼吧?”   姬行云一脸平静如水,好似满不在乎,“这点不算什么。”   卿卿用胳膊撑着身子,扬起下巴,主动凑上去,奖励了一个吻,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止疼。”   姬行云失笑,将手心握紧,扶卿卿躺下,这才披着一件袍子,将元帕拿出去送给了门外看守的老嬷嬷。   老嬷嬷笑吟吟的接过,行了个礼,便才退了出去,拿着元帕前去向长公主交差。回想了一下刚刚屋里惨烈的动静,老嬷嬷都忍不住皱起了眉,都有点担心,那弱柳扶风娇花一般的小娘子,该是被天生神力的大都督弄成什么样子了,喊得那么惨,折腾了那么久……唉,实在叫人担忧。   老嬷嬷走后,姬行云吩咐人备热水沐浴,还有更换早已被汗水和液体给浸透了的床褥。   婢女陆陆续续的进屋伺候着一对新人,期间自然也看见了已经瘫软无力被大都督抱着进浴房的小娘子,那般娇柔的美人,蜷缩成一团靠在男人宽大的怀抱之中,一大一小,一强一弱,实在差距甚大,倒是也别样的般配。   卿卿以为,姬行云这喂不饱的狼,今日肯定要把她折磨得半死了,却出乎预料,换过了床褥之后,两人穿好了睡袍,姬行云便乖乖抱着卿卿入睡了。   卿卿瞪大眼睛,久久不敢相信,毕竟要是以前,不把她折腾得受不了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卿卿枕着他的胳膊,好奇的抬起头来,就看见姬行云的下巴,有些哑的嗓音询问,“那我当真睡了?”   姬行云轻笑一声问她不睡难道还想要。   卿卿涨红着脸,连忙别开脸去,“我才没有!”   姬行云贴在她耳边,道:“明日还有很多事,改日再满足你。”   “……”谁要你满足啊!   反正卿卿很累,早就想睡觉了,巴不得立马就睡,当时便背过身去闭眼就睡,转眼就睡着的那种。   姬行云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吻了她头顶的发,她的香气入肺,隐痛在心。   因为姬行云是没问长公主同意,强娶的卿卿回来,长公主虽然迫于无奈答应了,可是总归还是有些不满意。   姬行云想要明日请安,卿卿能给长公主留个好印象,所以即使再想要她,也必须强行忍耐,别把她折腾坏了明日起不来才行。   总归长公主是他母亲,姬行云喜欢的女人,也想得到母亲的认可,若不然今后姬行云出门,总有不能随时随地看着卿卿的时候,让她如何自处?   新婚夫妻,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相拥睡去了。   另一边,夜色之下,一轮皓月悬挂当空,朦胧月光撒下大地,清风习习,月色如水。   黑暗之中,女子提着包袱,独自一人翻墙而出,就这么潇潇洒洒的踏着月色离去。   是燕雪柔,今日已经看着卿卿成亲,并且有阮黎还留在洛阳看着,她总算能放心离开了。   其实是她实在待不下去了,每每一看见姜九和顾灵儿,她便内心焦灼难受,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今后再也不用见面。   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提着包袱,趁着夜色就要走。   可是还没出邀月楼的大门,刚绕过月亮门时候,燕雪柔便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是戴着面具的白衣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   燕雪柔翻了个白眼,绕开他就想走。   却被他拉了回来,抵在了墙上,询问,“你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燕雪柔别开脸,一脸的不待见,“我去哪你管得着么,让开!”   她向来都是想去哪就去哪。   姜九夺过她手上的包袱,咬牙质问,“所以你这是要不告而别么?”   燕雪柔皱紧眉头,一把就将包袱抢了回来,“对,我要走了,今后再也不用见面!”   “你怎么这么狠心?”姜九呼吸越来越急促,抓着她胳膊的手攥紧了一些,紧得她都有些生疼,好像要将她骨头都给捏碎了似的。   燕雪柔皱紧了眉,想将他挣脱,“你弄疼我!放开!”   她还头一次知道,姜九这么大的力气。   姜九不但不放,反而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箍着,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燕雪柔是会武功的人,当时抬起胳膊就要打他。   可是几招来回之后,才知道姜九竟然灵巧的躲开了,她连他一根头发都没有碰到,反而被男人给死死抓着了手,摁在墙上。   一头撞上来,姜九脸上冰冷坚硬的面具,就这么硬生生撞在了燕雪柔的脸上,让她的唇瓣贴上了面具的嘴巴处。   这样隔着面具的亲吻,第一次是当初他们在雪山上的时候。   勾起了燕雪柔当初两人甜甜蜜蜜心动时候的回忆,一瞬间,便已经热泪盈眶了。   姜九将面具取下,这次是结结实实的亲吻落在唇上,热烈而又澎湃。   燕雪柔动弹不得,躲不开,只能气得狠狠地咬他,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继续摁着她亲吻,不肯停下来,一直到将她给制服了,不再反抗了,这才缓缓推开。   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燕雪柔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样!”   姜九额头还顶着她的额头,喘着粗气,道:“你是我的人,我不会放你走,现在我就带你去跟灵儿说清楚。”   说完,拖着燕雪柔的胳膊,就这么给她强行拖走。   燕雪柔一听要去找顾灵儿,想着那小娘子她就愧疚不已,根本不肯挪动步伐,“你放开我!我不去!”   姜九不肯,“反正早晚也要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   燕雪柔不要去,即使跟顾灵儿说清楚了,那有能怎样,她抢了别人的未婚夫?然后一辈子带着愧疚跟姜九郎在一起?她良心能安么?   一想到会伤害无辜的姑娘,燕雪柔就死活都不肯去,在邀月楼的花园里,气得抽出随身的剑来,一刀就朝着姜九砍了上去。   还好姜九躲得快,只是割破了胸前的衣裳,没有受伤,抬起头来瞪大眼看着她,“你来真的?”   燕雪柔瞪眼与他直视,“别逼我!”   姜九也不想纠缠,只想立马干脆利落的解决这个问题,先跟顾灵儿说清楚,顾灵儿若是愿意,两人就回去找长辈和平解除婚约,若是顾灵儿不愿意,那他只能强行退婚了。   “今日必须解决了!”   姜九伸出胳膊去拉燕雪柔,燕雪柔不肯,跟他打斗在了一起,可是一番缠斗之后,她那些花拳绣腿,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直接就被姜九夺去就剑,将她扛在肩上,便硬生生带着去顾灵儿房间,任由燕雪柔在他肩上拳打脚踢都不肯当她下来。   燕雪柔气得都没办法了,她实在不想去面对,可是也由不得她,就这么被姜九扛着,来到顾灵儿的房间门口敲响了房门,才把她放回了地面上。   大半夜,顾灵儿早就睡着了,听见敲门的声响,清脆如铜铃一般的嗓音询问,“谁呀?”   姜九道:“灵儿,是我。”   “哦,九哥哥你等等,我穿衣裳。”   屋里点亮了灯,人影晃动,窸窸窣窣。   等了许久,顾灵儿才整整齐齐的穿好了衣裳,过来打开了房门。   入眼就见,姜九郎没有戴面具,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身边还拉着哭花了脸的燕雪柔,燕雪柔无法面对她,只能别来脸。   顾灵儿抿唇一笑,将二人引进屋里来,“九哥哥,薛姐姐,你们半夜三更不睡觉,找灵儿可是有何要事?”   姜九硬拉着燕雪柔进了屋,直面对着顾灵儿,已是下定了决心,狠下心说道:“灵儿,我是有件要事要与你说。”   顾灵儿指了指一旁的软席,“坐下说吧。”   姜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就这么说……灵儿,我是想与你说解除婚约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从小只当你是妹妹,如今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想娶她……”   顾灵儿一双明朗的大眼睛,看了看燕雪柔,又看了看姜九,询问,“九哥哥当真想解除婚约?”   姜九紧拧眉头,道:“我知道是我亏欠了你,这辈子你有任何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求你能谅解,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解除婚约。”   顾灵儿确实展颜一笑,一双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赶忙道:“原来九哥哥也想解除婚约,那实在太好了!”   原本还以为顾灵儿会深受打击,姜九和燕雪柔都已经愧疚得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了,出乎预料,顾灵儿竟然开心得差点没跳起来,反倒是姜九和燕雪柔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顾灵儿笑吟吟,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九哥哥,实不相瞒,其实我也另有心上人了,这次不远千里来洛阳找九哥哥,便是想跟你说解除婚约的事情……可是,我心下愧疚,一直难以启齿,实在不知如何跟九哥哥开口才好……其实,我也一直都当九哥哥是亲哥哥,亲哥哥跟妹妹怎么能成亲呢,简直就是乱.伦!”   “……”姜九已经想好了一大堆说辞,想要说服顾灵儿,安抚顾灵儿,这一瞬间,像是喉咙里卡了石头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燕雪柔都挖好了坑准备跳进去了,现在也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顾灵儿,打量姜九道:“怎么,九哥哥不相信?”   说着,顾灵儿进屋里去,翻出她随身的绣花小包包,从里头翻出了两个名帖,再出来,得意洋洋的对姜九说道:“我把你我订婚的名帖都偷出来了,既然九哥哥也想解除婚约,我们现在就烧了名帖吧!”   “……”看见名帖的时候,姜九更惊讶的,而且连他的都有?   许久,姜九才声音暗哑的,说出了第一句话,“灵儿,你……当真决定了?”   顾灵儿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点点头,把姜九的名帖交到了他手中,“烧吧,别犹豫了。”   “……”她意思,现在烧了名帖,叫人回去通知长辈一声,长辈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解除婚约了,顾灵儿在姜家和顾家都很受宠,若是她闹着要解除婚约的,谁也不会怪姜九。   然后,顾灵儿就当着他们俩的面,真的将名帖烧了,还让姜九也把名帖烧了。   烧完之后,看着地上的灰烬,顾灵儿简直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太好了,我总算可以跟心上人终成眷属了!”   看她心花怒放的模样,只能用开心两个字来形容。   “……”姜九和燕雪柔都有点尴尬,继续不知道说什么。   顾灵儿打了个哈欠,道:“人家睡得正香就被你们吵醒了,时辰这么晚,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我们再说可好。”   姜九愣愣点点头,“那你好生休息,明日再说。”   看了一眼地上烧成灰烬的名帖,姜九呆愣愣的拉着燕雪柔出了门。   顾灵儿将他们送到门口,还朝着他们笑盈盈的挥了挥手,这才关上了房门。   房门合上之后,顾灵儿转过身来,背靠在门上,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消失了,转而撅起了嘴,难免有些失魂落魄,目光也变得空洞了许多,全没有了刚才兴高采烈的模样。   顾灵儿其实早就知道姜九不愿意娶她,但是又怕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不忍心提解除婚约的事情,只能千方百计的躲着她。   她来了洛阳有大半个月,早就看出来姜九和燕雪柔之间的有事情了。   她对姜九只有一丁点很浅薄的倾慕之心罢了,可是能看出来,有人更喜欢他,而且人家是两情相悦的。   她能做的就是成全他们,大概这就是最完美的结果了吧。   想到这里,顾灵儿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儿:哭唧唧QAQ,还没恋就失恋了……   亲妈:乖乖不哭,有大哥哥暗恋你 第45章   姜九拉着燕雪柔离去之后,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还有点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   许久姜九才拉着燕雪柔的手,低声问道:“你现在可以不走了吧?”   燕雪柔还没从那种落差之中缓过神来,毕竟先前愧疚了这么久,一瞬间告诉她,事情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也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燕雪柔一把将姜九甩开,翻了个白眼,“今日时辰太晚了,明日再走!”   而后扭头转身就回房去了,再不多看姜九一眼。   姜九却是长吁了一口气,琢磨着应该明日再找个借口把她留下来就行了吧……至少她不走,他们还可以好好重新开始。   至于顾灵儿,如今她主动解除了婚约,姜九倒是如释重负,对她这么久的负罪感也总算减轻了一些,只要明日书信一封,回去告诉长辈烧了名帖的事情,一切应该就能解决了。   *   次日清晨,卿卿睡得迷迷糊糊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再啃她。   黛色的睫毛微颤,她缓缓睁开眼来,眸中还蒙着一层雾气,便见了一张睡眼惺忪的俊脸抵在她脸上,发现她醒了也丝毫不躲避,只是又怜惜的啃了她下巴一下。   都给人家啃得湿淋淋的了,卿卿用被子擦干净,嫌弃的把他推开,闭上眼睛还想继续睡觉。   可是猛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惊恐询问,“什么时辰了!”她好像睡过头了!   姬行云将她一把又拉进了怀里圈着,慵懒的模样说道:“我让人给母亲说了,晚一点再过去。”   卿卿紧皱眉头,赶紧从他怀中出来,急匆匆翻身下床,她还琢磨一定要表现好一点,才好给长公主留下个好印象的,第一天去奉茶就迟到像什么话?   她赶忙叫人进来伺候更衣梳洗,火急火燎的模样,也顾不得头昏脑涨,身上酸痛,就这么穿上新妇的打扮,急匆匆出了门,赶着前去给襄城长公主奉茶。   路上还嘟囔了姬行云两句,“都让你早点叫我了,现在可好!”   她那好似都要急哭了的模样,姬行云安慰,“没事,我说了是我想多睡会儿。”   因为卿卿之前没休息好实在太累,看她睡得那么香,姬行云喊了她两声都一点没有反应,也就不忍心强行叫她起来,便由着她多小睡了一会,然后让人先去给长公主说一声,就说是他想睡。   可是,就算姬行云说是他想睡,长公主又不会怪姬行云,肯定只会怪到卿卿头上的吧。   一对新婚夫妇,穿着同色暗红袍子成双成对的模样,并排进入堂内,便见襄城长公主面色沉凝,早已等候多时了,而且那高高在上的一股凛然气势,明显气场就有些不悦。   不过姬行云带着卿卿主动上前认错,“从善昨夜多喝了两杯,早上一时起不来,让母亲久等了,还望母亲见谅。”   他总是那样先发制人,明明冷着脸,还一副恨不得给她磕头认错的模样,叫萧芜君想质问什么,还没问出口便被堵了回去,一时也无言以对,毕竟到底是他们谁起不来,谁说得清楚呢。   也只好叮嘱了两句,而后便开始奉茶。   期间不过简单几句交谈,几个来回,萧芜君隐约已经感觉出来儿子故意在维护这个姜氏女了,自然不会当着姬行云的面对她有所刁难,让姬行云看在眼里,倒还以为这个母亲这么尖酸刻薄。   其实萧芜君是不愿意这门婚事的,可是姬行云既然都答应出去了,肯定又不能违背承诺,到时候传出去失信于人可是大事,所以只能由着卿卿进了门。   看着下头这长得好看得有些过分的新妇,萧芜君都有些担心……   萧芜君只是对卿卿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既然你进了容陵侯府,如今做了姬家的媳妇,今后还望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使命,早日为姬家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叫从善少无后顾之忧……”   不管她说什么,卿卿都乖乖应下,她应付不下来的,姬行云会帮她说话。   本来卿卿面对长公主有点不知所措的,还好姬行云在旁边帮她?   而后姬行云便领着卿卿前去认亲。   容陵侯府的人虽然不多,算得上主人的只有一个姬行云的妹妹谢姝,其他都是姬行云姬家的伯父、叔父以及各种堂兄弟之类。   众人见了新妇,都忍不住啧啧惊叹。   卿卿先前只在洛阳露面过一回,就是当初长公主设下的百花宴时候,当时便已经艳压群芳,众人隐约听闻了这位姜氏女天香国色,绝美倾城,可是都只是听传闻罢了。   可是今日,看见姬行云亲自领着新妇姜氏女出现的时候,众人目光都忍不住停留在了她身上,心下暗暗为之惊叹不已,她那般冰肌玉骨,圣颜仙姿,实在举世无双,怕是这洛阳的再多绝色美人,摆在她面前也会逊色几分。   一一认了亲,再应付了宾客,当日累得卿卿筋疲力尽为止。   一回屋便在榻上躺下休息,实在是,姬家的亲戚也太多了吧,还以为只有长公主和妹妹呢,没想到那些伯父叔父,随便拉一个出来就是一大家子人,卿卿连名字都记不住那种,估计下回见了还是叫不上名字,实在头疼。   不过也是,难怪说姬家是大家族,人不多怎么成大家族呢?   姬行云过来坐下,从背后抚了抚卿卿脑袋,轻声询问,“卿卿今日辛苦了吧。”   卿卿确实挺辛苦的,特别是一堆小孩围着她打量,恨不得把她吃了那模样。   想了想,卿卿询问,“长公主好像很不高兴,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姬行云不以为然道:“没有,别多想。”   看着卿卿一直在揉自己的腰,姬行云的大掌盖在卿卿背上,道:“疼么,我帮你捏背?”   “……”卿卿有点诧异的回过头看着他,“你还会捏背?”   姬行云冷笑,“没有你夫君不会的事情。”   说实话,卿卿当真以为姬行云只会舞刀弄枪,带兵打仗的呢,毕竟在卿卿印象里,他就是那样五大三粗的人。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会按背,只是太用力了,按得差点把卿卿捏碎了,卿卿痛得哀嚎,他才尽量轻了一些。   掌下柔.软得跟糯米团子似的娇躯,好像可以将她揉搓成任意的形状,嫩得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稍微一用力似乎都要将她给捏碎了。   捏背捏了一阵,卿卿美滋滋的枕着自己胳膊,趴在那里,舒服得都快要昏昏欲睡。   这日子也太舒坦了吧,还要夫君捏背,太好了……   只是,朦胧之间感觉那捏背的一双手,捏的地方越来越不对劲了,捏得她痒痒的,好像有一万只码字在身上爬来爬去,只让她莫名燥热难受,下意识的扭动了两下。可是这如蛇一般扭动得妩媚动作,落在男人眼里就像是求.欢一般。   转眼,卿卿就觉得背上盖上了沉重的身体,将她压得结结实实有点喘不过气来。   卿卿扭过头去,急促的喘息着,正想要说点什么,已经被他堵住了唇,一言不发,只顾占有她。   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占有她了。   一上一下的重叠在一起,下身锦被将二人严严实实盖住,可见锦被在耸动,一次比一次用力,二人呼吸一点一点交融在了一起。   卿卿的手紧紧攥着褥子,都捏成了皱巴巴的形状,脸颊浮出阵阵潮红,额上泛起层层香汗,愈发的诱人勾魂。   婢女看见这副场景刚刚开始的时候,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早就已经识相的退了出去,悄无声息的将房门关上,只等在外头伺候。   给卿卿做陪嫁婢女的一个有四个人,分别是眉儿和雀儿,另外还有一个姜家派来的人,一个阮黎派来的人。   此刻,眉儿就坐在门外的屋檐之下等候。   眉儿捧着脸,长叹了一声,还觉得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姬行云当真是能耐大啊,阮黎都打不死他,那么多人追杀他,他竟然能顺利从南齐逃回来了,不但逃回来,还把卿卿给拐骗回来了。   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当真把卿卿风光大娶了?还能得到阮黎认可的那种?   以前姬行云说想娶卿卿的时候,眉儿还以为只是想骗卿卿从了他,毕竟卿卿那般的美人,任由哪个男人都会想得到她。   谁知,姬行云竟然是卿卿两年前那个救命恩人,虽然两年前眉儿还跟着阮黎,没有跟着卿卿,可是她早就听说过那时的事情了,卿卿一直以为是燕六救了她,所以面对着燕六的追求,由于那次的救命之恩,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现在估计是能彻底放下了吧。   总之,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眉儿的预料,以前看似天方夜谭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为了事实摆在面前。   卿卿现在化名为姜楚卿,成了姬行云名正言顺的妻,魏国的容陵侯夫人,大都督夫人。   中间姬行云下了多少功夫,无人知晓,可想而知,他对卿卿绝非儿戏。   眉儿正在浮想联翩时候,一旁雀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偷偷给眉儿将一个饼塞进手里。   因为今日太忙了,她们都还没闲下来吃东西,要等着主人睡下来才能去忙自己的事。   看着塞进手中的桂花饼,眉儿愣了愣,皱起了眉,“你偷吃东西?”   雀儿不以为意,已经将一块饼塞进了嘴里,一屁股坐在了眉儿身边,压低声音嘟囔道:“快吃点垫垫肚子吧。”   眉儿不肯吃,雀儿给她强塞进了嘴里,道:“你还不知道大都督……肯定今日忙得很晚,厨房都熄火了,没空吃饭的。”   毕竟,眉儿和雀儿也伺候姬行云和卿卿有一阵时间了,两人的事后,每次都是眉儿和雀儿来处理的,自然知道姬行云今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卿卿,说不定折腾一宿那种。   她们这种苦命的婢女只能偷点糕点应付一下肚子了。   “……”眉儿也只好把这桂花饼吃了。   *   次日,卿卿一大早,不顾姬行云如何,也不顾自己双腿无力发软,反正她一早就掐着点起来,前去亲自伺候长公主绾发更衣。   她都这么殷勤了,长公主反倒有点惊讶,起初还不愿意,后来卿卿恳求之下,才答应让她试一试。   看着卿卿拿着玉篦,亲手为她绾上的惊鹄髻,那精巧细致,一丝不苟,比老嬷嬷的手艺丝毫不逊色,一瞬间就逗得萧芜君的笑了。   萧芜君左右照着镜子,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没看出来,你倒是心灵手巧的。”   这发髻这么复杂,想要绾好,却是需要下点功夫。   卿卿得了夸奖,甜甜笑着说道:“长公主殿下若是看得上眼,今后妾每日一早过来为殿下绾发,妾还会许多种发饰。”   卿卿其实不止会绾发,她什么都学过,因为父亲本来就是将她以未来平阳王妃的标准培养的,还指着她巩固阮家跟南齐皇室的关系,应付南齐皇室和应付北魏皇室,对卿卿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吧?   卿卿很怕长公主不喜欢她,正苦恼怎么讨好长公主,昨日注意到她对发髻很有讲究,便想着为她绾发试一试。   萧芜君瞪她一眼,“你都嫁入容陵侯府了,该唤本宫什么?”   卿卿又惊又喜,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母亲”。   “……”所以这算是认可她了吧?   卿卿不仅绾发了,还为长公主送来了一份她一大早亲自煮的圆子,还特意询问了长公主喜欢什么口味。   后来,姬行云见卿卿这么久没回来,实在放心不下,亲自过来看看的时候。   竟然看见长公主和卿卿坐在一起,吃卿卿做的五色圆子和其他厨房备的早膳。姬行云看了看春风满面的长公主,再看看面色红润的卿卿,怎么感觉气氛有点诡异?   看见姬行云过来,卿卿立即起身,朝着他娇笑盈盈,上前行礼。   “夫君,可要与母亲一起用早膳?”   母亲?   姬行云一头雾水的,被卿卿拉了过去席间坐下,卿卿盛了一碗圆子给姬行云,三人一起吃五色圆子。   席上气氛有点尴尬,可是卿卿对此一无所知,因为长公主和姬行云已经多少年没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在姬行云的记忆里,几乎从小到大就没有私底下跟母亲一起吃过饭。   当年的萧芜君还不是长公主,只是魏王的妹妹,被姬行云的父亲姬平川强娶回去的,所以萧芜君即使生下了姬行云,自幼便不待见他,也从来没管过他死活。   姬行云七岁那年,父亲姬平川领军抗击北方匈奴,就此一去不返。   姬平川一死,萧芜君在魏王的安排下,改嫁进了谢家,一年后便生下了谢姝。   而此时的姬行云,因为父亲过世打击太大,一心只想为父亲报仇,魏王便问他是不是真要进军营。   七八岁的孩子,满目的戾气,坚定的回答,他要杀光匈奴人。   所以魏王就将小小年纪的孩子无情的扔进了军营,当时萧芜君知道之后,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没有丝毫反应,反正跟那个男人生的孩子她一直觉得是耻辱。   一直到后来,姬行云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功成名就,还帮魏王登基称帝,亲手把母亲碰上了尊贵无比的长公主位置。   萧芜君已经再度守寡了,并且也没打算再嫁,便就此住在了容陵侯府,做她的长公主,养几个长得好看的面首,日子倒是过得悠闲。   只是,姬行云常年不在洛阳,母子之间的关系,比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一大早,谢姝也过来给萧芜君请安,看见萧芜君、姬行云和卿卿三个人坐在一起用早膳,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去。   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好像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   然后,卿卿依旧不清楚情况,拉着谢姝也去用早膳。   四个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发的用早膳。   谢姝差点吃不进去,因为这是母亲、阿兄和她,三个人这么多年第一次坐在一起用早膳……   *   至于邀月楼这边,姜九郎求了阮黎出面,好不容易才把燕雪柔给留下了。燕雪柔答应,等阮黎走的时候,再跟着他一起走,毕竟有个伴路上安全一些。   阮黎被姜九忽悠得有点惨,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几人的关系,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直到,今日顾灵儿一早突然来敲了她的门。   看见水灵灵的小娘子,穿着一身青葱色的齐胸襦裙,整个人仿佛初春的嫩芽一样,那张小脸蛋好像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大男人心下怦然一跳,还没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过,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询问,“顾小娘子有何要事?”   顾灵儿蹙着两条细小的眉毛支支吾吾道:“阮阿兄,灵儿有件事想劳烦你帮忙。”   往常她都是笑颜如花的,今日却皱着眉,好似有什么烦心事似的,阮黎觉得,她还是笑起来好看。   阮黎干脆道:“什么事尽可吩咐,不必跟我客气。”   顾灵儿左右环顾一眼,指了指阮黎屋里,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我能进去说么?”   阮黎抽了抽嘴角,“孤男寡女……不太合适吧。”   顾灵儿道:“我就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而后便进了屋里,关上房门,再悄声对阮黎说道:“是这样,灵儿现在,处境尴尬,所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阮阿兄能够帮个忙……若是阮阿兄肯伸出援手,灵儿必定感激不尽。”   处境尴尬?   阮黎不解询问,“在下若是能做到,必定义不容辞,请说吧。”   顾灵儿先歪着脑袋询问,“不过要先问清楚,阮阿兄可娶妻了么?”   阮黎一愣,赶忙摇了摇头,不知顾灵儿怎么突然问这个。   顾灵儿这才小心试探的询问,“其实……唉,我就老实说了吧,其实我不是九哥哥的表妹,我是他的未婚妻!”   这件事,阮黎一直还被蒙在鼓里,当时听闻,心下咯噔一声,脸上表情都僵硬了,就好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把他心里的一点点火苗都给浇灭了。   不过,顾灵儿紧接着又道:“不过,我们前日已经当面烧了名帖,解除婚约了。”   听闻这句,阮黎眼睛里又明亮了几分,原本想要熄灭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阮黎道:“那不知,顾小娘子想让在下帮什么忙?”   顾灵儿叹息道:“我知道,九哥哥和燕姐姐因为我闹得很不高兴,我夹在中间也不好受,而且,我不想让他们同情可怜我,我就跟他们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本来顾灵儿以为,退了婚,她和姜九郎还是兄妹,就可以跟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回到以前,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昨日姜九郎和燕雪柔见了她,还是一副欠了她钱似的模样,让顾灵儿总觉得他们是在可怜她,反正,三个人碰面了尴尬得要死,可是,顾灵儿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还是想要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顾灵儿就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她道:“所以,我就想让阮阿兄假扮我的心上人,就跟他们说我们一见钟情,打消他们的顾虑。”   他们也没欠她什么啊,而且她好端端的也不可怜!   还好阮黎长得稍微黑一些,不然恐怕脸红都被看出来了。   他轻咳了一声,忍着笑意,好似还有些为难,“这样,会不会不太妥……”   顾灵儿唉声叹气,“我也知道有些唐突了,可是,洛阳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只认识阮阿兄,而且也相信阮阿兄的人品,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去找谁来帮忙了……若是阮阿兄觉得为难,那就当灵儿胡言乱语吧。”   看着顾灵儿立马要走了,阮黎忙抬起胳膊,拦着她的去路,迟疑道:“顾小娘子误会了,我的意思,到时候若让他们知道了我们假扮的,不太好……”   顾灵儿抿唇笑道:“阮阿兄放心,等离开洛阳之后,我们就好聚好散,绝不纠缠,到时候没人会追究此事。”   哦……离开洛阳就好聚好散?   阮黎轻笑了一声,自然是答应了,“那……行。”   顾灵儿见他答应,顿时眼睛就明亮了几分,惊喜询问,“当真?”   阮黎点点头,“反正我也不吃亏。”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九哥哥对峙!”顾灵儿兴高采烈的,当时便拉着阮黎的袖子,现在就要去找姜九说清楚,打消他们的顾虑。   路上,顾灵儿还在小声嘀咕,“阮阿兄记清楚,是在我迷路的那次,我就对阮阿兄一见钟情的,到时候不要说漏嘴了。”   阮黎点点头,不易察觉的勾起了唇角,突然有种如沐春风,心花怒放的奇妙感觉在心底里蔓延,还是头一次,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音。 第46章   原本顾灵儿是想带着阮黎直接去找姜九说清楚,不过走到半路,喜滋滋了半晌的阮黎才猛然想起来什么,顿住了脚步。   他道:“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去找他们说,姜九那么聪明,肯定不会相信。”   顾灵儿停下,回过头来歪着脑袋看着他,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那要怎样?”   阮黎道:“你得让他们自己发现。”   顾灵儿一想也有道理,要是就这么去找他们,看起来也太假了吧?还是让他们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在主动过来问她,她再不好意思的承认了,这才顺理成章。   她缓缓点点头,道:“那要怎么让他们自己发现。”   阮黎勾了勾唇,指着大门方向,“我们出去幽会,他们自然就会发现了。”   听见幽会的时候,顾灵儿还心下一跳,不过暗下琢磨,应该是指的假装幽会吧?   于是才打消了顾虑,欣喜笑道:“还是阮阿兄想得周到!那我们去吧!”   而后阮黎就带着顾灵儿幽会去了,反正顾灵儿和阮黎都是头一回来洛阳,好些新鲜的地方都还没去过。   *   容陵侯府,姬行云忙着应付府上远道而来的宾客,卿卿则应付完了襄城长公主,由谢姝带着,前去熟络一下府上情况。   两人并排而行,穿过长廊花道时候。   谢姝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前面的卿卿,第一次见面时候,便早就被她容貌所惊,倒是没想到,她如今竟然已经嫁给了阿兄,成了嫂子。   先前谢姝跟卿卿说话的次数很少,不过今日,看见卿卿竟然把姬行云和长公主拉到一起用早膳,顿时就有些奇怪,“阿嫂,你知不知道,今日是我头一次见阿兄跟母亲坐在一起用饭,你怎么做到的?”   卿卿被问得一愣……   姬行云二十三了,长这么大都没和长公主一起吃过饭?   这……她完全不知道,还以为母子一起用饭天经地义,当时也没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气氛那么诡异。   卿卿才又向谢姝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长公主和姬行云关系冷淡疏离,常年也不见面,最多也就逢年过节送点礼。   长公主因为小时候就不喜欢姬行云,所以从来也不管他的死活,做了长公主之后,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还生过这么个儿子。   姬行云的童年就更不用说了,父亲在时候还好一些,父亲离去之后便是年幼之时就开始刀口舔血的生活。   卿卿听了,突然就有些心疼。   看他那般威风八面的模样,没想到从小就那么可怜,都没有人关心过他,对他好。   卿卿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她也会对他很好。   当天夜里。   姬行云自外头回来时候,便见他的小娇妻眉眼含笑的迎了上来,见了个礼唤了一声,“夫君。”   本来略显得疲惫的男人,突然之间就打起了精神,看向卿卿的目光浮出一丝暖意。   就好像孤独了许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依托,漂泊已久的一叶扁舟找到了港湾。   新婚夫妇,相视一笑,卿卿将姬行云引入房内,主动伺候他换衣裳。   本来姬行云是不愿意了,卿卿说昨日他都为她捏背,今日她可以为他搓背。   夫妻新婚燕尔,一副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想分开的样子。   姬行云在卿卿的伺候下褪去的衣裳,进了浴池之中。   热气朦胧之间,男人健壮结实的身躯,肌肤上带着一些尚未消散的疤痕,有去年征战沙场时候留下的,也有为了卿卿而留下的。   看见那些疤痕,卿卿便不自觉想到二人之前的经历。   原本卿卿只是想给姬行云搓背的,却不想还没怎么搓呢,便被男人强行拽进了浴池之中,浑身都已经浸透了,薄薄的一层内衫紧紧包裹出窈窕有致的身躯,只叫人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今日的卿卿,也难得主动一回,那小脸通红,双眸迷离含情,实在风情万种,勾魂夺魄的样子,面对着坐在他身上,这一刻真让他死了都值得。   还喘着粗气,卿卿捧着好看男人的脸,额头碰着他的额头,鼻尖捧着他的鼻尖,好似都要融为一体。   她啃着他的下巴,咬着他的喉.结,雪白的手臂在他颈间如同藤蔓一般的缠绕,娇滴滴的嗓音甜如浸蜜,不停唤着他“夫君”。   光是那声音便是欲拒还迎,姬行云好似醉了一般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一番激烈云雨之后,夫妻共枕,相拥而眠。   因为明日还要回门,便没有再多有折腾。   姬行云亲吻她的发间,询问,“卿卿今日怎么这么乖?”   卿卿想了想,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瘪着嘴,不知为何突然就热泪盈眶了。   “夫君,你可知道,我阿娘在我三岁时候便病逝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阿爹也去了……”   提到这个,姬行云便拧起了眉,虽说阮武病故的,可是姬行云多少也有些责任,是他,是北魏,间接导致阮家家破人亡,卿卿还沦为俘虏的。   他将卿卿搂进了一些,将她眼角溢出的眼泪吻去,“卿卿对不起。”   卿卿道:“以前阿爹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并没有怪你……只怪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尽孝……夫君,你可千万别向我一样,等已经失去了,来不及了才知道后悔莫及。”   卿卿这拐弯抹角的说了半晌,姬行云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想劝说他长公主的事情。   姬行云轻笑了一声,贴在卿卿耳边道:“小机灵鬼,你到底想说什么?”   卿卿转过身来,面对着姬行云,才道:“我听说了你跟长公主的事了,再有什么事,他总归是你的母亲……”   本来卿卿害怕长公主肯定很难相处,今日倒是觉得,她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跟普通的母亲也没什么差别,也在尽力与她好好相处。   卿卿还没说完,姬行云便给她打断了,“我知道,现在不是有你替我尽孝了么?”   “……”   卿卿觉得,她以后可以再好好帮助他们母子,重修旧好……虽然也从来没好过。   *   成亲第三日的回门,卿卿回的依旧是出嫁时候那个姜家。   假父母、阮黎、姜九和燕雪柔等人,全都早已经聚在姜府等卿卿回去了。   才两日不见,卿卿再见燕雪柔时候,还好像久别重逢一般。   卿卿嫁为新妇,这两日实在太忙了,也没过问燕雪柔的事情,之前还一直担心她的状况,毕竟她一直在跟姜九郎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也不知这两日情况如何了。   今日两姐妹一见面,便凑在一起说话,男人们早已被忘在了一边,也凑在一起喝酒去了。   卿卿打量燕雪柔的脸色,看她红光满面,笑容灿烂,好像全不见了之前失魂落魄的模样。   好奇的询问,“表姐,你没事吧?”   燕雪柔含笑道:“我能有能有什么事啊?”   卿卿问,“你跟……”姜九郎的事啊?   燕雪柔低下头,娇羞的一笑,脸上一抹芙蓉玉色,好似还不好意思,“没事了。”   已经很久没看见燕雪柔这种表情了,卿卿一头雾水,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全然不知才三天罢了,他们怎么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后来经过燕雪柔的复述,才知道姜九郎已经跟顾灵儿当面烧毁了名帖,解除婚约的事情,问题这件事是顾灵儿提出来的。   燕雪柔窃笑了一声,贴到卿卿耳边悄声道:“顾小娘子说她是有心上人了,所以要与九郎退婚的,你可知道,她那个心上人是谁?”   卿卿一头雾水,摇了摇头,“谁啊?难不成我还认识?”   燕雪柔笑得神秘兮兮的,“你当然认识啊!你最亲的那个人!”   卿卿想了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别提多惊讶,“莫不是……我阿兄?不可能吧,他们才认识没一个月。”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家那个还看了你一眼就念念不忘了呢!这就叫一见钟情!”   还记得,燕雪柔昨晚亲眼看见,阮黎带着顾灵儿在屋顶上坐着看星星看月亮,两人亲亲我我,没羞没臊的模样,起初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阮黎什么时候和顾灵儿搅在一起了?   她赶紧去把姜九郎拉过来,然后两个人躲在下面草丛里,偷看阮黎和顾灵儿在屋顶上幽会。   燕雪柔也很是惊讶询问,“她说的那个心上人,莫非就是我表哥?”   姜九郎看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直到,两人都亲眼看见,阮黎揽过顾灵儿的肩膀靠在他怀里,相依相偎的模样,就更加确定了下来。   燕雪柔和姜九郎回房之后,还久久面色复杂。   不过许久之后,姜九突然就笑了出来。   燕雪柔还不解的看着他询问,“你笑什么?”   姜九却是眉眼含笑道:“我觉得他们还挺般配。”   是啊,他们般配,姜九也就放心了。   燕雪柔也总算放心下来,也跟着姜九笑了,笑着笑着两人便好好坐下来谈了谈,最终决意抛开一切,重修旧好。   自从知道姜九婚约之后,这还是头一回,两人都卸下了当初的担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昨夜第二回进行身体交流的事情,燕雪柔还有些面红耳赤,心跳剧烈。   卿卿听闻燕雪柔复述之后,感觉好像一夜之间发生了好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似的,惊讶了许久。   总结了一下,所以,燕雪柔和姜九重修旧好,然后顾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阿兄好上了?   还真是,出乎预料…… 第47章   新婚燕尔,姬行云什么也没干,跟卿卿在家里腻歪了整整一个月,魏王都不知催促了多少回,姬行云才总算肯正常去上朝。   外头都说大都督自从与这姜氏女成亲之后,整日就沉溺在那温柔乡芙蓉帐里,爬都爬不起来,见过卿卿的,便说是她绝色姝容,世间尤物,叫大都督都为之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直到一个月之后,阮黎和燕雪柔眼看着卿卿已经安定下来,便准备离开洛阳返回建业。   头一天晚上,姬行云便在容陵侯府宴请了阮黎等人,为他们送行,宴席结束之后,还特意留着两人在府上住下。   卿卿自然是要跟燕雪柔一起睡,两姐妹才好彻夜长谈,毕竟这次分别,就不知道下回见面要到什么时候了,毕竟从洛阳到建业来回都要一个月时间,并且两国之间形势紧张。   夜里,卿卿抱着枕头说要去跟燕雪柔一起睡的时候,姬行云脸色还阴沉沉的不太好看,幽怨的眼神看着卿卿。   卿卿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将枕头交给身边眉儿,卿卿娇娇柔柔的身子扑进男人结实如石头似的怀抱里,两条柳枝般的胳膊圈着男人的腰,娇莺般的嗓音道:“夫君,你不要这么小气嘛,表姐都要走了,我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说,下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了。”   姬行云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只是看着卿卿,也不说话,似乎很不情愿。   毕竟,他们成亲了一个月都是同枕而眠的,即使卿卿来月事,只是月事的时候可以休息罢了。   卿卿把脸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撒娇道:“就一晚上不行么?”   姬行云实在不能理解,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为什么可以没完没了的说话?男人沉凝的嗓音道:“我又没说不行。”   虽然他确实没说不行,可是摆着一副死鱼眼睛,一看就是不情愿,不高兴,不让卿卿跟别人睡觉,即使这是人家表姐。   卿卿无语了,也只好勾了勾手指,将姬行云叫下来,咬着耳朵,悄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而后涨红着脸,娇羞的埋下头,卿卿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行不行?”   姬行云脸上愁云总算消失了,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这才点头同意下来。   卿卿暗暗叹息,果然,这种色请的交易才能立马把他哄好了。   所以晚上卿卿就和燕雪柔睡的,两姐妹凑在一起,自然是把要说的话赶紧说了。   最主要的,卿卿还是想询问,如今燕雪柔要走了,那姜九有什么打算。   燕雪柔轻笑了一声,“他跟着握去建业,到我家提亲啊,他说要是我父王不同意我远嫁,就留在建业给我做上门女婿。”   卿卿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好,就让他做上门女婿!”   两人偷偷笑了许久,卿卿才又想起来,不知道阿兄和顾灵儿如何打算的?   燕雪柔瘪了瘪嘴,道:“顾灵儿要回天水,表哥跟我一起回建业,好像说是过一阵再去提亲吧……”   反正,看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燕雪柔都有点替他们着急了。   其实……阮黎并没有一点也不着急,此刻的他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焦灼不安的。   明天就要离开洛阳,顾灵儿要回天水,他要回建业,要是就这么分别,恐怕是真的这辈子永不相见了。   正好此时,顾灵儿前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开门见到水灵清秀小娘子出现在眼前,皓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一眼看去仿佛巫女洛神一般,落落出尘,看得阮黎久久盯着她,恍然出神。   还是顾灵儿含笑道:“阮郎,明日就要走了,灵儿有些话想跟你说。”   阮黎回过神来,这才赶忙将她请进屋里,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可是两人之前私底下才能说的话,也怕让人听去了。   “进来吧。”   顾灵儿进屋,看着面前的男人,屋里让人窒息的气氛,还让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脸上带着一抹潮红,顾灵儿道:“是这样,我们先前说好的,离开洛阳之后便好聚好散,绝不纠缠,阮郎可还记得?”   阮黎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点点头,“自然记得。”   顾灵儿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玉簪,给阮黎递了上来,“这个也应该还给阮郎才对,这些日子多谢阮郎仗义相助,才让我与九哥哥重修旧好,九哥哥跟燕姐姐也和好如初了。”   这一个月,他们一直都假装情人关系,肢体接触难免稍微有一些,不过顾灵儿知道,阮黎都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其他时候私下也都是以礼相待。   他们之间就是假装的罢了,虽然阮黎演技很好,好多次顾灵儿都差点当真了,不过想到早就说好了会好聚好散,各不相干的,他们始终都会分开,天南地北,永不相见,她便立即将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抹去得无影无踪了。   阮黎送给他的发簪,她送给阮黎的玉坠,自然是为了让别人相信他们,所以互相假意送的定情信物,现在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阮黎久久看着她手中的发簪,并没有打算接过来,许久才道:“不如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顾灵儿支支吾吾道:“不太好吧……”   阮黎道:“没什么不好的,我送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收回来,毕竟也相识一场,还是留着吧,反正今后也不会相见。”   许久,顾灵儿才不好意思的,勉强收了回来。   再对阮黎近来的照顾表示了感谢,顾灵儿才道:“时辰已晚,在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就此告辞。”   说完顾灵儿转身要走,阮黎却又上前一步将她叫住,“等等。”   顾灵儿驻足回头,歪着脑袋看着阮黎,“可还有事?”   阮黎久久看着她,欲言又止,却是握住拳头,只是道:“没什么,明日要早起,你也早些歇息。”   顾灵儿点点头,偷瞄了阮黎几眼,这便开门离去了。   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阮黎的眉头越拧越紧,眸子渐渐暗沉了下去。   顾灵儿回屋之后,合上房门,过去无力的躺倒在床榻上,看着手中还紧紧攥着的那枚发簪,也不知为何,眼前渐渐就模糊了,转瞬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横流了下去,一滴一滴掉落在床褥上。   不知道为什么,顾灵儿心里就是很难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竟然比她和姜九烧毁婚约的时候难受太多了,一晚上都在隐隐抽泣,脑中尽这一个月以来假扮情人相处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小到男人的一个微笑,大到男人的拥抱,看似满不在意,其实少女早就新生萌动,难以控制。   *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候,姬行云两夫妻已经早早出发,送一众人等上路。   因为顾灵儿回天水是要北上,其他人是要南下。   所以顾灵儿在容陵侯府门口便与大家作别,临行前,还不忘与阮黎演了一场分别时候依依惜别的戏码。   而后顾灵儿带着姜家的护卫,就这么先行坐上了马车。   临走前,还不忘伸出个小脑袋,不舍的与众人挥手道别,背过身回到马车里头,却又暗暗抹眼泪。   至于要南下回建业的阮黎、姜九和燕雪柔三人,坐着姜家的马车一路畅通。   将他们送到了南城门外的十里亭,众人在亭子里道别。   阮黎自然没忘记单独将姬行云叫到了一边,再三叮嘱,“卿卿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就这么交到你手里,我始终是不放心,所以若是你对她所有亏欠,我会来抢她回去。”   他这句话都不知警告了多少回了,姬行云只道:“我短处都捏在你手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后阮黎与卿卿道别。   卿卿还含着眼泪,多有不舍的看着阿兄,“阿兄不必担心,卿卿会每个月都让人送信回去报平安的,阿兄也要好生照顾自己,顺便记得将那封信交给姑姑。”   看着卿卿那一双早就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   阮黎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游天外,卿卿在说什么他根本一句都没听清楚。   因为他只记得,早上送顾灵儿走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又红又肿,定是也哭过的吧。   不过,顾灵儿肯定是因为舍不得姜九才哭的。   其实这两个月相处下来,阮黎察觉出来顾灵儿还是很在乎姜九的,不然也不会为他做这些事。   只是小丫头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只让人看见她最好的一面,私底下,还不知因为姜九多伤心吧?   她喜欢的人是姜九。   他们只是逢场作戏,为了做给姜九看罢了。   阮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跟卿卿道别,心里想得却全是已经北上离去的顾灵儿。   想着她现在走到哪里了,肯定是已经早就从北城门出去离开洛阳了吧?   她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毕竟一个女子,即使有护卫相送,总归路上也不安全,如今乱世,四处少不了悍匪流寇,万一她也遇上流寇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这些,一直到跟卿卿分别。   姜九和燕雪柔同坐一辆那车,外头阮黎骑马而行。   卿卿挥泪告别,“阿兄,表姐,走好。”   燕雪柔也正在回应卿卿,也是与她挥泪告别。   只有阮黎,魂不守舍的骑在马上,一直皱着眉头。   许久之后,突然猝不及防的,策马扬鞭,扭转方向,骑马扬尘而去,只留下一句,“你们先走一步,我还有事,晚些时候来追你们汇合。”   众人一头雾水,就看着阮黎往回城的方向去了,只留下一抹背影。   十里亭内,姬行云还一头雾水,指了指阮黎离去的方向,“他怎么了。”   卿卿突然就破涕为笑了,问,“我回建业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来追我啊?”   姬行云垂目看着她,“自然是舍不得你走啊。”   所以卿卿算是知道了,阿兄也有舍不得的人。   *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快马追上了前面行驶在官道到的姜氏马车,就这么拦住了去路。   姜家的护卫刚刚才见过阮黎,自然认得他,所以也没有阻拦。   阮黎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便纵身一跃下马,上前一把就推开了马车的车门。   马车内,坐在软榻上的顾灵儿还吓了一跳,赶忙抹了两把眼泪,原本还在因为分别而伤心难过,没想到阮黎突然就出现在了面前,让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黎气喘吁吁的,就这么弯着腰钻进了马车之内,一步一步朝着顾灵儿逼近。   顾灵儿瞪大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久久惊愕的看着阮黎,许久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询问,“你,怎么……”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是爆发了,阮黎冲上前,二话不说,拉过顾灵儿的胳膊,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两条胳膊紧紧将她圈住。   一瞬间落入男人的怀抱,顾灵儿整个身子都僵直了,感觉到他身上的炙热气息和独有的味道,少女紧张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好像都快从喉咙口跳了出来。   阮黎紧紧箍住她,道:“我不想与你好聚好散。”   “……”顾灵儿有点猝不及防,一时间手足无措,许久才道,“我们先前说好就是做戏……”   阮黎埋下头捧着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久久凝视,“我从来都不是做戏,我是认真的,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情不自禁,我说的每句话也是发自内心,我送你的簪子是真的定情信物……灵儿,我是当真对你一见钟情……”   “……”顾灵儿整个人傻了,久久没能缓过神来,眼中的泪却是更多了,一瞬间忍不住泪奔,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   阮黎又接着道:“我怕若是现在不把这些话告诉你,今后天南地北,这辈子再没机会了,到时候后悔莫及……”   一番吐露心声之后,阮黎才缓缓将顾灵儿给放了出去。   低头一看,小姑娘哭成了泪人,好像很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阮黎还是头一回看她哭成这样,倒是有些慌了,连忙将她放开,只道:“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姜九……可他已经辜负了你,这种男人不值得留念……若是你愿意跟着我,我绝不会有负于你……”   顾灵儿哭着哭着,却是唇角浮出一丝笑意,泪光闪闪的眼睛看着阮黎,问,“此话当真?”   阮黎道:“自然当真。”   顾灵儿瘪嘴,“可是我现在打算回家了,你又要回建业,天南地北,我们是不可能的。”   阮黎一本正经道:“若是不愿意,你回家等我,待我回去将事情处理好了就去迎娶你。”   顾灵儿别开脸,还有些又羞又臊,道:“我又没说要嫁给你。”   阮黎拧起眉,眼巴巴看着她。   不过停顿片刻,顾灵儿歪着脑袋询问,“你先前不是说要带我去建业玩么?”   先前他们假扮情人的时候,阮黎确实说过这种话。   顾灵儿擦干了眼泪,道:“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阮黎简直求之不得,顿时打起了精神,也不自觉露出了笑意,“那好!现在就调转车头,你随我去建业!”   于是,车头调转,顾灵儿和阮黎就这么坐着马车,追已经南下的姜九和燕雪柔去了,若是速度快,应该晚上就能追上。   马车里,气氛顿时就有些暧昧起来,顾灵儿心跳得很快,还有些娇羞的模样,询问,“你先前说的那些话,当真是发自内心么?”   阮黎总算眉头舒展开去,愁云消散,春风满面的,含笑道:“那是自然,从来都是真的。”   说着,揽过顾灵儿的肩,让她靠在他肩膀上,就像之前一样,可是这次,不是为了假装什么。   顾灵儿心下暖流乱窜,只是暗暗窃笑欣喜。   才不会告诉他,她也一直都是认真的…… 第48章   送走阿兄他们之后,卿卿还有点怅然若失的。   今后只剩下她自己留在洛阳了,只有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若是哪天姬行云厌弃她了,将她扫地出门,她肯定会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也没脸再回去见阿兄……   幻想了一下那种凄惨的后果,卿卿就哭得更伤心了。   回去的马车上,卿卿扑在姬行云怀里,难过得嘤嘤哭泣,眼泪将男人身上的袍子都淋湿了一大片,而且哭起来还没完没了的。   姬行云渐渐皱起了眉,不禁心下生疼。   大掌盖在卿卿纤巧的肩头上,一个吻落在她的头顶,男人沉凝的声音道:“别哭了,你还有我。”   卿卿流着眼泪,呜咽问道:“要是你哪天不要我了怎么办……”   姬行云神色凝重,认真道:“卿卿,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卿卿以前听过好多始乱终弃的故事,而且还听过一句“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姬行云就是喜欢她的美貌,再浓烈的爱意,等她色衰就不爱她了。   本来卿卿是不愿意将这种小小心思告诉姬行云的,不过他要问,卿卿便只好说了。   姬行云反倒觉得有些委屈,将她抱起来,坐在他腿上,捧着她的脸,强迫二人四目对视,只问道:“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姬行云当真抽出了他随身的匕首,塞进卿卿手里。   卿卿连忙把手往回缩,“别……掏出来你会死的……”   姬行云问她,“那你还说傻话么?”   卿卿也只好道:“不说了,是卿卿错了,不应该怀疑夫君……”   想到他对她的百般宠爱,肆意纵容,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看的那般迷恋,卿卿才又渐渐打消了那个会被抛弃的念头,只是紧紧与他相拥,靠在他肩膀上好像一切都不用她担心了。   卿卿把手上匕首还给他,“这个收起来好不好……”   姬行云却将他的匕首插进刀鞘里,塞进了卿卿手中,只道:“这个给你,若是今后我有负于你,你就用这把刀掏我的心。”   卿卿一时间哭笑不得了,“我才不要……”   她才不想掏他的心呢,想一想那血淋淋的画面,都直让人掉鸡皮疙瘩。   姬行云还不依,非得把他的匕首送给她,听说这匕首还是当初他大战匈奴时候得到的战利品,卿卿拗不过他,只能收下了。   卿卿手下匕首之后,姬行云还询问,“你都没送过我什么定情信物。”   卿卿翻了个白眼,别开脸去,“人都送给你了,还想要我送什么。”   姬行云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生个孩子。”   “……”卿卿本来还在难过的哭,被他说得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了,哪有他这样送信物的?   姬行云问她,“昨晚你怎么说的?”   经过姬行云提醒,卿卿才想起来,好像昨晚为了去跟燕雪柔睡觉,答应了姬行云一系列耻辱条约。   当时卿卿就涨红了脸,将他推出去一些,“晚上再说。”   姬行云勾了勾唇,“现在说。”   “……”   现在!   现在他们刚刚送走了阿兄,还在坐马车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怎么说啊?   卿卿自然是拒绝的,可是最后却抵不过男人的强势,被逼无奈,跪在了姬行云膝下,将一颗黑溜溜的小脑袋埋在了他退间。   娇娇.软软的绝色美人,一张小脸肤如玉,鼻如锥,唇如樱,一双本就哭红了的双眼,眼中秋波粼粼,媚眼如丝,因为喘不过气,早已憋得脸颊浮起一抹霞晕。   鲜红的唇瓣犹如熟透了的果实一般,带着清晨的晶莹露珠,诱人采摘品尝,垂涎欲滴。   马车车轮滚滚,摇摇晃晃的前行。   辗转片刻之后,卿卿半截身子酥.软无力的趴在软榻上,另外半截还跪在地毯上,身前的盈软雪白处在软榻上压得变了形,随着身后撞动而起伏不定,纤秀的腰身摇摆如柳枝一般。   她一只手死死揪着榻上的垫子,另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想到现在坐着马车,或许还经过闹市之中,简直要多羞耻有多羞耻。   卿卿在地毯上跪了许久,膝盖都被磨破了,疼得站不起来。   因为大热天,天气实在太热,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已经浸透。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卿卿膝盖太疼,早就走不动了,只能让姬行云抱着回去。   卿卿头发衣裳凌乱,只能被姬行云用披风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捂着涨红的脸,整个脑袋埋在姬行云怀里,一路上难免引来他人奇异的目光,实在叫人无地自容,也只好假装生病才能敷衍得过去了。   回去之后,姬行云将卿卿直接抱进了浴房,撩开裤腿,便见了她那白皙如玉的腿上,又红又肿还破皮的膝盖。   嘴巴都合不拢也就罢了,膝盖还成了这样,卿卿想哭可眼泪好像都已经哭干了,只能幽怨的目光看着姬行云这个禽兽。   眼见卿卿的膝盖成了这样,姬行云也皱起了眉,有些自责和心疼,可是脑子里却在想,看来要叫人专门缝一个软软的垫子,给卿卿垫膝盖才行。   *   因为天气太热,姬行云决定带着卿卿去城外山庄避暑两个月。   本来姬行云只想带卿卿一人,两夫妻过去二人世界的。   谁知卿卿还答应了要带谢姝去,还主动求着长公主一起去,结果一家四个人一起坐着马车出发了。   一路上,坐在马车里,就见姬行云摆着个臭脸,面色阴沉沉的,那意思明显是只想带卿卿去避暑,不打算带着其他人的,卿卿自作主张。   卿卿都已经答应带着长公主和谢姝出门了,总不可能让人家回去吧?   再说了,姬行云和长公主关系,说不定能趁着这次,多一点时间相处,稍微缓和一点。   卿卿小手抓着姬行云的手指,眼巴巴的看着他,也只好撒娇了,“夫君,你不要这么小气啊,就知道给人家脸色看。”   姬行云冷冷道:“你若不担心她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我倒是也无所谓。”   卿卿顿时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敢情带着她去避暑,其实就是为了去酒池肉林,去肆意纵.欲的?真担心,他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不太好啊……不对,她好像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身体不太好……   唉,年纪轻轻,这才刚刚嫁人没多久,就要开始考虑补身体的问题了。   碧云山庄周围青山绿水环绕,清泉流响,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天气凉爽,景色宜人,自然是适合避暑的好去处。   到碧云山庄之后,卿卿当真怕被长公主她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所以故意安排住的地方比较远,众人只有偶尔吃饭和出去玩耍才聚在一起。   刚到那天,姬行云便迫不及待的领着卿卿去了庄子附近的山泉瀑布。   巨大的水帘飞泄而下,溅射出雪白的水花,哗啦啦的巨大声响掩盖了周围的一切,映衬着四周的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还有瀑布下的一汪碧绿色的水潭,景色绝美,如同一副彩色的山水画卷。   看见眼前的景象,感觉到迎面扑来的清新水气,卿卿脸上笑容如花绽放,咯咯笑声清脆如铜铃一般。   她忍不住对着瀑布,放声大喊,将心中压抑的一切,毫无顾忌的喊出来。   喊完之后,又回过身,兴冲冲的拉着姬行云的胳膊,非得要他也过来喊。   姬行云本来是不想干那等蠢事的,虽然说卿卿喊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可爱,可是一个大男人干这种事肯定蠢到哭。   可是架不住卿卿撒娇一声,姬行云骨头都软了,哪还能拒绝。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姬行云也勉强过去喊了一声应付。   夕阳西下时候,晚霞染红了一大片天际。   霞光之中,一对男女在水中嬉戏打闹,交臂缠.绵,欢声笑语,余音袅袅,尽数掩盖在了这瀑布的巨大水流声之中。   直到天热暗下去,卿卿累了,在姬行云怀里睡着过去。   夜里,姬行云抱着已经睡着的卿卿,一起回了碧云山庄的房间之内休息,一觉睡到自然醒,无忧无虑,闲暇惬意。   这阵子正是雷雨天气,经常晚上雷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不过卿卿有夫君抱抱着睡觉,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他们住在山里,吃的大多是山中野味,姬行云还会带着卿卿出去打猎,教卿卿骑马,教卿卿射箭。   即使姬行云现在休假,却也会每日练武,每次他在练功卿卿都会在旁边陪他,帮他端茶递水擦汗水。   在避暑山庄的两个月,姬行云和卿卿的生活基本就是换着地方愉快玩耍,然后累到筋疲力尽,再睡到自然醒。   新婚小两口这么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长公主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劝说了两句无果,还被姬行云甩了脸色,于是……她干脆带了最宠爱的面首过来陪她吃喝玩乐,再不干涉姬行云和卿卿的事情,懒得自讨没趣。   毕竟现在的姬行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姬行云很少给长公主请安,自从娶了卿卿之后,每天都陪着卿卿过来给她请安,还会陪着她吃饭,还会给她送东西,眼里总算是有她这个母亲,长公主要求得也不多。   最可怜的就是谢姝,玩了两天没劲就回去了,还是比较喜欢在洛阳城里的日子。   整整两个月之后,天气渐渐凉爽下来,一行人才又返回了洛阳。   回来之后,日子照常。   一个月后,已经是卿卿和姬行云成亲的第五个月。   某天因为天气转凉,卿卿不慎稍微染上风寒,姬行云便请了御医过来给她诊断。   一诊之下,御医当即展颜而笑,眯着眼睛连连贺喜,“恭喜大都督,夫人有喜了。”   如此才知,卿卿已经怀孕了一个半月。   听闻卿卿怀孕的喜讯,起初姬行云还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唇角扬起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容。   姬行云连忙来到床边坐在,垂目看着脸色还稍微有些苍白的卿卿。   一想到卿卿有了身孕,他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那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结晶,他就要当爹了,姬行云整个人热血沸腾,心下一股奇妙难以言喻,按捺不住的激动澎湃。   他垂目看着卿卿许久,眼中尽是笑意,“卿卿,你有身孕了。”   卿卿反应迟钝,手不自觉的盖在了小腹上,身上好似突然多了什么,她还有点一愣一愣的。   她怀孕了啊,难怪这次月事这么久还没来,她还在抱怨一直没空休息呢。   想到怀孕了还一直在被姬行云折腾就有点后怕,还好孩子坚韧没有出什么事……   怀孕之后,卿卿觉得最大的好处,竟然是可以休息好久好久?   她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与姬行云对视一眼,两夫妻都笑得异常甜腻腻的,喜不自胜。 第49章   卿卿怀孕成了容陵侯府头等大事,姬行云推掉一切应酬,每日办完公事便回来亲自看着卿卿,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不管卿卿去哪,都有好几个人围着她转。   因为卿卿身体不好,孕吐得稍微有些厉害,每日翻江倒海的很是难受,还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又是请御医,又是换厨子,不知道喝了多少安胎药,想了多少法子,好一番折腾,也只能帮卿卿稍微缓解一下。   心疼得姬行云在旁抱着她不停安慰,还指着她的肚子骂,“害得你娘这么惨,出来看怎么收拾你。”   卿卿拍了他两巴掌,“不许收拾,万一是女儿呢。”   姬行云便改口,是儿子就收拾,女儿不收拾。   卿卿也只是笑,要是孩子能平安降世,让她受多少罪都愿意。   后来卿卿将怀孕的好消息也写进了信里,托人带回去交给阿兄。   只是,很快传回来的却是个不好的消息。   起初,姬行云是不打算告诉卿卿的,怕影响她养胎。   可是外头早就传得风风雨雨了,根本就瞒不住,眉儿在外头打听到风声,立即就回来告诉卿卿。   眉儿拧眉,面色凝重的对卿卿说道:“娘子,不好了,出了一些矛盾,魏王下令,要大都督发兵攻打南齐!大都督过几日便要带兵出城了!”   卿卿心下咯噔一声,当时就蹭的一下从软榻站了起来,秀眉紧蹙,脸色稍微有些发白。   这件事就是卿卿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虽然说,姬行云再三向她保证不会再开战,可是圣旨压头,他难不成还能抗旨?   所以,姬行云始终是要与阿兄正面相对了。   卿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尽量深呼吸冷静下来,没有急着去找姬行云,只是静静在屋里等候,一直等到姬行云晚上回来时候。   卿卿上前,本来是要伺候他更衣的,姬行云却反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卿卿回去坐下。   卿卿试探的询问姬行云,“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姬行云应道:“近来公务繁忙了些。”   卿卿迟疑的问,“我听人说,夫君要出远门么?”   卿卿今日如此的小心谨慎,大概姬行云也察觉出来了什么,皱眉,目光暗沉的看着她,握住了她那轻软的小手,询问,“你都知道了?我确实要出门了,恐怕要许久才回来,卿卿,我也想陪着你养胎,可是此番非我不可……我会尽量想法子回来看你。”   听到这里,卿卿眼眶顿时就湿润了,热泪一涌而出,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楚楚可怜的看着姬行云,“所以,当真要带兵去打南齐?你莫不是忘了对我说过什么?”   姬行云本来是不想告诉卿卿的,看她误会了,便也只能老实交代了,“你别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说是去打南齐了。”   卿卿哭得更伤心了,抽泣着道:“你还不承认,我都听说了,圣上下的旨……”   姬行云捧着她的小脸蛋,帮她擦着眼泪,深怕她伤心影响了胎儿,忙解释道:“是南齐内部发生了一些变故,圣旨让我趁此机会打下建业,不过我另有办法解决,你放心吧。”   他果然承认了,当真是要去打南齐了!卿卿才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肯定是打算趁此机会打下建业,一统天下的!   看着卿卿泉涌而出的眼泪,姬行云也只能全盘托出了,“你相信我,是真的。”   而后姬行云告诉卿卿,南齐的重大变故,是卧病已久的齐王驾崩了。   齐王死的那天,平阳王燕淮带兵进了齐宫,企图杀了太子夺嫡,宫变之中,太子输了,逃窜出建业,生死未卜,燕淮现在接管了南齐,篡改圣旨,自立称帝了,并且开始清算□□。   临川王和阮黎因为之前的一些矛盾,这次都被打入了□□,临川王和王妃被抓入狱,削夺兵权,其他人逃出建业不知所踪。   卿卿一听,登时就止住了哭声,紧张起来,“我阿兄呢?还有表姐?”   姬行云面色沉凝,轻拍了拍卿卿的肩膀,解释道:“你阿兄护送齐太子逃过长江到了北魏,齐太子与我已经达成协议,若是我发兵替他夺回建业,他愿意今后带着南齐对北魏俯首臣称。”   原本,是打算齐太子登基之后,两国签休战协议的。   可是现在齐太子都落得这么惨的境地了,他得不到的皇位,自然也不想让燕淮得到,于是就让阮黎找到了姬行云,要姬行云发兵收拾燕淮。   所以,这次姬行云是名正言顺的攻打南齐,只要这次战胜,一统天下的愿望就真的可以实现了。   姬行云还记得,他年幼正是战火纷飞之时,父亲曾说过,他有生之年定要一统天下。   可是父亲有生之年没能看到一统天下,姬行云由此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卿卿听闻是齐太子祈求姬行云发兵的,还有有些不信,大概觉得姬行云肯定是找了这个借口来忽悠她的。   姬行云只好将与齐太子和阮黎私底下的信件都拿过来给卿卿过目了。   卿卿认得阿兄的字,这才相信了,总算长吁一口气。   姬行云安抚道:“我答应过的事,何时食言过?”   卿卿想了想,这才抹去了眼泪,靠在男人怀里,一双手抓着他的衣裳,娇滴滴的说道:“夫君,我也是害怕你与我阿兄兵戎相见,到时候叫我怎么办?”   姬行云自然是会避免这种情况的。   现在齐太子要依靠北魏的力量来找燕淮复仇,阮黎也来了北魏,也想打下建业将临川王和临川王妃救出来,所以。这次他们算是站在统一战线的,不会兵戎相见。   至于燕雪柔,逃出建业之后,也平安到达了北魏境内,现在正在来洛阳的路上。   待姬行云走后不久,燕雪柔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洛阳,前来陪卿卿养胎。   卿卿一听,眼睛都明亮了几分,“当真?”   姬行云无奈,“卿卿,你我都成亲这么些日子了,你现在肚子里都有了我们的骨肉,为什么我说的话,你还总是质疑真假?你何时才能完全相信我?”   姬行云真的很想,卿卿心里也会把他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就像他对她一样。   卿卿有点无言以对,或许是因为只要家里的矛盾还存在,她始终无法彻底放心的敞开心扉吧。   姬行云还保证道:“我们是夫妻,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边。”   卿卿含着热泪,微微点头,埋进了他臂弯之中,相互紧紧拥抱。   *   姬行云离开洛阳的时间定在五日之后。   如今卿卿怀孕了四个多月,已经是又一年的正月底,雪刚刚融化时候。   临行前的头一天夜里,暖阁之内,卿卿枕在姬行云的胳膊上,男人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大掌抚着已经微微鼓起的肚皮,仿佛都能感觉到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那是属于他们的骨肉。   想到这种时候要丢下卿卿和孩子出远门,姬行云难免有些自责,可是为了完成所有人的志愿,彻底让卿卿恢复自己的姓名,光明正大的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妻子是阮氏女,让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名正言顺。   即使万般不舍,姬行云这一战非去不可。   这一去不知需要几个月,之前都是跟卿卿形影不离的,姬行云都难以想象要离开她这么久,应该怎么过……   自从知道卿卿怀孕之后,姬行云已经三个月没有碰过她了,不敢碰,男人不知轻重,生怕稍微伤到了她。   一个整日都吃不饱那血气方刚的男人,饿了这么久早就快要饿死了,平时只能偶尔劳烦卿卿手动解决一下。   因为这次给姬行云送行,卿卿主动提出要给姬行云一点好处,他最喜欢的口侍,希望他这次出行能百战百胜,早日归来陪他们母子。   因为卿卿很不喜欢口侍,所以只有卿卿主动提出来,姬行云才会进行,此番主动提了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两夫妻成亲之后头一次要分开,一夜没睡,有话的时候说话,没话的时候便抱着,一直到天亮了,才稍微眯了一下眼,刚刚睡着又要动身了。   卿卿亲自帮姬行云穿上沉重的玄色盔甲,戴上暗红披风,虽然太沉了也是旁边的人帮忙的。   一切穿戴上身之后,高大威猛,英姿非凡的将军,仿佛天兵天将一般,浑身凛冽的气势逼人,只让人望而生畏。   姬行云已经很久没有出战了,和卿卿成亲这大半年,连身上的戾气都消散了不少,只要不生气,几乎不会随便动手动脚,不像以前,动不动就要杀人嗜血的模样。   看见男人这身打扮,都不禁让卿卿想起了当初头一次见姬行云的时候,他坐在大殿上那般骇人的模样。   那时候,卿卿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竟然会真的心甘情愿嫁给这个男人,被他的深情付出所动容,被他一点一点拉入深渊。   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回首看去,却觉得好像一切理所当然一般。   卿卿靠在姬行云的怀里,风娇水柔的身子,与盔甲在身的将军形成了一阴柔一阳刚的鲜明对比。   她柔声道:“夫君,等你回来。”   “嗯。”   姬行云弯下腰,不舍的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吻。   有什么昨夜都已经说完了,现在只剩下不舍的久久对视。   而后卿卿将姬行云送到了容陵侯府大门口,跟长公主等人一起,眼睁睁看着姬行云高高坐在他的战马上,带着他的亲军,就这么威武不凡的离去,只剩下一抹晨光下的残影。 第50章   南北开战,卿卿只能等在洛阳,因为已经亲自与阿兄通过信,知道他和姬行云在一起,共同抗敌,所以也算放心了许多。   半个月后,燕雪柔也回到了洛阳,陪着卿卿养胎。   经过燕雪柔的口述,卿卿才了解到了燕淮夺嫡的细节。   就是因为卿卿的事情,燕淮怀恨在心,登基称帝之后,对阮家特意针对,逼得阮黎没办法只能反了,临川王因为给阮家说话倒是被燕淮囚禁起来,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燕雪柔还在担心,不过阮黎已经想办法让人去救他们了。   至于卿卿那个堂姐阮蓉,当初柳夫人亲自到北魏,想救她回去,结果两人路上不慎染了瘟疫,半路上死了,只送回来一堆骨灰,其余整个阮家的人都被变卖为奴。   *   一场恶战,持续了半年之久。   当年八月初,卿卿临盆时候,正好就传来了姬行云已经攻破建业,擒下燕淮,平定南北的好消息。   姬行云将建业的大权还给了齐太子,齐太子当初借兵复仇,也兑现承诺,向北魏俯首臣称,魏王下旨将齐太子又册封为了齐王,封地就在原先的建业,他依旧可以坐拥南方,唯一的差别就是,天下一统,今后长江南北只有一个皇帝,便是大魏天子。   姬行云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已经又是两个月之后。   听闻姬行云回京的消息,卿卿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早早便与长公主一起在容陵侯府大门之外恭迎。   刚刚生完孩子两个月的卿卿,身材丰腴了不少,特别是前面的雪肉,挺拔高耸,比少女时候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风情。   姬行云骑马而来,纵身下马,还是临行前的模样,只是好像又粗狂晒黑了一些,而且长出了胡渣,颇有男人韵味。   姬行云上前,便是与长公主招呼,因为人多,与卿卿也显得不冷不热的,也不知是不是八个月不见,两夫妻生疏了一些。   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出看看他那个已经出生了两个月还没有见过爹的孩子。   卿卿为他生下的是个儿子,因为身子不好,刚生下来的时候又小又瘦的样子,丑得卿卿都不敢相信是她生下来的,毕竟爹娘都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生出来一个猴子?   不过悉心照顾之后,现在两个月过去了,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像葡萄似的,很是惹人喜欢。   姬行云都没有换衣裳,火急火燎的,直接去跟着卿卿先去看未曾谋面的孩子。   来到房间里,卿卿亲手将孩子抱起来,送到姬行云手里,抿唇笑道:“还等着夫君回来为他取名。”   毕竟之前儿子还一直被叫阿大。   姬行云早就想好了名字,当即为儿子取名为姬南寻,因为正好南字辈,加上他曾经为了找卿卿,一直都在南寻。   姬行云捏了捏儿子的肉嘟嘟的脸,这孩子,傻乎乎的,也不哭不闹,只知道眨巴着大眼睛呆愣愣的看着姬行云流口水。   看见他的一瞬间,姬行云想到这臭小子让卿卿受了这么多罪,都恨不得打他一顿。   不过这么小的一个小瓷娃娃,男人好像一巴掌都能捏碎似的,抱着他都不敢太用力,自然不敢真的打他。   后来姬行云又看着卿卿给孩子喂了奶,虽然也有奶娘照顾,不过卿卿一般都是自己喂的,不然涨得多难受。   姬行云刚刚带兵回来,还赶着进宫复命。   所以也没来得及跟卿卿多说话,看过孩子,也没换衣裳,便又急匆匆的进宫觐见魏王去了,听说宫里魏王还设下了宫宴,为庆贺这次真正的南北大一统。   这一场大宴三日,姬行云一直都没有回来。   论功行赏,姬行云此番立了大功,本来又应该加官进爵的,可他都已经如此位高权重了,皇帝都不知还能赏赐他什么,便询问他自己想要什么。   却不想,姬行云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辞去了大都督一职,交出了大半兵权,只留下了他的亲军十万麒麟军,任由皇帝怎么劝说,姬行云也是心意已决。   统一南北的愿望已然实现,他不想再扛着如此重担了,只想将一切都放下,做回一个闲散之人,更何况,他现在功高盖主,只怕皇帝也对他多有忌惮,平定天下之后会打算对付他了。   所以功成身退,交出兵权,只留下麒麟军在手,有自保的能力就行。   这做法,不得不说,正和魏帝的心意,于是魏帝也大方,干脆就给姬行云册封了异姓王,受亲王待遇,赏赐府邸,姜楚卿册封为王妃……   在下圣旨的时候,姬行云特意让皇帝更改了姓名,王妃真名为阮棠,她是阮家走丢的女儿。   于是一道圣旨落入了容陵侯府,姬行云册封为秦王,卿卿册封为了秦王妃,重点圣旨上是卿卿的真名。   这道圣旨下来的时候,卿卿还如梦似幻的,有点不敢相信事实。   长公主也冷笑一声,拉着卿卿的手,好像早就看穿了一切似的,只道:“就知道你不姓姜。”   如此大好的结果,姬行云曾经说过的一切承诺,在这一刻全都一一实现了,就连姬行云统一南北的愿望也实现了。   可是,卿卿心里总觉得好像空荡荡的,有点不高兴。   接了册封的圣旨之后,卿卿面色毫无波澜。   倒是燕雪柔,兴高采烈的拉着卿卿,道:“卿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九郎和表哥因为给大都督献策有功,也有所册封,今后他们也要留在洛阳了!”   在这大半年的战争之中,姜九郎和阮黎都已经先后投奔了姬行云,此番回京也跟着一起回来的,并且今后也要在朝中任职。   燕雪柔的父母也被好端端救了下来,燕淮已经被新任的齐王贬为了庶民,不知去向。   燕雪柔的意思,不仅阮黎以后会留在洛阳,今后她和姜九郎成了亲,她也可以来洛阳陪卿卿了,他们打算今年就成亲的。   可是,卿卿却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好似有什么心事,一直都高兴不起来。   燕雪柔坐在卿卿身边,捧着脸,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卿卿你怎么啦,你丈夫回来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卿卿也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姬行云回来之后一直都很忙,没空顾及她,甚至没空去看孩子,到现在为止,两人说话用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当初姬行云刚刚离开的时候,第一个月给她写了三封信回来,后来大概是战事繁忙了,一个月只有一封,而且话语越来越简短干净,好像赶时间似的。   倒是卿卿,与他完全相反,刚开始一个月一封,寥寥几句,可是后来,随着肚子变大,对他思念更甚,每个月给他写好几封信,内容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好几页纸,都是在说孩子的事,说洛阳的事,家里的事。   卿卿一直安慰自己,是姬行云太忙了,毕竟血战沙场的事情,危机四伏,没工夫管那么多琐碎的事情。   可是现在,姬行云回来这么几天了,整日都不见人影,也没有单独来看过她,对她很是冷淡。   要是以前,姬行云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肯定恨不得跟她像糖一样粘在一起。   听卿卿这么一说,燕雪柔也皱起了眉,“他该不会在外面有什么莺莺燕燕,变心了吧!”   毕竟卿卿与他八个月不见,以卿卿对他的了解,一晚上都不想休息的男人,哪里忍得住八个月。   所以他们太久不见,他是不是有别的人了?就像以前别人把卿卿送给姬行云一样,这次他出去,是不是也有人给他送了美姬?所以才对她这么不冷不热的?   无数想法涌上心头,卿卿突然就觉得心下抽痛,心里喘不过气来似的,很是难受。   果然男人的话都是骗人的吧。   不过很快,燕雪柔又打消了那个念头,“以你的姿色,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对你失去兴趣了啊。卿卿,他不来找你,你就没想过自己去找他么?”   这么一说,卿卿仔细一想,她还真的很少主动去找姬行云,他们向来都是姬行云在主动……   最后,思来想去,卿卿总算还是打算主动去看姬行云。   今日姬行云也回来得晚,本来是半夜三更了,就没有去打扰卿卿,准备在书房里睡觉的。   可是他回到书房时候,便才听闻,卿卿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   推门进屋,便见卿卿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过去,手下还放着那幅她的画像。   姬行云目光温和下来,看了她许久,才轻手轻脚的上去,将卿卿从椅子上抱起来,抱到一旁软榻上躺下。   正准备给她找被子盖上时候,却听卿卿突然嘤嘤哭了起来。   姬行云回过头来,坐在榻边,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她却像是做噩梦魔怔了一般,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得苏醒过来。   卿卿醒来的时候,眼前早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还嘤嘤抽泣着,看清姬行云就在面前的时候,她反倒是更加心痛,眼泪更多,哭得更厉害了。   姬行云拧眉询问,“怎么了?”   卿卿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被姬行云扫地出门了,带着她的儿子,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变成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民,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姬行云还又娶了别的人,是另一个他曾经一见钟情的美人,是另一个别人送给他的美姬,她变成了可怜被抛弃的下堂妇。   想到这里,卿卿哭得更伤心了。   她翻身坐起来,擦着眼泪,看了姬行云许久,才询问,“你变了……”   姬行云目不斜视看着她,“哪里变了?”   他就是变了,以前半个月不见,都要说好久他想她了,为什么八个月不见,他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了。   卿卿哭得很委屈的瘪着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住了姬行云的手,含着眼泪的一双眸子看着他,酥软的嗓音道:“夫君,这么久没见,你不想卿卿吗?”   姬行云自然想,日日夜夜都在承受相思之苦,曾经好几次想偷闲回来看她,最后不知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忍住了。   卿卿看他沉着个脸,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更加心里没底了。   她一双手盖在姬行云身前,娇柔的身子钻进男人怀里,留着眼泪道:“夫君是不是厌弃卿卿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你说的一切都实现了,我们还有了儿子,今后终于可以像你说得那样,白头偕老,再也不分开,夫君却已经不爱卿卿了……”   姬行云呼出一口浊气,道:“是你不爱我。”   卿卿摇摇头,哭着道:“我没有!”   姬行云埋下头,对着她的脸,质问,“那你爱吗?”   卿卿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以前她也说过这种肉麻的话,不过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被逼得说出来的。   姬行云冷冷道:“你说什么,没听见。”   卿卿坐直身子,对着他的耳朵说道:“爱!夫君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卿卿早就很爱你了。”   “多早?”   卿卿想了想,有点想不起来了,如果当真要说,可能是知道姬行云就是曾经救她的那个人,那一瞬间吧,她早就已经彻底爱上他了。   只是,她一直都是被爱的那个人,一直有恃无恐,从来也没有向姬行云说过。   姬行云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又在她耳边询问,“那你想不想夫君?”   卿卿点头,扑上去两条胳膊紧紧抱着姬行云,“想,特别想夫君,每天都好想,我给你写了好多信,我生孩子的时候好痛好害怕……可是你回来一句话都没有,还对我爱答不理的,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本来卿卿是不想这么问的,不过姬行云自己以前说的,有什么想法就要告诉他,她现在想什么全都告诉他了。   姬行云笑了笑,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我在外头拼死拼活,哪有空找什么新欢,再说了,有了你,哪还有谁能入我的眼?”   卿卿问,“当真?”   姬行云点点头。   卿卿又瘪嘴问,“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姬行云抬起胳膊,带着一丝窃喜,将卿卿紧紧揽入了怀里,“就像看看你着急的样子,就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看样子,卿卿还是很在乎夫君的嘛。”   卿卿这才反应过来,姬行云是故意不理她的?害得她这么难过,还流了这么多眼泪。   当时就有点生气,卿卿一把将他推开,扭头转身就要走,“再也不想理你了!”   姬行云带着笑意,赶忙一把揽过卿卿的腰肢,将她拉回了怀中,“卿卿别生气……”   卿卿恨不得捶他,“你怎么这么讨厌!”   卿卿想挣扎,却被姬行云给抓住了一双手,男人好声好气的说道:“好了,是夫君错了,我就想跟你心意相通,就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卿卿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心里没你我嫁给你作甚!讨厌!”   姬行云勾着唇,满目情意的看着卿卿,问道:“你方才还说爱我,很想我,现在又讨厌我?”   卿卿流着眼泪,别开脸去,想到刚才不知道说了什么肉麻的话,脸上还稍微有些涨红。   便已经被姬行云紧紧箍进了怀里,在她耳边道:“卿卿,我没有别的人,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以前,以后,都只有你,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与你携手白头,永不分离。”   他哄她,“别生气了?我知道这阵子辛苦了,今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卿卿冷哼了一声,本来是还在生气,打算她也要好几天不理他的,却一转眼便被她压了下去。   炙热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男人忍耐得太久,早就已经忍不住了。   回来之后,琢磨着卿卿生完孩子才两个月,应该还没恢复好,便又继续忍着。   可是后来找大夫问了问,生完两个月恢复好了便可以行房了。   所以,今日姬行云先掀开裙子,检查一下卿卿恢复好了没有。   卿卿好想一脚给他踹出去,看什么看!   却被男人一把扼住了脚腕动弹不得,非要看看。   卿卿着急了,“不行,还没好!”   姬行云仔细寻思一下,用手先试试就知道好没好了!   “不行!”卿卿双手想去遮,根本遮不住,又挣脱不开他的魔掌,只能任由宰割。   后来卿卿得出结论……   姬行云一点没有变,禽兽还是禽兽!   夜里,他一遍一遍咬着她的耳朵,诉说他见不到她的时候,有多想念她,夜里闭上眼,便满脑子都是她,相思之苦都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今后他一步也不想与她再分开。   卿卿温柔一笑,“卿卿也一步不想再与夫君分开。”   她早就被他身上的烈焰吞噬了,心甘情愿与他一起烈火焚身,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